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我决定跟你相见之前,就已经把孩子们交给了足以托付的信赖之人。这次,再也不会让他们经历跟宿傩一样的不幸。”
“而没有了其他牵绊的我,也终于可以毫不迟疑地走向他,毫不迟疑地走向那重复的宿命……我会一直爱他,直到生死将我们分离。”
你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掷地有声。
“……你爱他?”
鬼舞辻无惨身后的灯芯结出灯花,发出爆竹般的炸响,橘黄色的烛焰骤然升高,很快恢复正常,光线不稳定地摇曳,使得屏风障子上落满了影影栋栋的狰狞虚影。
你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累了般闭上眼,放任自己缓缓坠入梦乡:“岩胜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你不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从众多柱里选中他吗?你都那么喜欢,我自然……”
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你不畏惧激怒鬼舞辻无惨。
甚至,还非常期望他能恼羞成怒把你杀了。
他越生气,就只能证明他越介意你跟别人的事。
当然了。
他留着你的命也没问题。
这只能说明你ster的形象深入人心,但他在你这里受到的委屈,肯定是要从别人身上讨回来的。
没让你等很久,鬼舞辻无惨就做出选择。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凉意,消失在黑阒阒的夜色。
你缓缓睁开眼。
毫无睡意的眸子静静落于上方的木质天棚。
片刻后,唇角开始不自觉向上抽搐。
你忍了忍。
实在没忍住,整个人慌忙躲在被衣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吃吃笑出声。
不行了。
好开心。
真的好开心!
一想到曾经互相托付信任的鬼王与上弦一,今后再也玩不成水鱼之交的把戏,你就不由笑得肚子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等他分毫不差地读取了继国岩胜的思想,就会发现你根本就是在骗他。
你根本没有嘴上说得那么爱继国岩胜。
继国岩胜只是你竖在他跟前的靶子。
那个从来没被你提起一句,却时时刻刻出现你跟继国岩胜中间的弟弟,恐怕才是你真正想要维护的人。
只要他脑子稍微有用点,就能很轻易得出这种有趣的推论。
当然了,就算他脑子一如既往是个摆设,可他只要能发现你是在他们兄弟之间徘徊不定,继国缘一就不可能干干净净脱身而去。
哈哈哈哈……
多有趣啊!
你只是把水稍微搅浑了一点,他们就会在男人的自尊心和责任心的驱使下,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光是随便这么一想,你就振奋地浑身战栗。
就连珠世给你端来苦了吧唧的汤药,你也是干脆利落地一口气喝完,只觉得未来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不枉你留了继国岩胜一命。
不然,你要拿什么晦气鬼舞辻无惨,又拿什么羞辱继国缘一?
【希望他们统统死掉!】
入睡之前,你发自内心的虔诚祈祷。
不守男德的家伙们都死了,你才能重新拥有幸福的机会,不然,哪怕成为富婆小寡妇,你也无法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
打工人受到了伤害,想要得到救赎,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伤害过自己的牛鬼蛇神统统挂路灯吊死。
唯有如此,才能勉强抚慰打工人的脆弱心灵。
拜托了。
统统去死吧。
****
鬼舞辻无惨这只鬼,是有点奇怪的。
你说他聪明罢,搞了几百年的鬼,也还没有找到半点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你说他不聪明罢,他却没有在产屋敷宅邸留太久。
甚至,还没跟你商量一下,就用无限城带走了你,根本不给你临场发挥的机会。
事后,你不着痕迹询问他理由。
他不屑回答:“那种恶心的地方……”
你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傻鬼有傻福”吧。
如果鬼舞辻无惨再多留两天,等到外边的柱聚齐,就会过来跟他玩以命相拼的生死搏杀。
当然,你也没有很失望。
在全盛时期的鬼王面前,鬼杀队里的那些柱连盘菜都不如,即使拼上性命,恐怕也只是白送。
还不如让继国缘一一个人过来。
没有弱者碍事,他实力发挥得能更稳定。
在无限城养伤的时候,你漫无目的乱逛。
期间,遇到过不少奇形怪状地鬼,有的聪明点,没有贸然袭击你;有的则是在朝你扑来的瞬间,就活生生在你眼前爆成一滩血水。
你微微发怔。
等鬼舞辻无惨再次从外面回来后,你无视他稳定发挥的司马脸,又一次向他询问你死后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鬼舞辻无惨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的时候。
你一问,他就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在太阳底下一晒,即便是血液,也直接化作飞灰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尸骨无存什么,听起来有点可怕。
可你却不由松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话,也就证明你没有用血渍呼啦的样子,出现两面宿傩面前,自然也就不会吓到他。
……太好了。
你抚着胸口。
突然就觉得当初的死法也不坏。
比埋入泥里,被虫蚁啃噬,白骨腐朽化作烂泥强。
既不会吓到小孩子,还环保又卫生。
于是,你一把拉住鬼舞辻无惨的手,迎着他错愕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的未来都交付到他手上似的,郑重其事:“无惨,看在我们曾是夫妻的份上,拜托你个事儿。”
“……什么事?”
