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呜……”
来人力道用了不小,出手就一副想掐死他的样子。
于臣双腿都离了地,小幅度的挣扎着、踢动着……
……哎,要呼吸不上了呢……
于臣被掐的想吐,又吐不出来。
步容岚呼吸都没乱一下,一双凤眸中冷泠泠的带着刀子。
来的匆忙,一向好洁的他衣衫上还沾有未来得及拍下的柳絮。
——奇了怪了,都城这几日正是最热的时候,怎么身上还会有四五月份飘的柳絮?
于臣心里疑惑着。
“原来是你坏了本座的好事……”
步容岚哼笑一声,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薄唇无半点颜色,若非一身红衣艳艳,真像个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病人。
——离开都城的这几日,他都在养病。
不想都城的眼线来报出了点事,让他赶了回来。
步容岚虽虚弱,但要取于臣性命,还是非常容易。
他跟着小公主找到这里,等小公主离去,才出手。
“……步、步容……”
于臣脸都憋青了。
“谁准你直呼本座的姓名?”
步容岚声音轻轻。
他这音色太适合说故事了,温柔到可以催眠。
——小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是他低估了那位西北来的殿下。
步容岚知道东方燕昀给宋小安的信筒上下达了要对池醉动手的命令,他也知道宋小安绝不会动手。
要是池醉对宋小安凶些狠些,或是对待老管家残忍些……宋小安这不咬人的兔子说不定还能破天荒的咬死个人。
可偏偏。
小公主一行也不沾。
宋小安当初愿意帮助东方燕昀,可不是脑子一热为爱发狂。
这小农女心思挺大,装着一整个金鎏国。
——如今的金鎏与一百年前的金鎏全然不能比。
像皇城这种地方可能感受的不是很清楚,但那种偏僻乡镇,就日日夜夜都在体会。
宋小安不是愚妇,她有自己的打算——亏得东方燕昀自傲到觉着能把人彻彻底底拿捏在生命中,还以为不论怎么样宋小安都能原谅他、等他……
人心不是这么把控的,况且把控一个自己在乎的人……根本没这么容易。
他在七公主的饭食中下了毒。
一种能跟踪,能死亡的毒。
——最好笑的是。
这新研制出来的毒,暂时没有解药。
步容岚活生生的把于臣掐死了。
他嫌弃的丢下于臣尸身,半点不留恋的转过身——身后几道黑影从天而降,迅速收拾完尸体,犹如没出现过那般消失了。
步容岚咳了几声,抬袖掩住唇。
他习惯性的弯着眸,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毒发这几日,他性情极为暴躁。
其实这些年已经快渐渐控制不住了,唯有见血能让他平和一些。
步容岚不怕自己成为疯子,他本就是个疯子。
只怕自己输。
他不想输给任何东西,包括毒药。
——小公主是找到吴家宝藏的关键。
他一定一定,会在这个国家灭亡之前,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叮,配角于臣已失去生命迹象。】
池醉本来欢欢喜喜的下马车——
结果系统叮了一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都直接往地上栽去!
——什么叫失去生命迹象?!她,她几分钟前还在跟那个好玩儿的中年男人开着玩笑!
这,这怎么可能嘛!!!
“……公主!公主您没事儿吧!!!”
“快去请大夫!”
池醉左脚崴了一下,半天使不上力站起来。
阿元阿金忙上前扶住她,嘴上大喊着让去找人搬步辇过来。
要是往常,池醉还能大大咧咧的开玩笑说自个儿瘸了一条腿才叫真正的艺术。
现在她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甚至恨不能把伤着的腿给锯了,直接用好的那条腿马上跳到于臣的院子里,看看那人到底是死是活!
