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人家作者:听金坎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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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大事小事,都是曾庆良做主。
王娟自己心虚,说不过小姑子,也骂不过那么多人。待会施英华过来,她一个人不是对手,还是得让公公出面。
林家珍没主见,安抚不了女儿,又没其他办法,赶忙跑去厂里找人。
曾舒仪知道她妈去干嘛,这也是她想达到的目的,这会不回家了,坐在巷口,挨着两个婶子坐。
她也不说话,就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听其他人帮她骂大嫂。
大约一小时后,一声怒吼传来,是曾庆良跑着过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回家去!”曾庆良瞪着女儿,这会请假回来,得扣半天工资,他憋着一肚子火气,又去看边上的媳妇,“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是你生的,你不会打,不会骂吗?”
林家珍说不上话来,唯唯诺诺地低下头。
曾舒仪没动,“爸,惹事的又不是我,你只骂我,却不骂大嫂,你怎么对她那么好?”
这话一出,有些老头看曾庆良的眼神不一样了。
曾庆良是觉得丢人了,就算女儿不满意相亲对象,也不该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好了,被刘喜旺这些人知道,用不了两天,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
“少他么废话,给我滚回去,有什么事不知道在家说吗?”曾庆良道。
“我想在家说啊,是大嫂非要动手!”曾舒仪还是没动,心想庄家婶子怎么还不来?
这时王娟闻讯而来,眼泪汪汪地道,“爸,我真是要憋屈死了。我好心好意给三妹介绍对象,她却把我想成大恶人,这……这让我怎么活?”
“你也给我闭嘴!”曾庆良憋了一肚子火,“屁股长脑袋的蠢货,向平怎么看上你个蠢玩意?”
王娟本来还想再哭一会,被公公凶了句,瞬间愣住。
这时二娃子带着施英华来了,她一到,刘喜旺立马跑过去,夸张地道,“庄超媳妇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曾家要打出人命了。我和你说啊,这个王娟心真坏,是这么一回事……”
他转述的同时,不忘给自己加点戏份。
偏偏刘喜旺年纪大,曾庆良想凶又不敢,只好掐准时机打断,“庄超媳妇,真没大事,就是两个孩子拌嘴吵架。不打扰你工作了,这点家事,我们自己可以处理。”
施英华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曾庆良,又去看王娟她们,目光落在曾舒仪额头的大包,立马皱眉,“这叫没事吗?都打成这样了,当嫂子的怎么能这样对小姑子?”
她娘家嫂嫂也凶悍,想到自己小时候吃过嫂嫂的亏,下意识地站在曾舒仪这边,“我来都来了,去你家把事情说清楚。”
曾舒仪怯怯地说了句,“庄婶婶,谢谢你。”
看曾舒仪这样,施英华更可怜她了,拍拍曾舒仪的手,“别怕,有妇联在,没有人能逼你嫁人。咱们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谁也不能逼姑娘嫁人,更不能卖女儿!”
这话是故意说给曾家人听的,曾庆良脸上臊得慌。施英华却拉着曾舒仪的手,一块进了曾家。
至于其他人,施英华没让进来,“大家伙先散了,有我在呢。”
刘喜旺最爱凑热闹,“庄超媳妇,我们相信你,但我们好歹是长辈,让我们一块听听,别让人欺负舒仪。”
施英华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
曾庆良看那么多人挤在门口,心里憋着火,只想速战速决,“庄超媳妇,我家真没逼舒仪嫁人,只是让她去相亲,又没说一定要她嫁。”
“那我问你,照片和家暴的事,你知道吗?”施英华在妇联干半辈子,很多事都见过,见曾庆良摇头,心里松口气,还算曾庆良是个人。
她又去看王娟,见王娟眼神避开,心里清楚了,“你们是一家人,今天打,明天闹,日子哪能好过?”
曾庆良比施英华还要大好几岁,现在被施英华训,心里很不得劲,碍于门口那么多人,他只能憋着气说“是”。
王娟说不是她闹。
“那你给舒仪介绍那种男人,舒仪不高兴不是正常吗?”施英华也了解曾舒仪,小姑娘要强,去相亲发现被骗,肯定心里不舒服,“照片的事别说你不知道,这话说出来骗鬼吗?”