“等我死了,你就用鬼血毁掉我的尸体呗。”
鬼舞辻无惨先是一愣,旋即狠狠甩开你的手,目露凶光。
你吓了一跳。
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生气。
只是让他帮个举手之劳的忙,可他却表现的,却好像你强拉他跟你一起晒太阳似的。
“不就不呗。”
你无所谓,“反正,这世上的鬼又不只有你一个。”
鬼舞辻无惨冷不丁掀起眼皮,阴恻恻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成全你。”
你没跟他犟。
转而望向他身后的珠世。
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
双手恭敬交叠身前,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自我思想的傀儡。
可你很清楚,她心底燃烧着比你更加凶猛灼烈的仇恨之火。
……啊~
……想被酷酷的小姐姐吃
给自己也准备好未来后,你就更没有半分寄人篱下的样子。
哪怕鬼舞辻无惨早已经成了合格的鬼王,你依旧对他态度欠奉。
除了有需要的时候,你才会想起他,其他时候你都离他远远的,根本不乐意见他。
他不质问还好。
一质问,你就回他自己是个忠贞烈女,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丈夫,更不可能在丈夫没死的情况下,就跟其他男人牵牵扯扯,让他别妄想了,赶紧把你变鬼的丈夫还给他才是正事。
鬼舞辻无惨讥诮:“跟他弟弟牵牵扯扯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差点没笑出声。
开始了!
开始了!
他果然开始顺着你设想地道路走了下去。
不愧是曾让你吉尔梆硬的丈夫,他简直就是来给你幸福人生添砖加瓦的小天使!
于是,你告诉他:“什么叫牵牵扯扯,说得好像我移情别恋似的,真难听。弟弟怎么能算外人呢?他跟岩胜同出一源,就连模样都毫无二致,那是什么弟弟啊,根本就是岩胜的半身!”
“岩胜就是弟弟,弟弟就是岩胜!”
“我跟弟弟牵牵扯扯,本质是就是在跟岩胜牵牵扯扯。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诋毁我做妻子的操守!”
鬼舞辻无惨:“你是想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一脸孺子可教:“没错,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鬼舞辻无惨眼神嘲弄。
觉得你已经不是自作聪明了,而是根本把他当傻子哄。
他捏住你下巴,转向自己,梅红色的鬼瞳泛着看穿一切的凉意:“说出这种笑死人的话,你只是想说,你根本没对他弟弟动心吧?”
不曾想,你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动心啊,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弟弟又行又强,还乖巧懂事,比不苟言笑,还总不许我如意的岩胜不知道体贴到哪里去,身为女人,有谁能拒绝弟弟这样的情人呢?”
“再说了……”
兀得,你腔调一转。
转而拉下他捏住你下颌的手,将侧脸贴在他滚烫干燥掌心轻轻蹭了蹭,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凝睇着他,“这种情感,你应该能理解吧?”
鬼舞辻无惨紧皱眉头。
“曾经,我也是这样为你动心的。”
你应景地亲了亲他修长有力的指节,“你跟小公子,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我知道我不该爱你,你跟小公子不一样,你总是想杀我,还总喜欢做让我伤心的事,可我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为你悸动,那时候,我拼命想分清你们、拼命想跟你划清界限……可到了最后,终究只是徒劳,我还是做了你名副其实的妻子。”
“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琵琶别抱,更没有脚踏两只船,只是我心爱的船裂开了而已。”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可能过于优柔寡断,甚至还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可实际上,我的心从来都专注如一。”
鬼舞辻无惨越是如遭雷劈,你就说得越流畅。
“而现在,就跟当初的情况一样。”
“我的心只为岩胜动摇。”
“虽然,他像极了你,总会惹我生气,但只要我想起他的半身弟弟,就忍不住原谅了他。”
“一样?”
鬼舞辻无惨脸色惨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失音,又好像麻木了,直到喉咙发出短促且急的呼气,那些愤怒质问才找到出口,瞬间喷薄而出,“怎么可能一样? !”
