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拒绝他们的期待。
余镜台喜欢在寺里的竹林里坐着发呆,他喜欢看竹笋一点点长成竹子的过程。在缓解不掉的压力中,他重操旧业,开始写东西。从狗血小说到拉郎配的同人话本,各种现代狗血梗和cp文学让他成为炙手可热的写手,他也从一开始的发泄变成了热爱。
他喜欢文字在自己笔下栩栩如生地呼吸。
他想变成笔下的主角,惩恶扬善;做个“十步杀一人”的侠客;做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做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正义剑圣。
但他做不到。
他不愿意看到对他这么好的那些人眼底的失望,又苦苦求了师父叫他下山,又一次直面邪修。那个邪修已经走火入魔,喝尽了他妻儿的血。他的妻子看起来受了很多苦,从被打被骂到呼吸丧尽的整个过程都没什么表情。就连那个孩子也小小的、瘦瘦的,像只干巴巴的猴子。
他第一次用锡杖杀死了邪修。
柔软的血肉和暗淡的眼神混合穿插着无尽旋转扭动的恶意,像是最锋利的剑,穿透了余镜台的一切。
在那一刻,余镜台听不到其他师兄师弟的声音,有种很奇怪的力量好像操纵了他的声带,剥夺了他发言的能力。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杀掉一个恶人。
他想用“为民除害”这样来掩盖他的慌乱,但终究晕倒在师兄们面前。而一向古板的师父,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也只是摸摸他的头,向以往一样在他手心里放了几颗糖。
糖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很甜。这次却好像放的时间有些久了,在他舌尖泛起微微的酸涩。
“对不起……”空荡的佛寺内,余镜台抓着糖:“师父,我下一次会做的更好的,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这一次是低血糖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
“镜台。”玄灵寺的主持是人们印象中佛修慈眉善目的模样,“金钟罩练到极致,也是一种本领。”
“去做你喜欢的样子吧……”师父罕见地放下了严厉的态度,“我们老头子还年轻呢,不至于让小辈这么苦恼。”
余镜台又回到了那一天。
邪修的眼白上遍布血丝,眼球也隐隐泛着不详的红光,不详的血液像树枝一样交错在他的手臂上。他扔下已经失血而死的妻子,像是扔下一个破布人偶。被妻子死死护住的婴孩摔在地上,给地面染上了一片猩红。
“黎萤这家伙,嘴是在我们玄灵寺里开过光吗。”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吓得余镜台噔噔噔倒退几步,下意识给自己套了一个金钟罩。
“这是幻境吗……”余镜台还在疑惑间,那邪修已经朝他奔来。邪修双手呈爪状,指甲是一种不正常的尖锐,余镜台甚至听到了他移动时冽冽的破空声。
“铮!”
锡杖卡在邪修双爪之间,蓬勃的灵力攒于瞬间爆发,硬生生逼退邪修数步。余镜台又给自己套了一个金钟罩,确保自己可进可退,手中锡杖散发着威严无比的金光,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心中方寸大乱。
这个情景,这个背景,按照一般套路来说,偷袭的那家伙不会是要我再经历一遍这个时间点吧,我……要再杀掉他一次吗?
余镜台只是愣神一瞬,那邪修已经重新奔来,身上的血渍散发着浓浓的恶臭。他一下又一下攻击余镜台的要害,速度之快让余镜台只能后退一步又一步的防御。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一个轻柔的声音绕在他耳旁,带着浓浓的娇媚和诱惑。
出现了!在幻境中引诱人心的声音!
余镜台看似冷静,实际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余镜台:烙铁我们的手段不要这么老套啊啊啊啊!!!
