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吗?本小姐的比赛,看了没?”
谢樾停下脚步,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脸上绽开一个干净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真心实意地说:
“姐姐,恭喜你,真的很厉害。”
他顿了顿,声音也轻了些:
“那……之后你是不是要去上京了?”
他知道,这场比赛之后,有不少职业车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其中不乏上京那边的顶级俱乐部。
他以为,这大概就是告别的时候了。
温念初却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去上京干嘛?”
她往前凑近一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霸道,“我哪儿也不去。不是说好了吗?我可是你未来的女朋友,当然得留在你身边啊。”
谢樾被她直白的话弄得耳根微热,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底的担忧:
“那……你还会回去吗?”
回到她原本该回到的世界里去。
温念初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尝试在心里呼叫:
【系统,现在什么情况?回去的条件是什么?那个作者还在追着我杀吗?】
脑子里只传来一段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目前升级中,请留言转达。】
温念初:“……”
得,看来是暂时指望不上了。
她甩开那点无奈,把注意力拉回现实,想起正事,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清瘦的少年:
“对了,说正事,你办银行卡了没?我把这次比赛的奖金分你一半。”
她最开始以为是一共十万。
结果是一人十万。
太阔气了,节目组。
谢樾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她:
“……你真的要给我?”
“当然啊,”温念初答得干脆,随即又有点悻悻地小声嘀咕,“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这儿的钱我也带不走。”
,甚至还微微弯起了眼睛,露出一个干净又郑重的笑容。
挺可爱的,这个时候的谢樾身上少了四年后的那种冷感。
她大概理解了男生看甜妹是种什么体会。
温念初回过神来:
“嗯?”
谢樾看她一脸懵然,反而笑得更明朗了些,像是很满意她这个反应。
他从有些旧但很干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真的就靠在孤儿院门口那斑驳的墙壁上,低头认真写了起来。
温念初凑过去看。
少年的手指修长,握着笔的姿态很稳,字迹清隽有力。
【今收到水心刀姐姐赠与人民币:_____元整(具体金额待姐姐填写)。此款项作为暂时借款,立此为据,日后必定归还。】
下面还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日期和他的名字。
“喏,”他把纸条递给她,眼神清澈又认真,“金额你填。如果你到时候还没回去的话,等我以后工作了,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温念初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分量却有点重。
她看着眼前这个过分认真的少年,心里那点“反正要走”的洒脱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他好像把她随口一句、带着点分离意味的话,当真了。
并且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试图将他们之间可能短暂的交集,延长到某个可见的未来。
这个时候的谢樾,也很好啊。
温念初的确对这种乖巧类型的男生有点上头。
于是,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那张欠条仔细折好,直接塞进了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行,这欠条我收了。”她抬起手,故意揉乱了他柔软的黑发,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明朗,却悄悄藏起了一点别样的情绪,“不过利息就算了,等你长大了再说。或者,我之后直接找未来的你收。”
谢樾被她揉得微微偏头,却没躲开,只是耳根又悄悄红了起来。
他小声却坚定地补充了一句:
“要算的。”
温念初突然想起上次他跑了的事情:
“你上次为啥不在我家住。”
她可是租的两室一厅。
他不住,多余的房间给谁住?
话音刚落,谢樾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轰”地一下全涌了上来,连脖颈都透出薄红。
“不用了!”他拒绝得又快又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贝,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温念初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
“……怎么了?”
谢樾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她,他低头用手指抠着书包带子,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又令人脸热的画面。
是上次那个荒诞又旖旎的梦。
想到这,他喉咙发紧,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我有作业!”
这个借口蹩脚得让他自己都想咬舌头。
温念初更疑惑了,逼近一步:
“有作业怎么了?”
“拿过来做不也一样吗?我还能给你辅导辅导呢。”
谢樾那点作业,她应该也会吧。
所以,她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拒绝的。
“不行!”谢樾被她逼得后退了半步,脸颊红得几乎要冒热气,语无伦次地找着理由,“就、就是……不行!那个……男、男女有别!”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说完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
温念初先是怔住,随即看着他这副羞窘得快要自燃的模样,终于后知后觉地悟到了点什么。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睛里漾起了促狭的笑意。
“这样啊……”
“原来我们小谢同学,是担心这个?”
