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家老领导解开了衬衣顶上的纽扣,那脖子里赫然是两个深深的手指印。
“我拍了照片。”孔兴言将手机打开,翻到照片递给桑柒柒,“你看看。”
桑柒柒低头。
见那手指印的颜色格外深,的确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能有的力气。再联系到那些胡话,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多半是你家老领导以前的仇人。”
孔兴言:“……仇人?”
桑柒柒:“……仇鬼。”
孔兴言点头:“我也这么想,所以顺道来问问你,能不能挤出点时间来帮我家老领导看看情况。”
抓鬼嘛。
桑柒柒最喜欢了。
她没有半分犹豫,立马推椅子起身,冲孔兴言挥手:“走。”
赚分去。
第49章 退圈第四十九天 诈尸了。
孔兴言的老领导严竞锐住在京北西峰区的郊区, 距离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有一小时的车程。
一小时也不算长,但偏偏就是这一个小时,发生了不少的事。
桑柒柒跟着孔兴言坐上车, 前者的手指刚拉起安全带,严竞锐的电话便打到了孔兴言的手机上, 说是老爷子没撑住, 就在三分钟前没气儿了。
“小孔,劳烦你联系一下你推荐的那位桑小姐。”严竞锐的声音透过手机的扩音在寂静的车内响起,有明显的疲惫和沙哑, “辛苦你了。”
孔兴言一边发动车辆, 一边应答:“已经接到人准备过来了, 您节哀。”
两人没再多说。
孔兴言要开车,而严竞锐作为家中主事人、老爷子的独子, 自然要肩负起丧事的一切琐事。他挂断电话, 转身朝着老爷子的床前走,老爷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短短两周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一张脸只能瞧见凸起的颧骨,作为儿子看到这一幕并不好受。
但严竞锐常年板着脸,情绪的把控能力比起常人厉害不少, 最终也只是眼眶微微红了红, 呼吸加重了几分。
“老严。”
沉默间,门被推开, 跟严竞锐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人走进来, 视线扫过老爷子,又望向严竞锐的侧脸,问:“小孔推荐的那个小姑娘能行吗?我听说那小姑娘才二十来岁。”
“小孔性子沉稳, 行事老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的。”严竞锐没对妻子说桑柒柒的与众不同,虽说桑柒柒在帮警方办吴文涛等人的案子时,具体内容是对外保密的,但严竞锐是孔兴言的恩师,也曾是抚平区的领导,两人唠嗑提起时,孔兴言对他向来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
自然而谈提到了桑柒柒的特殊之处。
“你心里有数就行。”相信孔兴言跟严竞锐这两位老刑警的眼光,严竞锐的妻子简单说了说眼下已经通知到位的一波亲戚,正欲问要不要通知老爷子以前的学生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老爷子垂落在床上的手指似乎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她的表情当场愣住,有些疑惑地按了按眼皮。
戛然而止的声音令严竞锐回头看去,见到妻子表情古怪,他问:“怎么了?”
妻子:“……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她将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到一边去,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但话没说完,又顿住了。
这一次,不必严竞锐开口询问,她便已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手拽住了丈夫的手指,迎上丈夫疑惑的目光,指着老爷子的右手惊恐道:“刚刚老爷子的手动了!”
“怎么可——”
话未说完,先听嘭的一声巨响。
严竞锐夫妇的双眸在这一刻倏地缩紧,眼神死死盯着本已经没了呼吸的老爷子突兀地从床上蹭一下坐起,紧闭的眼皮掀开,露出一双浑浊的眼望向他们。
心脏的跳动速度倏然变快,严竞锐妻子的尖叫响起的刹那,老爷子却又速度极快地闭上眼,再度嘭得一声,将上半身砸回了床上。
门外已经有过来帮忙的邻里,走进门正要找严竞锐,却先听到了尖叫。
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三四个人立马奔着尖叫声的源头而去。手指扒着门看向老爷子屋内的夫妇俩,为首的中年男人张嘴就问:“怎么了?”