“只需要抬抬手,你的武器就能轻易地穿过他的心脏,你就摆脱这个困境了。”
“他弑妻杀子,杀了一个村子的人,身上的罪孽已是不可饶恕,你这是为民除害,在做好事啊。”
“你难道没看到那些人的惨状吗……”
“女人和孩子都在哭泣,这个家伙已经不可以被称之为人了,这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杀了他吧……”
“杀了他……”
不知来处的声音还在继续。余镜台身边的金钟罩裂开一个又一个,又补上一个又一个,他的思维又回到了那天。
脆弱,冰冷,黏腻。
太多的负面情绪如纤细柔软蛇信一般缠绕上他,悄无声息却又窒息异常。
他抬起了手上的锡杖。
“对……乖孩子,就是这样。很简单,往前一送就结束了……啊!”空中的声音更加柔软空灵,只是在话音末尾发出一声无比凄烈的惨叫。
余镜台脑中混混沌沌的感觉瞬间消失,而在此时,他的锡杖离那邪修只差毫厘。
入眼的景象分外熟悉。月白剑穿过一红袍人的肩膀,牢牢地钉在树上,对方手脚上各附了一个束缚行动的阵法,腰上还用了几根麻绳和树缠在一起。
黎萤的脚颇为豪迈地跺在树上:“这种小把戏也敢耍到你姑奶奶面前,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按平常来讲,余镜台现在应该阴阳黎萤几句,但他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情。幻境里黏腻的感觉仿佛还缠绕着他,让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控制不住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拖了这个队伍的后腿。
枕苏翻出两粒清心丸递给他,给他解释了一番。
这个邪修修炼的术法,是以白雾为载体展开幻境,让对方沉浸入自己曾经的挫折或欲望中,若不能破开此境,前者是被折磨到精神奔溃,后者是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统统成为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但在幻境这方面,他遇见了克星。
黎萤作为瑶寨百年难遇的圣女,身上早就植入了一种神蛊,蛊名五行,压制万蛊,且几乎可以免疫所有负面状态,包括作用于精神的虚假幻境。若是境界高的大能,或许还有些影响,可惜只是个有点境界但不多的邪修,所以她根本就没中招,拿着匕首就莽上去了。
但那红袍人身法颇为诡异,感觉让人无法触及实,黎萤小猫磨尖了爪子也没能抓到目标,气得她炸毛乱挠。就在黎萤快要抓狂的时刻,枕苏和凌清秋同时清醒过来,长清剑气封锁住了红袍人身后退路,月白剑和阵法同时将其镇压。
“这人手段诡异,不像是正经修士。联系执法堂。”枕苏来到红袍人的身边,又加固了一层束缚阵法。那红袍人却身体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为什么……”他的声音由低喃转为嘶吼,“为什么你的幻境是空的?可恶的天才,你是……怪物,怪物!为什么你的道心能如此坚固?你就没有过失败崩溃的时候吗?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枕苏歪了歪头,好像不知道他在破防些什么。她摸摸肩上的发丝,语气一如既往:“还好哦,让人心性崩溃的经历我的确没有过。”
“因为某次失败或挫折就打退堂鼓的人,还是在害怕吧。害怕再次失败,害怕面对未知。”
“可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失败对我来说很常见,但我不觉得这是耻辱,只要我能从失败里找到我的应该找到的东西,下一次就能克服它,这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也没什么羞于开口的。”
她微微眯起眼眸,其中闪烁的光芒像是璀璨夺目的银河。
“我想要的,从来不需要在虚妄间。”
“又如何被它影响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帅帅枕姐!!!
小余的心理就是一个普通人突然被告知你以后要走武斗派鲨鲨鲨,心里上一时半会是无法接受的,更别说小余还是一个经历九年义务教育的三好学生,大一生活甚至还没有开始(突然感觉小余好惨,好不容易在高考的千军万马中考上了大学,还没有好好享受大学生活)
是幻境类的术法。
白雾乍起的瞬间,凌清秋就意识到敌人的招数。但他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抚上长清剑鞘,静静的等待着。
面前景色陡然变化。
“我要吃那只惑心鸟!”少年时期的枕苏气鼓鼓地指着天空上盘旋的大鸟,“它把我的头发弄断了!”