她说着,故意装作不满的样子,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
温念初戳他脑门的力道不重,却让谢樾觉得脑门那一小块皮肤像过了电一样,麻酥酥的。
“你才多大点啊?小脑袋瓜里整天都想些什么呢?”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嗔怪,又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在你心里,本大小姐就是那种……饥不择食的坏人吗?”
谢樾被戳得脑瓜子嗡嗡的。
他后退了半步:
“没有……”
是他,怕对她做些什么。
那场梦足以让他认清,正盘踞在他心里的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是他怕自己在某个瞬间失控,会对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举动。
他的念头,晦暗,躁动。
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与陌生。
温念初见此,眯了眯眼睛:
“没有的话,那就搬过来住。”
“主要是你做饭真的很好吃。”
她补充道,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纯粹的、对美食的渴望。
瞬间冲散了先前那点暧昧不清的氛围。
还没等谢樾反应过来。
温念初已经主动伸手拽住了他的校服袖口,轻轻晃了晃,仰起脸看他,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耍赖般的央求:
“求你了,谢樾,搬过来做饭吧。”
她眨眨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点,“不然我之后天天吃外卖,会被饿死的。”
她不可能每天都去心蕊姐那里蹭饭吧。
那多不好意思。
当初决定要和谢樾在一起,除了看他顺眼又听话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的因素。
谢樾做饭的手艺简直惊为天人,轻而易举就用美食拴住了她的胃,顺便也牢牢套住了她的心。
这个理由,此刻是决计不能宣之于口的。
谢樾被她这一连串的操作弄得完全懵住,大脑似乎宕机了几秒,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
“……?”
他看着她那双真诚的眼睛,拽着自己袖口微微晃动的手……
半晌,他终于败下阵来,像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行吧。”
温念初瞬间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嘴角控制不住地想往上扬。
Yes!搞定!
小小谢樾,还不是被本小姐轻松拿捏!
她正得意着,就听见谢樾轻轻咳了一声,耳根还带着未褪尽的红,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认真:
“姐姐,那我过两天再搬过去,可以吗?我得先和院里的老师说明一下情况,收拾一下东西。”
虽然目的达成,但也不能逼得太紧。
于是,温念初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装作很通情达理的样子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尽量快点哦。”
她站在原地,看着背着书包的谢樾转身,略显匆忙却又步伐稳妥地走回了孤儿院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温念初心里嘀咕。
背书包背这么整齐干嘛?
她上学的时候,都是只背一边的。
这时候,温念初的手机电话响了起来。
是赵心蕊。
“喂?心蕊姐?”
“来皇冠饭店吃饭,今天我请客,我定了包间,你在哪?”
赵心蕊在电话里问道。
温念初愣了一下。
荣城皇冠五星级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视野绝佳,价格也绝佳,是她过去常去的地方,但自从……她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行,我马上过去。”
等她赶到预定的包间时,其余三人都已经到了。
吴岁正瘫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一脸生无可恋:
“我这电话现在都快成热线了,接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旁边的顾小胖嗤笑一声,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
“啧,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我手机电量都没撑过半天。”
赵心蕊正悠闲地翻着菜单,闻言抬起头,调侃身边这群队友:
“怎么?一个个电话都被打爆了?让咱们刀妹带火的,连带你们都成香饽饽了?”
吴岁看见顾小胖在吃花生米,也
开始吃了起来,得尝尝五星级饭店花生米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桌子上没有上菜,大家都被迫唠嗑。
顾小胖注意到温念初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开口询问:
“嘿嘿,说到这里,刀妹有想好走哪个职业战队不?”
温念初摇了摇头。
不是她不想走,主要是她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太久吧。
不然,她还真有点心动。
门突地直接被人一脚踹开,然后进来了好几个工作人员。
“不好意思,请你们离开。”
“为什么要我们离开?”
