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神发虚。
呼吸急促,浆糊一样的大脑根本分不出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从那种黏稠的、足以溺毙人的恐怖梦魇中挣脱。
你怔怔凝睇着近在咫尺的儿子,无声流着泪,之后,死死抱住他:“……没事,我、我只是做噩梦了。”
没有人嘲笑你。
哪怕是总是不高兴的不死川实弥,也没有因为这种事嫌弃你拖后腿,给你脸色瞧。
“我也做了噩梦。”
灶门炭治郎认真开口,“梦里,我的家人们完全扭曲了,不停指责我,说我是个不负责又怯懦的哥哥和长子,不如赶紧去死……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也非常难过,但那并不是真的。”
他朝你递了一方手帕。
深赫色的眼睛盛满温柔憨厚的微笑。
“我们做的噩梦,都是那只鬼血鬼术操纵制造的。”
“那并不是事情的本貌。”
有他做表率,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着自己被迫经历的虚假噩梦,个顶个的心有余悸。
你心下一暖。
可不等你精神彻底恢复过来,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猗窝座一如既往刚勇好斗。
哪怕眼前有三个柱,也不妨碍他想一脚踢死碍事的弱者,再跟看起来就不弱的柱们尽情战斗。
可这次,当他一击不中,及时抽身后撤,还没来得及化身话痨骚扰柱们,就被你一枪打爆了脑袋。
伤势转瞬恢复如初。
猗窝座兴奋快乐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种被人偷袭的感觉,让他极其不爽,当即就想把一点也不光明正大的偷袭者杀了。
结果,却发现你是个女人,不爽立刻化成了深深的晦气。
他鬼瞳冰凉:“是你?”
很显然。
他还记得童磨骚扰他时,故意带来的女人的脸。
“回去告诉鬼舞辻无惨。”
你持枪的手很稳,“下次再见,就是他的死期。”
猗窝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讥诮笑出声。
他不喜欢女人。
不管是战斗,还是吃,他都不喜欢碰到女人。
可这次,他真的要被你逗笑了。
你非常弱。
跟你起来,你身边那些被他认定为当祛除的小孩子们,都可以称为强者。
然而,就是这样的你,竟然妄图跟那位大人作对,简直笑死人了。
他轻易不会嘲笑女人,
可这种时候,修养再好,也绷不住笑了。
狗一般舔了舔自己刚刚被日轮刀砍了一刀的手腕:“就凭你?一个靠着那位大人施舍,才勉强保下性命的女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知道他在笑什么。
双眸微微眯起。
瞬息之间,余下的子弹尽数打空。
这次,你没有再瞄准他的脑袋,而是针对他的右手。
即使鬼的恢复速度惊人,纵然可接连而来的子弹,依旧精准射断了他的手臂,残肢掉在了地上。
柱们在枪声落下的瞬间,就带着哪怕付出生命,也势必要将他留下来的觉悟,战意凛然地冲了上去。
柱与上弦鬼缠斗。
他们之间令人眼花缭乱的出招与拆招,根本不是伊之助这类新人能触及的。
随意插手的话,别说给柱们提供帮助,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已经是万幸了。
三小只都非常有自知之明。
他们担忧地拉着彼此的胳膊,非常想冲上去帮忙,却在迈出脚之际,被同伴拉住,没有贸然加入其中。
你深吸一口气。
重新给打空的枪填满弹药。
痉挛的手指攥紧松开重复几次,直到感觉指节不再紧张得发僵,这才举枪瞄准战斗中的猗窝座。
一位嘴里含着竹筒,粉嫩嫩的女孩子紧张地挡在你跟前。
她不能说话。
只是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动作,不停跟你摇头,神情恳切,似乎是想要表达点什么。
你微微一怔。
片刻后,了然笑笑:“担心我会打到柱们吗?”