这是二人被孟独晴丢进秘境不久后发生的事。
身形同样小了一号的凌清秋默默移动,一剑便断开了惑心鸟遮天蔽日的翅膀,又穿透了它的喉咙,结束了它的鸟命,十分熟练地处理起坠落的猎物。
小枕苏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她在周围拿灵石做阵眼,布置了一个颇为复杂的防御阵法,提着裙子看凌清秋处理午饭。
“这只鸟真讨厌,我的头发留了好久。”
“嗯。”凌清秋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处理惑心鸟的内脏——枕苏从不吃牲畜的内脏。再用长清剑熟练地把惑心鸟的表皮划出几道,用削减的树枝穿了肉放好,下面升起火来,算着时间翻面。不多时,诱人的香味与金黄的表皮便已成型。
若是旁人看到神剑长清用来划鱼削枝,定要大跌眼镜,直呼暴殄天物。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小枕苏接过烤的喷香的鸟腿,心满意足地开始进食。凌清秋又把比较大的胸膛部分分成几块继续烤:“师父说,要在这里待到他放我们出来。”
“说是为了锻炼实战,我看就是躲清闲去了。”小枕苏捧着鸟腿嚼嚼嚼,腮帮子一直没闲着,半天才下去一半。二人还没到筑基,并未辟谷。凌清秋想着她的饭量,默默地把剩下的肉收进储物袋。惑心鸟体型大,就算对于两个不到八岁、正在生长期的小孩子,余下的肉也完全够下一顿的量。
“师父每三天都会来和我们对战的。”小凌清秋收剑入鞘,为师父辩解。
“那明明是挨打吧,好不爽。”小枕苏眼睛亮亮的,“虽然这次只是师父的虚影分身,下一次,我一定要让师父拿出真正的实力和我对战!”
吃饭,打妖兽,冥想修行,挨打,反思,吃饭,打妖兽,冥想修行,挨打……
明明是再枯燥不过的过程,凌清秋却感到无比安心。景色变换,他看到小枕苏遇到打不过的妖兽,眉头皱着,显得特别委屈,又像是突然看到了他,把月白剑随手一丢,招手唤他过去。
凌清秋迈步抬手,长清剑前指,剑势锋冽如虹,硬生生破开了眼前的景象。
“不可能……没有杀气,没有预警,你明明没有任何怀疑的反应,为什么……”嘶哑的声音自虚空传来,离凌清秋只有寸步的尖锐骨指也随之消散,却没有吸引到凌清秋太多的注意力。
“你的幻境很逼真,但你还是不太了解剑修”凌清秋转身横剑,面无表情地看着渐渐消失的红袍幻影,“一个剑修,不论处在任何境地,也不会放下他手中的剑。而且……”
“师妹不会让我过去的。”
她会选择独自战胜一切。
“你在发什么呆啊。”凌清秋从回忆中脱离开,枕苏正擦拭着月白剑。
“没什么,我在想……”凌清秋看了看树上还在垂死挣扎的红袍人,“我们要怎么处置他?”
枕苏打开传音玉碟,给此地的执法堂发了条消息,抬起剑鞘准备让这红袍人物理昏迷。哪知红袍人桀桀一笑,众人面前瞬间闪过一道白光。白光消失时,那红袍人竟然凭空消失在原地。
而一张被撕成两半的传送符,也顺着风飘飘然到了地上。
“小贼!竟然偷藏传送符!”余镜台先是谴责了红袍人偷跑的行径,又对红袍人藏宝技术表示肯定,并在树后又找到了一张完好的传送符。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他吹吹上面的尘土,转头就塞进了自己的小金库内。
“无事,他受的伤不轻,短时间内也无法作恶。”枕苏接过凌清秋递来的绢布,擦了擦月白剑,“我们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有些多了,如今应尽快赶往南区为好。”
“手拿把掐。”余镜台自信甩头,让众人站在一起,“我下山前,师父特地给了我一些死贵死贵的传送符,只要半个时辰,保证马上就到诶嘿嘿。”
说着,他从芥子袋内翻出一张传送符,自信一撕。
众人齐刷刷出现在一个山窝内。
几人还未落地,空中数道紫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几人穿插奔来。
