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一眼温念初，确认她的确无恙，才重新看向夜沉瑜。
“你的笔记本，”谢樾缓缓开口，“就是最大的证据。可惜，没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惋惜，反而带着一种了然的嘲讽。
“至于我的行为，自然有我的理由和承担方式，不劳费心。”
他上前一步，挡在了温念初和夜沉瑜之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局面。
“现在，”谢樾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请你离开。否则，下一颗子弹瞄准的，就不会是笔记本了。”
夜沉瑜的视线越过谢樾，落在温念初脸上。
她正看着谢樾的背影，眼中和看向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里面盛满了开心，欢喜。
她似乎很自然地就往着那个男人的方向靠近。
真是...让他嫉妒啊...
“很好。”夜沉瑜慢慢后退，目光却始终锁着温念初，“念念，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说完，他转身融入集装箱投下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码头上只剩下海风呼啸。
谢樾这才彻底收起枪，转身看向温念初，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亲昵：
“没事了，姐姐。”
这个称呼让温念初微微一怔。
她下意识地看向这个“谢樾”的手腕。
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她熟悉的手表。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
“你……”她迟疑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该不会是……平行时空那个没有过生日的谢樾吧？”
一本小说里，有系统，有作者，有平行时空的谢樾穿越也并不奇怪了。
她能在平行时空里存在两个。
那么谢樾，应该也能。
谢樾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姐姐说过会是我未来的女友……可姐姐骗了我。我等了很久、很久……”
“却始终没等到你。”
“直到后来，我在一场商业会议上遇见一个叫做温念初的千金小姐。”
“那时我忍不住想……这世上，真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吗？”
“她的喜好，她喜欢吃的，她的行为举止，连她的说话风格，全都和你一样。”
温念初愣住。
难怪，上一世的自己看到谢樾的时候，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后来，我一直都关注着你，看到你去学了赛车，看到你找人托了关系找赌神k说要复仇。”
“我一边唾弃着自己的变心，却又忍不住接近你。”
“等等，你认识k？”
温念初惊讶。
“我就是他。”
“……”谢樾解释，“之前你被绑走的时候，我替皇代做了一些事情，因为没有败绩所以就被人说了这个称号。”
空气仿佛凝滞了。
温念初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那声息里裹着太多来不及说出口的遗憾与歉意：
“对不起。”
她答应了那个谢樾，等他成年了会陪着他一起过生日的。
只是，当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将这份愧疚弥补在了这个时空的谢樾身上。
对于她来讲，只有当下的人，才是她真正需要关心的人。
想到这，她踮起脚有些心疼地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发，但想了想，她又收回去了。
“那你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也是通过系统吗？”
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带起衣角。
他们之间仅仅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明明她也陪伴了这个谢樾整整两年，陪他度过数个春秋，亲眼见证他眉宇间的稚气褪去，沉淀为如今的沉稳。
可她的目光流转之间，却仍掺杂着一丝无法逾越的疏离。
“你死后，我出差的某一天在海里捡到了一本笔记本。”
温念初：“！！！”
记本不会烂吗？
难道，当时的平行时空里的小女孩也同样把笔记本扔进了海里吗？
“我读完了上面所有的字句……”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藏着惊涛骇浪，“也因此，读完了你的一生，和我的一生。”
“我终于明白你是如何被所谓的剧情一步步推向死亡……看着那些文字，我才知道，你不是不要我。”
“是命运……从未给过我们选择的机会。”
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那里面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温柔。
“我想帮你，想救你。所以我也拿起了笔……在纸上，为你，也为我们，写下了新的故事。”
“那你……”温念初的声音有些发涩，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不回去了吗？两个时空的谢樾是不能遇见的，可能会被抹杀。”
她这话，对他很残忍。
就好像她在故意赶他离开一样。
“会回去的。”他轻轻点头，“我本来就要走了。”
“现在你的命运已经改变……我也该离开了。”
温念初也没想到，她刚问完，对方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稀薄，边缘处像是被风吹散的薄雾，一点点消散。可他仍固执地微笑着，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应该是想要将她的模样刻进最后的记忆里：
“姐姐，在走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刻，也曾喜欢过我？”
“喜欢过……过去的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温念初沉默。
她该怎么说呢……？
最后一点微光自他完全消散的指尖升起，如同萤火，短暂地照亮了空气。她听见风里传来他最后的话语，温柔而破碎，却带着彻底的释然：
“没关系。”
“祝你幸福。”
停顿了片刻，那声音又轻轻响起，像是对自己最后的安慰：
“……也祝我幸福。”
我们都要幸福。
温念初又一次地在学校碰见了温婉。
很显然，温婉对之前温念初给她的报酬满意得多，她约了个时间找温念初在学校外的一个咖啡馆单独包间聊天，说要给她讲一个她一定会感兴趣的秘密。
“说吧。”
此时的温念初看着对面的温婉。
温婉放下手中的咖啡。
“你可比那些男的大方多了。”温婉开门见山，“所以我觉得继续和你合作，我卖你一条消息，至少这个数字，怎么样？”
温婉比了一个三字。
她之所以说温念初大方，主要原因是之前秦烨他们只是会给她送包包首饰什么的，而且也不是限量版，总是贬值了，卖不出去，无法折现。
