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躲躲藏藏,看来他对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一般的看重;心思恶毒,特意设计安排你我兄妹二人相斗相杀。虽然不知他为何这样,既然他不知你我二人已经相认,不如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起来好不靠谱,这样能行吗?”郑清意一剑逼退郑明玉数十步,郑明玉隔着浓雾都能想象到她皱眉质疑的样子。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郑明玉剑尖斜挑,锐利剑风险险擦过郑清意左臂。
“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能用灵力逼音成线。可是从上古大战过后,连那些老古董都知道,传音入密常用于现在的修真界,是个金丹修士就会这种操作吧。”郑清意虽然疑惑,不过手上动作是一秒也不停,转眼又撩剑发力。
郑明玉默不作声地向上看了一眼,右手执剑,手心斜向上,秀了个声势浩大但毫无杀伤力的连招,暗暗抨击幕后藏头藏尾之人:“可能他太土太封建,不知这修真界早有了新技术吧。”
郑清意步伐夸张地后退几步,真情流露地感叹:“果然,跟不上时代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曾被亲姐单杀的BOSS:桀桀桀你们也得经历一下。
郑明玉:老古板心思真恶毒。
郑清意:老封建读书真是少。
兄妹二人打定主意, 开始整起了浮夸无比的表演赛,你来我往的效果及其夸张。
“狗贼莫躲,看我取你狗命!”郑清意语气抑扬顿挫, 仰手握剑,身势左转,左臂同时内旋, 剑身放平后瞬间发力击出, 看起来险之又险地擦过郑明玉的后颈。
“区区一个傀儡, 也想与我相争?”郑明玉反握剑柄, 剑锋如白蛇吐信,在雾气腾腾中杀出几声破空声响;又似游云现世,稳健却难寻其踪迹。语气斩钉截铁, 像是与对面不死不休。
郑清意后退几步避开郑明玉的剑式, 千树剑光回旋变刺为削,声音愈发尖细高扬:“姑奶奶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郑明玉提剑挡下,震开雾气一片:“狂妄小人, 我今天就教你何为剑术!”
“你说的这么牛,怎么不上天呢!”
“非也, 看我把你这见识短浅的小傀儡削到上天去!”
兄妹二人一边滔滔不绝地高声怒骂, 一边使出自己知晓的最花哨的招数。一人突袭绞剑, 另一人就直接架剑直突;一人崩剑直劈, 另一人就截剑逼停。浓浓的雾气中, 不时爆发出不同颜色的剑光, 简直可以被留影石录下来当做剑修表演赛模板来看。
就这么声势浩大你来我往了数十招, 郑明玉一个挑剑, 右侧露出半分破绽, 郑清意怎会放过此等良机,一个挑剑将郑明玉逼至以手护剑。二人离得极进,从外侧看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大约过了几分钟,雾中传来郑清意悲痛无比的嚎啕声。只见她跪坐在原地,双手颤抖地扶着在她怀内的郑明玉。郑明玉被她侧着的身子挡住,看不清面容,可他极其糟糕的状态却能从他起伏微弱的身体上窥见一二。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啊……”郑清意声音嘶哑,哭腔中的话语说三句就破音一句,她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眼眶中滚落,在脸颊上留下两道蜿蜒的痕迹,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可回应她的,只有郑明玉如破旧风箱一般的嘶哑喘息,和空中传出的一声狂笑。
“可怜啊可怜。”原本空间内的重重黑雾在此刻聚集成一个人形,虽看不清他的脸,但能从他的语调听出来心情很不错。