她才不相信,就这么一会会,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能没了。
【叮,请不要质疑本系统。】
这是系统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池醉:好,我不质疑你。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谁做的?为什么要做??】
【叮,请宿主您冷静一下。】
【池醉:我很冷静呀。】
【……】
系统想到人类的一句话。
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
池醉最后还是没能去于臣的院子见他最后一面。
东方逸云得知她下马车时受了伤,把在场所有的下人都打了一圈儿板子,狠狠地骂了一顿——就是阿元和阿金免受于难。
有人说这叫爱屋及乌。
“你还去哪个院子?!现在给本皇子好好进去养伤啊魂淡!”
东方逸云二话不说,直接从自己的书房一路冲到门口,打横抱起池醉——然后骂骂咧咧的进门。
“这么大的人了,下个马车还能自己受伤!”
他不高兴的嘟囔,“是不是马车太高了?还是不习惯穿这里的鞋?……哎,你提前说嘛,看看脚崴了多疼啊?”
“下次可不要这么蠢了,真的丢本皇子面子——!还有你自己的面子。”
“少看我啊,你一个公主不要面子的?!”
“……”池醉默了默,“你不是让他们改口叫夫人?”
你怎么还叫我公主?
东方逸云不自然的移开眼睛。
“——本皇子这不是还没,还没重新办一场盛世婚礼嘛。”
池醉斗鸡眼的盯了他很久。
东方逸云不看她了,左看看右看看——从院子里的假山小池看到亭台楼阁,从蓝天白云看到小草小花。
怀中的七公主一点儿也不重,东方逸云抱得毫不吃力。
他没敢把人抱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老老实实送回了池醉的院子。
这院子之前不怎样——东方逸云当初买府邸的时候就冲着这地儿大买的。
买回来之后又懒得费脑筋,捡了几处能住人的地方,就住下了。
其余院落是有打扫,但空置着,能好看成什么样儿?
老管家下了心思,才装扮的这样精美干净,还有点儿雅致。
……想到老管家,东方逸云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儿。
后来想想,老管家一张嘴,又不能吃穷三皇子府,又不碍着他什么,怎么就把人赶出去了?
在府中管了那么多年的事儿,到头来以这样难堪的方式离开——幸而今日七公主出去游玩时带回了管家,否则他真的不知……
该如何跟母妃交代了。
东方逸云轻轻地把池醉放在榻子上,别扭的替她脱下鞋袜。
动作始终轻到不可思议,像是怕碰坏了她。
七公主什么话都没说——路上东方逸云就看出来了,她貌似有心事。
出了一趟门,心都不在这里了。
东方逸云暗暗咬牙,决定要多多少少减少一些七公主出门的次数了……
不然这样下去还得了?!
他头上迟早得绿!
东方逸云起身时,袖子被拉住了。
接着,他对上那双充满疑惑的桃花眸,听着那眸主人迟疑开口:
“……我之前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嗤。”
东方逸云夸张的拍开她的手,“麻烦您老人家搞清楚好不好?!本皇子是男人!犯得上为你那一句两句的气坏身子吗?!你可别太把自己当人了啊。”
“……”池醉眨眨眼,没接话。
东方逸云立马后悔。
他干嘛要作死啊!……都说自己是个男人了,怎么敢做不敢当?!
东方逸云惴惴不安的站在床边,甚至想把他拍的那只手给打几下,捧到池醉面前请罪。
池醉本来心情很不好。
系统笃定的说于臣一定死了,而且已经被处理,不在院子里了。
凶手名字不能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查去点亮剧情。
然而看见三皇子殿下这个傻样儿……她忍不住笑了笑。
“……哎,你笑了啊,那就没事儿了!”
东方逸云抓到了她的小尾巴,跟着乐呵呵的笑:“可不准在心里骂本皇子。”
“快去请大夫吧。”
池醉垂下眸,“我的腿好疼。”
“……草。”
东方逸云瞬间变脸,他烦躁的在床边走了两圈儿,“这该死的小六怎么还不来!平时吃的饭都不知道吃哪儿去了!让干点事儿这么慢!烦死我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小畜生教训一顿!”