她直直地看着王娟,直到王娟低下头,“至于家暴的事,你知道还给舒仪介绍,那是你人品低劣。若是你不知道,也要怪你不了解清楚就给舒仪介绍。我说王娟,你也是女人,你怎么不能将心比心呢?”
王娟:“我……”
“行了,你别解释了。”施英华工作多年,调解出经验来,就曾家这样的,关起门来还是要继续过日子,不然谁有本事搬出去吗?
谁都没有。
施英华去看曾庆良夫妇,“今天这事,是王娟不对,本应该回家和舒仪道歉,却还动手,应该让王娟道歉赔礼。你们没意见吧?”
林家珍去看曾庆良,曾庆良“嗯”了一声,只想事情快点结束。
施英华再去看曾舒仪,“舒仪,你说呢?”
曾舒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压着心中得意,小声问了句,“只是道歉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王娟没忍住,站起来指着曾舒仪。
曾舒仪受惊地往施英华身边靠了靠,“婶子你看到了,我大嫂又想打我。我的头好疼,你说我会不会死了啊?”
看到曾舒仪额头的大包,施英华眉头紧皱,瞪着王娟道,“你消停点吧!人舒仪还没说要什么,你就想发脾气,我看你平常就嚣张吧?”
“舒仪你别怕,婶子带你去医院检查,医药费让你嫂子出!”
“我还要赔偿。”曾舒仪适时加一句。
她嫂子是出了名的抠门和爱占小便宜,不借着这个事要点钱,那她白白被人算计一场,太憋屈。
付医药费,还得拿赔偿,王娟当场不干,“爸,你听听舒仪说的什么话,我都没碰到她,怎么能要我赔偿,说出去多难听?”她知道公公好面子。
曾庆良也觉得不好听,结果没等他开口,曾舒仪幽幽地说了句,“不给赔偿,我就去找大嫂领导,让她领导听听,她是怎么拿好处卖小姑子的。”
这话一出,曾庆良立马没法了,因为他知道三女儿干得出来,“小娟,要不你给她点钱。”
反正都是曾家人,钱从左口袋到右口袋,对曾庆良来说都一样。
王娟想到小姑子以前干过的事,后悔自己鬼迷心窍,为了二十块好处,招惹个惹事精。
她最近正在讨好领导,想升组长。如果曾舒仪去厂里闹,别说升组长,很可能要被骂。
再心疼钱,王娟也只能咬着牙问,“要多少?”

要多少,肯定不能是曾舒仪开口。不然邻居们,会觉得曾舒仪闹过头。
曾舒仪去看施英华,这事施英华有经验。
施英华最痛恨欺压小姑子的人,知道曾庆良偏心,替曾舒仪多要一点,“十块吧,舒仪这个样子,最近不能做事,王娟你得拿出诚意来。”
“什么十块?”王娟两口子,一个月才给公婆交十块钱生活费,一下子要她十块钱,等于要她命,“施主任,会不会太多了?”
她原想着给个一块两块就算了,十块钱,她肯定不给。
“再多,也不会比你娘家许给你的好处多。”施英华撂下一句话,放下脸来。
说到这个,王娟更是有苦说不清,堂哥家是许诺了好处,但她还没拿到手。
看着门口挤的老头老太太,王娟放低音量,“主任,少点吧,十块钱太多了,我还得给这死丫……给舒仪出医药费呢。”
施英华去看曾舒仪,见曾舒仪低头没说话,知道曾舒仪的态度后,坚持要十块,“事情是你自己做的,不给也是你的事,往后巷子里的人怎么说你,都别到我这里哭。”
给了赔偿,又道歉,这个事就算结束,要是有人再说三道四,王娟还可以找施英华出面。但是不听她的调解,以后有什么事,她就不管了。
巷子里的住户都是普通人,施英华在巷子里很有威信,不然也不会派人请她。
门口的刘喜旺看热闹不嫌事大,呵呵道,“庄超媳妇说得对,你王娟舍不得钱,又那么嚣张,我看你本事那么大,搬出去算了。”
王娟快哭了。
曾庆良皱着眉道,“刘大爷,这是我家事!”他的忍耐到了极限,看儿媳妇没那么顺眼,“小娟,去拿钱。”
“爸,我……”
“拿钱!”曾庆良吼了一声,吓得王娟不敢多说什么,擦着眼泪回房间拿钱。
曾舒仪接过钱,再跟着施英华去医院检查,反正不是她花钱,医生说什么,她都配合。
到了傍晚,施英华送她回家时,家中其他人也回来了。
施英华去看曾庆良,“庆良啊,女儿也是人,别只看重儿子,说不定你以后得指望女儿呢。”