“小道友,我本应放置傀儡,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你兄妹二人互相残杀,真是罪过罪过。”
他充满假惺惺的语气并没有让郑清意停止哭泣,反而让她嚎的音量更加变本加厉。
他朝郑清意略微靠近了些,双手叉腰,稍稍向前欠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与引诱。
“小姑娘别伤心了,年纪轻轻的,修真一道艰难,亲人相残也是常有的事。”
“别说你兄妹二人联手,就算是你们来到这儿的所有人一起上,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一条生路。”
阴冷骇人的威压像是伺机而动的豺狼,带着如蛇般阴暗黏腻的压迫感。
“自行剜去灵骨后献于我,可活。”
“哥哥……呜呜呜哥哥……”郑清意好像被吓傻了,对外界像是根本没有反应一样,只会边嚎边哭,把人形黑雾从双手叉腰站着的姿态嚎成了双臂环胸,又从双臂环胸换成了蹲在地上。
若是他有表情,脑门上估计三个“井”字都嫌少了。
“哥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呜呜呜呜……”郑清意读空气的天赋为零,丝毫不在意外界,声音大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一点都没减弱,反而有越来越高亢的趋势。
那黑雾聚成的人形等的好像不耐烦了。他忍无可忍,左手朝虚空一拢,凭空召唤出一把匕首,上面紫光闪烁,看起来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郑清意还是那副仿佛天塌了的表现。她一抽一涕,头发顺着耸动的肩膀划过,遮住了她的侧脸,甚至在中途打了一个大大的哭嗝。
那把匕首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离她的后颈越来越近,黑雾凝成的人形抬起手臂,眼中是无可遮掩的贪婪与得意。
右脚前迈。
近身了。
一道白光瞬间冲向那化作人形的黑雾,他抬手释放出阵阵雾气去格挡,那白光却灵活地绕过他,堪称柔软的颜色却显得格外坚定,不容置疑地挡在了他身后,又迅速化为方形延展。此些步骤皆在瞬息之间,远远观望,就像把黑雾人形关在了一个方盒子里。
“这是什么,为何没有杀气。”那人形想要故技重施,让形体化作黑雾四散开来,却不料困住他的盒子毫无缝隙,面对他的攻击,竟然丝毫没有损坏。
“这又不是杀人的东西,自然没有杀气。”郑清意早已站起身来,脸上哪里有一丝哀伤痕迹,就连刚才因为悸哭导致的嘶哑嗓音也恢复如初。她看着在面前不断缩小的白盒子里横冲直撞的黑雾,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把人弄到这里,也不知道搜身的吗?如果要是我,我肯定在修士们踏上这座岛的第一步就是把他们身上的东西全部销毁。”
“余镜台那家伙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叫……合理运用外挂。”
郑明玉在芥子袋中取出一暖白方巾,擦掉嘴边流出的类似血液的红色液体,姿态之优雅就算郑家礼仪十二卷见了也要大肆赞扬并收录进卷中。
他眼神分外平和,除他以外的在场之人却仿佛看到了一条狐狸尾巴在他身后得意地甩来甩去。
“世人皆知,郑家有三大镇世至宝,此物便是‘攻’‘防’‘守’中的‘守之一器’,其名为千钧。”
“千钧出,封万物。别白费心思去挣扎了。”
“你出不去的。”
法宝千钧,相传是由郑氏一族开山一人于世界之初取得神木,在极北之地取来千年雪水,赴西北焰山淬炼火种,加之以南区神丝绞云纱制成。一旦祭出千钧,五米之内必中敌方。千钧可以随着对方的占地面积随意伸缩,还是一碗水端平的那种。里面的人与他的术法招式出不去,外面的万千招数也进不来。
修真界有人戏称,若受敌所迫,祭出千钧包住自己自保也无不可。
