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长风by十三涧
十三涧  发于:2025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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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后爱|温婉中医传人× 冷硬空军上校 】
江茗雪作为元和医馆的第九代传人,肩上背负着家族世代荣光,无心儿女情长,偏偏年纪见长,被催婚催到医馆。
这天医馆接待了一位空军上校,身形宽阔劲松,眉眼冷漠,周身萦绕着浓重的戾气。
说是替母亲拿药,可江茗雪看了一眼药方,里面分明有一味“阳起石”……
这样要面子的病人她没少见,她淡淡瞥了一眼对方的名字,起身拿药。
上校临走之时,她鬼使神差地喊住他:
“容先生,结婚吗?”
容承洲平日在战场出生入死,朝不保夕,不愿耽误姑娘家,是以身边从未出现过女人,连亲妈都比他着急。
却没成想三十岁这年平白得了个妻子,她说他们有一点很适合搭伙过日子。
他问是哪一点,对方却支支吾吾不愿说。他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二人当场决定领证。
领证完没两天,他去出新任务,一年后才回来。
迟来的新婚之夜,对方并不抗拒。
落地窗外夜色如墨,江茗雪微红的眼眸裹着潮气,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医术……
『我寄长风,遂尔青云。』
注:本文空军和中医的相关内容均来源于网络,存在很多私设,请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成长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词:主角:江茗雪,容承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接诊接到领证一年的老公。
立意:我寄长风,遂尔青云。

来海宁巡诊的第二天,江茗雪的胳膊上就起满了疹子。
在北城待久了,乍一来到最南边的湿热之地,全身器官都在叫嚣着抗议。第一天晚上就开始头晕、呕吐、胃不舒服,还被毒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现在胳膊上红点遍布,已经分不清是蚊子包还是红疹子,饶是像江茗雪这样沉稳肃静的性子,如今也不禁轻蹙眉头。
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学徒,许妍是其中之一。她的反应倒是没有很强烈,但也逃不过半夜蚊虫的叮咬。
她忍着痒意打开药包,翻来覆去却没有找见她们出行常备的止痒药膏。
“哎呀——”许妍后知后觉拍了下脑门,“都怪我,上次的药用完了,我昨天出发的时候还想着带一罐出来呢,结果光顾着忙别的就给忘了。”
“对不起,茗姐。”许妍越说越愧疚,“都怪我不好,我去给你现调一副出来吧……”
江茗雪唇线轻抿,没有责怪她,看了下时间:“没事,言泽他们那里应该还有,等他们到吧。”
言泽是她带的男学徒,和另外一名学徒在她们后面出发,现调药膏至少需要四个小时,还不如等等他们。
“嗯嗯好的好的。”许妍忙不迭给言泽打电话确认,并催促他们快点。
再快也得忍一会儿,江茗雪下意识想挠一下胳膊,快要触碰到时又强制收回,转到臂弯处的穴位用力按压缓解。
看她这幅样子许妍愧疚极了:“茗姐,不然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让病人们等一会儿也没事的。”
江茗雪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不了,我把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看完再说。”
分馆的医生出外诊了,现下没人能替她。
许妍张了张嘴,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又默默合上。
最后一个病人是高中生,因为学习常年低头,再加上坐姿不端得了轻度颈椎病,需要配以针灸治疗。
江茗雪让他坐在诊疗室的床上,自己站在诊疗室的床边替他施针。
含蓄内敛的男生第一次尝试针灸,有些紧张,肩膀绷得很紧,江茗雪轻声细语对他说:“数数窗外那棵槐树的左侧第七根树干上有几只鸟?”