“多少？”
“三千万。”
“三千万。”她重复了一遍，笑眯眯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一个消息，你卖三千万。温婉，你这话真是让我有一点点地惊喜呢？”
温婉似乎早有准备，她并不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
“就凭这个消息的价值，绝对值这个价。而且，我知道你付得起，也更需要它。”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这个消息是关于你的母亲的。”
近来曲梅不幸流产，温胡仿佛变了一个人，甚至动了将她赶出家门的念头。
曲梅满心怨恨，日日向温婉倾吐苦水。
温婉虽不愿多听，却偶然从曲梅的电话中得知一件与温念初生母有关的事。
“你妈妈是上京三大家族之一的裴家的人，但因为她死之后，裴家再也没人来看她，也没有人愿意来看你。”
“因为，你妈妈是被人打死的。”
“她根本没病。”
温婉将关于裴家和母亲死因的消息娓娓道来。温念初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就连听到被人活活打死时，眉梢都没动一下。
“温婉，”她声音很轻，“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拿我母亲开玩笑了。”
母亲去世的阴影一直是温念初心中最深、最痛的谜团，多年来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她曾怀疑过，调查过，却始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甚至，最初，她一直以为妈妈是被爸爸出轨曲梅而气死的，在妈妈去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温胡就立马将曲梅给接回来了。
温婉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她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
“我敢开这个价，自然有我的把握和证据。我没有必要，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具体的细节和证据，需要在你支付酬劳后才能全部交付。”温婉恢复了那副谈交易的口吻，“但我可以先给你一个名字，作为诚意的表示。”她身体前倾，几乎是用气声说道，“主导这一切的，是你的父亲，温胡。”
温念初用勺子转了转咖啡，她陷入了思考之中。
随后，她问：“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这一手消息不可能是温婉一个人能够拿到的，反而更可能的是温胡的枕边人，她的后妈曲梅能拿到的，曲梅此人在她上一世的印象里面恶毒刻薄，很难说会真心想要帮助她？
“良禽择木而栖。”温婉叹了口气，“爸爸在家说了你吞并了秦家集团的事情，再加上我妈妈最近流产了，所以……没办法和现在的你抗衡了。”
温念初在认真思考。
却见到温婉又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
录音笔里的内容大致就是温胡喝醉之后，被曲梅套话问出的证据。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温婉将录音笔推了过去:
“这是证据。”
说完后她看向窗外，行人匆匆，几乎没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而温婉自己的手中的咖啡杯已经喝了一大半了。
温念初接过录音笔，听到她说:
“这是我以前最想要的生活，幸福的家庭，富二代的人生，手里随便一杯咖啡都能上百元。”
“妈妈常常在我的耳边说，说你从出身就是豪门，以后还能直接嫁给另一个有钱人，我也希望和你一样.......所以我拼了命地想替代你，那时候的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跨越我的阶层，就是学习我妈妈的做法，牢牢地把男人攥在手心里，比如把秦烨抢过来，让他的视线只有我的话，后半辈子我也不愁了。”
温婉顿了顿，目光从窗外移动到桌面的咖啡上：
“死了一遭之后，我好像觉得一切没有那么重要了。就像我手上这杯过百的咖啡，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太苦了，好难喝……很奇怪吧，我的一生都在努力附和别人，讨好别人......可我看到了我妈妈的后果，和前世最后的我一样，一旦自身没有利益了，就会被人抛弃，那时候所有人都离我远去，我才意识到没有人会爱我，到头来最爱我的人居然是我的妈妈。起码她真心希望我过得好，过得幸福，希望我比你们都厉害。”
温胡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当曲梅流产之后，她的本性暴露。
温婉并不忍心看着曲梅受到这些伤害，哪怕曲梅对她的爱并不多。
可只有那么一点，也足够她去回报了。
“现在的我，已经拿到了学校艺术系的交换生名额，我打算把我妈接到国外去，陪着我一起读书。”温婉站起身来，她的目光与温念初相遇，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所以，姐姐。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也许我们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温念初眼眸里有些复杂。
她其实想告诉温婉这只是一本书里的世界，可听到对方这么说后，她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卡在了喉咙之中。
或许，是因为那本书被撕了的缘故，每个人都走向了未知的结局。
无论是温婉还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都有了自主的想法，和渴望追求的东西。
温念初收下了这支录音笔，很罕见地对她露出了笑容：
“祝你...一路顺风。”
温胡这几天为一个合同忙得焦头烂额的。
刚好，他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秦家集团的公司改为了温氏集团，温胡想着要巴结的秦家这个神秘的大股东居然和他这么有缘分，可他怎么托人找关系想见一面这个股东，都被对方找了各种理由驳回了，让他很是纳闷。
眼下温家产业要扩张，最关键的就是拿下最近这个订单。
眼看时间紧迫，温胡索性亲自出马，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对方常出现的时间段，一大清早便守在温氏集团总部大门外。
晨光微亮，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视野，沉稳地停在大楼门前。
车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迈步而出。
温胡整个人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车上下来的人，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竟然是他多日未见、几乎决裂的女儿——
温念初。