在修真界百年纷乱之时,有郑氏家主为威慑众闹事者,将其首领杀至重伤后不加医治,祭出千钧包住对方立于山门之外,以儆效尤。到郑氏兄妹的这一代,修真界算是比较风平浪静,本代家主又仁善,兄妹俩与千钧最多的接触,竟然是顽皮犯错后被塞到里面关禁闭。
那黑雾重新聚拢化为人形,千钧也随之变大。他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什么千钧百钧,不过一小小法宝,就算你现在困住我了又如何,只要再等片刻,我定毁掉此物,到时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嘴硬。”郑清意双手叉腰,站在郑明玉身旁,“这千钧封存万物,五米之内,被封者只能被困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就算费劲心思亦挣脱无门。”
“你费劲心思做出这重空间来,其余人定是也受到如此待遇。听说你没有实体,那必是通过分裂元神控制空间稳定,实力自然也会随着元神所分大小有高低之分。”
郑清意拂去妹妹翘起的几缕碎发,眼底光华流转:“再者,你和凌大师兄争抢身体,需要留下大量元神去巩固局面,你让我二人兄妹自相残杀,除了有什么臭不要脸的恶趣味,定是因为你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同时面对我二人,那么你在此空间内的实力绝超不过大乘期。”
“真是巧了。”他笑的那叫一个风朗气清,“主封印的法宝种类繁多,可最让千钧闻名天下的,是它的特性。”
“大乘之下,绝对无敌”
千钧表面的光华开始流转,由莹白色逐渐转为乳白色,里面的黑雾却还在叫嚣:“就算你们困住我,也对我没有办法。等你们在这里耗尽灵力,你们的凌大师兄早就没救了。况且,这罩子对我来说,反而成了个保护罩了。”
郑明玉还未发言,郑清意却等不及了。她是个急躁性子,单手挽了个剑花就开喷:“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突然被骂的黑雾选择撞击千钧。
“都跟你说了,郑家有三大镇世之宝,凡是被世家沿用传承的,定要有互相克制之力。”郑明玉会心一击,“要是没有破解之法,若郑家有不老实的分支掌握一项,在郑家掀起混乱岂不如探囊取物。”
“清意,无需跟他多说。”郑明玉一直背在身后的清光剑放在身前,“收势。”
“好。”郑清意紧急撤回一套龇牙咧嘴套餐,千树剑横放于身前。
几乎在刹那间,二人的气势变了。郑氏兄妹是并肩而站,周边却同时有一股存在感极强的气息涌动,让人控制不住地沉静下来,仿佛带着古战场上威严而压抑的沧桑感。
二人明明没有动作,可各自手中的本命灵剑却逐渐变了颜色。长清趋霜白,千树趋乌墨,两剑仿佛生了灵智,自行贴合到了一起,最后化成了一把剑。
此剑剑柄莹白,如世间罕见美玉无瑕,剑穗是浓郁的墨色,细看却能看到内里夹杂了些暗红,像是干涸已久的血液。剑柄中间凸起一圆形玉石,上刻半黑半白的太极双鱼图。
剑身颜色同样是半黑半白,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却又格外和谐相融,有种渺然烟云间的神性。
据上古密卷记载,东海有神剑,一剑平分两颜色,一剑可破万千法。数千年前郑家一对兄妹在游历之时于南海寻得此剑,剑有灵智,化身一黑一白长剑各自认二人为主。
双剑合璧,一剑破敌。
后来,那对兄妹做了郑家的家主,成为郑家首次奉二人为主的开篇。妹与淬器楼楼主交好,特费数年时间,将千钧的一部分融入此剑,故此剑可以穿透千钧包裹,取千钧内之性命。
二人羽化后,神剑光华尽敛于内,自入郑氏宗祠家主供奉室,悬于房梁之上。
郑氏《纪书》言,第三百八十七代郑氏家主之妻,卯时生双子,天降彩光,似有云龙腾啸;祥光照室,满室红光异香。神剑自供奉室出,一分为二,附于其身。
双生兄妹二人一唤明玉,一名清意,三岁同心合意可唤神剑而来。凡境界高二人两重境界之下者,皆不可挡。
郑明玉右手抬起,右肩与郑清意的左肩靠在一起,神剑随其动作颤动,而那两张相似的面孔上,从无畏惧神色。
“神剑有灵,敬斩此敌。”
“瑶剑。”
“——灭!”