男生依然照做,目光由上至下一根一根地数。
一、二、三、四、五、六……
“嗯?医生,没有第七根啊。”男生有些懵懂。
江茗雪笑笑,捏第一根针的手缓缓抬离:“扎好了。”
男生后知后觉,讪讪地笑了。
这个姐姐好温柔,原来针灸一点都不疼。
之后的十几根针都很顺利,江茗雪时不时会跟他聊两句让他放松心情,毕竟谁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患上颈椎病。男生被她引导着也会主动讲一些自己平时的生活习惯,询问她哪里需要调整,江茗雪都细细回答。
相反,不淡定的反而是站在一旁打下手的许妍,看着江茗雪在风扇下面额头还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禁替她捏了把汗。
完全不敢想象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在浑身起了无数疹子的情况下,手腕还能稳如磐石。
明明自己也浑身难受,却还能分心来安慰病人。
十四根针扎完,她看见自己老师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
江茗雪终于腾出手拿帕子擦了擦汗,刚才施针时身上像是有数万只蚂蚁在不断啃噬吮吸她的血肉,却动弹不得半分。
忍得口干舌燥,她走到茶几旁倒了点水,入口却是生水,还有细小的水垢。
“茗姐,这里都是打的井水,夏天都是直接喝的。”许妍半是抱怨着说。
在北城待久了,实在喝不惯没烧开的地下水,更何况是从小在世家锦衣玉食里长大的江老师。
江茗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又倒了第二杯喝下。
入乡随俗,要想克服水土不服的症状,就要先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
一个小时后,言泽他们到了,第一时间把药膏递给江茗雪,训斥许妍太过粗心。
许妍自知理亏无法辩驳,为了将功补过,主动拿过勺子帮江茗雪抹药:“茗姐,我来帮你吧。”
“谢谢。”
抹过药后症状缓和许多,江茗雪跟言泽他们讲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先上楼收拾房间了,一旁的许妍忽然激动地拍着她的肩膀:
“我靠!好帅——!!”
江茗雪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原来是一队军官从此处路过。
一行人穿着白色T恤,黑色工装裤,戴着蓝白色迷彩帽,排得整整齐齐。
许妍:“他们帽子上的那个标志是空军吧?好高好帅啊!都说空军是门槛最高的兵种,没想到还能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看到活的!”
江茗雪也有些意外:“之前听说海宁有空军基地,没想到就在蒙山。”
蒙山是他们所在的县,离海域最近的地方。
“哎呀,要是能带一个空军回家就好了,我家坟头都要冒青烟了,我妈肯定高兴疯了。”
思及此,许妍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惜人家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肯定看不上我这种条件一般的,茗姐,你真不考虑考虑吗?凭你这家世和相貌随便挑的呀。”
江茗雪放下水杯,认真地看着她:“不要妄自菲薄,至少在我看来,你很好。”
许妍被夸高兴了:“没事的茗姐,我就是间歇性自卑,平时还是很乐观的。”
江茗雪笑笑,不懂她们年轻人的想法。
“茗姐你快看前面,打头那个好帅啊!”
随着他们走近,逐渐看清他们的相貌。
为首的男人个子最高,手臂肌肉裸露在外面,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单单是看一眼,便让人肃然起敬。
“嗯,确实挺好的。”江茗雪只淡笑着看了一眼。
虽是附和的话,但许妍知道她兴致缺缺,只是一向的教养让她习惯性夸奖。
许妍捧着脸,脑子里冒着粉红泡泡:“突然觉得这里也挺好的,要是我再努努力说不定就给我妈带个有编制的女婿回去了。”
“需要请假随时和我提。”江茗雪是个有人性的老板。
“好耶,就等茗姐这句话了!”