严竞锐妻子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腿也软得站不住。将身体靠在严竞锐的身上,一手抚着胸口的位置,她脸色煞白地张嘴:“刚才老爷子……”
手上被轻轻掐了一下,严竞锐的妻子抬起头注意到丈夫的目光,猛地回神。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惊悚和不可思议,就这么直直说出来,怕是不合适。
想到这里,她只能摇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声音发虚道:“没、没事,就是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只老鼠。”
中年男人眉心一皱:“是吗?”
他环视一圈老爷子的卧室。
严竞锐是周边出了名的大孝子,年轻的时候单位事再多,也三天两头回来看望老爷子,现在上了年纪,操心更多。这卧室干干净净,连点灰尘都找不到,还能有耗子?而且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最开始严嫂子开口说的是老爷子不是老鼠吧?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严家夫妇的脸上,发现这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严竞锐到底当了多年刑警,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没相信妻子的话,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他一边拉着妻子往外走,一边关上了老爷子卧室的大门,生怕在几人对视说话时,老爷子又歘得一下坐起来。
那就真完蛋了。
门锁吧嗒扣上,严竞锐将妻子扶到沙发上,扭头看向中年男人,嗓音有点沙哑:“阿辉,这两天要辛苦你们了。”
阿辉闻言摆摆手:“这有什么辛苦的,要不是老爷子,我能有现在这好日子过?老爷子就是我的半个亲爹,帮着处理老爷子的身后事,是我该做的。”
阿辉本名许辉,跟严竞锐同个年纪,两人还有周边另外几个朋友从小一块长大。而严老爷子当年当过老师,便总有事没事带着一波小朋友念报识字看书,四舍五入也是他们的恩师。更别提许辉十三岁的时候家里父母遭遇车祸去世,赔偿金被父母的兄弟抢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老爷子拿自己的工资帮趁着,估计活下来都成问题。
因此,他说的这句没有老爷子就没有他的好日子,那是一点都没说错。
“对了严哥,白事知宾找了吗?”
“找了,小孔帮忙找的,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成,那……”许辉瞅了瞅夫妻俩,道,“你俩先缓一缓,我帮你们招呼人去。”
他说完带着家里人便到客厅去了,沙发上顿时只留下严竞锐夫妻二人。没了外人在场,严嫂子的表情终于绷不住,手指用力握住丈夫的手,她慌张地问:“老严,刚刚咱俩都不是眼花对吧,你也看到了……这,这到底什么情况啊!老爷子不是去了吗?怎么突然就坐起来了!这明显不对啊。”
何止不对,简直见鬼了!
严竞锐的脸色沉下来。
老爷子摔了的这两周都只能躺床上受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就算没死,也不可能那么突然又用那么快的速度从床上窜起来!
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严竞锐深吸一口气,拍拍妻子的肩膀道:“把刚才的事情放一放,就当不知道。你先去招呼下客人,我给小孔再打个电话。”
严嫂子有心想问这情况给孔兴言打个电话能起到什么作用,但看严竞锐已经沉着脸转过身朝着老爷子的卧室走去,她张了张嘴,到底只说了一句:“你注意安全。”
客厅的交谈声越来越大,意味着收到老爷子已故消息的人也都纷纷到场,她没有再耽搁,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快步朝着客厅而去。
“嫂子。”邻里看到严嫂子出现,纷纷跟她打招呼,劝慰道,“节哀。”
严嫂子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她的脸色实在难看,但大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老爷子的逝去而伤心。
“听许辉说,白事知宾已经找好了?人怎么还没来?”
“好像住得有点远,不过小孔已经接到人正在往这边赶了。”
“哎,老爷子这一走,严哥肯定很伤心。”说话的人抬眸看了眼通往老爷子的走廊口,正要问严竞锐的情况,却突地听到砰砰砰的巨大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用力地撞门。这声实在太大,瞬间便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视线齐刷刷聚焦在走廊口。
严嫂子的脸色猛地一变,蹭得起身。
“什么情况啊?”有人皱着眉问严嫂子,“要过去看看吗?”
