“咱们村子能遇到季娘子,是咱们祖宗积善德,才有这种福报。”
汉子们顿时用敬佩又歉疚的目光看着季千柔。
他们真是对不起季娘子,他们太没用了,才每次都要季娘子帮衬村子。
季千柔:“……”
要不是左右脸上还隐约残留着俩孩子的温度,季千柔都要以为自己真的高尚到事事为村人操心了。
“咳,村子,我想带俩个孩子一起去。”
季千柔试图澄清。
不料村子越发感动了,挤出两滴鳄鱼泪来,“季娘子为了其他人没有后顾之忧,俩个孩子还要亲自带在身边!”
“季娘子,你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而且村子里所有人都会把俩孩子当自家孩子看!”
“没错没错,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季千柔:“……”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俩个孩子……”贪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村长打断,“季娘子,你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意我们都是明白的。”
“你放心,俩个孩子带着就带着吧,就算我们回不来了,也一定会让你们一家子回来的!”
“没错,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季娘子跟俩孩子。”
季千柔放弃了挣扎。
村长拉出来一辆棚车,带着几个村中的汉子、王满跟季家一家人一起出发。
快马加鞭,去会会前边那支队伍。
是神是人或是鬼,会面便能见分晓。
越过小山岗,就能看到凌晗所说的那支队伍。
时下正是一天里最酷热的时段,那支队伍并未冒着烈日前行。
而是与他们一样,寻了处地方暂做休息。
“你们留在这儿看车,我们过去看看。”村长点了两个汉子,让其余人跟上。
不过倆个孩子……
察觉到村长担忧的目光,季蕊甜甜一笑。
“村长爷爷,这里也会有小孩子吗?”
凌爷爷说了,大将军底下都会有很多兵。
自家村子里的童子军已经满足不了季蕊了。
她要广纳新兵!
萌物攻击季千柔都抵挡不住,村长自然也是如此。
“应该有吧,你们跟紧我们,不能乱跑。”
最终,村长还是放弃了让俩小孩留守的想法。
步行靠近那支队伍,随着距离的缩短,队伍的配置也随之明了。
季千柔粗略扫过,这支队伍里大概有七八十号人。
还有八只骡子,都拉着板车。
板车上放着的多是厚棉袄,只有两辆板车上放的粮食袋,里边装的是什么,暂时不可知。
季蕊也扫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
她水灵的杏眼睁大,如同萤火一般发光发亮。
季千柔几人打量队伍的时候,队伍里的人也在打量他们。
荒年相逢,总要衡量来者何意。
但季千柔这边就几个人,女人老人还有两个孩子。
威胁度近乎于零。
从队伍里走出一个穿深蓝短打,精壮干练的国字脸男人。
他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看起来最为强壮的王满身上。
“兄弟,你是带一家老小来投靠我们?”
一路上,的确有不少人这么做。
王满对此人的态度很满意,两只肿泡的眼睛眯出笑来。
村长清咳两声。
“这是我们的村长。”
王满为这咳嗽声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屈辱,从前他也是领权者,现在却成了村长手底下的兵。
真他娘的憋屈。
等他休养生息好,他一定要把马跟吃食都抢回来,再叫村里人给他们做奴隶!
徐国昌看着眼前干瘪的老人,笑容里藏着不以为然: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以为惧。
“你们村子就剩这几个人了?”徐国昌又将几人从头到脚审视一通,除却女人和孩子干净些,其他人都是污泥做衣土做裳。
很符合逃难之人的形象。
“也不必太过拘泥于过去,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下去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我们村子里收纳了不少像你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要是你们想留下,我随时欢迎。”
村长:“……”
他什么时候说自个村里就剩几个人了?
这后生怎么说话的?