“一样的。”
你慢条斯理拉起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愉悦笑出声,“听啊,我对你们爱的心音都是一样的。”
鬼舞辻无惨触电般抽回手。
他后退一步站起身,像困兽般踱步转圈,最后,他面无表情盯着你,梅红色的鬼瞳涌动着无数情绪的,半晌,咬牙开口:“他根本不爱你!”
“我知道啊。”
你静静回视着他,“就像你不爱我一样,他也根本不爱我。你们对我只有杀意是真的。可这又如何呢?”
“干一行爱一行。”
“我既然成了妻子,自然要全心全意怜爱自己丈夫。”
“这是打工人应该具有的基本职业素养,你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在我还是你妻子的时候,是真的爱过你就好。”
“所以……”
顿了顿,你诚恳道出自己铺垫已久的真言,“现在,能把岩胜还给我了吗?”
“你跟弟弟不同,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为难,岩胜要是因为你而误会我琵琶别抱……”
可这次,你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耳畔铮然一声清脆琵琶响,所处房间瞬间换了天地,原本站在你跟前的讨厌鬼王也消失不见。
你猜他可能又去折磨继国岩胜去了。
而正如你预料的那样。
鬼舞辻无惨被气跑后,再次出现在你眼前的,是继国岩胜准确来说,是已经变成鬼的继国岩胜。
他递给你一封切缘书。
你伸头瞧了一眼,不接,温柔无害地冲他露出歉疚的笑:“我这一生,只可能成为寡妇,绝不可能切缘。”
继国岩胜将切缘书放在地上,推到你跟前,沉肃郑重的声音一如既往可靠:“继国岩胜已死。”
“那你是谁?”
“……黑死牟。”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露出六眼鬼相,昭示着他再也不是曾经继国家主,也不再是鬼杀队的猎鬼剑士。
你愣了一下。
旋即诚恳地冲他竖大拇指:“不愧是你!输给你,我心悦诚服。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是回答。”
“……你讲。”
“你现在急着跟我划清界限,究竟是不愿意牵连我,还是在向上司献媚求宠?”
许久之后,揉了揉发痛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俯身捡起叠席上的切缘书,指尖捏着一角,放在身侧的灯台上烧成灰烬,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你眼底跃动。
黑死牟这人真是有够犟的。
明知道上司喜欢听哪个,却非得在莫名其妙地地方摆闷葫芦的架势,哪个也不选。
何必呢?
事情都做了,再绝点又如何?
反正,你又不会因为他没必要的沉默,就觉得他又是个好男人了……
“很失望?”
正走着神,耳畔突然传来陌生凉薄的声音,淡淡的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你心下不悦。
当即就要扭头看看,在这偌大的无限城里,除了鬼舞辻无惨和黑死牟这两个狗东西,还有谁敢寻你晦气。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受到了惊吓。
你骇然瞪大眼
整个人如遭雷劈,当场石化。
……妈妈!
……他好克!
你也算见多了奇形怪状的鬼,但没一个像他这样又克又凶的!
他只是双手抱臂站在摇曳的烛火里,那高大健壮的身躯就带给你极大的威慑压迫感,让你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
他有双面四眼哎。
“……宿傩?”
对方没有吱声。
只是用一种令人如鲠在喉的目光,居高临下乜斜着你。
你一点也不生气。
甚至还主动走上前,双手捧着他克克的脸,怀念地抚摸着他独具个性的五官:“原来……宿傩长大了是这个样子啊。”
“很好,不像是吃了太多苦的样子。”
“唔,这肩膀真硬,胳膊也粗,又高又壮的,一看就知道他有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吃饭……而且,半分也没遗传到你那天生孱弱的体格,真是太好了呢。”
鬼舞辻无惨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过……”
你使劲踮起脚尖,更清晰地看见了他与众不同地粉色大背头,手指捏着他透明泛着淡淡粉红的头发,满脸困惑,“这头发怎么回事?颜色看起来乖怪怪的。”
你记得很清楚。
两面宿傩的头发跟你一样,是普普通通的黑色。
瞧这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还以为他学杀马特漂染了呢。
鬼舞辻无惨终于有机会找回场子了。
他微微仰起头,用下眼皮看你,冲你笑得意味深长:“很简单,死过一次,就成这样的。”
你神色微怔。
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那么可怕的话。
当即将目光从他头发挪到他脸上,盯着他嘴巴,让他再重复一遍。
鬼舞辻无惨漫不经心抬手撩起你鬓边垂落的碎发,捏在指腹中揉搓。
似乎想起了那时候的事,他愉悦笑出声:“那个小兔崽子行事不知收敛,妄图跟我作对,身为他的父亲,自然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晓天高地厚。”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那么不经打,只是下手稍微重了点,他就没用地濒死过去……”
霎时间。
你脑袋就像是被鹰酱轰炸过的利比亚,一片狼藉废墟,意识浑浑噩噩,整个人僵在原地。
“羽衣……”
“他真的很像你,不喜欢被命令,更不喜欢被掌控,没什么
普通人的上进梦想,也不想着出人头地,喜欢过不被打扰的生活。”
“可他又跟你不一样。”
“他非常没有眼色,明知道我不爱他,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母亲的庇护,可他只是稍微有点能耐了,就开始跟我作对……真是不知死活!”
