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阵法的美人不是好剑修by汤姆猫猫
汤姆猫猫  发于:2025年10月01日

关灯
护眼

“枕头风我不太会吹,拳头风倒是略知一二。”
周寸生两股战战栗栗,脸色一片惨白。他家里是在万宝阁当值的,自己也常常猎了妖兽去万宝阁兑换些灵丹来用,所以识得许多法宝。
此物名为槐影罩,注入灵力后可随意调节大小,凡罩内声音皆无法传自罩外,简直是密谋阴人必备法宝。
“盛满你敢!”维厉色厉内荏地大喊一声,想到这盛满半步元婴,自己只是磕了不少药才挤进金丹期,不由得心生怯意。余光看到王絮神色飘忽,周寸生双腿打颤,心中暗骂一声这俩筑基期真乃猪队友。
“我怎么不敢。”盛满的眼睛是杏眼,平日与人相交亲和力拉满。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极了可爱的月牙。
“一起上吧。”
维厉三人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万千复杂思绪只有一言以蔽之。
吾命休矣!!!
盛安平日里的表情冷淡,除了面对师父和盛满外,在外面端的都是一副高冷姿态,导致男修忌惮不愿与他相近,女修心碎不敢找他交谈。故宗门里这条把太白峰丰登居与岁安院连接起来的小道极少有人走动,又有槐影罩此等杀人越货下毒手必备法宝,几人交手动静不算小,竟也无人注意到这个石台上单方面挨揍的维厉三人。
宗门为了护住自己的名声,对外界隐瞒了此事。盛满见自家弟弟不仅受到奸人残害,竟连宗门内的普通弟子都敢随意诋毁,心中火起越演越旺,拳风更加猛烈,更想违了那“不得同门相残”的破门规,一剑把他们都砍了才好。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盛满收了手,看起来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她又从芥子袋中取出一留影石,一边“啧啧”点头一边留下三人肿如猪头般的面容。
“再敢在背后诽谤污蔑,小心我把你们的这幅样子挂到宗门各处,你们三打一都打不过,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们。”盛满收起留影石,“我弟弟天性善良,不喜与人交恶,要是让我知到你们找他麻烦……”
她扬了扬拳头,维厉三人只觉得身上的淤青又开始发痛。几人在盛满的武力压制下根本不敢多言,鹌鹑似地缩在一起,待她离开好久才敢活动一下蹲麻了的小腿,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
刚刚三人报团取暖,四舍五入也算得上过命之交。维厉眼中阴狠阵阵,一拳捶在身旁树上。可那树日夜吸收天地灵力,树皮坚韧的很,受了一拳不仅没什么大碍,反而让维厉的拳头变得通红一片。
“死女人,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维厉放完狠话,却没能等来身边二人的应和。他转头看自己身边“共患难”过的二人,却发现一个好像被打傻了,嘴唇翕动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字;另一个人更是双目狰狞,看起来欲哭无泪。
周寸生顶着两个大熊猫眼,声音仿佛是从喉咙中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到最后都带上了哭腔,感觉下一秒就要喷泪:“维厉师兄,你别再招惹她了……看她方才的架势,传言可能不假啊……”
“哦,什么传言?”维厉被揍了一顿,心头正憋着火。他见周生寸畏畏缩缩不敢多言,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作势要打,把周生寸逼的双腿打抖,直呼我说。
“我听有人说……本来这姐弟俩里,盛安才是那个有着顶级天赋的天才,但是盛满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他弟弟的天赋夺走了……这是传言哈,我也不知道真假。”
“既然有传言,那相比不是空穴来风。若真没有此事,怎会有这种天下之大不违的传言出现。”维厉好像抓住了盛满的把柄,冷笑一声,不知心中盘算着什么。
“如果确有此事……那我们以后还是躲着她走吧。盛满连弟弟的天赋都能狠得下心去偷掉,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事。”
周生寸胆子本来就小,今天又被盛满撞破背后蛐蛐人,还挨了好一顿打,言语顺序都有些混乱:“就算传言有假,她今天都敢仗着青莲道人的宠爱,连进宗时间早于她是维厉师兄都敢打,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空中不知何处起了一阵风,就算是夏季这么炎热的时候都显得格外冰凉,更显得在林间平台上的三个人可怜兮兮。