严嫂子想到自己在老爷子房间见到那堪称惊悚灵异的一幕,用力咽了咽喉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摇头道:“没什么事,估计是老严在收拾东西。”
严嫂子有心想找个借口把周围聚集的人都驱散开,省得他们的目光老盯着老爷子的卧室。
她绞尽脑汁,看向一旁的几个大男人:“几位,我们家亲戚朋友多,老爷子这次去世估计要来不少人,要不你们帮忙给看看外面的场地能不能多搭两个棚。”
一说到正事,众人立刻将那古怪的撞门声给忽略了彻底,起身往门外走。
严嫂子瞥了眼老爷子卧室的方向,在心里祈祷严竞锐没事。
高架上。
接到严竞锐求助电话的孔兴言扭头看向桑柒柒,将老爷子诈尸的事简单重复了一遍。
桑柒柒敛下眼眸,想了想说:“回光返照也没那么夸张的,还是考虑被鬼上身了。”
普通人跟鬼可没有可比性,想要抓住那鬼,单靠严竞锐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看那鬼趁老爷子人死了还要上身窜一窜,估摸着也不是什么脑子正常的鬼,指不定能搞出顶着老爷子的身体推门出去狂奔的行为。现在严家的大部分亲戚都已经知晓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万一再看到死掉的人在路上狂奔,怎么想怎么惊悚,指不定第二天就上京北新闻,闹得人尽皆知了。
孔兴言也想到了这一点,脚下猛踩油门,SUV在空旷的路段呼啸着前行。
“老师,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到,辛苦你盯着点老爷子,实在不行就把人绑着。”
严竞锐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声音沙哑疲惫:“已经绑起来了。”
刚才他一边给孔兴言拨电话,一边推门进屋,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先见一阵阴影落了下来,床上的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赤着脚撑着两条颤颤巍巍的腿站在地板上,他佝偻着身体,瘦削的手臂垂落在身侧缓缓晃动着,有点像影视剧中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丧尸。
之后,老爷子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趁严竞锐毫无防备时,拔腿朝着他一头撞了上来。
严竞锐已经许多年没在老爷子身上感受过这么大的力道了。
以前老爷子能把他拎起来揍,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手也有点痉挛,连拎一篮鸡蛋都难得很,这次却差点把他撞飞。
严竞锐的后背怼在门板上,咚咚咚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耳朵。
眼见着老爷子还想再来第二次,严竞锐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攥住老爷子伸出来试图卡住他脖子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朝着老爷子腿弯踢去时,又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不辞辛苦培养了他多年的父亲,以老爷子腿骨的脆弱程度,估计他这一脚下去,老爷子的腿都要碎个稀烂。
没办法,踢的动作改为生扑。
将老爷子扑到在地,严竞锐单膝压着对方的腿,扯下床单,将老爷子的两只手绑了个严实。
这才算消停。
也才有机会拨通孔兴言的电话。
等待孔兴言和桑柒柒到来的二十分钟内,严竞锐先给妻子发了信息让她安心,之后便一直待在老爷子的身边。他静静地站着,望着老爷子安静得如同再次死亡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有好几个亲戚过来打算找严竞锐,都被严嫂子用借口挡了回去。这期间她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敲了敲老爷子的门,询问严竞锐什么情况。
严竞锐如实回答,听得严嫂子又是一阵心悸。
心神不宁地来到屋外,她听到几个年轻人在兴奋地讨论着即将要到场的白事知宾。
“听我妈说是桑柒柒,没想到桑柒柒路子这么野,严爷爷的葬礼都能让她来负责。”
“是咯,不过也能理解吧,桑柒柒之前实名举报好几回了,跟公安的人估计挺熟悉的。”
“我看了她的直播,对她家的纸扎品是真感兴趣,可惜我妈一听说我要买纸扎,差点把我打回娘胎,问我是不是在咒家里人早点死。”
“噗嗤。”
几人又是唏嘘感慨,又是嘲笑调侃,严嫂子听了一阵便意识到他们好像都认得小孔请来的那位白事知宾,便走过去问了两句:“你们这几个毛猴子认得那位桑小姐?”
“当然认得了,严婶,桑柒柒超牛的,一眼就看出来有人身上带命案呢!现在网友都说她是国内哪家超牛道观的俗家弟子!”
那不就是道士?