鬼舞辻无惨语气恶劣。
一边注视着你苍白的神情,一边讲述着自己站上风时的心情,生怕气不死你。
“他心有不甘的样子,真的非常有趣。如果不是为了多看看他不甘心的样子,在他没长成之前,我就会杀了他……”
“疼吗?”
鬼舞辻无惨被你问得愣住。
他都做好你暴起伤人的准备。
不曾想,清脆的巴掌并没有凶恶地落在他脸上,而是像是怕碰疼他一样,温暖的掌心更加小心翼翼摩挲着他的脸颊。
“那个时候……”
“我不在你身边,你的父亲也不靠谱,你受伤了,谁还会把你抱在怀里安慰呢?”
你定定望着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噙满悲伤,眸光颤动间,眼泪无声无息涌出眼眶,从脸上淌过,“宿傩,你会不会恨我?”
“恨我那么早离开,恨我没有保护好你,恨我把你一个人留给你那没用的父亲……”
你话还没说完。
鬼舞辻无惨就再也听不下去。
他是想让你难过痛苦后悔,却唯独不想你真把他当儿子,通过你,跟那个该死的小畜生隔着时空诉说离情别绪!
这会让他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鬼舞辻无惨压抑着心头的无名之火。
恢复成自己原来的样子,猛地捏住你下巴,粗鲁给你擦去眼泪:“不准看着我哭!尤其不准透过我看他!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可他越这样说,你就哭得更厉害。
即使被他蛮横摁在怀里,你也是无法遏制内心悲伤。
头埋在他脖颈。
双手紧紧抓住他衣角,一声声压抑的,杜鹃啼血的呜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无尽悲鸣。
你非常难过。
鬼舞辻无惨这个狗东西,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下三滥。
竟然趁着你儿子没长大,不要脸地以大欺小!
哪怕知道后来儿子长大后肯定报复回来了,可你也还是无法释怀。
你伏在他肩上里,哭得情难自已。
痛苦悉数化作泪水,颗颗砸落,将他肩膀的衣物洇湿大片痕迹。
也是呢。
你要怎么释怀啊?
眼前这个该死狗东西,甚至都不愿意摆出儿子的样子,多给你看一眼,讨你欢心。
这种混账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无法释怀。
你哭着睡过去。
再次醒来,珠世正安静端坐你身侧,似乎是在时时刻刻注意你的情况。
珠世略有诧色:“怎么了?是胳膊还在疼吗?”
你愣住。
直到眨了眨眼,才终于反应过来。
红肿的眼眶不知何时竟然再次蓄满水光。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很快就想通原委,反过来安慰她:“不疼不疼,我是人类,人类长期待在不分昼夜的环境里,呆久了就很容易变得心思敏感,情绪低落。”
“等我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珠世收回想要诊治的手。
沉默片刻,她低垂着眉眼,细声道:“无限城受无惨大人掌控,没有他的允许,你不可能走出去。”
对此,你自然很清楚。
之前在无限城乱逛的时候,不管迷路到哪里,总能顺顺利利回
到最初;不管你找了多久,都无法看见黑死牟的身影;不管从什么高度跳下,也不会像西瓜一样,摔成一地血肉模糊,反而会得到一种类似蹦极的快感。
由此可见,你在这座牛顿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无限城里,并不是毫无存在感的草芥砂砾,而是时时刻刻被注视着的。
只要鬼舞辻无惨不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去。
可你并不准备跟他耗一辈子。
你得出去。
你得引领他见到他的命定之人。
你得给他们创造相见的机会。
等摔伤的胳膊恢复了七七八八,你就主动去找鬼舞辻无惨,告诉他,你在这里呆腻了,你要出去。
鬼舞辻无惨倒没有拒绝。
他本身也不是宅得住的性子。
进入八月份,大家都在为了赏月进行准备。
附近的寺庙神社更是热闹异常。
颇有盛名的寺社甚至从十四日开始,就开始举行各式各样祭祀活动,不仅有花车、夜市,还有神舆游街。
周遭的村民全部聚集而来,在这里唱跳庆祝,比平安时代不知道热闹到哪里去。
而这种时候,就非常适合你跟鬼舞辻无惨混进去。
珠世跟在你们身后,不言不语,安静的就像是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闻着街市上飘荡的小吃的香味,你揉了揉空空的肚子,想要大吃特吃,却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戳了戳鬼舞辻无惨的侧腰:“你饿吗?”