她们聊得投入,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在军队首位的男人感受到注视,偏头向这边瞧了一眼。
烈日当空,迷彩帽的阴影下,男人剑眉凛冽,骨相优越,目光不冷不淡,在江茗雪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两秒便挪开。
正好到下午的开馆时间,两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各自换了衣服戴上口罩到诊室看诊。蒙山县发展落后,多为老弱妇孺,下午的病人并不多,江茗雪还能得空喝水抹药,缓解一下症状。
给一位老人拿完药后,医馆低矮的门框忽然走进几位高大健硕的青年,让原本就不大的医馆显得更加逼仄。
许妍看出来这几位就是她们午后在窗外看到的那批军人,激动地不停用手指不停戳她。
江茗雪纹丝不动地坐在诊台后,在本子上记录着上一位病人的看诊情况。
几名青年簇拥着一名受伤的队友坐下,对方肩宽体阔,皮肤相对其他人白一些,是健康的小麦肤色。手臂上的肌肉格外健硕,小臂处有一道可怖的伤口。
男人没有出声催促,静静坐在诊台前等她放下笔。
江茗雪认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中午那队空军里带头的,猜测是个队长之类的职位。
她低头握住他的手腕,仔细查看。
伤口很深,皮肉轻微外翻,还有鲜血向外渗出。
江茗雪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但洁白的额头微微蹙起。
她抬头问:“怎么弄的?”
“都怪我不……”
“铁丝网划的。”
一名年轻的军人主动道歉,却被男人低醇淡漠的声线打断。
右手指节不过轻抬,身后的青年便立时噤声。
江茗雪捕捉到年轻军人脸上的愧疚,心下已猜到七八分。
还好铁丝网没有生锈,不然伤口感染更严重。
她先用草药汁对伤口做了清洗,接着抹上药粉包扎,全程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茗雪动作轻快利落地在纱布上打了个结,叮嘱道:“伤口不要碰水,最近忌辛辣刺激性饮食,有时间的话最好每天过来换一次药。”
年轻的女中医声音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刚才道歉到一半的青年此刻已经忘了队长的命令,率先抢答:“有时间有时间,我们会每天都过来换药的!”
男人终于抬了下头,不悦地扫了一眼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似是在责怪他自作主张替他做了决定。
但碍于在外面,没有训斥他,只道:“多谢。”
他起身,环视四周没有找到二维码,便问:“怎么付款?”
“元和医馆军人不收费。”
男人仿佛不易察觉地抬了抬眉梢,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子上:“如果不够我再回去取。”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江茗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那张冷硬的脸,深邃的眼睛,浓黑的剑眉,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张重叠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眼见他要离开,顾不上礼节冒犯,忍不住喊住他:“这位先生,您看上去有些眼熟,我们是在哪见过吗?”
刺眼的光线透过泛白的木窗穿进药堂,药堂弥漫着中药特有的辛香和陈年木质气息。一屋子的人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江茗雪甚至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即便真的见过,对方也不一定认出她。
但他却停住了脚步。
“眼熟吗?”
男人反问了一句,偏头瞧她。黄昏的光影下,那道下颌骨如刀锋般冷厉:
“去年7月11日,我们刚领的证。”

扑通、扑通、扑通……
空气瞬间凝固,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狭小的屋子里轰然引爆,连每个人的心跳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瞠目惊舌地看着他们,消化了很久才有人打破寂静。
“领、领、领证……?”许妍满脸不可思议。
“嫂、嫂、嫂子……?”队友们舌头打结。
即便是当事人江茗雪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原来面前这位就是她只见过一面就领证、领证完就跑了的老公容承洲。
而她身为主动提出结婚的那一方,却扎扎实实地忘了自己结婚对象的样貌。如果时光能回溯到一年前,她一定拿出压箱底的结婚证认真朗读背诵。
去年的七月十一日,她还在北城总馆。她的亲弟弟江淮景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婚后拼了命地催她相亲结婚生孩子,甚至步步紧逼追到了医馆。
江茗雪被这个弟弟整烦了,让学徒盯着点,只要她弟弟来了,就把门关上,不用顾及他们的关系。
自从他催生催到医馆,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姐弟情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片刻,医馆的门又响起来,学徒犹犹豫豫:“姐,还要继续关吗?”
门外可是赫赫有名有仇必报的江家大少爷,还是祁家首富的乘龙快婿,他初来乍到,可不敢得罪啊。
见状,江茗雪也不再为难他,亲自去赶人。
她边开门边斥道,一向温柔的语气罕见地有些冲:
“元和医馆,狗和江淮景不能进!”