“避开!”枕苏剑尖在地上斜着一点,借力躲开紫光一道,还有余力拉住黎萤,步法轻盈地贴在一块山石后。
余镜台在千钧一发之际,右脚踩到一石子,在凄厉的尖叫声中躲开了两道紫光,创造拿脸刹车的壮举,看的黎萤面露同情。
脸朝下的余镜台抬手一抹,手上是沙土与血迹的混合物,他白眼一翻,给自己加了个金钟罩躺尸摆烂。
头铁小子凌清秋选择直接正面硬抗。
那紫光遇到长清剑,想象中被扫开的情况没有发生,而是视其无物一般略过剑锋,贴着凌清秋的眼角打到地上。
但这道紫光并没有消散,而是分出一道,向余镜台冲去。奇怪的是,余镜台防御力点满的金钟罩在与紫光接触的瞬间并没有阻挡住它,反而悄无声息地融化,让紫光毫无阻碍的射到余镜台裸露的手臂上。
枕苏环顾四周,几乎不费任何精力地找到阵眼。她向上抛起一颗灵石,双手结印,一圈阵法以她为中心朝中间扩散;凌清秋同时举剑下劈,凌厉的剑气伴着阵法疾驰而去。
好巧不巧,余镜台倒地的地方就是阵眼附近,在他又一波的尖叫声中,锐利地剑气接触到他的发丝时瞬间泯灭消失,并带走了余镜台的一根呆毛,枕苏的阵法随后蔓延至此,紫光消散,露出周围的山丘。
本次对战,除了余镜台损失呆毛一根外,毫无伤亡。
“凌呆呆!!!我的头发!!!”余镜台双手抱头在地上扭曲,对方却丝毫没有get到他的崩溃,而是疑惑地捏捏手心。
“我的灵力,没有了。”
枕苏差点被他一句话噎过去。她连忙拉过凌清秋的右手,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让灵力探入游走。
凌清秋没有丝毫抵抗,任凭枕苏的灵力不算温柔地在他身中游走。二人离得近了,凌清秋能闻到自家师妹今日换的茉莉香粉味。
“你的灵力是被封住了,是因为这个阵法的问题。”枕苏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眼中神色不明。
“此阵应该为‘封灵阵’,但更像是记载在古籍里未经传承的初始阵法。一般的封灵阵,只要身在阵中,灵力就会逐渐被封,阵散灵归。此阵却必须被那诡异紫光打中,但灵力不会随着阵解而回归。”
修真界阵修人均卷王,阵法更新速度更是越来越快,破绽这么大的初版阵法,枕苏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场版。
要么布阵的人愚钝非常,只会这种初版阵法;要么就是在布阵的时候,只有这种阵法。
众人四周皆是山丘,座座高耸不见尖顶,牢牢把他们困在这块罕见的平地上,一看就是在西北地区的地貌。枕苏绕着平地转了一圈,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这阵法应该已布下有百年之久。”
余镜台手掌张开又握上,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的灵力也被封住无法调用,也学着枕苏有模有样地绕着平地转了一圈,然后被黎萤赏了一个友情破颜拳。
“死和尚,你这是带的什么路!”
“我冤枉!”余镜台捂脸叫屈,“我明明是要向南走,谁知道到了这里!”
“小余。”枕苏一语破案,“有没有可能,是你用错了符?”
“嗯?”余镜台看着手中已经是皱巴巴两半的传送符,左看右看,发现自己拿的是刚才那个红袍人落下的战利品。
余镜台:红袍贼人害我!
然后他又被黎萤照着屁股踹了一脚。
“师兄,你和小余的灵力虽然被封,应该会在五日之内解开封印。”枕苏收回手,“不然我们就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休整几天,待师兄恢复后,再加急赶路。”
“听见没,死和尚,你今天在那顶上睡。”黎萤狞笑,一手抓着余镜台的衣领,一手指指一眼忘不见顶的山丘。
“我们就不能民主一点吗。”余镜台仰头上看,却被毒辣的阳光刺到了眼睛。他用手一左一右捂住脸,卑微求饶。
“当然。”黎萤笑的格外甜美,“你是要我左边这个超级无敌高山顶,还是要我右边这个浑身带刺的小山丘?”