“不。”维厉被冷风一吹,快被盛满打匀脑浆的脑子突然清醒。他挨个摇晃了下身边二人的肩膀,眼中是牢牢的笃定神色。
“他姐弟二人来到宗门时我早已进宗。他们俩一开始都住在太白峰的弟子居里,当时青莲道人不要钱一般地搜罗天下至宝送到那弟子居,不论是修补身体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还是提升实力的千百功法珍贵书册,皆由他姐弟二人共享。宗内事物繁杂,宗门财政吃紧,名眼人都能看出青莲道人的关注重心是盛安,那盛满充其量只是个顺带着的。”
“可后来如何呢?不过一年之期,青莲道人就给盛安划了岁安院,灵丹妙药未断,秘籍书册却少有。那盛满的境界更是在这短短一年内连升三个境界,从小小练气直接突破至金丹期,青莲道人才给她在太白峰弟子居内要了一处单间,盛满取名丰登居。从此开始,各式剑招秘籍运往了丰登居,哪里还有岁安院的份。”
“你们想,青莲道人又不是那种大方性格,咱们宗门虽说不是一般的破落小户,但资源也就那样,能让青莲道人如此投入的盛安,必定是有着绝世天赋,甚至能带给宗门不可思议的回报,才能让青莲道人眼都不眨一下的给他各种资源。”
“用来治疗身体草药神药好说,可修真界中谁不知道,最为珍贵的就是书册秘籍,从来都是只在大宗门内流通。对于小宗门来说,一本品级不高的秘籍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镇宗之宝。”
“若不是觉得盛安成不了气候,盛满能有所作为,怎么可能让她看那些东西。本来是弟弟天资卓越,弟弟受伤后姐姐突然变成了天才,这世间之事怎能如此巧合。”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恐怕这事不是巧合,而是赤裸裸的阴谋。”

第62章 不得安
“可……可我看他姐弟俩感情很好啊。”王絮如丧考妣般哭丧着脸, 手指颤抖地碰了碰自己脸上的红肿。
“那可未必。”
维厉越捋越顺,声音也控制不住的大了起来:“你看到她身上那储物袋没,那可是在万宝阁也能叫的上号的名品, 俗名‘春池袋’,运用空间的道法本就玄妙难言,这袋子所能容纳空间之大胜于普通储物法宝数个。而且春池又名‘唇齿’, 取唇齿相依之意, 一般都是两个起卖, 一粉一蓝相互映衬。”
“那盛安身上的好像是带着蓝色的……好像是盛满给他的, 他天天带在身上。”听维利信誓旦旦地说了这些话,王絮却更加疑惑了,“这不就说明他俩关系好吗?”
“愚昧!”维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制作春池袋的炼器师是一主一仆, 主掌粉色,仆掌蓝色,盛满这意思,不就是明里暗里的告诫盛安, 让盛安知道自己永远别想越过她吗!”
王絮觉得这番解释不太正常,周生寸认为此些语句逻辑不通, 可二人看着维厉脸上被盛满特意赏的几个大掌印, 愣是不敢再吱一声。
维厉一番输出后自知失言, 身上的伤又火辣辣的疼, 便打算先回弟子居处理一下。哪想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石子, 不偏不倚地滚到他脚下。维厉来不及反应, 整个人脚一滑就往石台下跌去, 手臂下意识一张揽住另外二人, 三个人齐刷刷地滚了下去。
葱郁草木间, 一片青绿衣角在间隙中划过,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清极宗的早课是全宗门一起上。盛满在茫茫人头中精准定位自家弟弟。让她惊讶的是,维厉的脸上不仅青一块紫一块,竟然还折了一条腿,用纱布紧紧缠着。王絮和周生寸两人一个折了条胳膊,一个双臂骨折,看起来就像一起摔到了沟里一样。三人站在一起,散发着一种惨不忍睹的幽怨气场。
修士从小入道,个个皮糙肉厚刀剑难入,自愈能力堪比无敌大猩猩。可他们明显摔了有段时间,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不难看出当时摔得有多惨。
盛满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背对着三人和盛安说话。枕苏也有些纳闷,盛满昨日把他们打的挺惨不假,可还是顾忌着“不得同门相残”的门规,没弄出来太大的动作,只是往肋骨、腰腹这种被衣服遮住,不会轻易露出的地方“重点照顾”了一下,哪有现在这么夸张。
莫不是这几人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犯了口业,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枕苏又想到余镜台曾对她讲过的“碰瓷”一说,不由得多注意了对面三人几分。
维厉恶狠狠地盯着盛安,手心中应景地冒出了汗。昨日他坠崖时,依稀间好像看到了这小子的衣袍。