最初的震惊迅速褪去，一种被彻底戏弄的屈辱感缓慢地爬上他的脊背。
“温念初。”
他唤道，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往日作为父亲的威严。
温念初应声停步，转过身。
晨光落在她带笑的眉眼间，显得温和而无害。
她看向温胡，眼神里含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只是偶遇一位不太熟悉的旧识。
温胡快步上前，指着温氏集团崭新的标识，声音压抑着颤动：
“是你……一直拒绝我合约订单的人，是你。”
温念初微微偏头，唇边的笑意未减。
“驳回预约申请是正常的商务流程，”她声音轻柔，“倒是您这样奔波，让我有些意外。我以为您会更愿意通过正式渠道展示温氏的实力。”
温胡感到一阵胸闷。
他强压下情绪，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
“念初，我们毕竟是父女。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现在温家需要这个订单，你需要帮我。”
“父女？”温念初轻轻重复这个词，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却未达眼底，“您上次说，我没有资格继承母亲的股份时，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她向前半步，声音依旧温和：
“至于订单，公司有专业的评估团队。如果您的方案足够出色，自然会得到认可。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不需要我的特殊关照。”
温胡还欲开口，却见温念初对助理微微颔首。助理立即上前，礼貌而坚定地拦在他面前：
“温总接下来有会议，请您谅解。”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温念初从容离去的身影。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笑容如今看来却像一把温柔的刀。
周围投来的目光让他感到刺痛，手中的项目书突然变得沉重。
他这才明白，那个总是温顺微笑的女儿，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对象。
她不需要疾言厉色，只是一个微笑，一句轻语，就让他所有的算计落空。
温胡不甘心地还想上前，脚步刚迈出去，却见一辆警车不知何时悄然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两位身着制服的民警径直向他走来。
“您好，是温胡先生吗？”为首的民警出示了证件，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接到实名举报，您涉嫌与一桩故意杀人案有关。请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温胡怔在原地，手中的项目书终于从颤抖的指间滑落，纸张散了一地。
他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面前的民警，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阳光照在散落的文件上，白得刺眼。
怎么会呢？
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上京谢家会突然掀起波，谢家家主亲自南下荣城，说要接谢樾回去。
温念初抬眼看向身旁的人：
“那你要去上京吗？”
谢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笑望进她眼里：
“大小姐愿意陪我吗？”
“可以啊，”她答得轻快，唇角一弯，“舍命陪君子。”
上京她虽不算熟悉，但也去过几回。
谢家如今的局面，她心里大致有数。
“话说……夜沉瑜……不就是谢家当年弄丢的那个孩子吗？”她忽然想起这桩事，语气里带了些不解，“怎么谢家总爱往外丢孩子？”
这事，还是之前她在平行时空了解到的。
谢樾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谢家的家主说，谢家早已定下继承人是长子谢和。原本确实是要接我回去的，可转念一想，反倒接了另一个全无瓜葛的孩子回去。”
“说是想看看，谢和会怎么对待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弟弟。”他语气微嘲，“听说回去第一天，谢和就差点把夜沉瑜给卖了。”
“所以他们不敢接我了，只是暗中关注，偶尔给些资源，悄悄推着我成长。”
温念初听到这怔了怔：
“那夜沉瑜岂不是很可怜？莫名其妙替你挡了灾……”
话还没说完，谢樾直接低头，不轻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不准可怜他。”
他贴着她的唇低语，温热的气息交织，低声说着没什么威胁力却独占意味十足的话语。
温念初被亲之后，抬眼看他，望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那里没有谢家的风云，也没有过往的算计，只清晰地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这是谢樾啊。
她认识的谢樾，永远对她一个人好的谢樾。
她忽然觉得，那些前尘旧事、孰是孰非，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于是，她唇角轻轻扬起，抬手直接环住他的脖颈，也亲了回去。
“行吧。”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又熟悉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请完成系统最后的一个任务：羞辱反派谢樾，说他让人觉得可怜。】
亲完之后，她笑眯眯地仰头:
“我啊……不可怜别人。只可怜你，行了吧。”
不等他反应，她又凑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几乎再次交融，温念初用一种近乎叹息，又无比清晰的语调低语：
“谢樾，可怜可怜——”
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更盛，
“可怜有我爱。”
这原本该是句轻蔑的羞辱，此刻却在她唇齿间辗转缠绵，褪尽了所有尖刺，只余下深藏的疼惜与赤裸的告白，成了一句世上独此一份，专属于谢樾的情话。
【叮，任务判定：完成。】
【解锁大结局：
心之所向。结算最终任务数值……恭喜宿主，成功达成“扭转命运”成就，复活亲人所需数值已满，即将为您兑现……】
系统的声音逐渐远去。
谢樾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骤然的晦暗被汹涌的暖意与了然取代。
他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低低地笑了起来。
“嗯。”他应道，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平静，“有你可怜，就够了。”
窗外云舒云卷，荣城的故事已然落幕。
而他们的故事，正朝着洒满阳光的新方向，缓缓启航。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