红漆木门从两侧打开,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痞气弟弟,而是一张陌生清隽的脸。
一身熨帖整齐的军装,像是刚下飞机,手上还扶着黑色行李箱。
军帽帽檐压住碎发,周身气质凌厉,唇边缓缓漾起一抹淡笑,徐徐开口:
“这个狗,也包括我吗?”
江茗雪愣在了原地。
江茗雪平素向来是一个稳重端庄的人,从小没跟别人吵过架,在家里乖巧懂事,更是没挨过几次训话。
这本是她第一次对江淮景说重话,却没想到累及了一个陌生人,而这人看上去好像官职不小。
还有点凶。
江茗雪心中打了一阵鼓,端起元和医馆继承人该有的气势,礼貌低头道歉:
“这位先生,十分抱歉,刚才那句话不是对您说的,我以为外面是我弟弟。”
穿深蓝色军装的男人略点了点头,嗓音磁性而成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原来刚才走过去的是你弟弟。”
江茗雪点头:“是的。”
话落,两人沉默了几秒。
隔着一道门槛,男人没有出声催促。
江茗雪后知后觉,他是在等她同意他进去。
面上浮起一抹讪然,她退至一侧:“您请进。”
男人轻而易举拎起行李箱越过门槛,一双黑色皮靴束着裤脚,在地板上有节奏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靴子擦得一尘不染,在阳光的照射下轻微反光。江茗雪双手叠放置于身前,不动声色向他这边望了一眼。
握着行李箱的左掌青筋微微凸起,那只硕大的黑色条纹行李箱,对他来说似乎只是拎一个女士皮包那么轻松。
学徒上前接过箱子,没料到在他手里这么轻松的行李箱会这么重,一不留神被箱子向下拽了拽,险些摔倒。
“慢点,小梁。”江茗雪出声提醒。
被唤作小梁的学徒面子挂不住,尴尬一笑,将行李箱放到地上,艰难地拉着走。
“有预约吗?”江茗雪问。
男人答得简洁:“上午十一点十五,任女士。”
江茗雪点头,亲自带他去往诊室,自己坐在就诊台后,检查过他的预约单,问:“哪不舒服?”
他的声音薄冷低沉:“我不看病。”
从军装侧边口袋里掏出一张整齐折了两折的药方单子,放在木质桌上:“替我母亲拿这些药。”
江茗雪接过单子,垂眸看了眼药方,是经北城中医药医院的医师签过字的,她大致扫了眼,药方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张方子并非是调养身体的。
她抬眸打量了一眼面前威严凛冽的军官,分不清是本身的气质还是他这身军装带来的,即便是坐着也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男人身材高大,只有在他坐着时,她才能看见他肩上的军衔章。
两条杠,三颗星。
——军衔是上校。
只是可惜……
江茗雪目光落在药方上潦草的“阳起石”三个字上,微微敛眸,问:“需要多少剂?”
是人都会有缺陷,她见惯了以家人、朋友名义来拿这些药的病人,对此没什么情绪波动,更何况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更应该致以无上敬意。
男人沉默了下,似乎不知道:“稍等。”
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单刀直入:“要多少剂。”
挂断电话,他说:“先拿三十剂。”
江茗雪点头,将药方交给学徒,等他们称重打包期间,让他在药单上做了登记,上面记录了预约人和抓药人的名字。
江茗雪在后者的名字上停留了两秒,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
容、承、洲。
这名字有些熟悉。
难道是住在军机大院的容家?