说着,三皇子殿下轰轰烈烈的捏着拳头出去,倒真像是要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之躯,去教训人了。
池醉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远去。
——吴家的钱到底会在哪里呢?
说起来,三皇子的府邸倒是大得很,完全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怎么,还真的爱上你的夫君了?”
正思忖间,那来去无影无声的红衣人又骤然出现在窗前,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看风景。
若非他出声,还真的不知道房间里何时多了个喘气的人?
池醉揪紧了床单,心脏跳动的很快。
步容岚。
步容岚。
她怎么没想到步容岚?!
凶手还会有谁?还能有谁?
正如剧情中处处与主角作对的反派一样……只要有坏事,不大多都是反派做的?!
【……】
系统觉得宿主大大好像被于臣之死刺激的有点偏激了,原来明明是一能讲笑话能勾人的小可爱来着。
池醉非常生气,非常愤怒。
原因是她很喜欢于臣这个人,很喜欢有他这样的朋友,或是下属。
于臣常年在金鎏国潜伏着,也曾遇到过能赏识他的权贵。
可不管怎样,不管多少金银珠宝摆在他眼前……
于臣誓死忠于西北王!
几分钟前死去的不仅是一个名叫于臣的‘半仙’,不仅是一个叫木格佘的西北人,还是西北最忠心的臣子,最潇洒的刀剑客!
凭什么、凭什么说杀就杀?!
池醉不想理会什么国与国之间的仇恨、什么家与家之间的愤恨。
她只知道,自己愤怒到浑身发抖。
再看看步容岚呐。
——哪里像是刚杀完人的样子?
他明明在外旅游了一圈儿,摘了花草回来的。
池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吓人的光芒。
“你……对于臣做了什么?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之前没有找到于臣,她一去就找到了?
池醉完全有理由怀疑,是步容岚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
或者说……
下了什么药?!
——在东厂那几日,她就知道,步容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
步容岚才不是什么容易上头的人,他一举一动都有目的,都沾满血腥。
令人厌恶,令人排斥,令人不喜。
反派不愧是反派啊……
可能站在剧情之外,她看着如此又狠又美又飒的反派还会觉着很牛x很仰慕。
身处这剧本之中——
她只想快点跑,永远不要再看见这个人了。
她更希望这人付出点代价,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
“……嗯?”
步容岚见小公主第一次在她眼前露出獠牙,还挺讶异——他笑了几声,转过身儿……池醉只看他腿刚抬起,顷刻间就到了床边。
他放大的脸直直逼近池醉。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之上。
“你以为你是谁?”步容岚眼眸分明是婉转多情、哀思凄凄的。
却偏生叫人生了一身冷汗,一眼扫过来叫人动弹不得。
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小公主僵硬的身体,沿着漂亮的脖颈线条一路往下……
他指尖拨了拨小公主的领口,眸子似笑非笑。
“于臣不过是个警告。”
“若再敢对本座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会死的更惨呢。”
池醉面无表情拍掉他的狗爪,并呸了他一声。
无论是对着这张俊美又好看的脸,还是对着步容岚那杀伐果断的身份地位……
这一声‘tui’,普通人都不怎么呸的下去。
连系统都被宿主震惊到了,半天没吭气。
它第一反应是,宿主是不是被吓傻了?吓呆了?才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举动?
或者用胆大妄为不知死活胡作非为肆无忌惮这些词比较贴切?
——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你怎么敢的呀?
池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敢的。
反正给她一次机会。
她还要这么做!
就是要有点追求!
——红衣厂公半天没动弹。
他那双薄情凤眸眨也不眨的盯住眼前近在咫尺的小公主。
黑白分明看得有点可怖。
“……你、好、大、的、胆、子。”
步容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像是气得不轻了,已经无法连成一句话了。
连东厂那些杀过不知道多少人、见过不知道多少血的杀手们,看见步容岚不耐都得抖三抖。
池醉一来自二十一世纪大好女青年,这会儿却不躲不避的直视他的眸子——
里边儿还能看出几分跃跃欲试。
……怎的,tui本座tui上了瘾,还想再来几回不成?!!