就如徐国昌看不上村长是个将死之人,村长眉头皱得很深,同样看不上徐国昌这样掐尖冒头、不可一世的狂生。
做人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你们是要往哪里去?”季千柔节省了寒暄,直奔主题。
徐国昌淡淡瞥她一眼,并不答话。
而是继续与村长说话:“老村长,你考虑得如何?像我们这样有骡车有存粮的队伍可不多,错过了往后是碰不上的。”
“你们加入我们,只要听话做事,给你们一口饭吃是不成问题的。”
徐国昌满面春风,不是他吹牛,而是在这种世道里还能有他这样配置的队伍真不多。
“我们村子里六十多号人,我是没有意见,可你这队伍还能吃得下那么多人?”村长也笑,假笑,“给口饭吃,是说说而已,还是真能办到?”
“老村长,你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徐国昌定睛看村长,半晌仰天大笑。
“你手底下若是有那么多人,至于带妇人孩子出来?”
话里话外,都是对季千柔跟俩个孩子的嫌弃。
村长内心对徐国昌的不满达到了极点,看不起他可以,但不准看不起季千柔。
“后生,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村长带头走人,王满看看徐国昌,跟上村长:“这是个不错的盟友,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是一路人。”
“你可想好了,不少马贼团伙都往南边去了,越往南就越乱,几十号人在他们眼里跟切鸡一样简单。”
王满不是为了别人着想,而是他现在跟自己的小弟就在队伍之中。
在没有修整好夺回自己的东西之前,队伍好他就好。
“这个人不行。”村长神色微妙,默默摇头。
“怎么就不行?他那样的人,才能闯出一片天来,做人要学会变通。”王满冷冷道,他知道村长在不满什么。
村长觉得徐国昌看不起女人孩子,可徐国昌的想法哪儿错了?
女人孩子在这个世道里,就是拖累。
“都是混账话,你没当过小孩?你不是你娘怀胎十月生的?”村长沉下脸。
王满还有话要说,却听得后边传来徐国昌跟别人的嗤笑声。
“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还想着养女人养孩子。”
“觉得自己本事大呗,你们等着瞧吧,没几日他们就得丢命,要不就是丧家犬一样跑来求我。”
徐国昌拿干草枝剔牙,“这些人,我现在不想要了,不干事只吹牛,要了有什么用?”
“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王满就像是被人隔空打了响亮的一巴掌,脸疼得很。
“听见没有?你觉得人家好,人家觉得你活着没用。”村长摇摇头拉长声调,“走吧,再留下去也只是惹人笑话。”
却见此时,地面出现轻微的颤动。
地上的砂砾跳起舞来,村人与七辆棚车渐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另一只队伍的人都看呆了。
“居然还有人能搞到棚车?那岂不是不用一直被日头晒着了?”
“马!他们居然有马!”
徐国昌原本得意的脸扭曲成一种怪异的表情,“都给我闭嘴!别人有的,难道我们就没有了?!”
“有马有棚车又如何?难道能当饭吃?”
他村子里的人想想也是,的确不能当饭吃,他们队伍里的存粮不少,这世道能吃饱饭才是正道。
王满心中一阵快意,王满这不是知足常乐,他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但村长可高兴不起来,他板起脸问凌晗:“怎么将人都带过来了?”
凌晗愁眉难扬,“我们碰见马贼了。”
村长心中重重一跳。
凌晗又道:“我们提前避开去了,并无损失。”
之所以人车齐动,是因为那地方已经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村长松了一口气。
“臭小子,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凌晗摸着后脑勺笑笑,将具体的情况给说了。
“你们说有马贼?”徐国昌在车马到来后就一直留意着这边。
凌晗说话并未刻意避讳别人,而是正常说话,徐国昌也听了个八成八。
虽说村长并未吹牛,真是个村长,手底下有几十号人这件事情让徐国昌心里不是滋味。
可路遇马贼,同样也会威胁到己方的利益。
不得不关注。
为此,就是失了些尊严,徐国昌也是要过来问清楚的。
凌晗正要开口,村长道:“让季娘子告诉你罢。”
村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见徐国昌闻言后那难为勉强的表情,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委屈。
替季娘子委屈!