就算不是他干的,他维厉现在成了这副丢人模样,盛安他姐也有责任。维厉死死咬住后槽牙,眼神仿佛化作利刃一般,隔着人群狠狠射向姐弟二人。
盛安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的眼睛和盛满的眼睛形状很像,只是更长一些,配着细眉更像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像是水一般的温柔。
可他的瞳孔极黑,阴郁的好似化不开的墨。平日里与人对视,也只给人留下个内敛安静的印象;可他冷脸看人时,眉眼间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像是要穿破血肉,直直剜开对方的白骨一般。
维厉对着这野兽窥伺一般的眼神,只觉得对面像是寻找着机会,趁机将他的喉咙撕扯殆尽。尽管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可他手臂上的汗毛几乎全部乍起,后背不自觉地生出冷汗,几乎洇湿了他中衣的背部。
盛满元气十足地说了些宗内八卦,却没听到盛安的回答。她顺着盛安的视线,看到了维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神色。
她以为维厉因为昨日说人坏话被她痛扁一顿心存怨恨,一时间只觉得这人和苍蝇一样,不仅让人讨厌,还赶不走他。
维厉自然看到了盛满眼中的不屑与厌恶,心中更是恼怒。自己这一身伤口和今日丢人之事全都拜这个女人所赐,怎能让他不恨!
他的眉毛皱起,又强压着和心里的火一样舒展开来,却看到盛安那小崽子有了新动作。
只见他抬起左手,手掌合在一起搭在锁骨处,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喉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做完后还顺势将手搭在肩膀处轻轻挥了挥,像是掸掉衣服上毫不起眼的灰尘。
这动作幅度不大,但胜在挑衅力度够足。维厉眼睁睁看着盛安眼中浓郁的轻蔑之色,后槽牙都咬的“咯吱咯吱”响,眼白里都生出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要当街找事一样。
盛满背对着盛安,自然看不到自家弟弟如何杀人诛心的挑衅人家,只觉得维厉这人不仅心肠不好,脑子里可能还有病。
盛满心中暗道:看起来昨天没能打服他。
她眼睛一转,破天荒地朝维厉笑了一笑,心中则是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去弄一个麻袋,半路劫了维厉再打一顿。
维厉一看她笑,就想起来昨日她是如何一脸笑容地挥拳痛击自己的,顿时一阵胃疼,脸都变的皱巴巴的。
盛安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收入眼中,视线转向盛满:“他们身上怎么挂了彩,还到了骨折的份上。”
盛满闻言不再与维厉一般见识,自然地转身回应:“可能他们昨天背地里说人坏话,被上天惩罚掉到沟里去了吧,真晦气。”
“姐姐可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
“我没怎么细听,早就忘记了。”盛满怎能说出实情戳他伤疤,连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今日下了早课我就不与你一起走了,师父说让我下了早课去找他,说是得了一本秘籍,让我练个什么剑法。”
“……好。”
盛安的语气听起来与平日无二。盛满身高不够,也说话时也未抬头上看,自然看不到盛安的反应。可浮在半空中的枕苏却能看到盛安在听她说完这句话后骤然阴沉下来的眉眼,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可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感让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早课无非就是打坐提纯灵力,再统一练习一些类似“挥劈砍挑”的基础剑式,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盛满下了早课和盛安打了招呼就朝白龙居飞奔而去,自然没看到她早课前想要套麻袋打一顿的对象又靠近了自家宝贝弟弟。
“拿不起剑的感觉不好受吧。”维厉一瘸一拐地移到盛安身旁,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盛安,你认命吧,你这辈子也只能居于盛满之下了。”
盛安表情不变,看似在关心维厉,实则不轻不重地堆了回去,甚至连回复的语气没有任何多余波动:“这位道友,走路还是要当心一些。我看最近多雨,若是再掉到沟里,先不说伤到哪里,与你同住的各位也不喜欢一身泥巴味的舍友。”