她是妇女主任,在她眼里,儿子女儿都一样。谁要是和她掰扯儿子才能光宗耀祖,她能和人吵半天。
等施英华走后,一大家子都看向曾舒仪。
曾家现在一共十口人,老大曾向平,五年前顶了他妈的工作,和王娟结婚后生下女儿曾玉玲,今年三岁了。
两口子都有工作,按理来说手头会宽裕,但王娟对自己和婆家扣,对娘家非常大方,所以宁愿挤在婆家拮据过日子,也不肯搬出去。
老二曾舒月和她妈一样,做人做事都很能忍,她和曾向平只差一岁,家里把工作给了大哥,她只能下乡去。
她长得漂亮,没少被当地知青骚扰,后来和村里的何东结婚,也生了个女儿。
半个月前携家带口返城,看样子打算在榕城定居下来,但一直没找到工作,夫妻俩在曾家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
老三就是曾舒仪,从小看着大哥欺负二姐,养成又争又抢的性格,这会见全家都望过来,半点不心虚,自然地去看她妈,“晚上吃啥?”
林家珍瞥了眼她男人,揉着围裙不敢说话。
老四曾向民很得宠,也是家里胆子最大,最任性的一个,笑着凑过来,“三姐,听说大嫂给你钱了,你还管家里吃啥,带我下馆子去呗?”
十几岁的小子特别皮厚,谁都不怕,一心只想着好吃好喝发大财。
“你想得美,那是我的钱!”曾舒仪另有用处呢!
话音刚落,王娟摔门回屋,不想多看曾舒仪一眼。
曾庆良不悦地看着女儿,“现在你高兴了,有什么事不能一家人坐下说?非要闹到所有人都知道,咱家丢了脸,你就满意吗?”
他最在意的,就是今天丢了面子,而不是儿媳和女儿吵架,更不是女儿的相亲对象如何如何。
面对亲爸的指责,曾舒仪早已习惯,平静地道,“爸,是我要闹吗?大嫂不存坏心,我能闹起来?”
“还有,她不动手,我更不会跑出去。”
“我本来打算等你回来,是大嫂不干啊,你说我让家里丢人,但你就不关心我有没有受欺负,心里委不委屈吗?”
连着几个问题,曾舒仪都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在问。
因为她知道,她爸不可能站在她角度思考,更不会在意她难不难受。
“你个死丫头,我和你说话,你还教育我起来?”曾庆良捡起拖鞋要打人。
结果曾舒仪站着不动,“爸,你要动我一下,你信不信,我让巷子里的人今晚继续看咱家热闹?”
“你你你……你气死我算了!”曾庆良拿曾舒仪没办法,转头去骂老婆,“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其他本事没有,和家人作对的本事一大堆!”
林家珍:“我……”她慢慢低下头去。
曾向民有些不耐烦,“妈,我饿了,咱们还能吃饭不?”
曾向平也从房间出来,说他吃完饭还得去夜校,说完特意看了眼曾舒仪。
大儿子读书是大事,曾庆良摆摆手,示意林家珍去端饭。
林家珍刚去厨房,曾舒月立马跟上帮忙。
曾家晚上吃地瓜饭,一盘丝瓜鸡蛋,还有一盘红烧冬瓜。
鸡蛋很快被曾向民挑走一半,曾舒仪手快,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又给外甥女夹。
王娟没出来吃饭,在屋里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曾家人训斥曾舒仪,气冲冲地出来抱走女儿,带着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两个菜走了。
曾向平刚吃两口饭,不太高兴地追了出去,“你干嘛去?”
“你还会关心我们母女啊?”王娟心里难受极了,“我要被你们曾家人欺负死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甩开曾向平的手,女儿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头也不回地回娘家去。
曾向平一个头两个大,又快到上夜校的时间,回来冲曾舒仪发火,“你大嫂出于好心才帮你介绍对象,你不满意就算了,干嘛要闹成这样?都是一家人,你斤斤计较,对你有什么好处?”