季娘子是多好的一个娘子啊,他们巴不得能与季娘子多说几句话,这厮居然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看不起季娘子吗?
那就是看不起他们全村的人!
原想过带着队伍过来与这支队伍会和,人多遇上马贼也好抵御。
可现在大家伙都没有了这个想法。
他们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大多是在土地上刨土的人,可他们知道一件事:
他们的命,都是季千柔救下的。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季娘子,他不愿意听咱就不说,咱不受这种委屈。”
“对,咱走,咱不留在这儿,兴许马贼一会儿就打过来了。”
徐国昌神色怪异,他一面为了这些人对季千柔的尊崇而感到奇怪,另一方面又打从心里地鄙夷这些个将一个女人视为尊贵高尚的粗人。
被人维护的感觉相当不错。
季千柔并未将徐国昌放在眼里,对于他的鄙夷与轻视更不当一回事。
末世后存留下来的男人,从不会去招惹同样存留下来的女人,因为他们知道:
这些女人只是看着娇媚柔弱,可真正的娇花都死在末世里了。
这都是霸王花,会吃人的!
“你是季娘子是吧,既然你们村长抬举你,让你跟我说话,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们都是要往南边去的,马贼凶残,不如你问问老村长,我们两支队伍同行,互相也有个保障,如何?”
徐国昌前一个‘村长抬举’,后一个‘问问老村长’只口不提季千柔自己的意愿,更像是将她当成了一个传话筒。
村长可一点也不惯着徐国昌,哼声道:“你别问我,我们村子里村长不做主,季娘子做主。”
村人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我们可不听糟老头子的,我们都听季娘子的。”
村长:“……”
夸归夸,怎么还玩拉踩那一套。
村长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拉踩一派的祖师爷。
说回整体,众人的表态,等于宣布季千柔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徐国昌勉为其难才挤出来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来,“季娘子,你意下如何?”
若不是一路来见多了马贼肆虐后的惨状,不想自己辛苦多月的成果一朝溃散,徐国昌也不会如此勉强自己。
说到底,他是想利用季千柔等人为自己的队伍造势,营造出这支队伍人多势众、不好招惹的假象来。
谁又不是这么想的呢?
季千柔颔首,“可行。”
“甚好。”徐国昌了了一件大事的同时,又想起另一件大事来,他强调道:“只是同行,至于其他方面,你们就是你们的,我们就是我们的。”
言下之意,别惦记着他村子里的东西。
众村人对此并无意见,甚至理所应当的觉得,就该是如此。
徐国昌心中松快又得意,他的队伍里可是有大米的人。
季千柔她们就等着馋哭吧。
两支队伍整队后继续向着南边走。
村长所指示的方向是根据舆图来决定的,这舆图倒是叫徐国昌一阵艳羡,厚着脸皮要了一份。
“我们同行,又何须两份舆图?”村长态度淡淡。
徐国昌微笑,“此言有差,我有了舆图,便可时时刻刻推敲路线,若是有好主意,再与你商量,不是一件大好事?”
“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村长拖长声调,长长的叹息一声,“这舆图恐怕不是我所做主准你抄摹的。”
徐国昌心中一阵无力,只是要张舆图,怎生如此费劲?
村长对徐国昌摆摆手,要他凑过来,在徐国昌耳边小声道:
“这舆图是季娘子给我的,你若是抄摹,那必须得经过季娘子的同意才行。”
“那,那暂时……作罢,老村长,咱现在可是自己人,我要借这舆图一关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
徐国昌暗骂一声,那季娘子难不成是福星降世,居然能拿出舆图这种宝贝来。
但要叫徐国昌再去向季千柔低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村长笑眯眯的颔首,“自然自然,都是自己人嘛。”
下一站的目标是麒麟河。
传闻麒麟河之所以名为麒麟河,是因为曾经有人看见瑞兽麒麟出现。
他们储蓄的水所剩不多,向着河流进发,是必然的选择。
徐国昌的村子倒是暂时不缺水,他更属意另一条更短的路径,但两支队伍才刚刚联盟,若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不利于团结。
徐国昌暂时做出让步。
只是跋涉两个多时辰,到了麒麟河该在的地方,众人却并未看到河流。
只看到干裂的河床。
在累日暴晒之下,河流出现了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
“明日还会再经过一条河,今晚就在此次整顿罢。”村长皱眉沉思片刻,做出决定。
正好河床与河岸之间有约一米的高度差,就在河床底下安身,可以规避高处的视线。
河床是东西向的,一个村子在东向,一个村子在西向。
徐国昌带领的这个村子叫流沙村。
他看见流沙村的村民拿出干饼子来,咳嗽几声道:“今天不吃干饼子,今天煮大米饭吃。”
“村长,你不是说不能吃,要把米留着?”