枕苏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明明在那黑雾侵袭而来的一瞬间, 她已执剑前劈,剑式威力之大甚至已经将前方清出一条道来。可不知怎么的,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如蛇啮咬一般的疼痛, 顺着臂上经脉蜿蜒入了肺腑,心口处是如钻心一般的疼,几乎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只觉得现在的身体格外轻灵, 就像是上次去到世界之初那时的元神出窍一般。她右手抚上月白剑柄, 转而环顾四周, 眼前却是一片格外清新的景象。
这里看起来是个寻常院落, 院里四分之三的面积都是湖。湖内是一重叠着一重的荷花,每朵都娇艳欲滴,清香袭人, 一看就是被主人照顾的极好。
湖旁设有一凉亭, 一道石板路贯通荷丛与其相通,又分出一岔直通院门口,风过荷摇,水清莲动, 怡人清香散至小亭,不难看出设计此院的人是何等玲珑心思。
枕苏浮在半空中, 面前是天道代行者小满。
她年纪看起来不大, 身穿一藕粉衣衫, 腰间系了条金丝荷纹腰带。她的五官与之前只有有些细微的不同, 身量却要比枕苏之前所见高出不少, 乌黑如墨的长发也拿一条青色发带绑成低马尾, 看起来更加干练, 也更有压迫感。
小满只是坐在亭中赏荷, 似乎看不到枕苏, 枕苏也不贸然轻举妄动,只是脚步微转,想要动作轻巧地离开此地。可向外走了不过十步就无法再继续前行,仿佛有一堵看不到的透明结界在阻止她。
无法,枕苏只得回到小满身旁,静观其变。
“姐姐!”院门口响起一道格外清爽的声音,像是夏天中沁人心脾的薄荷叶。
“盛安,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听到弟弟的声音,盛满没有走那条石板路,一个鸽子翻身出了凉亭,脚点荷叶掠过湖泊,衣袍触及盛开之荷,带起一阵清香袭人。她速度极快,只消片刻就到了弟弟身前。
盛安一脸无奈,脸上却没有什么吃惊神色,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了自家姐姐不走寻常路的性子,枕苏也由此见到了这个幕后黑手真正的模样。
少年身量高挑,着一身青绿道袍,耳垂上戴着的青色流苏捶在肩颈间。寻常男子常生剑眉,他的眉毛却如远山一般弯而细长,看起来格外温润。他的发丝偏棕色,不像盛满一样如墨晕染,但用一根青色发带束起高马尾来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郎。
他看着盛满从荷叶上腾空而起,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她,腰间系着的蓝色储物袋滑开,显露出被白色绷带紧紧缠绕的右手。
“师父找我有事相商,说世间有一难寻神木,名曰凤凰木,是凤凰涅槃时落脚的梧桐木。若是能寻到一节,可为我重塑残手。”盛安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神色,左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右手。
听了这话,盛满沉默不语,眼中满是心疼。弟弟本是耀眼至极的天之骄子,受贼人迫害遭受无妄之灾,她身为姐姐却帮不上什么忙。
盛满是一个只看眼前与未来的性子,若是往日行事有什么差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当下如何补救才能减少对未来造成的影响。可面对盛安,她有时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若是当天她回去的早一些,结局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姐弟俩一时间相顾无言,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凝滞。
“不说这个了。”半晌,还是盛安主动扯开了话题。他左手轻抹腰间黛蓝芥子袋,从中取出两张白底烫金请帖,请帖边缘还有一圆形印戳,内里九层环印,看起来复杂华丽,看起来很是雍容华贵。
“这是……九重城的请柬。”九重城的印戳有股特殊的香味,上面所用印泥据传是由九色灵石制成,一两都珍贵无比。盛满打开请帖,一道灵力印记如闪电般串向空中,又缓缓变幻成几行字,字体不拘小节,就是七彩交汇闪烁的颜色看起来有点骚包。
“十二楼前御柳垂,九重城里百花时。这修真界内,除了南区十二楼的垂柳各有风姿,就是九重城的百花了。九重城内全年温度适宜,城主今年新得了几株从未见过的荷花,心里高兴,准备在两个月后举办一次赏花宴。我知道姐姐喜欢荷花,特地向城主讨了两张请柬来。”
盛安招招手,示意盛满附耳过来,暗暗邀功:“这请柬份数不多,我也是因为上回帮了城主在护城阵法上的一个忙,才要来了两份,姐姐可不要辜负我的努力。”
“怎么会!”盛满双手拿住请柬,眼睛亮晶晶的,“小安真厉害!”