曾舒仪一边吃饭,一边道,“那大嫂以后把你女儿嫁给会家暴老婆的老男人,你别吭声。”
“曾舒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曾向平摔了筷子。
曾舒仪还在吃,不吃饱,夜里肚子饿了,家里可没零嘴吃,“我提醒你一句啊,是你老婆的错,别想让我受气服软。自己的老婆自己哄,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搬出去呗,正好爸妈觉得家里挤。”
曾向平和王娟是双职工,之前有机会申请一室的职工宿舍,但两个人没申请。
嘴上说孩子太小,需要人照顾,其实是知道,搬出去的开销更大,洗衣做饭还得自己来。王娟算得精,宁愿在婆家挤着住,也不想搬出去单住。
论嘴皮子,全家就曾舒仪最厉害。
曾向平说不过妹妹,咬着牙说了句,“曾舒仪,你也是大姑娘了,多和舒月学学,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样!”
曾舒仪看了眼一直默默吃饭的二姐,她回来好一会儿,都没听二姐和二姐夫说一句话,她才不要像二姐一样。
吃得差不多,她放下筷子,“女人该有什么样?低眉顺眼,事事都以你为先是吗?不过大哥,家里是第三次供你复读了,你要再考不上大学,巷子里的人要说钱丢水坑还能听个响,你呢?”
没考上大学,是曾向平心里的一根刺,不懂为啥,明明他成绩中上徘徊,第一年是自愿报高了。但第二年离录取线差了二十几分,得知成绩时,他差点晕过去。
看大哥黑着脸,曾舒仪起身道,“不如大哥你把工作让给我,你安心读书,说不定明年真能金榜题名,你看怎么样?”
占着工作,又想考大学,什么好处都想抓着,曾舒仪冲她大哥甜甜一笑,不要太讽刺。
“做梦吧你!”曾向平气都气饱了,回屋拿了书包就走。
林家珍追了出去,“向平,这个地瓜你拿着路上吃。”
“不吃了,我气都气饱了。妈,不是我说你,你们再这样宠三妹,迟早有一天宠出问题来。”曾向平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至于接王娟?
他没那个闲工夫,正好耳根清静几天。
林家珍看着大儿子走了,回去时,二女儿已经在收拾碗筷,叹着气找到三女儿,
曾家一共三间房,曾庆良夫妇一间,曾向平结婚后住一间,还一间隔开给曾舒仪和曾向民住。
因为多了曾舒月一家,不得不在客厅又摆上木板,给曾向民和何东睡。
这会房间里没其他人,林家珍坐到三女儿边上,语重心长地道,“舒仪啊,你爸说不管你了。”
“那替我谢谢他。”
“你……”林家珍无奈地看着女儿,满脸愁容,“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办啊?不结婚,又没有工作,你总要给自己谋划个出路啊?”
姑娘家大了,总要嫁人,就算她愿意养女儿一辈子,家里其他人能同意吗?
林家珍愁得头都大了。
曾舒仪说她有规划。
“什么规划?”林家珍问。
“我的事,你别管了,还是多管管我弟弟,他一天天地往外跑,别又去派出所捞人。”曾舒仪脱了鞋躺下,不想和她妈多说。
林家珍却不放心,“你别乱搞啊,你爸说了,报纸上都是乱写的。政策不可能说变就变,你要是敢去投机倒把,你爸真会动手揍你。”
“你听妈一句劝,咱家没本事给你找好工作,趁着你还年轻漂亮,给自己找个好点的对象。咱们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能像你二姐,随便找个人嫁了……”
耳边的絮絮叨叨太烦人,曾舒仪干脆捂住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等曾舒月进来,林家珍听家务活都干完了,才起身道,“劝劝你妹妹,别让她以后后悔。”
门被关上后,曾舒月坐在自己床上,好半天才开口,“舒仪,其实……”
“二姐,如果你要劝我的话,你先想想,你为什么一定要带胜男回榕城,而不是在乡下务农。你嘴上不说,我心里清楚,胜男胜男,你不是也心有不甘吗?”胜男是曾舒月女儿的名字,曾舒仪第一次听到时,就懂她二姐的意思。
屋内静了下来。
曾舒月把刚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这个时候,找工作可不好找。”
她回城半个月,能找的工厂都找了,还托人找关系,结果连个临时工都没找到。厂里的人说,返城知青太多,工厂解决不了那么多工作岗位,很多单位早就招满了。
再这样下去,她带来的那些钱,要坐吃山空了。
曾舒仪坐起来,长眉微挑,笑盈盈地道,“二姐,我知道你想在榕城扎根,但有钱才能立足。你想挣钱吗?”