“你!”维厉被他寻常又平淡的语气刺激到,反而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感。他狠狠地剜了盛安一眼,一蹦一跳地和同样可怜的王絮、周寸生二人离去。
清极宗执法堂内任务有两种大类,一类是宗门内的事宜,如帮这个峰的长老的菜园子除除草啦,去弟子追人的现场当当气氛组之类的小事,能拿到的点数很少;另一类是需要到宗门外进行,一般都是猎杀妖兽或者是满足当地投上来的帖子,点数一次就是宗门内任务的十倍之多。
清极宗门规第五条,凡总内弟子,不可随意出入宗门。若有出宗之意,应先在执法堂或长老处报备。盛安不缺丹药和法宝,却依旧会接些任务换取点数,最近几个月内更是出宗了快要十五次。在师父和姐姐那里,他说不想让自己的历练与他人相差太大,让他心中愧疚难安。只有盛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出宗只是为了研究那遗迹中的古籍。
书中所言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上面还附有着锐不可当的灵力威压,就算是金丹期的盛安,也无法一次浏览完毕。他自从三个月前发现这本古籍,每次都借任务之名离宗,用一天甚至更少的时间完成任务,其余时间甚至还在宗门外与遗迹中设下一传送阵,片刻便可到达目的地。
他这三个月不眠不休,潜心破解此本古籍,上面的“天道”“天命之子”之类言论让他又惊又怒。
盛安何等聪明,此书不过让他翻阅一番,就已经推出了自己之前的身份是本世界的天命之子,可因为青莲道人的师弟作祟,此间世界刚经历了战乱,急需一个支柱连接,竟是连让他恢复的时间也不给,将天命之子的身份转嫁他人。
想到盛满之前资质平平,近年境界却以极其骇人的速度上升。盛安垂眸暗思,鼻间长出一口气。
若真是姐姐当上了这天命之子,倒也还不错。
盛安合上手中书册,快要脱力的指节上抬,揉了揉疲惫不堪的眼睛。这书中的一字一句皆有玄妙,每多看一字都像是在直视烈阳,又像是在万千锐利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被黑暗中隐匿的无数恶意刺个鲜血淋漓。
他算了算时间,也到了应该回去的时候。只见他敲击三下地面,又旋开腿边机关,身后原本被乱石覆盖的地面忽的下陷,露出一个方形凹槽来。
他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就在他要将手中古籍放入原本凹槽时,小腿因为酸麻猛的踉跄一下,保持平衡的左手不知按到了墙壁上的哪处机关,在凹槽上面的墙壁上又轰隆隆显出一个凹槽。
盛安单眉一挑,只觉得事情有趣。他当时发现此处遗迹之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地毯式搜索,连刚才如此重要的古籍都被他从地底下翻了出来,却从未见到过这个机关。
他靠近新出现的凹槽几步,打量着里面的盒子。盒子是用价值连城的黄花梨木制作,盒子顶端却镶着一块颜色浑浊的凡玉,看起来和盒身尤为不搭。
盛安谨慎,从身边找了根树枝,将灵力包裹住顶端碰撞木盒开口,屏息凝神,一插一挑,木盒盖子很轻易的就被掀开了。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盛安在凹槽里取出第一本秘籍时吃了不少苦头。他一动不动,抬手放出一火球照亮较为昏暗的四周,借此火光来观察盒内物品。
里面是一本书。
由于角度原因,盛安看不太清楚书的封面是何文字,他谨慎地走到这个新的凹槽旁,待看清上面所写之字时仍倒吸一口凉气。
这书看起来是走的言简意赅的风格,四个字明明白白的停在书的封皮上,简直简洁明了的吓人。
盗身夺舍。
盗身尚且有几分可以延伸之处,夺舍就是实打实的禁忌了。整个修真界若是有人与“夺舍”二字车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不是被全修士追杀就是被逐出师门。
盛安明白,自己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立刻关闭盒子,然后上报宗门,或者立刻就地销毁。可他的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从那木盒中拿起了那本让人动心骇目的书册。
我只是想见识见识,为何众人会对此避讳莫深。
他心中这么想着,翻开了第一页。
只是看一下而已。
他揪皱了此书的封皮。
在无人在意的黄花梨木盒角落,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丝黑烟混进昏暗的空气中,钻进了盛安的发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奇心害死猫哦安安Boss

第63章 不得安
天光乍亮, 几声清脆鸟鸣在林间盘旋,又自由自在地飞过隐匿在重重林木间的小道。