见她对着那请柬翻来覆去地看,整个人好像都释放着愉悦的粉色花花,盛安也放下心来,因自己寻到了古籍未说与听姐姐的负罪感与心虚感也淡了许多。
姐弟俩又说了会话,夕阳落下之时在院口分别。照常理说,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都要住在宗门的弟子舍内,亲传弟子也可以在师父的住所旁边可以申请一个房间,方便师父对自家亲传弟子教导行事。
除了这两处以外,弟子们若是想要换到灵气阔绰充沛的居所,需要用弟子牌上所存放的点数。
此宗名为清极宗,宗门内只有两种途径去获得点数,一是由他人赠予,二是通过接取执法堂内的弟子任务获得,任务难度越高点数越多,多人任务会将总点数平均分配。
通过点数积累,可以在执法堂兑换平时修炼所需丹药或器具。清极宗算不上天下有名的大宗,自然也不太富裕,灵脉稀少,宗门内灵气充沛的居所所需点数更是称的上天价。
盛安幼时受新认师父的师弟迫害,一身顶尖天赋十不存一,身体还受了损害。新师父名为青莲道人,是清极宗的长老,对他实在有愧,所以在收下姐弟二人回到宗门,让他们作为亲传弟子住在太白峰的弟子居,后来又在宗门内灵气最为充裕纯净之地划了一块地方提供给盛安,作为他居住修行的居所。
青莲道人住在宗门内的太白峰,居所名为白龙,盛满住在离白龙居最近的一间房屋内,取名丰登居,本来离着自家弟弟的岁安院距离不近。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走寻常路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通搜索还真让她发现了一条小路直通太白峰。所以盛满选择无视路程颇长的大路,十次有八次走这条小道。
道旁多植物,一到夏天就长得郁郁葱葱的,像是重叠在一荫绿波浪,其中还穿插几棵高大树木,树冠如云层般繁茂。她走在小道上,不知不觉运起身法,于茂密绿林中脚步轻盈起来,衣角翩跹却没有碰到任何一株植物。
枕苏被迫浮在她身后,脑中还想着盛安的事。盛安看起来很正常,二人言语之间不难听出他与姐姐的关系很好,且知道上进,身有残疾也不自我堕落。
所以为什么最后残害生灵,落得与姐姐骨肉相残的下场呢?
她之前也听说过那九重城,相传它立于水上,是世间奇珍异宝汇聚之地,凡是市面上能叫出名的宝贝,必定能在九重城内找到。
这九重城主更是神秘,除了知晓他的性别是男,其余方面全都不甚清楚。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颜,有人说他玉树临风,有人说尖嘴猴腮,还有人说他面目可憎,脸上还全是烧伤的痕迹。就连旁人对他身量的形容也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身高八尺的壮汉,有人说他是仙风道骨的老者,还有种离谱的说法,说这九重城主其实是女扮男装,凭借一腔女儿身执掌整座九重城。
容貌身量等方面起码还有传言,可这九重城主最让人关注修为方面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不过九重城性质特殊,若不是有极高的境界,怎能掌一城而无反音。
毕竟,九重城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与寻常宗门城镇不同——九重城不拒绝任何人的进入。不论你是凶名在外噤若寒蝉的杀神,还是想来见见市面的人傻钱多小少爷,是人人憎恶深恶痛绝的邪道,还是颇具威名首肯心折的长老,都可以进入九重城。
由于九重城盛名在外,常有人来此寻宝。若是城内有,出个价钱或者以物换物也就带走了;可若是有人说出个这世间从未寻到的孤品,九重城甚至可以出钱出力帮他寻找,找到后也不用将孤品留在九重城,只需要在九城城主的“天上人间录”中收录一下画像,便可打包带走,最多付一个在城内的伙食费。
也有不少亡命之徒把九重城当作凡尘世的驿站,累了就歇歇脚,歇够了再出去作恶。当然,这样的前提是不被发现。九重城不拒绝任何人进入城内,恶人能进,惩治恶人的人自然也能进。可若某一方肯献上些宝贝,九重城主还可能为其支援些人手。
什么?你说如果双方都送了礼怎么办。
当然是捡礼大的一方帮啦。
可这鼎鼎有名的九重城,却在一个时间突然无影无踪,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的踪迹,连上古史料中也没有任何记载,仿佛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枕苏脑中急速回想之时,盛满已走上了那条小道。可平常没什么人的小道一侧,却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想过去看看,可梅开二度的被那看不见的透明结界挡住,只能叉着腰跟在盛满身后。
“……真不要脸。”
“谁说不是呢……”
盛满和往常一样走在这条小道上,却听到什么如蚊蝇嗡鸣一般的交谈声。朝声源处细细观察,竟发现蓊郁萋萋的植物中遮住一天然石台,石台上露出一副帽子,让人能看得出有人在上面。因为植被太过繁茂,遮挡了人影,声音也影影绰绰的听不清楚。
她屏息敛声,悄咪咪地朝声源所在地靠近。
“要我说,盛安那家伙就是走了狗屎运,摊上了个厉害姐姐,要不然那位置这么好的院子,怎么轮得上他。”
“可不是,那院子这么大一个,灵气充裕,咱哥几个给执法堂干上几百年都不一定换得到。他倒好,青莲道人亲自指名,不仅在太白峰保留了他的弟子居所,还给他整了一处这么好的洞天福地。”
“他若真是本领通天还好,青莲长老以一身狂傲剑招撑起我宗威名,拜入我宗的也是剑修居多,可他身为青莲长老的亲传弟子,竟然不能拿剑。”
“不能拿剑的家伙不就是废人一个吗。”
盛满闻言未有动作,枕苏却看到了她如乌云蔽空一般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
枕苏双掌合十,此刻只想借用余镜台的一番话。
“背后蛐蛐人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当你在蛐蛐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凝望你。”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使我快乐!!!