“我当然想挣钱。”曾舒月携家带口返城,就是想带女儿在榕城扎根,不想女儿在农村长大,以后平庸无为。
但是怎么挣钱呢?
他们夫妇,连工作都找不到。
“二姐,你看你工作也找了一段时间,你觉得还能找到吗?”曾舒仪问。
曾舒月叹气道,“我打算,让你姐夫先回去。妈虽然没说啥,但大哥明里暗里提了几次,说我们来了后,家中生活质量低了很多。还是得挣钱,这会回村里,还能赶上秋收,帮人割稻子干活,多少挣碗饭吃。”
总比一家子都在榕城吃老本的好。
“我大哥还好意思说这话,家里就他花最多钱,你们的生活费,也是跟着他们夫妇俩交。总不能他们一人五块,让你们一人十块吧?”
曾舒仪想骂真不要脸,但还是忍住了,把话题拉回重点,“二姐,现在工作是真不好找。好不容易多出一个岗位,等咱们知道时,人家早已内定,根本轮不到我们。你知道巷子里的王朝阳吗?”
“知……知道。”
“我今天相亲时,看到他在卖鱼丸,一顿饭的功夫,全卖完了。”
说到挣钱,曾舒仪眼睛亮晶晶的,“以前王家可是巷子里最穷的,最近一个月,王家隔三差五买鱼买肉,王婶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曾舒月听明白了,赶忙摇头,“不成的,爸说了,我们要是敢干个体经济,会打死我们。而且买卖哪里是说做就做,要是亏了怎么办?”
“做生意嘛,总是有挣有亏,这是正常。”曾舒仪道。
“不行不行,我就那么点钱,不能亏了。”曾舒月连连摆手,反而劝曾舒仪别干,“舒仪,你别犯傻。投机倒把的事不能干,咱爸说得对,政策不可能说变就变,可能马上又改回去。你老老实实听爸妈的,要么找个工作,要么找个好对象。”
得了,曾舒仪白浪费口水。
这时外甥女开门进来,曾舒仪和小孩儿笑了笑,躺下不准备多说了。
她二姐这个人,还是太软弱,和二姐合伙,这条路走不通。
要不是她自己没本钱,也不至于这样愁。
挣钱多好啊,从恢复高考后,越来越多挣钱的门路。
有了钱,才能给自己买雪花膏,吃鱼吃肉,一个人住一间房。
没有钱,就像曾舒仪现在这样,吃饭做事都要看人脸色,更没有自己的隐私。
曾舒仪想过好日子,做有钱人。
既然劝不了二姐,她再寻其他出路。
家里没有电视机,关了灯便睡觉,曾舒仪习惯了早睡早起,很快进入梦乡。
另一边的王家,却是一家子坐在客厅里。
王娟抱着熟睡的女儿,泪眼汪汪,“爸妈,他们曾家太过分了,我好心替他们办事,最后还落了个刻薄小姑子名声。医药费加赔偿,去了我十五块啊!”
“啥玩意?”王志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你小姑子要那么多钱,你公婆都没说什么?”
“就是我公公让给的!”王娟越说越气,那可是十五块钱,够她交一个半月生活费了。
“这个曾庆良,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王志刚道,“相亲不成就不成,还讹钱起来,明天我去找他,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田小花看看爱人,又看看女儿,“小娟,你大伯那,知道不能成了吗?”