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等等!”
池醉这回反应很快——比系统摁紧急避险按钮的速度都快。
她感受到步容岚往外溢出的杀气,咽了咽口水。
决定先怂一波,等塔下发育完成了,再出去浪。
“那个,我现在跟你道歉来得及吗?”
她掐着自己大腿根,硬生生逼出一丢丢晶莹的泪花:
“我刚刚……就是口水多的没地方使,瞧你脸长得好看,我就……”
她说到这里停住。
一脸希冀的望向厂公大人。
步容岚,“……”
直说吧,你是不是早就活腻了?
系统,“……”
你还不如不说话呢,真的。
池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吓蒙了。
——没办法啊!一被吓到,她就胡说八道,就呆愣楞的站在原地,只能等死。
好不容易这次晓得自己把握了,却……不如等死。
“……哦?”
步容岚怒极反笑,“那把殿下的舌头割了,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哦?”
他掐着小公主的手指猛然用力,像是真的要这么逼出她的舌尖,然后狠狠斩断!
池醉清醒了。
——在这个时候,越怕,死的越惨。
池醉看过小说里边反派们就是恶趣味,觉着好玩儿的东西才会留着长久。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瓜怂瓜怂的,池醉纯当厂公大人这句看似开玩笑的话是真的在开玩笑。
如此,便不是很怕了。
——说起来简单。
系统快被宿主脑子里那些疯狂流窜而去的一大股弹幕给晃傻了。
【……】
为什么时空管理局没出屏蔽宿主功能?
“不。”
池醉很用力很用力的才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而仍旧不敢与步容岚对视。
她这双写满了恐惧与认怂的眼眸一亮出来,面上再如何云淡风轻都是白做工。
幸好睫毛够长,稍稍一垂,就能遮住大半。
“割了我的舌头,口水还是会从眼角流出来的。”
她一本正经的说。
步容岚,“……”你有病吧?
系统,“……”噫,好恶心。
——说这话的小公主,背挺得真是直,坐得真是端正。
她以为步容岚没看见。
那两双芊芊素手,毫无杀伤力的小爪子,都要把上好的真丝床单给抓破了。
她长而密的睫羽鸦黑得漂亮,被窗外暖金色的阳光一照——似是孔雀翎,泛着瑰紫色光泽。
颤颤抖抖着,像是要随风飘去了。
小巧而精致的耳垂上一点装饰也无,倒是梳好的发髻上插了不少金步摇。
流苏垂落下来,叮叮当当作响……真是令人心烦呢。
——眼看着,那修长秀美的手指关节用力到都氤氲出粉色。
明明怕的要死,还要故作从容的一次一次惹恼他。
厂公大人不知也是跟系统一样被恶心到了,还是觉着杀了她不是时候——总之,他暂时放过了小公主那巧舌如簧的嘴。
他凤眼微挑,从腰间抽出一截丝绸,缓缓地擦着碰过七公主的两根手指。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步容岚没错过小公主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冷漠又残忍的一提唇角,“你不是问本座对你做了什么么?”
“……”
小公主僵住了。他慢悠悠的、用一种温柔的调子道:“本座给你下了毒,不出一年——来自西北的七公主就会暴毙在三皇子府中。”
池醉猛地抬头——连头上的发簪,都抖了抖。
终于得到小公主一个正眼,步容岚说的越发起劲:“此毒暂无解。能解出来的人,都被本座杀光了。”
【池醉:??这你都不说一声的?!】
【叮,因为本系统相信宿主,定能在一年之内完成任务,顺利离开这里。】
【池醉:……这好像是两码事啊亲??】
【叮,系统重连中。】
【池醉:我*********】
——小嘴抹了蜜。
池醉抓着床单的手一松。
不知道步容岚会不会伤害自己时,她是慌张的。
怕步容岚使出东厂的那些恶毒手段,怕步容岚在某个时候出手,吓得她心里有阴影。
可一旦确定自己时日无多,一旦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突然没了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了。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离开不是惩罚,是解脱。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池醉浑身充满了勇气。
她抬眸,全然不知此时此刻自己眼中被窗外眼光照耀的多么灿烂:“厂公大人告诉我,想必有所图谋?”