赵心蕊睁大眼睛,有些不满道,“明明我们提前就预定了的。”
“是这样的小姐,我们后台工作人员出现了误差,今天已经有人包场了。”
温念初皱眉。
他们几人站立到了走廊处,恰好有工作人员带着人走了另一个方向,那明显是秦烨和白奕秋等人的背影。
她想了想,又一次戴上了黑色的口罩。
工作人员看着他们几人明显不悦的神色,继续抛出解决方案,语气依旧保持着五星级酒店应有的周到:
“再次为我们的失误致歉。为了补偿各位,我们愿意支付您此次预订金额双倍的费用作为赔偿,或者,也可以为您们赠送一次等额的免费用餐券,您们看可以吗?”
作为荣城顶尖的饭店,即便是在逐客,表面功夫也做得无可指摘,态度好得让人有火难发。
所以,在经过友好的协商之后,几人选择了下一次等额的免费用餐劵。
秦烨原本是没什么想法的,只是他突然在拐角的时候扭头,看到了几人,停下了脚步。
是他们?
昨天输了一场比赛,仍历历在目。
那位叫做水心刀的选手,让他在公众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面,甚至于让他找了不少关系让那段直播的视频无法传出去。
“怎么了?”跟在旁边的白奕秋察觉到他的停顿,他放下了耳边的手机。
他和秦烨维持着表面关系,更多是出于对秦家势力的考量,而秦烨也清楚他白家背后那些不便摆在明面上的背景,彼此心照不宣。
白奕秋刚挂断一个电话。
秦烨收回目光:
“你叫了温婉?”
“对啊,”白奕秋答得理所当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婉婉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再说了,她明天生日,我正好趁机探探口风,看她喜欢什么。”
温婉生日,那岂不是温念初也要生日了。
秦烨突然想起来。
两人的生日只间隔了一天。
“你该不会是在想你那便宜未婚妻吧?”
白奕秋语带戏谑,毫不掩饰对温念初的不屑。
温家不过就是想把女儿卖给秦家,这温念初在白奕秋的眼里,只是一个交易品而已。
秦烨并未作答。
白奕秋见状,挑眉嗤笑:
“秦烨,你可真是可怜,温家好不容易能把女儿卖给你,他们肯定不会错过这个联姻的机会。”
“只不过,别说你没看出来,温婉现在的心思可全在你身上。”他顿了顿,带着点玩味的猜测,“你该不会是想用温念初来刺激温婉,让她吃醋吧?”
此刻的白奕秋对温婉还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加之温婉对秦烨的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就是看个热闹,而已。
秦烨:“我都不喜欢。”
温婉对于他来说,只是妹妹。
至于温念初,呵......
白奕秋对于秦烨这个回答还挺意外,他突地往后看去,看到一堆乌泱泱的人群,然后,白奕秋大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是说了包场了吗?”
“怎么还有人在这里。”
工作人员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连连躬身:“万分抱歉,这确实是我们后台的工作出现了重大疏忽,登记里记错了您的包场时间。”
温念初庆幸刚刚自己戴上了口罩。
她垂眸,跟着赵心蕊几人离开。
在几人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里,秦烨突然开口:
“你们可以走,水心刀留下。”
温念初的脚步只是顿了一瞬,随即像是没听见般,继续跟着赵心蕊他们往外走。
“叫你们呢?”
“听不懂话?”
白奕秋见对面的这群人不理睬,语气非常不耐烦。
虽然他并不知道水心刀是谁?
但不管如何,在他白弈秋在的地盘上,有人敢无视秦烨的面子,不也就是无视了他白弈秋的面子吗?
赵心蕊护犊子似的把温念初往身后一拉,扭过头,火气因为白弈秋这几句话也上来了:
“留下?凭什么留下?”
“饭店搞错了你们找饭店去,为难我们这些来吃饭的客人算什么本事。”
顾小胖和吴岁也停下脚步,脸色不善地挡在了两个女生前面。
虽然都没有没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对方敢动手,他们也敢打起来。
秦烨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身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绕过白奕秋,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固执:
“比赛的事,聊聊。”
他这话一出,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白奕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秦烨会来这么一句,他还以为秦烨是要替他出头教训一下这些不懂规矩的人。
他撇撇嘴,觉得为了个什么比赛这么较真,实在有点掉价。
那赛事组就给了四十万的奖金,都不够他一天的流水。
这种比赛,有必要惦记吗?