当初女儿可是信誓旦旦说能成,现在闹成这样,别想了,曾舒仪肯定不会再点头。
王娟不敢去大伯家,摇了摇头,“我直接回来了。”她吃了大伯不少东西,今天还打包两份菜,结果让巷子里的人都知道堂哥打女人。
她现在最怕大伯家遇到巷子的人,那大伯母一定不会放过她。
“志刚,明天你和大哥说一声,小娟已经尽力了,是曾舒仪没眼光。”田小花说着打个哈切,“还有你小娟,再吵再闹,你现在都是曾家的人。你公婆怎么看你不重要,你得让向平站在你这边,他们曾家不是最看重向平么,有向平帮你,我不信你小姑子斗得过你。”
说来说去,还是女儿手段不够厉害,“妈跟你说过的,日子再怎么过,都要把男人得心笼络住。等向平来接你时,别耍脾气,老老实实和他回家去。你二弟已经和女方说好彩礼,你得帮着出一半。”
王娟结婚前,就一直上交工资,婚后更不必说,每个月还得给十块钱孝敬。
现在她弟弟要结婚,她这个当大姐的,自然应该出钱出力,她没觉得有什么。
让王娟最气的,还是不识抬举的曾舒仪。
还有大伯家不好交代。
她大伯母,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愁了一晚,想着曾向平肯定会早早来接自己,心里虽然憋着气,但她妈说得对,还是得回曾家。
不然她不在家,她婆婆有什么好的都给其他人吃,她岂不是亏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左等右等,王娟都没等到曾向平接她。下班回来时,想着曾向平该来了,一直到天黑,也没等到曾向平。
这下王娟更气了。
她二弟王卫国抓了把瓜子站在门口,往远处看了看,还是没看到他姐夫,回来时一副看戏口吻,“姐,都这个点了,姐夫肯定不会来,他不想和你过了?”
“你说什么呢?”王娟往门外看了眼,有些失望,“你姐夫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今天有事,明天肯定会来。”
嘴上这么说,心里犯嘀咕,怪曾向平不早点来接。明天曾向平来了,她肯定要骂两句。
王娟回屋里,问她爸,找她公公没。
“哼,你公公那个人,就是无赖。我和他讲半天大道理,他却说小辈的事,他不好插手。他不好管,怎么让你给钱赔偿?”
王志刚撇嘴骂人,“还有向平,他怎么还不来接你?他想不想过日子了?”
王娟心里也急,她只是想发发脾气,让曾家人害怕,没想离婚。
怎么回事,曾向平真不想和她过了吗?
此时此刻的曾家,林家珍在劝曾向平接王娟。
曾向平刚吃饱,回屋拿了书包,“她要闹脾气,就让她在娘家待几天。我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哪里有时间哄她?过几天吧,等周末再说。”
说完他骑上自行车,出发去夜校。
曾向平不想去接王娟,还有一个原因,他怕巷子里的邻居看到王娟,就想到王娟和妹妹的事。
过个几天,巷子里的人不记得这个事,再把人接回来,也就不会谈论这个事了。
曾向平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后,差点撞到一个人,“谁啊?不长眼睛吗?”
抬头看到是三妹,曾向平皱着眉,“我说舒仪,你长本事了啊,晚饭不回来吃,天黑了才回家,你干嘛去了?”
曾舒仪没好气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曾舒仪转身进了巷子,进门前,先趴在窗户上看她爸不在客厅,才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
不过还是撞上她弟弟。
“爸妈,我三姐回来了!爸,你刚刚不是说要打断我三姐的腿,快来啊!”曾向民笑呵呵地大喊。
曾庆良立马冲出房间,“你干嘛去了?饭不回来吃,你想干嘛?是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爸,我和妈说过了,去找我同学。路上发现没钱坐车,才一路走回来。”曾舒仪说起谎话来,脸都不红,赶忙给她妈使了个眼色。
林家珍怕爱人真打女儿,赶忙道,“是啊,舒仪说过的,是我刚才忘了。”其实没有,但她习惯为每个孩子打掩护。
“这事都能忘?”曾庆良凶道,“你这脑子啊,不用拿去烧了。”
他又去看女儿,“和什么同学,男的女的?”
“女的,肯定是女生,就是来过咱家的小黄,她家里不是给她找了工作么,我想着问问她,有没有门路。”曾舒仪笑呵呵地,“爸妈,你们早点休息,我也回屋了。”
转身进了房间,曾舒仪才松口气,她是去找门路了,不过是找做生意门路。
不过曾向民真找打,出去洗脸时,看弟弟蹲在院子里刷牙,她抬脚踹了过去。
“三姐!你干嘛!”
“以后你嘴再那么多,我揍到你哭都哭不出来!”曾舒仪握紧拳头,弟弟比她小三岁,从小都被她揍。
曾向民撇着嘴,“你就会欺负我,有本事你揍我大哥大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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