“别说了,赶紧淘米煮饭去,待会村长要是反悔了,咱什么也吃不上。”
流沙村的村民振奋,淘米烧火煮饭。
很快米香味就在周围四散开来。
大丫吸溜鼻涕,渴望的望着东向。
“好香啊,好久没吃米饭了。”
除了季蕊、季深与小野,其他孩子的反应与他差不多。
小野冷哼:“大米饭算什么,咱们有更好的东西。”
这话惹得流沙村一个胖小子翻白眼,胖小子冲他们做鬼脸,“老的吹牛,小的也吹牛。”
“呸,臭不要脸!”
“你们可别想吃我们的大米饭!我们是不会分给你们的!”
流沙村其他的小孩形成一条防线,防止外村的小孩要抢大米饭。
徐国昌正同村长一起看舆图,瞧见孩子们的阵仗,笑嘻嘻的:“瞧瞧,小孩子活力就是旺盛,什么时候都能闹着玩。”
村长面上漠然,心中暗骂。
这是闹着玩吗?
这分明是怕他村子里的人去抢食。
徐国昌摩挲下巴,意味深长道:“这世道,哪家的吃食不是来之不易?哪里舍得分出去。
老村长,你说是不是?”
可大河村的小孩里却有三分之一的女孩。
虽说在人数上流沙村少了几个,可撇去无用的女孩,流沙村的男孩反倒多一点。
打吧,反正自家吃不了亏。
村长见状要去,被徐国昌一把扯住胳膊。
“老村长,孩子们闹着玩呢。”徐国昌满脸欣慰,“近些日子孩子们赶路憋坏了,就叫他们玩一玩。”
季千柔走过来,对村长微微一笑:“村长,他说得没错,不过是玩玩。”
并用眼神示意村长认真看打起来的孩子。
村长凝神一观,季蕊冲在第一个呢。
村长突然之间爽朗大笑,在徐国昌莫名其妙的神情中开口:“小徐啊,小孩子间的打闹虽是小打小闹,可难免会受伤。”
“你现在拦着,待会哪个孩子受伤了,可不能来找我说事。”
“不会。”徐国昌对自个村里的小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历来把女人当男人用,小孩当女人用。
那些个孩子没有一个娇惯的,遇上事了一样得拿起武器来。
徐国昌还怕村长找他说事呢,现在村长自己先提出来了,徐国昌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村长乐呵的笑着。
季千柔是跟村人一起过来的,而村人是来找村长说事的,“孩子们馋得紧,不如就按平常那么吃?”
两村的孩子为什么打起来?
就是因为小胖子要大河村的孩子跪下乞讨,说这样他就会分点东西给他们吃。
与流沙村同行,便是有外人在场,村长不想露财,所以私下与村人传达了头几日吃菜饼蘑菇的想法。
打算过个几天衡量清了流沙村的人都是些什么性子再看看要不要拿出好东西来。
财不露白!财不露白啊!
任何时候都得冷静行事,攀比要不得。
村长心中那柄天平怎么也倾斜不过来。
徐国昌微笑着问道:“老村长,你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啊?不会是啃树皮吃观音土吧?”