余镜台一瞥,一个像刺猬一样浑身是刺的山丘映入眼帘,论谁来看都得感慨一句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
“这里不太安全。”枕苏言简意赅,“我们出去看看。”
“可是枕姐,我们要是从上面出去,我的灵力被封了……”余镜台右手四指并紧,与大拇指触碰又分开,一张一合,“难不成,我们要爬出去吗。”
枕苏只是笑了笑,右臂抬起,食指前指,一直在腰间默默无闻的月白剑“嗖”地出鞘。
于是,几人看着这把格外漂亮的剑像电钻一样高速旋转,在坚硬无比的山石之间硬生生地钻出一条道来,剑风的余威落后剑锋几分,顺便削没了周围的碎石。短短几分钟,那把看着像装饰品的大杀器就从尽头回到了主人身边,乖乖入了剑鞘。
月白归来时带回的风吹在其余三人脸上,有意无意地吹了余镜台一脸土。
凌清秋:师妹好厉害。
余镜台:我有一种被装了一脸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黎萤:不是你的错觉,我也被装到了,但是苏苏好帅,喜欢。
一行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像排队一样走出了这条格外漫长的道路。在重新见到阳光的那一刻,余镜台简直喜极而泣。
他快要被通道里的蚊子咬死了!
“那里有个山洞,我们去里面休息吧。”黎萤眼尖,率先跳了上去。这是个规模不小的山洞,周围是长满了一种遍布尖刺的紫红色藤条,看起来十分吓人。
但四个皮糙肉厚的修真者为了露出洞口通风,使用无情铁手扯下数条,这些长相吓人的藤条也只能落得个在地上吃灰的下场。
四个人围成一圈,打坐的打坐,睡觉的睡觉,十分平静的度过了一个晚上。
……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o型血是不是比较招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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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破邪道
“啊——”余镜台标志性的尖叫划破了黑夜,打坐中的枕苏和凌清秋瞬间拿剑,被吵醒的黎萤忍无可忍,眼睛还没睁开,对着余镜台上去就是一个兔子蹬鹰。
“你找死啊秃和尚,敢吵老娘睡觉!”
余镜台被黎萤一脚踹到洞口边边。他一只手捂着腰子,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指向空无一物的洞口,惊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有鬼啊呜呜呜呜。”
原来余镜台半夜被蚊子叮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地侧身睡。他本来是脸朝里睡,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刚翻了个身想睁眼给这些大胆蚊子一点厉害看看,哪知看到洞口出现一道黑影,细听还有小女孩压低的哭声。
一瞬间,上辈子饱读杂书阅剧无数的余镜台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脑海中封印的《小红鞋》、《深山女童》、《你看见我了》等阿飘文学,原本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差点就念起了往生咒,生怕今夜再来一部《夜宿山洞的我与未知哭声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小余,洞口没有人。”枕苏贴心地在洞穴中间升起一团火来,照亮了原本黑暗压抑的环境,凌清秋见没出什么大事,两眼一闭就是冲击封印。
“是我看错了吗……”余镜台挠挠头,随即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哪知一低头就和一对乌黑的大眼珠子对视,大眼珠子周围还有一坨红色的不明物质。
“嘎……”余镜台这次叫不出来了,他一个后撤步,左脚绊右脚就是直愣愣地优雅倒地,后脑勺和地面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再见了妈妈,我今晚就要完蛋啦。
余镜台微笑昏迷。
“谁!”黎萤也吓了一跳,瞳孔像猫一样缩起,一只金蝎虚影不知何时浮现在她肩上枕苏拿着火把,一步一步朝前走。凌清秋右手放在长清剑柄上,在她身后呈保护状。
火光映亮了洞口,那道黑影也随之显现出身影。
是一个小女孩。
她穿的很不显眼,裤子上有几块补丁,瞳色很黑,眼中还有未擦干的泪水。看着像是七、八岁的模样,脸颊却瘦的有些凹陷,像个营养不良的幼猫。
看到火光明亮,她下意识一般地抬起双臂,交叉挡在面前。但几人看到她脸上有一些暗红色的泥状物,现在已经干了一些,随着她警惕地动作落下来了一些,露出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
“小孩,你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干嘛?”黎萤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在这个小女孩身上感受到灵力的存在。
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小女孩似乎也被吓到了,却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对他们的好奇心,一双眼睛一直在双臂交叠的空隙中盯着举火把的枕苏和凌清秋。