想到老爷子的情况,再联系到桑柒柒的道士身份,严嫂子的眼睛迅速亮起,终于知道了小孔为什么要极力推荐那个年轻的姑娘主持老爷子的葬礼,也知道了为什么老严意识到老爷子情况不对,第一件事儿就是联系小孔。
严嫂子那颗从见到老爷子诈尸便上下乱窜的心脏,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安稳。
她呼出一口气,祈祷着孔兴言赶紧来。
二十分钟后,孔兴言终于带着桑柒柒赶到。
许辉等人也都认识孔兴言,知晓孔兴言是严竞锐的得意门生和下属,见孔兴言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上去打招呼。
孔兴言对着桑柒柒指了指屋内的方向道:“走进客厅往右拐进去,第二扇门就是老爷子的房间,辛苦你了。”
桑柒柒说了句’客气‘,便迈着长腿,在一干人好奇的目光下走向了老爷子的方向。
许辉扭头看向桑柒柒:“小孔,那位是……”
孔兴言喊了声’许叔‘,解释:“是我请来的白事知宾。”
许辉惊愕:“嚯,这么年轻呢。”
他刚惊叹完,旁边的年轻人便咦了一声:“爸你懂啥,人家桑柒柒虽然年轻,但可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孔哥我说的对吧?”
孔兴言拍了下他的脑袋,没回答,但意思显而易见。
他转头看向脸上弥漫着担忧、明显想说点什么,但又碍于现场人多只能焦躁蹙眉的严嫂子,冲对方轻轻点了下头,安抚了一声:“师母你放心吧,桑小姐虽然很年轻,但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
旁人乍一听只以为桑柒柒处理起丧事有经验,但严嫂子知道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连忙点了点头。
桑柒柒推开了老爷子卧室的门,目光先扫向了靠在右侧的床,一眼瞧见被床单捆绑住的老人家。而严竞锐就站在边上,在第一时间抬头望向了桑柒柒。
虽早已知晓桑柒柒年轻,但亲眼见到,心底还是惊了惊。
他迈步上前:“桑小姐,辛苦你过来,劳烦你看看我爸到底什么情况。”
桑柒柒直言道:“把老人家手上的床单撤了吧。”
严竞锐一愣:“不要紧吗?”
桑柒柒摇头:“不要紧,那玩意儿已经跑了。”
如桑柒柒最初猜想的那样,老爷子这情况明显是死前被鬼上身说所谓的胡话,死后也没逃过恶鬼的折腾,这间还算宽敞的卧室内,鬼气很浓郁,但鬼的影子却没瞧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刚跑没多久。
桑柒柒皱了皱眉,心底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这鬼跑路的速度有点过快了。
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桑柒柒很快发现不止那上人身的恶鬼不在现场,老爷子的鬼魂也不在。
她回头看向严竞锐,问道:“老爷子走了以后就一直待在这屋里吗?”
严竞锐点点头:“对。”
“行,那我先替老爷子整理下遗容。”
“我帮你。”
有严竞锐的帮忙,卧室很快恢复原样,桑柒柒替老爷子擦干净脸,手指捏到他手腕骨头的地方发现的里头已经碎成了一片,估计是那恶鬼试图借用老爷子的手掐严竞锐,但老爷子到底上了年纪,身体又脆弱,没两下就把手臂给折腾碎了。
处理老爷子遗体的过程中,桑柒柒回忆起孔兴言说的那些事,偏头看向长相坚毅,眉目肃冷的严竞锐。这位叔一看就是典型的正派人员,按孔兴言的说法,估计当刑警的这些年逮了不少的犯罪分子,因此被相关罪犯记恨上,可能性简直别太高。
“孔队长把老爷子说胡话的事简单跟我提了一遍,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您面前发表过他的想法。”
桑柒柒猜是没有的。
毕竟当着人儿子的面说你老子被鬼上身了这话有点过于超前,按照孔兴言谨慎的性格,多半只会说老爷子估摸着被脏东西缠上了。
果然,严竞锐接下去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小孔说老爷子可能被脏东西缠上了。”
桑柒柒直言:“被恶鬼上身了。”
反正现在严竞锐已经亲眼见过老爷子诈尸,再说鬼上身也没那么接受不了。
严竞锐在听到’被恶鬼上身了‘这几个字时,绷紧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抿着唇,没吭声。
桑柒柒也没在意,继续说:“我俩都怀疑可能是您以前办案得罪过的罪犯,死了以后鬼魂逃了,这会儿来找您麻烦。”
“找我麻烦就为什么不上我的身?”严竞锐冷着脸问。
“很显然,上不了。”桑柒柒瞅了瞅他,“你们这种当刑警的,身上的气场很强的,这鬼修炼不到家,想上你的身,纯做梦。至于老爷子就不一样了,年纪大了,精神气也不是很好,对于恶鬼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说话间,摆脱了门外一行人的孔兴言也终于迈着大步赶到了屋内,瞧见老爷子已经被整理好,再看桑柒柒跟严竞锐明显是在对话的模样,连忙问道:“抓住了吗?”