“观音土那东西可不能多吃,我见有人活活吃死的。”
村长瓮声瓮气的,“比观音土好一点,没你们村子强。”
“这年头河流也干了,没有水吃食只会越来越少,老村长我奉劝你一句,汉子肯定要叫他们吃饱。
至于女人孩子就不必喂那么多了,一天吃一口饿不死就成。”
徐国昌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瞥了季千柔一眼。
村长心头的火簇一下就冒起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啊?去烧火做饭!”
“咱男人娶媳妇生孩子是为了让她们享福的,不是叫她们受罪的。
媳妇孩子一路上跟着我们吃苦受罪了,你们吃一份的,就得给她们吃两份!都听明白没有!”
“闺女,你跟俩孩子放开了吃,都算我的!”村长拍胸脯对季千柔保证。
村人自是激动的应下了,也道:“季娘子也可以吃俺们家的,俺们全家都乐意咧!”
激动得方言都出来了。
一群脑袋有毛病的家伙!徐国昌暗骂,扭头想走,结果就看到一排鼻青脸肿的萝卜头们。
“村长,呜呜。”萝卜头们抽抽搭搭。
徐国昌一脸嫌弃,“老村长,你们村子的孩子来找你了。”
村长一看,笑了。
“小徐啊,你搞错了,这不是我们村的孩子,是你们村的孩子。”
“呜呜,村长你为什么不认我们……我们好惨啊……”
徐国昌:“……”
“!!!你们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老村长,你们村的孩子下手也忒狠了!”
村长咳嗽两声,“小徐,你忘了我们刚才说的话了?”
说好孩子玩闹不计较,现在是想反悔?
徐国昌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劲,照着几个萝卜头的脑袋一人就是一下:“打架都打不过,养你们作甚?”
“小徐啊,可不能鼓吹打架,再说了孩子们就是小打小闹闹着玩,怎么就是打架了?”
打架的性质跟闹着玩可不一样。
徐国昌憋屈啊。
“回去吃饭了!”现在也就只有自个村伙食比大河村好这个事能安慰到徐国昌了。
可没多久,当大河村那边的烧肉味道满天飞时,徐国昌看着碗里的大米饭,欲哭无泪。
不是说没有他们的伙食好嘛。
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带骗人的。
“真香啊,咱能不能跟他们换点肉吃?”流沙村的村人直吸鼻子。
因为自家孩子被打而不满的村人则是另一种态度:“不就是点肉?没出息,难道我们自己的大米饭不香?”
这可是大米饭,寻常年代都不怎么能吃上的大米饭!
其他村人还是猛吸气。
大米饭是香,可是肉更香啊。
小胖子抱着碗,渴望的看着大河村的方向。
他扁扁嘴,受伤的表情在鼻青脸肿之下并不明显,早知道大河村有肉吃,他就不说人家是乞丐了。
与流沙村的氛围不同,大河村这边和乐融融。
季蕊杏眼莹亮,同季千柔比划她打架时的细节:“我就这样一拳头把小胖子打哭了,他哭得实在烦人,我就叫他闭嘴。”
“结果,大河村所有在哭的孩子都闭嘴了。”
季蕊叉腰,一脸得意。
未来小弟不听话,她自然要好好教育一顿。
“老大,我们都可以给蕊蕊姐作证,她说的都是真的!”
经过这一架,大河村的孩子们明白了一件事,不要招惹蕊蕊姐,蕊蕊姐一个能打十个。
季千柔莞尔一笑,也学着孩子们的语调:“蕊蕊霸气。”
“娘~”季蕊害羞的钻进季千柔怀里。
“娘,马贼也是我们先发现的。”季蕊笑着补充。
是巡逻的童子军先先发现了马贼,告诉大人们,他们才行动起来的。
“咳咳,季娘子跟孩子们玩呢?”伴随着一声尴尬的咳嗽,徐国昌出现在众人身旁。
季千柔淡淡睨徐国昌一眼。
这人居然能主动与她搭话,真是难得。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村长在那边。”季千柔不冷不热的给徐国昌指了个方向。
徐国昌有点尴尬。
他又没瞎,他能不知道村长在那边嘛。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季娘子。”徐国昌微笑着说道。
徐国昌可算是看不明白了,整个大河村都将季千柔当宝。
有些事情季千柔不同意,村长跟村人也不同意,那就没得商量。
可村长村人不同意,季千柔同意,那就万事都可以商量。
“找我?”这就稀奇了,“找我什么事?”