祢豆子漂亮的眉眼弯成月牙儿,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你顿生怜意。
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手很稳。”
“我的枪,只会命中鬼。”
只可惜,不管你的手多稳,都
没有帮助柱留下猗窝座。
天亮了。
猗窝座头也不回地窜入黑暗密林不愧是深得鬼舞辻无惨真传的鬼。
“啊,他竟然可耻地逃了!”
“可恶!”
“他耍赖!”
小三只气得哇哇叫。
祢豆子在清晨的阳光洒落之前,就躲回了哥哥的箱子中,从那里面,也发出附和的赞同之声。
不死川实弥和蝴蝶香奈惠想要追击,被炼狱杏寿郎拦下。
不死川实弥狠狠踢飞脚下石子。
炼狱杏寿郎:“上弦鬼只是想要逃跑的话,我们根本追不上。”
蝴蝶香奈惠想了想,收刀回鞘:“杏寿郎说得对。别气馁,只要我们不停下猎鬼的脚步,迟早就会有再见的一天,不必太过自责自责。”
“……下一次,必将他斩于刀下!”不死川实弥不甘心发誓。
而你,在阳光彻底摧毁猗窝座残留的断臂之前,就用特制的针管,从上面提取到了上弦之二的血液。
回到鬼杀队之前,你还寻思着,不管珠世接不接受你的邀请,你都会留一管给她,方便她研究。
不曾想,你刚回到在蝶屋,就在那里见到了她。
跟珠世稍稍叙旧后,你才知道,原来除了你,产屋敷耀哉也向她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前代产屋敷也曾邀请过我。”
“只是,每一次我都拒绝了。”
“我本就被鬼舞辻无惨记恨着,贸然加入鬼杀队,就算没有挑战鬼杀队里这些可怜孩子们的心理接受能力,恐怕也会给他们平添许多麻烦。”
“只不过……”
珠世望向你,眉眼含笑,“你来了。”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只差一点,就能彻底杀了鬼舞辻无惨。如今,你再次回来了,我总觉得,距离彻底亡灭鬼舞辻无惨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你愕然。
这还是你第一次被人这样信任着。
明明你一点也不可靠,更没有为别人做过什么扭转乾坤的事……
“羽衣,我一直都相信你。”
珠世笑盈盈的,“所以,你也要更相信自己一点。我们的相遇,绝不是毫无理由的……一起加油吧,我相信,终会有一天,我们能一起见证鬼舞辻无惨的灭亡!”
之后,珠世就全身心投入到与蝶屋的合作之中。
日以继夜研制克敌制胜的毒药,以及将鬼变成人的解药。
而你,也继续跟在孩子身边。
看着他们在柱们的引领下,一步步拥有自保、复仇的实力。
从普通的鬼,到最上弦鬼……
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虽然鬼杀队也付出了柱伤残的代价,但上百年没有变动过的上弦之月,也出现了残缺。
且,残缺越来越大。
这与鬼战斗中,祢豆子不仅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她还成功克服了阳光,成为第一只不怕阳光的鬼!
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
可你望着孩子们脸上接二连三出现的斑纹,却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出现斑纹的人,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就是向天借力的代价。
他们都是孩子。
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
放在你生活的时代,他们都还只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孩子。
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没有了未来……
不久之后,产屋敷耀哉病重。
其夫人代替他召开柱众会议,向众人传达了鬼舞辻无惨已经得知祢豆子不畏惧阳光,人与鬼必将爆发全面战争的讯息。
每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鬼杀队队员高效运转起来。
各级鬼杀队队员陆陆续续被派了出去,应对作乱的鬼的应对作乱的鬼,实力不够地就交给柱们进行特训。
珠世和蝶屋也加快了研制。
最终,抓着夏天的尾巴,成功研制成可以将鬼变成人的解药,以及针对上弦之鬼和鬼舞辻无惨的剧毒。
紧接着,病重垂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产屋敷耀哉,在清空宅邸的人后,开始同珠世商量起如何重伤鬼舞辻无惨,给他心爱的孩子们创造机会的相关事宜。
产屋敷耀哉本来就活不久了。
他挣扎着不肯死,就是为了挑个恰当时机,用自己的死,给予鬼舞辻无惨以致命打击的同时,做鬼杀队成员的催化剂。
而珠世,毫不迟疑地同意了。
她没有半分顾惜自身的意思,尊敬地向他躬身行礼:“请放心,我也会趁其不备,寻找机会给他注射研制出来的药剂,给大家创造机会!”