温念初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系统上次说过,秦烨是听不出来她的声音的,所以现在的她说话也没什么影响。
她的目光平静:
“比赛已经结束了。秦少如果对结果有异议,可以联系赛事官方申诉。”
紧接着,温念初指了指上方,又挂起了笑容:
“这里,可都是有监控的。”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却字字清晰,带着疏离的礼貌,直接把秦烨的话堵了回去。
如果秦烨几人敢在这里和她动手,那就是有点无脑了。
秦烨愣住,随即皱眉。
他看着她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昨天在赛车场里被对方步步紧逼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那双眼睛,太熟悉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又带着点疑惑的声音插了进来:
“秦烨哥哥?奕秋哥哥?”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呀,是遇到朋友了吗?”
温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穿着一条精致的白色连衣裙,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眨着眼睛。
白奕秋一见温婉,脸上的不耐烦立刻收了起来,换上笑容:
“婉婉来了?没事,一点小误会,已经处理好了。”
他边说边示意经理赶紧清场。
温婉的出现像是一盆水,瞬间浇熄了即将燃起的火星,也打破了这短暂的僵持。
只是,温婉的目光在秦烨和温念初之间转了转,尤其在温念初的口罩上多停留了一秒。
她记得这人,之前在巷子口帮过她一次的女生。
温婉没想到对方居然和秦烨他们认识。
她眼眸微沉。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能说明那天的事情可能不是巧合,对方会不会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想让秦烨出手解决,所以……来故意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和秦烨什么关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温婉立刻上前一步,亲昵又自然地挽住了秦烨的手臂,仰起脸,声音娇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秦烨哥哥,他们是谁啊?你的朋友吗?”
她这个问题看似天真,实则微妙。
既宣示了某种亲近的主权,又将温念初等人归入了需要被解释的、不明身份的范畴。
白弈秋倒是被温婉这番话有点好奇了,按理来说,温婉喜欢秦烨,那肯定会关注他的动向,不会去看一眼车王争霸赛的冠军吗?
秦烨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温婉贴近的气息,眉头蹙了一下,但并未立刻推开。
他好像有些期待什么。
可等来的,是水心刀几人迅速转身离去的背影。
不过两三分钟,眼前的人就消失得干净。
“秦烨哥哥?”温婉见秦烨没有回答,又开口问起来。
他沉声:
“温婉妹妹。”
温婉立刻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她精心练习过无数次的,毫无瑕疵的甜美笑容。
这个笑容,她曾经对着镜子反复调整。
就是确保能在秦烨和白奕秋面前呈现出最完美、最动人的模样。
然而,预想中的回应没有到来。
下一秒,秦烨的
右手突然抬起,并非温柔的触碰,而是近乎粗暴地直接捂住了她的嘴,阻断了那抹甜美的笑容,也让她未出口的话语全都哽在喉间。
温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烨。
秦烨的目光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牢牢锁住她被遮住下半张脸后,完全暴露出来的眉眼。
他仔细地打量着温婉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水雾般温柔情愫的眼睛,此刻因为震惊而睁得更大。
他大概是疯了。
温婉和她…居然也有几分相似。
唯一的区别,锐利得像冰与火的界限。
那个人的眼睛里面淬着一种近乎无情的专注,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与锋芒,像荒野里肆意生长且浑身是刺的野玫瑰,危险又夺目。
甚至……
连他觉得最形似的温念初,眼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东西。
秦烨的目光沉静无波。
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
一个水心刀消失了。
赛场上很快又会出现新的人选替代。
想到这里,他将那些情绪压了回去,缓缓松开了捂着温婉的手,仿佛刚才那个突兀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温婉僵在原地,脸颊因缺氧和羞愤微微泛红,眼底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受伤。
秦烨,这……什么意思?
秦烨却已不再看她,转而面向一旁同样有些错愕的白奕秋:
“帮我个忙。”
“我要那个人,身败名裂。”
白弈秋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温婉拉了过来:
“你干什么?秦烨。”
“就算你因为输了比赛生气,也不该把脾气发泄在温婉身上吧。”
输了比赛?