盛安走在林间小道上,没有像平日那样借用传送阵回到宗门, 反而不用灵力,一步一步从遗迹出走出,顺着记忆前行。
他走到了一处山崖下。
这山崖十分陡峭, 犹如一面巨大屏障屹立于天地之间, 像极了正派凌然的擎天柱。若他还是个孩子, 定会心潮澎湃, 拜倒在这无名山崖的风姿下。
山崖依旧未变。
可他已然不是那个弱小而愚蠢的孩童了。
盛安左手一挥,一阵声势浩大的疾风袭来,却在刹那间伏在他手掌之下, 如同被一头驯服的猛兽般温顺, 片刻便将他送到了崖顶。
盛安慢慢踱步走到崖顶中间,那里有一个特别突兀的凹坑,与周围的平整模样一点也不搭。
他撩起衣袍,被绷带缠绕的右手又慢又狠地划过凹坑边缘, 任由边缘碎石划破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的血色像是一把无形却致命的利刃,剜开了他脑内自以为已经不在乎的记忆。
好疼啊。
疼到连一碗呛人的迷药都压不下。
那日的情景仿佛又重现在盛安眼前。自己喝下了假仙人给的神药, 说是用来调理身体的, 可那药一入口他便觉得昏昏沉沉, 不知何时昏迷过去。再醒来时, 看到的是插进自己指尖的一把匕首, 和拿着匕首神色癫狂的仙人。
那神色他见过, 之前村子里有个叫王二的赌性成瘾, 竟然卖了妻子女儿换来些许本钱, 最后连那些脏透了的本钱也一输而尽, 在赌坊三楼一跳而下,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仙人此时的表情,和那王二最后下注之时的样子,又有何不同。
盛安不敢表明他已清醒,只是咬着牙忍耐从指尖传来的剧痛,不敢泄出一丝声响。
他甚至苦中作乐在心中暗道:都说十指连心,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噬心之痛。
那匕首划开血肉,挑断经脉,从指尖开始削出白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副完整的右手白骨已搭落在地,手掌处还覆了片肉皮。
那假仙人见事情顺利,更是不加防备地把他拉过去,准备取他另一边的左手手骨。他的动作幅度不小,心门正好对在了盛安额前。
说时迟那时快,盛安一直默默积累的灵力瞬间催发。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瞬间释放的灵力撑爆了他被药浸的只剩丝丝黏连的经脉,直冲他的百会穴去。那假仙人没想到一个稚子能有如此反击,下意识拔出匕首捅向盛安心口。
盛安为求一击致命,整个身体不设防的展现出来,只是在最后勉强避开了心脏中间,整个人凭借一口意气吊住残命。反观那假仙人,他被盛安所发出磅礴灵力化为一股利刃钉入其百会穴,带着鱼死网破的信念,把他的头炸成了无数碎块。
二人身边皆是红色蔓延,一时间竟说不上谁比谁更惨一些。
以专门药浴浸身七年,开始前将曼陀罗汁捣碎成泥加入水晶花汁灌下浸软经脉,再碎肉取骨,最后辅以秘剂方子和灵力护法,可将夺来之骨与自身之骨替换。
移花接木,是为盗身。
充斥着满满血色的记忆在脑内重新翻腾旋转,与盛安在遗迹中新看到那本书册的前半部分一一对上。曾经在山崖之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身影仿佛与纸页上笔画分明的文字重合在一起,化作漫天寒冷飞雪无情降落,又落入更加纵深的漩涡。
他此时心如木石,脑中好像有呢喃声暗暗低语。
前几日在石台后听到的话此时仿佛毒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四肢。
盛安何尝不知,自己右手已废,与剑道再无可能。无论自己之前多么耀眼,对剑道再怎么有天赋,可废骨就是废骨,就算走了阵修的路子,又怎能与自己之前相比。
又能在修道这条路上走多远呢。
一道风声突的呼啸而来,盛安心中警铃乍响,一个错步避开此击。但这风声不像攻击,倒像是有人怕什么跑了,情急之下挥出来的剑风。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眨眼之间,一袭红影强硬地夺走了盛安的视线。来人面如冠玉,贵不可言,眉目间有股淡淡的傲气,身量不高,气势却不小,身上穿的是红衣红裤金红靴,竖着高马尾的也是金镶玉的红系带。
他手执长剑立于崖上,谁人见了不称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可这少年郎看起来来势汹汹,可见到盛安之后反而像是被禁了言般不发一言。
这人如烈火样子的一身红炫的盛安眼疼,这的不走寻常路的表现更是扰的他心中警铃声声震耳。他细细观望,发现对面这人腰间系着一块金色弟子牌,亮明了此人的身份。
铭剑宗,楚景钰。
各宗门下弟子在外行走时,常在腰间系上弟子铭牌以证身份。盛安不喜腰间赘余,平日里会把自己的弟子牌收在春池袋中。
铭剑宗……好像是个挺有名的剑宗,可这人长得眼熟,又姓楚……啊!