他们达成了协议。
你却不由皱起眉头。
指着产屋敷耀哉身边的妻子和女儿们,脸色有点难看:“她们不走吗?”
产屋敷耀哉虚弱无比。
如今只能躺在榻上维系生命,可听了你的话,依旧是和和气气地解释:“鬼舞辻无惨是个胆小无比的男人,如果这里只有我的话,他深知我对他的恨意,绝对不会轻易踏入其中……”
“既然如此,让我留下来陪你也是一样的。”你觉得她们的牺牲没必要。
“我们都是自愿的。”
产屋敷夫人双手交叠身前,领着女儿们一起向你施礼,“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哪怕路的尽头是死亡,我们也不想分开。”
你:“可你的孩子们呢?”
产屋敷夫人语气沉静柔和:“您也有孩子。我是鬼杀队主公的妻子,如今所践行的一切,皆是我等职责,不可能为了苟活,就让伊之助那孩子经历失去母亲的悲伤。”
想起伊之助,你有片刻发愣。
可很快,你就从那种动摇的情绪中回过神:“如果真是为了践行自身职责,你们才要更好地活下去才对。失去了主公的鬼杀队,还需要你们稳定人心。”
“伊之助就算没了我,可只要你们都好好活着,他的未来就不会坏。”
将孩子托付给产屋敷一族,从来都不会令人失望。
在决定陪着珠世过来之前,你就已经给伊之助想好了未来。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他不肯踏入其中……”
“解决起来更是非常简单。”
这样说着,你从袖里掏出泥金桧扇,缓缓展开,推到他们跟前,“我已经之前已经试探过了,鬼舞辻无惨还记得他曾经的妻子。”
“而这,正是他们约定的信物。”
“只要有这个东西在,哪怕明情况不太对,他也绝对会主动踏入其中。”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妻子非常珍惜生命,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能做出放弃性命的蠢事……”
产屋敷夫人带着她年幼的女儿们离开。
偌大的产屋敷宅邸,再次陷入沉寂。
除了主屋里的产屋敷耀哉时不时咳嗽呕血,发出一些响动,宅邸安静地仿佛死去。
珠世不懂:“为什么非要留下呢?这里有我跟产屋敷主公他们就够了,你要是死去了,伊之助要怎么?”
“还有你啊。”
你不以为意笑出声。
迎着她悲伤的视线,你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珠世,伊之助就拜托你了。鬼舞辻无惨就交给我吧,比起你,我更容易寻
找到他的破绽……别这样看着我,你要记住我们的约定,除非我失败,不然,你绝对不可以贸然过来送死。”
“你跟我不一样。”
“你是药物的直接开发人员,即使已经逃离的鬼舞辻无惨的掌控,难保不会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而我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我要注射入他体内的药剂,究竟有几种,各有什么作用都不清楚。即使他恼羞成怒把我吃了,也只是白吃,他不可能从我这里获得任何讯息。”
“再说了,如果我侥幸活着,我还希望你可以趁机把我带走呢,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死一块儿……”
珠世摇摇头。
她回握住你发凉的指尖,笼着淡紫色雾气的眸子哀哀望入你眼底:“……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你舍弃人生的本意。羽衣,是发生了什么吗?在我们大家不知道的时候,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再也摆不出无所谓的坦然姿态。
撕心裂肺的愤怒与自责,一股脑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腮滚落。
悲恸的泣音,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珠世,我没有女儿了……”
你的女儿。
比两面宿傩更早承接你一切爱与希望的女儿,没了。
你不记得她。