“王絮你给我小点声!”
一腰间围着红带的弟子声音由于惊讶声音大了些,被刚才语气鄙夷的蓝帽弟子照脑门拍了一巴掌。他身边的黄衣弟子看起来也不了解,连忙追问道:“师兄, 这盛安虽说名不副实,可也是实打实闯到宗门大比最后一关的,师兄你也是追随青莲道人的弟子, 若他不能拿剑对敌, 又怎能打败师兄你。”
宗门大比的选拔赛是全宗可看, 但在最后的前十比拼却是要报名的选手才能观看, 寻常弟子没有观看的资格。那腰间系着红带的王絮和黄衣服的周寸生是同一波进总的弟子,天赋和实力很一般,也没有报名宗门大比。
他们只知晓此次大比盛满夺得魁首, 盛安屈居第二, 维厉得了个第五,其余情况却不甚了解。
原来,这蓝帽弟子名为维厉,是个剑修, 从小就崇拜青莲道人,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成为青莲道人的亲传弟子, 在弟子中也颇有威望。宗门大比十年一次, 夺魁者可提出一个愿望, 宗门长老会尽力满足。
先前宗门能人辈出, 自己干不过他们也就罢了, 可此次宗门大比实力不凡者大多下山游历, 下面弟子水平良莠不齐, 自己就算不能夺魁也能排进前三, 就算无法拜入青莲道人门下, 也可以给宗门里的各位长老留下好印象。
可就是这到手的鸭子,竟然被一对不知从哪里来的姐弟抢先了,叫他怎能不恨。
维厉只要一想起这事,心中就如怒火焚林烈焰难熄。第一名的盛满自从进了宗门修为坐火箭似的“唰唰”窜,深得青莲道人看重,他维厉惹不起。第三名是与他同时进宗,现已成一峰长老的亲传弟子,平时就是个没脑子的武斗派;第四名是从小受尽宠爱的宗主独子,一身跋扈嚣张的少爷脾气。
他暗戳戳比较着自己和其他人的区别,固执地认为要是真的论实力,他绝不会只在前五之中排名倒数第一。
维厉精明的很,知道盛满天资过人,五年时间境界从练气升至半步元婴,他一人难以拉她下马,第三第四各有背景,于是直接挑上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盛安在背后蛐蛐。
那盛安腰间虽有剑,可根本就是个摆设。他与自己对战能赢,完全就是因为盛安他修了阵法,路数繁杂多变,不似寻常正道。他比斗之时可看的清楚,盛安的右手缠绕绷带并不是受伤,而是根骨全碎,是个半残的废人了。
他仿佛找到了什么重要把柄,带着一股子在道德高处指点万千的傲慢:“那小子是个残疾,右手全废了,现在能拿左手玩阵法就算他受天庇护了。他能得第二,指不定是他姐在后面运作了呢……”
王絮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双手在胸前搓了两下,眼神中透出几分鄙夷,还带着几分藏在深处的垂涎:“话说,盛安他姐长得很俊俏,身段也好,每次看到她那粉衣服一飘都妖的很。她那眼睛也勾人的很,看起来很会吹枕头风呢……”
“青莲道人也真是的,年纪也不小了还和自己的女弟子……”
“和自己的女弟子怎么样啊。”三人语焉不详,却彼此心照不宣地交谈,身后突然传来一清亮女声。几人明白在背后诬人本就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心中本就发虚,突然在背后的一声把几人吓了个准,王絮更是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扑下石台去。
盛满一手拨开中间阻挡视线的绿植,一手抹过腰间绣有金丝的粉底云纹芥子袋,取出大约手掌一半大小的半圆形物体,迎风瞬间变大,好似一张大网拢住两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