江茗雪按下心中的猜想,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请您稍等片刻。”
对方道谢,虽面冷淡漠,礼数却格外周到,军帽戴得端正,一举一动处处显露着军队严格的纪律约束和优良习惯。
他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江茗雪坐回就诊台,整理当天的医案和病例。
期间抬眸看了一眼茶几旁坐姿端正的男人,单手扶着木椅扶手,一派生人勿近的气势。
江茗雪看诊很少闲聊,两人同处一室,各做各的,静得只能听到隔壁药房,药材掉入称重铜盘的沙沙声。
一道手机默认铃声打破一室寂静。
江茗雪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侧目去看,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与此同时,靠墙而坐的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秒,就淡淡挪开视线,将手机附在耳边:“喂。”
江茗雪尴尬了一瞬。
他们是同一个牌子的手机,而且都没有改默认铃声。
容承洲对电话那头说:“嗯,正在称重。”
江茗雪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但依稀能判断出来他们的话题。
“不去。”
“……”
“我一年回不来半个月,您别祸害人姑娘家。”
“……”
“如果您再自作主张,我明天就向上级申请取消休假。”
说完这句话他就挂了,江茗雪握着笔杆看着医案,眼前的病例模糊起来。
这么巧,他也在被催婚。
学徒称好药材,分类打包好装进袋子里,走到诊室递给他:“您的药都装好了。”
男人微微颔首:“谢谢,怎么付款?”
江茗雪抬头:“元和医馆免收军人所有医药费。”
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
容承洲不语,锐利的眸子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二维码。
便从军装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钱包,取出所有的红色纸币,放在江茗雪面前:“只带了这么多现金,如果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江茗雪看着那厚厚一沓钞票,失语了片刻。
这一袋子中药加起来花不到五百块,他却放了二三十张。
她放下笔,只留了两张,将其他的都还给他:“两百就够了。”
容承洲没接,神色冷然:“先存着,剩下的下次用。”
江茗雪捏着一沓纸币停留在桌子上空,若有所思问了句:“你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我来不了,下次任女士会亲自过来。”
话落,他提着装满中药的布袋,走到墙边拉起行李箱,朝门外走去。
江茗雪望着他修长挺拔的宽阔背影,鬼使神差地起身喊住他:
“容先生。”
男人顿住步子,回头看她。
军帽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来,锐利而犀利,他的压迫感过盛,江茗雪那点胆子被他的目光吓得退缩回去。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沁出一层薄汗。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很冒犯,她原本不想这么唐突,但他刚刚说来不了,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遇不到这么合适的了。
她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迎上他的目光,用看诊治病的平静语气问:
“容先生,结婚吗?”
学徒送完药材就回到药房收拾剩下的残渣了,诊室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隔着就诊台对望,正午的阳光倾斜进来,男人宽阔的肩膀处,三颗星星折射出金色的耀眼光芒。
背光而立的容承洲微微眯了下眸子,浓黑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剑眉低耸了几分。
曾在海域上空歼灭数架入侵飞机也临危不乱的空军上校,如今被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弄得困惑。
审视的目光在小姑娘脸上落了落,他松开行李箱,坐回到茶几旁,将喝空的一次性杯子重新斟满。
没有责怪她的唐突,只是徐徐开口:
“我是一名军人。”
“我知道。”江茗雪答。
“基本上三百六十天都在出任务,顾不了家。”
“我也是,周末也要住在医馆。”
“我今年三十了。”
“我年底过二十七岁生日,没比您年轻到哪儿去。”
“我不会生孩子。”
“我知道。”江茗雪真诚回答,“我也生不了。”
她是学医的,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对“性”方面的渴望,二十七年别说和别人发生性关系,就连小玩具都没玩过,自然不会生孩子。
但这话听到别人耳中,很容易理解成另一层意思。
闻言,容承洲剑眉轻扬,似乎没有料到这一点。