她的脸、她的名字,甚至,与她相处的亲密过往,都不记得了。
只在魇梦的血鬼术里,才得以以旁观者的角度,观摩到过去的零光片羽。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不仅仅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四处制造鬼,更因为你曾无比愚蠢地相信了男人的话……
你本该无比悲伤。
可隔着一层的旁观者角度,却让你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电影。
对于那个突然想起、又突然失去的女儿,内心毫无触动。
你知道这个状态不对劲。
也知道自己现在理智薄情得不像话。
可你却无能为力。
你根本找不回应该有的心态。
所以,你才会如此悲伤。
不过,就算你全忘了,也不妨碍你想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你女儿都死了。
与之相关的罪魁祸首,必须都得不得好死才行。
当初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早就死了。
在很早之前,他尸骨就已经腐化成泥土,渣都不剩。
而你,也将在不久之后付出不负责的代价。
剩下的,就只有鬼舞辻无惨了。
他得死。
珠世恍然大悟。
心疼地抱住你,像是安慰另一个不得往生的自己。
弦月半悬中天。
你穿着产屋敷夫人留下的衣物,单薄的脊背挺得很直,代替她片刻不离地守在产屋敷耀哉身边。
当鬼舞辻无惨轻飘飘踏足宅邸庭院之时,原本睡得就不安稳的产屋敷耀哉,像是冥冥中自有感应一般,从昏睡中醒来。
病重垂危的他,甚至比你更早一步察觉他的到来。
而鬼舞辻无惨一如既往火爆不耐,面对着产屋敷耀哉温和有礼的打招呼,他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把羽衣藏哪里去了。说出来的话,我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产屋敷笑出声。
他原本就垂危濒死,现下情绪突然起伏,胸腔气息立刻紊乱起来。
整个人伏在床边,艰难地咳嗽呕血。
鬼舞辻无惨嫌弃:“你这个样子真恶心。”YushuGu.cOm
产屋敷无惨也不气。
待呼吸稍微平复,艰难撑起身体,被你及时撑住,才得以坐起身。
他哑声开口,呼吸中泛着血腥气:“羽衣,这个我们鬼杀队的宿敌,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跟你很像。”
“除去梅红色的鬼瞳,以及天生微卷的蓬松头发,你们的五官、脸型,都可以说一模一样。当初我看见你的时候,真的是吓得够呛,一度以为无惨突然有了脑子,潜入鬼杀队大本营,准备把鬼杀队从根拔起呢。”
鬼舞辻无惨这才瞧见你。
他皱着眉头。
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你是谁。
旋即而来的,就是无法扼制的极致愤怒:“……是你!!”
你置若罔闻。
依旧平静向产屋敷耀哉描述他的样子,“如果你未曾遭遇诅咒,会跟他看起来很像双胞胎。”
“说起来是有点奇怪的。”
“你跟无惨应该只是同宗宿傩是我孩子,虽然我并没有陪他太久,但他自小就是非常有个性和担当的孩子,不像是会生下孩子,还把孩子丢给产屋敷一族的人。可你们依旧长得如此相似,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昭示着产屋敷一族与鬼的恩怨,将在你这一代彻底终结罢……”
产屋敷耀哉再次笑出声。
他仿佛忘记了诅咒缠身的苦痛,拍拍你搀扶他的手,温声道谢:“借您吉言了,羽衣夫人。”
鬼舞辻无惨死死盯着他的手,冷戾的目光顺着你不反抗的手一点点移到你脸上,难以形容地阴鸷冰寒,似乎是恨不得活剐了你。
而你,仿佛看不见他。
只安静搀扶着产屋敷耀哉,
产屋敷耀哉跟鬼舞辻无惨说着什么,你也没有太关心。
只是当鬼舞辻无惨彻底失去耐性,准备送多嘴的产屋敷耀哉去死时,你才如梦初醒,一把握住他试图捏碎产屋敷耀哉脑袋的手,偏头望向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你说完了?”