“……”步容岚好整以暇的表情稍顿。
七公主自顾自的说:“你杀了于臣,自然是因为清楚本公主从他那得了什么讯息。”
“如果您之前还不确定。”
“那么本公主现在可以告诉你——”
她弯弯唇,笑容之中的恶劣一点儿不输方才的步容岚:
“让吴家珍宝落入你等阉人之手,本公主情愿毁去。”
步容岚富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没有应这句话。
——吴家剩余的那些财产具体位置在哪里,他跟东方燕昀搜了这么久都没有苗头。
只是怀疑东方逸云会知道而已,并不确定。
久住三皇子府,又颇有野心的七公主或许会找到,但答案同样也不是确定的。
小公主这样笃定的说出来……还真是可爱啊。
步容岚听见门外有动静,没有犹豫——
他红衣翻飞,瞬间就消失在房间之中。
“小六你下次再这么慢,本皇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是是是,都是奴才的错……殿下您息怒啊,别为了奴才这等贱东西气坏了身子!……”
东方逸云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大夫,跟着阿金阿元她们,还有苦着脸、脸上两个巴掌印的小六。
池醉是记得小六的,就一开始对她特别不客气的那个小厮。
——她先前说过要肃清三皇子身边的奸佞,但还未派人着手去办。
要是三皇子正直些自觉些还好,那奴才不管什么样儿都无所谓。
偏偏三皇子耳根子软,奴才说个什么话他就听进去了,就仗着自己的身份胡做了。
一个主子反而被奴才牵着跑,是非常离谱的事儿。
所以,这些奴才一个都不能留。
小六本是垂着眼的,听三皇子的训。
约摸着是池醉的目光太让人忽视不了了,他一抬头,就对上七公主的眼。
七公主嚣张跋扈惯了,目光如炬的盯着他时——
总让小六心底一寒。
比直接拿板子打在他身上都疼。
“快给公主看看!”
东方逸云也不坚持喊她夫人了,喊回了公主。
这个发现让池醉多看了他一眼——而东方逸云却梗着脖子看向一旁,眼神愣愣的、呆呆的,一看就很涣散,脑子里在放空。
大夫面生,像是刚来府中没多久。
“公主,请。”
大夫面容俊秀,笑起来很温和。
他垫好了软帛,恭恭敬敬的说道。
池醉提起裙摆,脱下了鞋袜。
她还挺不好意思的……早知道那会儿就不跟步容岚拌嘴了,直接去洗个澡多好。
浑身香喷喷的,也不用担心了。
出于某种心情,池醉的另一只手往阿元的方向伸过去。
阿元不知道公主有什么事儿,但仍然挤开阿金和东方逸云上前来,握住了池醉的爪爪。
“……!”
小六这下完全不敢抬头了。
这个奴婢真真好大的胆子!三皇子还站在这里喘气儿呢,就敢直接撞开上前了!