这空气里飘得都是肉香味,季千柔能不知道他找她什么事情?
“季娘子,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肉了。”
徐国昌话只说一半,等着季千柔接话。
季千柔不接茬,只是看着徐国昌。
徐国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能不能给我们点肉解解馋?放心,我们不白拿,拿大米饭跟你们换。”
“这事你问我没用,肉都是各家自己的。”
季千柔耸耸肩。
她家没肉。
徐国昌看看季千柔面前大半碗肉,怎么也不相信。
季千柔的确是没肉,碗里的肉都是村人强塞的。
不过这就不必同徐国昌解释了。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要吃饭了。”季千柔淡漠下了逐客令。
徐国昌心有不甘,可他看看其他村人,所有人都当没看见自己。
只得铩羽而归。
一回到东向,流沙村的村人围上来,看到徐国昌两手空空,一时间失落不忿。
“怎么一片肉都没要到?!”
徐国昌沉下脸,“人家不愿意给,我怎么要?”
“怎么这样,我们也不是白拿啊,我们拿大米饭换。”
“看人家吃肉可真不是滋味。”
“行了,我是换不到了,你们要有本事,那就自己去换。”村人的抱怨听得徐国昌耳朵疼,他拔高音量喝了一声,甩袖走掉。
流沙村的村民面面相觑。
“怎么办?”
“能怎么办?歇着呗!”
“大米饭没吃完的得抓紧时间吃了,别又被抢了。”
有人扭头走掉了,有人则是扭捏着向西向走去。
肉太香了。
他们得再试试。
米爹吸吸鼻子,四溢的肉香味与米香味融合,让人口舌生津。
他正想往前走两步,被几个人撞得一踉跄,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手里的碗都差点摔了。
“走路小心点,是不是没长眼睛。”
那几个人毫无愧疚之意,反倒嫌弃了米爹一番。
然后就直接走向大河村的村民。
“伯伯,你没事吧。”
一只干瘦却干净的小手出现在面前,米爹昂头看见一个扎丸子头的小姑娘。
她应当是被人照料得很好,从头到脚都是个干净的模样,小脸与杏眼都圆圆润润,瞧着就煞是可爱。
米爹看得晃神。
季蕊不解的歪了歪头,“伯伯摔傻了吗?”
“蕊蕊,不要胡说八道。”
季深也走了过来,他手心里捧着小惊枝。
也许是小惊枝的命硬,又或许是季千柔送给季深的书起了作用,小惊枝是挺过来了。
那么小一只小东西,现在跟灰老鼠吱吱一样能吃。
可怜吱吱,以前要找宝物,现在却被季深逼着找蚯蚓。
季深跟季蕊不一样,一点也不好骗。
吱吱就算是想偷奸耍滑,也瞒不过季深去。
米爹此时也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爬起来局促道:“没关系的,女娃子也不是故意的。”
对上季蕊时,倒是比对上季深时更放松,更亲近,“女娃娃,我家也有一个女娃娃,年纪比你还要小一点。”
“真的吗?”季蕊眼眸明亮,“妹妹在哪儿?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明明流沙村的小孩子都被自己揍过了,都是些男孩子,并未见妹妹啊。
“她……她生病了。”
米爹粗糙、破碎结茧的双手抓紧碗沿,整个人像是一条绷紧的绳索,黝黑掉皮的脸发红发涨:
“我,我想跟你们换片肉给我家小米吃,可以吗?
我可以给大米饭,还能卖苦力!”
米爹说着,直接将碗塞进季蕊手中。
季蕊低头看着碗中的小半碗大米饭,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糙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