“我叫叶子,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
她眼睛瞪得溜圆:“我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
“先进来吧。”枕苏看着她身上灰扑扑的装扮,朝她伸出了手。
叶子先是看看枕苏的伸出的手,又看看她的衣饰打扮,放在背后的手动作很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当余镜台醒来后,山洞里已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了。他揉揉在这次乌龙中唯一受伤的后脑勺,一边唾弃自己在修真世界里还这么大惊小怪,一边对小叶子展开友好微笑。却不料叶子却受惊一般往枕苏身边靠了靠,让余镜台浅浅地碎了一下。
余镜台:呜呜呜她一定认为我是怪蜀黍了。
黎萤:飞踹警告。
“姐姐,你是仙女吗?”叶子看着枕苏清理她脸上的污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漂亮的大姐姐。
“姐姐只是个迷路的旅人。”看着叶子脸上的伤口,枕苏手上的动作放的更轻,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
那道伤口像是被尖锐碎片划破,从叶子的眉骨一直到脸颊,看起来尤为可怕。
四人作为修士,身边并无普通人所需的伤药。修士的丹药中,占大部分的是蕴含灵力充足的灵草,不能被凡人使用。因为普通人一般受不住丹药内的灵力,一不小心就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叶子好像看出了枕苏的担忧,哒哒哒地跑到洞口,拿出一把小刀,又从兜里拿出石头抵住洞口紫红色的藤蔓,极其费劲地割了下来。又把割下来的藤蔓放在地上,拿石头磨成泥,摸在自己脸上。
“这个,会好。”叶子好像不太习惯说太多字,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比划,“这个东西打人疼,姐姐,不碰。”
“这应该是凡间的血皮藤,藤身坚韧,外皮生利刺,但受天地灵气滋养,有止痛生肌的功效。”枕苏上前查看,离血皮藤稍微近了些,被一脸焦急的小女孩推了回去。见叶子担心,枕苏便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余光确看到了她裸露的手臂。
她气息一滞,轻轻挽起叶子的衣袖,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是长度不同的伤痕,深浅不一。
就像被血皮藤抽打一样。
“小叶子,这是……”
余镜台破口大骂:“竟然虐待儿童!小叶子,你给哥哥说这是谁干的,等哥哥恢复了不扇死飞他丫的。”
凌清秋也结束了打坐,眉心皱起,一副不赞同的样子。黎萤对余镜台的言论表达欣慰,并磨刀霍霍,准备给施暴者来一点瑶寨的霹雳手段。
“……是爹爹。”小叶子眼圈又红了一霎,又急忙挽下衣袖,低着头拿手指揪自己的衣角。
余镜台:刑,真刑啊。
枕苏稍稍放低了声音:“小叶子,他经常打你吗?”
“……嗯。”在几人的注视下,叶子又给他们看了其他的伤疤,可以说浑身上下除了脸没有一块好肉。
“叶子笨,惹爹爹生气。今天爹爹拿红色藤蔓做的鞭子要打我,我太害怕了,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摔倒在上面了……脸上好疼,然后我就过来了,爹爹讨厌叶子呜呜呜呜……”
叶子说到一半,控制不住地流泪,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可怜见地抽噎,急地四个修真者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四人在修真界都是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上可灭邪道下可斩妖兽,却被一个哭泣的孩子整得手足无措,一个个的大脑飞速旋转,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叶子。
“所以,我们要不要跟着叶子回去啊。”余镜台托腮,“打孩子打成这样的父亲多少有些狂暴倾向,这也太拷的住了。”
“我觉得可以。”黎萤投赞同一票,“正好凌大师兄和秃和尚灵力被封了没法赶路,不如跟着小叶子,正好看看我们现在到底被传送到了哪里。”
四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他们偷偷摸摸地跟在叶子身后走了近半个时辰,在天光大亮之时,远远便望见了一个村庄。
村庄建在山脚,规模不大,看起来不过百十户人家。叶子刚到村庄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一个矮矮的小豆丁本来还在打瞌睡,一看到叶子,像是立马清醒了,边跑边叫着扑到她怀里。
“耀耀昨天有没有听爹娘的话?有没有好好睡觉。”叶子看起来和他关系极好,细细的胳膊有些费劲地把小豆丁举高高,又在原地转了一圈。
叶耀不过四岁,脾气却大的很。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我讨厌爹爹,他打姐姐。”
“嘘!”叶子连忙捂住这小祖宗的嘴,边说边拉着他往回走,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之类的话。
余镜台咬手帕状:“这小孩看着是小叶子的弟弟啊,看起来还跟她关系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