“咳,是的。”
产屋敷耀哉瘫在你怀里,任由你将他小心安置回榻上,“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你微微颔首。
“交给你?”
鬼舞辻无惨像炸毛的野兽,横眉怒视,“羽衣,他该不是以为有你在,我就不能杀不了他吧?呵,真是白日做梦!”
“你欺骗了我!”
“等着瞧,我过会把你们都杀了!”
回应他冷嘲热讽的,是你毫不迟疑崩在他身上的枪子儿。
“羽衣!”
鬼舞辻无惨勃然大怒,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委屈茫然,“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夺过短筒火、枪。
见你还试图跟他争抢,当即怒上心头,甩动的幅度大了点,轻易甩得你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你吃痛吸气。
下意识手肘撑地,身体上没有太大损伤,只是臂骨像是断了似的。
蜷缩着身体,抱着左臂缓了好半天,才勉强从那种疼痛中回过神来。
鬼舞辻无惨尤不解气。
恶狠狠将手里的枪械扭成麻花,砸在你身侧的地面上,力气之大,直接砸穿结实的木质地板:“真是不知好歹!我教你自保,是为了让你冲我开枪的?!”
“尤其”
他怒目圆瞪。
极度的愤怒让他咬牙切齿,“你竟然敢骗我!”
“你竟然敢那样骗我!”
“当初……我就应该任由你被童磨那个恶心的东西吃掉!”
你盯着他。
额上还有残留着点点冷汗。
瞧着他情真意切地愤怒,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骗?”
你踉跄从地上爬起来。
中途有试图将半嵌入地板的废铁块拔、出、来过,可力气不太够,拔不动,干脆就放弃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鬼舞辻无惨面色发青。
你微微歪头。
碧绿色的眸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到弯起:“……你不觉得,我那时候没有跟你相认,就是欺骗你了吧?”
你乐不可支。
拔下盘发的长簪,捏在掌心,一步步朝他走近。
长发如瀑散下,几缕被夜风撩起,从身后飞到身前。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跟你相认?”
“无惨,是我觉得童磨比你更好,
想要做他的妻子,想跟他厮守一生,所以,才不跟你相认吗?”
鬼舞辻无惨没回答。
只是用梅红色的鬼瞳死死盯着你握着簪子的手。
“那自然不是啊。”
“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这样说着,你将长簪亲手捅入他腹部,感受着血肉撕裂时的那种裂帛手感,难以言喻的振奋涌上心头,让你舒爽得头皮发麻,肌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鬼舞辻无惨怒极反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是啊。”
你仰头深深凝睇着他,笑靥如花,“即使你骗了我,即使你带给我带来那么多不幸,即使你让我每一次人生都变得非常糟糕,可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却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跟你复仇。”
“哪怕是现在……”
“我都这么恨你了,可到头来,竟也只能用这种根本不会伤及你根本的方式发泄……”
你颓然闭上眼。
愤慨的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从阖上的长睫中涌出。
愤然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你深吸口气,重新睁开眼。
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糟糕的事实一般,咬紧牙关,重新拔出长簪,再次迁怒般捅了进去。
“无惨……”
“你说,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男人呢?”
“明明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明明你从来都是骗我的;明明我的数次人生,都因为你而变得短暂且悲惨……可我,竟然还不愿意跟你对上!”
鬼舞辻无惨毫不意外自己被捅。
早在你拔下发簪的时候,他就知道那肯定是给他准备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你的话搞得一愣,旋即而来的就是被你恶人先告状的奉浼惊怒:“明明是你骗了我!”
“你说让我早点找到你,可我找到你了,你却做了什么?”
“你跟童磨那个下三滥配合着糊弄我!”
“甚至,如果不是我带你走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跟他生儿育女了?!”
“你还不懂吗?!”
你厉声喝断他的话。
被水洗过的碧绿色眸子泛着凌厉的光芒,以跟语气不相符的狠劲,再一次捅入他腹部的东西更用力地转了转,“我不跟你相认,只是因为我不想亲手杀了你!”