温婉被白奕秋护在怀里,仰头看着秦烨冰冷的侧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心底却莫名地松了口气,甚至掠过一丝隐秘的快意。
原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输了比赛不甘心。
只要不是她担心的那种原因就好。
于是,她适时地轻轻拉了拉白奕秋的衣袖,小声劝道:
“奕秋哥哥,你别这么说秦烨哥哥,他肯定有他的理由……”
语气里满是体贴,眼神却小心翼翼地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
秦烨对白奕秋的质疑和温婉的劝说充耳不闻。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砸在人心上:
“不仅仅是输了比赛。”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她看我的眼神,我不喜欢。”
最初见到这位水心刀的选手的时候,他就心里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那眼神里虽然时刻是在笑着的,但却没有崇拜,也没有畏惧,甚至没有面对他时应有的丝毫波澜,只有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他秦烨和赛场上的任何一个对手,甚至和路边的石头,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挑衅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白奕秋:“???”
他想问的,明明是他刚刚对温婉的举动。
白奕秋彻底无语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觉得秦烨简直是疯了,就因为一个眼神?
这理由比输比赛还想一出是一出。
但他了解秦烨,一旦他露出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就绝不是玩笑。
白奕秋对此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整死一个普通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行,你秦少开口了,我能说什么?”
“你想怎么做?”
温念初好不容易把谢樾给骗来住了。
只是温念初刚配了钥匙给谢樾,谢樾来这住的第二天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在楼下看到了几个熟人,正是皇代的人,他们兴冲冲的开车离开。
皇代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然后……他发现水心刀,不见了。
他记得温念初的电话,于是立马用温念初家里的座机拨号打了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温念初刚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迅速环顾四周,这里堆放着杂乱的渔具和木箱,光线昏暗。
而她的身边,竟然还蜷缩着另一个人。
这是……什么情况?
【宿主,你已被人绑架】
温念初:“???”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开开心心地买完菜,提着购物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早已想好让谢樾做些好吃的,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系统升级完毕,刚回归时,宿主因与系统重新融合产生了不可抗力的神经冲击,进入了短暂昏厥状态。】
意思就是,她刚晕过去,不省人事的时候,就被人直接捡走绑了?
这系统回归得可真是时候。
温念初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她的视线落到那个同样被绑着,靠在柱子旁边的男生脸上。
那张脸……几乎不能称之为脸了。
纵横交错的刀疤狰狞地盘踞其上,像是被暴力地撕裂过无数次,而另半边脸则布满了可怕的烧伤疤痕。
面目全非的一张脸。
对方似乎极其敏感,在察觉到温念初目光的瞬间就立刻扭开头,将伤痕隐藏进阴影里。
看见温念初在找东西的时候,他还是犹豫着开口了:
“别白费……功夫了。”
显然,这人的声带也曾遭受过严重的损伤。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粗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听得人极不舒服。
“这是……前去园区的路。”
温念初大概知道了现下的情况了。
目前,在这里她结仇的又能有谁呢?
就在这时,船舱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男人粗鲁的交谈声,越来越近。
温念初的耳朵动了动。
“妈的,这趟风浪有点大,颠死老子了。”
“别抱怨了,赶紧把这批货送过去拿到钱才是正经。尤其是那个脸上毁了的,是那边点名要的试验品,别出岔子。”
“知道知道……另一个小妞儿长得挺标致,说不定能卖不少钱……”
话音落下,门被拉开。
一个穿着脏兮兮背心,满脸横肉的男人探进头来,目光淫邪地在温念初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毁容的男生身上,看到他们都乖乖呆在原地,不由得嘲讽了一句:
“两个废物倒省心。”
幸好,这男人似乎只是来确认一下,随即重重关上门,落锁声清晰可闻。
舱内重新陷入昏暗和绝望的寂静。
她闭上眼睛,将刚才听到的信息飞速整合。
试验品?点名要?
另一个……卖个好价钱?
可惜,温念初没有时间恐慌,更没有时间哀叹倒霉。
她只有继续再寻找一遍。
腐烂的木箱。
生锈的铁桶。
能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舱壁与地板交接处,一颗略微凸起且边缘明显有些锐利的生锈铆钉上。
它并不显眼,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温念初收回思绪,将身体极其缓慢地,借着船身的摇晃,一点一点地挪动过去。
终于,她触碰到那一颗钉子。
她立刻利用身体的重量和船体的摇摆,开始极其小心地让面前手上的绳索在铆钉锐利的边缘上下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