他出任务时常命悬一线,不打算要孩子,自然也不会指责别人无法生育。
粗粝的手指转着手里的纸杯,他目光沉沉望向她:
“婚姻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吗。”
江茗雪淡淡一笑:“巧了,我也一样。”
她走到茶几旁,坐在他对面,双手叠放置于膝间,气质端庄大方:
“不瞒您说,我弟弟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催我相亲结婚的,没想到被您撞见,闹了场误会。”
“我弟弟五月刚办的婚礼,因他先我一步成家,现在我家中的长辈,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我身上。只是我连医馆的事都自顾不暇,又怎么有闲心谈情说爱,所以我想要一张结婚证,替我挡下他们。”
尤其这张结婚证的男方是一名军人,他们的婚姻受国家保护,即便她家里人想逼她离婚再嫁,也是法律不能允许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等他做决断。
容承洲眼睫低垂,凝神思忖了片刻。
一个救死扶伤,一个保家卫国。
默契地不要孩子,各忙各的。
从这几点看来,他们似乎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
他掀起眼帘,直直望向她:“为什么选我。”
“我们才见第一面,你不怕我人品方面有缺陷吗。”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冲动的痕迹,好让他毅然地拒绝。
然而没有。
江茗雪只是抿唇一笑,目光灿若星辰:
“我相信国家的眼光。”
而一年后的此刻,“国家的眼光”容承洲面容刚硬,漠然启唇:
“许久未见。”
“容太太。”

“容太太”三个字一出,江茗雪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而此刻容承洲素来冷漠刚硬的面容突然升了温度,微微下垂的眼帘朝着她,似乎在期待她要如何收场。
许妍觉得这事很荒谬,她每天跟江茗雪黏在一起,如果真的领证一年,她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呢?!
她不可置信地问:“茗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藏得这么严实。”
江茗雪内心慌乱,表面却镇定自若:“嗯,是真的。”
不等他们问,她就上前一步,挽上容承洲的胳膊,垂眸浅笑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蝴蝶驻停,连呼吸都变得轻柔:“刚才是我们夫妻间的玩笑,见谅。”
亲昵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让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的许妍都产生了怀疑。
这……这竟然是他们封心锁爱一心搞事业的江老师?!
言泽拎着一袋药材从后院过来,恰好听见这一句,他倒是淡定,面无表情将麻袋丢到桌上。
许妍戳了戳他:“你早就知道?”
言泽往百子柜里分拣药材,漠不关心:“不知道。”
“那就好。”许妍平衡了。
容承洲的几个队友笑声不断,接连起哄:
“嫂子不用跟我们道歉,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嘛,咱们都懂的。我们队长死板,还就需要您这样有趣的灵魂拿捏他。”
“是是是,邢副队说得没毛病。”
“嫂子以后有事随时喊我们,咱们兄弟别的不行,打架都是好手,要是有谁敢欺负您,我们第一个不饶他!”
剩下的人还想说什么,被容承洲一个眼神堵了回去,悻悻地闭了嘴。
江茗雪心底发虚,还是礼貌道谢。跟他们客套了两句,随后抬头对容承洲说:“你们部队挺忙的吧,今天是不是还得早点回去?”
这话听在外人耳朵里是善解人意的妻子关心军务繁忙的丈夫,但容承洲清楚,她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
只有他知道,藏在江茗雪落落大方的外表之下,是她蜷起的手心里薄冷的汗,贴在他的皮肤上,凉凉的。
为了伪装亲密夫妻,她做尽了牺牲,作为她的丈夫,按理说他应该点到为止,给她一个台阶结束今天的戏份。
容承洲平日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今天有些例外。
“是要早些回去。”他略点了下头,没有推开江茗雪的手,而是偏头淡声道,“不过天气太热,有些口渴,可以请我喝杯茶吗。”
“……”江茗雪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这人怎么听不懂她的话呢?
下意识想拒绝,但周围好几双眼睛盯着她,让她骑虎难下,最后只能笑着应下:“好。”
带着几分苦涩。
医馆只有现打的井水,喝茶要起灶开水,许妍要去厨房现煮,被江茗雪拦下了:
“天热,井水解渴。”
煮茶太慢了,热茶喝得更慢,她可等不起。
还好他的那几个战友没有察觉出异常,容承洲也没有再得寸进尺,接下江茗雪递给他的杯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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