桑柒柒:“没,跑了。”
孔兴言闻言便皱眉:“跑了?那鬼认得你?还是老师给我打的那通电话打草惊蛇了?”
桑柒柒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她现在在殡葬这个行业有一定的名气了,但游荡的恶鬼中应该没有吧?那鬼认得她的可能性估计没打草惊蛇的可能性大。
她想了想道:“跑了就跑了,能轻易说出那么多严先生经手过的罪犯的名字,就证明他跟严先生肯定是有仇的,就算今天跑了,以后也会来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老爷子处理身后事。”
顿了顿,她看向严竞锐,选择实话实说:“我没在这屋子里瞧见老爷子的魂魄。”
严竞锐和孔兴言同时皱眉:“什么意思?”
桑柒柒解释:“意思就是老爷子的魂要么自己溜走了,要么被那恶鬼带走或者吃了。”
严竞锐的心底窜起不好的预感,连忙询问:“老爷子的魂魄要是被带走或者吃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桑柒柒:“没法去地府投胎了,也就是说,没来生了。”
简单一句话,宛若惊雷劈在了严竞锐的头上。
第50章 退圈第五十天 不该也不能背负不属于他……
换做是个把月之前的严竞锐, 在听到桑柒柒这话时,恐怕只会嗤笑一声,以为是什么江湖骗子的话术。指不定再上升上升, 查查桑柒柒的底细,看看要不要抓起来教育教育。
但知晓了吴文涛的案件、亲耳听到父亲说出那么多罪犯的名字、亲眼看到本该死了的老父亲诈尸, 严竞锐的世界观早已被颠覆重塑, 对桑柒柒的说辞深信不疑。
他沉着脸,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捏成拳头,指关节用力地泛白, 浑身都散发出令人心惊的愤怒。
孔兴言显然也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
他看看严竞锐, 再看看桑柒柒, 迟疑两秒后立刻道:“这样,师父你先去外头忙, 我跟桑小姐在周边转转, 看看是不是老爷子自己看情况不对藏起来了。”
严竞锐知道眼下这事只能求助于桑柒柒,他待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作用, 最终只能深吸一口气应下了孔兴言的提议。扭头深深看一眼床上的年迈老人,他拧开门把手转身离开。
孔兴言拉着桑柒柒转了一圈,又将整个小洋楼的所有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最后来到了后院, 这里有个小菜园, 是严老爷子闲着没事自己弄的,说是自家种的菜没有农药, 吃了更健康。这会儿小青菜长得绿油油的, 一看就被精心伺候着长大的。
“没发现老爷子的魂魄吗?”孔兴言皱着眉问,得到的回复是桑柒柒摇头的动作。
桑柒柒靠在墙壁上,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旋即道:“你作为一个刑警,其实也明白老爷子的魂魄给对方带走或吃掉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孔兴言当然知道。
按照他们的分析,恶鬼既然可能是严竞锐的仇人,是有心想要针对严竞锐,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老爷子的魂魄?换位思考下,如果他是那恶鬼,他肯定要让严竞锐感受到何为痛苦,那么吃掉老爷子的魂魄就是绝佳的方法之一。
“逻辑很合理,而且老人家死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估计也没来得及跑。”就跟李老太太死的时候连有人偷了她的钱都不知道,是一个道理。
再者,就算老爷子真跑了,凭恶鬼在卧室里留下的浓郁气息来看,那恶鬼的能力比起老爷子这个刚变成鬼的老人家,强上不知道多少倍,老爷子能逃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孔兴言跟桑柒柒这么一通分析下来,完全看不见曙光,所有的预设都在往最坏的方向走。
他有些无奈地搓了搓脸,有点烦躁。
他是严竞锐的得意门生,两人共事的时候,严竞锐看他孤身一人会经常带他回家吃饭。他觉得不好意思,但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师母,都很欢迎他。老爷子见他对刑警这行是真感兴趣、对严竞锐也是真的崇拜,便老是拉着他讲严竞锐年轻时破获的案件。
那些案件他也从局里前辈的嘴里听过几耳,但了解的都不详细。从老爷子的口中才意识到原来一场看似平平无奇的案件,在办案过程中也可能惊心动魄。
老爷子那会儿就笑眯眯地问他:“小孔今年才刚大学毕业吧?你们这个年纪对这个行业肯定有种盲目的崇拜,现在听了你师父那么多险象环生、困难重重的故事,有没有打击到你?”