鬼舞辻无惨吃痛。
即使不会死,被搅动内脏,也会疼啊。
他又疼又懵。
根本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他又来晚了,就算你真的跟童磨也有什么,就算你又跟别人生了乱七八糟的孩子,他也不会杀了你,怎么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无惨。”
你定定注视着他。
唇瓣翕动,好半晌才哆嗦着吐出完整的话,“我女儿没有了,是你杀了她……你明明说过会保护我们的,可结果,你却是害我失去她的罪魁祸首……无惨,你欺骗了我,你……为什么就不肯去死啊?”
鬼舞辻无惨愕然:“你的女儿,什么时候,我……”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可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的爆炸声就从脚下传来,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爆炸中心的东西悉数碾为齑粉,就连偌大的宅邸,都在顷刻间化作看不出原貌的废墟。
炸药里散布着类似铁蒺藜的东西。
在冲击力的加持下,那些东西立刻化作夺命3000。
即使你被他下意识护在怀里,鬼王的血肉帮你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冲击,避免了化成齑粉的命运,可那些无比锋利的铁蒺藜,依旧轻易洞穿你与鬼王的身体。
“产屋敷!”
“你竟然……”
你很清楚,这种至死量的大出血,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可也许是因为生命再次来到终点,而你,也将重新获得平静的原因,你此生第一次好好看望鬼舞辻无惨。
从来骄傲自负的小公子,变成鬼后,还是第一次在你眼前展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
强悍的恢复力仿佛失去作用。
皮肤被烈焰大范围灼伤,身体也是残缺不全的。
此时的他,真的成了被摔碎的精致雏人偶。
无端让人恶欲丛生。
你颤巍巍抬起手,摸着他血肉模糊的侧脸,气息近乎于无:“跟我一起走吧……无惨,我已经不会再有来生了。我带你、带你去见我女儿……我好喜欢她,我真的好喜欢她,你肯定也会喜欢她……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咳,咳咳,好不好?”
然而,鬼舞辻无惨拒绝了你。
“我不会死!”
“而你,更不会死!”
他只动摇了一瞬。
身体恢复速度就重再次加快。
不过须臾间,除了脸上还有灼烧痕迹,就再也寻不到一丝异样。
他一边恢复自身的同时,也在用鬼的血肉弥补你身上的伤势。
对此,你毫不意外。
谈不上失望,就,突然腻味了。
明明你都说得那么简单明了了,只要他按照master的话来做,那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获得永恒的开心快乐。
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怎么就不明白自作主张只会带来不幸呢?
真不像你教出来的!
不等你生气很久,空气里就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肉瘤,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感觉身后传来巨力,将你整个从鬼舞辻无惨怀里拉了出去!
下一息!
足以将你串成筛子的可怖棘刺,就骤然布满整个空间,将鬼舞辻无惨困在原地!
“羽衣,你怎么样了?!”
珠世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无力靠在她怀里。
大量的失血给你身体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即使有鬼血的注入,也无法让你直接恢复如初。
可听着她担忧的询问,你还是稍稍攒出力气,强撑着回答:“没事,我没事……珠世,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珠世紧紧抱着你。
漂亮的紫色和服被你身上的血液洇湿,喜极而泣:“我知道我知道……羽衣,我看到了,你总是如此可靠。”
“珠世!”
鬼舞辻无惨愤怒的声音从棘刺丛中传出,即使被棘刺遮住,你也能感受到他此刻情绪是如何暴动,“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把羽衣还给我!”
珠世紧张抱着你后撤一步。
一边防备着他可能的突围,一边痛快地嘲笑他:“别妄想了!我不会再把羽衣留给你!该死的下三滥,你自己一个人下地狱去吧……悲鸣屿先生,拜托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将落的瞬间,柱和鬼杀队剑士纷纷从四周的树林里飞身跃出,高举手中的日轮武器,毫不留情地朝鬼舞辻无惨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