东方逸云:……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呵。
“抱抱。”
步容岚人走了,但留在她心里的小阴影还在。
她一想到那厮阴鸷、充满戾气的眼神,就心肝儿直颤。
听着七公主可怜巴巴的声音,看着这楚楚动人的眼眸……
阿元没耽搁,说抱就抱上了。
还怕抱得公主不舒服,直接坐到了床边,张开双臂将小公主抱了个满怀。
一边抱着,一边不忘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着。
池醉温顺的把小脑袋靠在阿元脖颈处,小幅度的蹭了两下——
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东方逸云。
我不嫉妒,我嫉妒什么,呵。
他尽量想表现得‘成熟’‘沉稳’一些,甚至将双手掩入袖中,负在了身后。
可那双手握拳用力到发白、发红,面上想笑都显出几分狰狞。
大夫本来心中还对这位七公主有忌惮——毕竟她的‘凶名’皇城之中无人不知。
但望着七公主一受点伤就软成一团的样子……心中难免柔和些许。
到底是个半大的女孩子,尊贵的身份令她娇气了点儿,并非十恶不赦。
大夫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脚踝处,笑道:“没有大碍,只需用上草民调制的药膏,抹十天半月即可。”
“期间谨记切不可……”
大夫慢悠悠的说了些注意事项,阿元和阿金都表情凝重的点头——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原地变出几张纸一根笔,一字一句的写下来才好呢。
大夫说完,正准备将七公主的脚重新套上鞋袜。
阿元却小声打断:“不必。公主困乏了,放到床上吧。”
大夫再一看——原来那靠在小婢女身上的七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大夫失笑的点点头,又准备帮忙阿元将七公主放到床上——
东方逸云挤了过来,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到一边去。
“……”大夫。
“去,去去去!”
东方逸云连阿元一起赶,跟母亲护犊子一样把睡着了的七公主抱在怀中。
他小小的遮住七公主的耳朵,瞪着阿元说:“你这婢女好大的胆子啊!——大夫看诊完了就算了,你怎么还让他随意碰七公主的脚?!”
“……呃,这个应该没……”
三皇子的音量虽尽量压低,但凶狠之气不减。
阿元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的说:“应该没事的……吧?”
在大夫眼中,七公主不是七公主啊,就是一个病人而已。
不分男女,不分美丑,不分国籍……这有什么呀?
然而三皇子却是介意大发了。
他道:“你家公主长得这么好看你心里没数啊?不管是谁,只要是个能呼气的,你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阿元。
三皇子絮絮叨叨:“下次再让本皇子看见你如此不小心,就把你给换了!……算了,换了你公主肯定又要不乐意了,还是多加两个手脚麻利的吧,你也忒不靠谱了……”
“……”阿元。
我觉得我比您靠谱多了,真的。
阿元很想翻白眼,但是主子面前,多少还是得注意分寸。
她与阿金一同低头应是。
三皇子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走了,只留了阿元一个。
他小心翼翼的将池醉放到床上,又不甚熟练的替她盖上被子。
他还让阿元把药膏给他,他亲自来抹。
“……”牢记‘不能让能呼气的活物靠近七公主’的阿元。
我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三皇子殿下,您是说您不是个活物,还是说您不是个东西呢?
东方逸云嘴上硬的很,心里却也发憷。
他向来是让人伺候惯了的,别说伺候人——就是让他说几句好听的话,也是极少数人才会给面子的。
东方逸云生在皇家,又无君临天下的豪情壮志,自然活得痛快肆意些。
床上的池醉睡得很沉,像是累了很久。
她闭上眼与睁开眼时截然不同——
若是用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人,神都无法抗拒七公主提的任何要求。
她爱穿颜色鲜丽的衣裳,五官又那样精致美艳,不用说话,就令人自行惭秽,心中自觉比不上她的千分之一。
纵然嚣张跋扈、桀骜不驯,也会有万千个理由为她保驾护航。
若是轻轻阖上那一双眼,宛若所有轻巧灵动的生机在那一瞬间就骤然褪去了……只余宁静柔软的静谧。
都说西北的女人像老虎,像野兽,像一切凶悍而又杀伤力强的玩意儿。
可东方逸云就觉着,七公主像猫。
像蓝斯国进贡上来的纯种猫。
白白的毛,湛蓝的眼睛……尖尖的小耳朵动一动,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东方逸云没养过猫,他粗手粗脚惯了,很少对一件事物耐心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