哪有什么打击。
孔兴言听完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翻涌。
老爷子觉得好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有前途,以后肯定能干过你师父。”
之后的这些年,孔兴言从一个普通刑警变成了刑侦支队的队长,严竞锐也从抚平区调到了西峰区,两人的关系依旧亦师亦友,但接触、联系的时间在极速下降。孔兴言在破案过程中遇到难题就会主动来这栋小洋楼寻求帮助,但严竞锐回来得总是很晚,于是孔兴言就跟老爷子聊。
聊案件,聊人生。
老爷子是个有大智慧的,一席话总能恰好地解决他的疑惑和困境。
所以,在听到桑柒柒说老爷子可能没有来生的时候,孔兴言心里不比严竞锐好受多少。
他没忍住再问桑柒柒:“真的没有办法了?”
桑柒柒说了声抱歉,又道:“魂魄是投胎的基本。但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咱们可以等抓到了那恶鬼审一审。”
孔兴言呼出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寻找老爷子鬼魂的事因为没有进展,只能暂且放一放。
桑柒柒去灵堂做了下布置,又在严竞锐跟孔兴言的帮助下将老爷子搀扶到了冰棺内。棺材什么的还是拜托景裕跟白萦心送过来的,她跟孔兴言出门匆忙,啥都没带。
这也让桑柒柒意识到,或许找不到珠联璧合的那个璧,也可以先找个凑合的先应应急。
一系列流程走完,终于有了点休息的时间,桑柒柒照例窝在角落里,捧着严嫂子递过来的水杯,一边喝一边随意观察着忙活着的众人。
期间孔兴言放下了手头的事也跟着挤了过来,桑柒柒瞅他:“你忙好了?”
孔兴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差不多了。喏——”
他抬起手指指向了正在招呼着客人、帮客人倒水的中年男人,解释道:“他叫许辉,跟我师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四舍五入跟亲兄弟也差不多了。旁边那两个也是,都是一片区长大的,听说还有一个,但是这两天人恰好在外地,赶不回来。有他们在,也用不上我。”
桑柒柒看他们干活麻利的模样,忍不住点点头。
接下去的这两天,考虑到那恶鬼随时有可能回来,桑柒柒一直待在严家没走。严竞锐和妻子见她这般上心又辛苦的模样,也实在不好意思,但看棺材里的老爷子,又担心诈尸的事重现,因此只能将让桑柒柒去休息的话咽回肚子里。
好在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桑柒柒陪着送葬的队伍一块去了殡仪馆,确认了老爷子的尸体进了焚化炉才松一口气。她是真担心那小鬼趁她不注意发癫,到时候把外头这圈人都给吓坏了。
万一再有什么“遇到事儿不用急,先掏出手机发个朋友圈”的家伙,那就真完蛋了。
回程的路上,严竞锐来到桑柒柒的座位旁坐下,压低声音道:“桑小姐,等会希望您能多留一会,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没问题。”
回到小洋楼,吃过最后一顿午饭,严家的亲戚朋友们便都离开了。
严竞锐带着孔兴言跟桑柒柒进了书房。
这三天的时间他已经接受了父亲的魂魄可能已经不在世上的事实,但接受归接受,对于那只胆敢上他父亲的身、还极有可能吃了他父亲魂魄的恶鬼的恨意却愈演愈烈。他呼出一口气,出人意料地并未询问鬼魂一事,而是将书桌下的抽屉拉开,将一叠资料递到了孔兴言跟桑柒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