年少的记忆在他脑中打着转翻滚,过渡到了他被假仙人所害的前两年。
那时姐弟二人已在崖上苦修不知数日,身量都是直直往上窜。本来今日是下山采购的日子,一般是崖上三人一同前往,可盛满昨日练剑练的狠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就是不愿意起来,仙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几块灵石与凡尘世所用钱币数枚就不知所踪。盛安无法,只得一人挑起重担,还被他嘴馋的姐姐塞了一兜子的小纸条,纸条上是各种零嘴,甚至详细到要几分甜度。
在这无名山崖往北,走约摸一个时辰就是个不知名的城镇,平日几人都在这个镇子中采购物件。镇子平日里不算热闹,可今日像是有什么特殊活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还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盛安在采购物件时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缘由。他一直在崖上修习想成大道,不知岁月更替如流水,才知今日是中秋。每到八月十五,出了镇子去外面打工的青壮年也会回到镇中。在夜灯内燃起烛火,再系于竹竿之上,让高挑汉子将其竖于屋檐或露台,称之为“竖中秋”。有些人也在镇内树枝上悬挂一排小灯,与家人坐于树下共享中秋盛景,共观满城灯火。
还未入道之时,盛安在家里过中秋节只是吃月饼,爹爹有时还给他们带回来李二婶家的桂花糕。盛安虽说早熟,可毕竟还有些少年心性,一时在镇中玩的兴起,直至月上中天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见前方左侧有个卖灯的小摊子,走到摊子前面停步想了想,花钱买了五个纸灯。那老板正巧要收摊,今天生意好,正好剩了六个,见对面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脸上未褪的婴儿肥很是讨人喜欢,就把摊子上剩余的六个纸灯都给了他。见他手中东西不少,摊主还给了他一个大袋子用来乘纸灯。
盛安道谢后拜别摊主,想要学着旁人将树挂在树枝上。可在镇中长得高些的树上早已经是一片满满当当,就算有些无人问津的“漏网之树”,长得的确有些差强人意。
盛安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准备把灯拿回山崖上去,眼前却闪过一道亮光。
是一条河流。
这河地方很偏,上面修了一座拱桥,看起来像是中下游部分,流速不快,生的弯弯曲曲,可就算这样无人驻足的地方,上游也有各式各样的荷花灯飘转在上面,斑斑斓斓,像是轻摇慢舞的彩绸,一眼看不到尽头。
盛安突发奇想,在岸边放下手上的东西,又从大袋子里取出买来的纸灯。
寻常人家放河灯,要么就是荷花形,要么就是船形。盛安没想太多,只是心里觉得既然都是灯,花里胡哨的灯能放,四四方方的纸灯怎么就不能放了。
他一开始还担心水会浸入灯中,可没成想这灯是由油纸做成,不进水雾,甫一入水就要欢快地顺着流水离开,到是省了盛安不少时间。虽然手边没有笔墨写上祝语,可他也不拘泥于此。
盛安蹲在河边,首先给父母放了两盏,祈祷他二人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又给自家姐姐放了一盏,希望她心想事成,少些蛀牙。
他长睫低垂,手中第四盏灯还未入水,就察觉到了一阵视线。那视线似从左上方传来,虽说纯粹热烈,内里却毫无恶意,反而透着好奇……和战意。
战意?盛安笑着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最近练剑练的有些多了,一个小小镇子里,这么会有人对小孩起战意。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