鬼舞辻无惨皱眉看过来。
你拉住他的手,使劲拍了拍他手背,语重心长叮嘱:“拜托了,即使饿了,也不要随便在这里吃人!马上就是中秋团圆的日子,要是在这种时刻失去亲人,那他们得多悲伤啊。而且,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你出来玩,不希望变得血渍呼啦的。”
鬼舞辻无惨挑眉:“那我要是饿了呢。”
你言简意赅:“忍着。”
鬼舞辻无惨面色一沉。
你也觉得自己太无情,想了想,贴心补充道:“或者,你还可以吃自己。”
鬼舞辻无惨:“……”
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
你只是玩得过于开心了点,没有及时招呼甩脸子的鬼舞辻无惨及时跟上来而已,结果,等你兴冲冲拿着酸掉牙的梅干,准备给他分享分享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街市上。
成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小贩的卖力的吆喝叫卖,四周人潮汹涌,人群摩肩接踵。
别说鬼舞辻无惨,就连珠世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你陷入迟疑。
直到重新掂量了下手心的钱袋子,感受着那象征着幸福的沉甸甸分量,才终于安心地扎回人群之中。
继续开心地吃吃喝喝喝买买。
没有他,你反而玩得更开心。
至于偷偷跑走这种事,你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为好。
你又不是继国缘一。
能不知疲倦跑个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平日里,四体不勤的你,跑个八百米都得去半条命,就这,还想从鬼王手里跑掉?
困难程度不亚于黑死牟三拳打死继国缘一。
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才保全了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不确定的的可能性,毁掉现在的安稳?
可以追求刺激。
但绝不可以自寻死路!
正当你放平心态,快快乐乐吃吃喝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呼唤:“……羽衣?”
你下意识回头。
就见对面小摊贩前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剑士。
他穿着红黄交织纹样的
和服,以及黑色马乘袴。
边缘泛着红的黄色长发干脆利落竖起,露出英武的浓眉以及目光如炬的眼睛。
炼狱家的炎柱!
你如遭雷劈。
怎么这么远的地方,都能遇到鬼杀队的人啊!
不同于你的震惊,炎柱看见你却非常高兴。
他毫不迟疑穿过人群,径直朝你走来:“太好了,你还活着……”
“停停停!”
眼见他要当场跟你叙旧,你忙冲他做出噤声的手势,一把拉住他,示意他跟你朝远离集市的小道上走。
“怎么了?”
“快走快走。”
你嫌拉着他走得太慢,干脆就从身后推着他走。
直到来到远离人声,黑漆漆的林间小道上,你才终于松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最近也没听说这里有鬼吃人的事件发生啊。”
“我们大家都在找你。”
你心脏骤然一悸。
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炎柱笑容爽朗明亮:“别怕,岩胜的事情,主公大人只告诉了我们柱,对其他队员们来说,岩胜与你,依旧是殉职了。”
你松了口气。
刚要冲他道谢,就见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柊吾这个孩子,心中似乎一直无法释怀你们的事,即使我们大家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他也不准备顺从你的心愿,做一位普通的武士。这段时间,他一再求我收他为继子,说自己想要加入鬼杀队。”
你又惊恐瞪大眼。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孩子要加入鬼杀队更令人恐惧吗?
炎柱:“在此之前,他已经求了很多人,我担心再拒绝他,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只好告诉他等我回来,就给他答案……”
“啊,你放心好了。”
“主公大人的叮嘱我们都记在心里,绝对不会让他们直面与鬼的斗争。”
这样说着,炎柱就像是终于解决了困难的事情,高兴望向你。
他一手握住腰间的佩刀,一手伸到你眼前,“我正愁着回去要跟怎么跟他交代呢,幸好找到你了。”
“来,跟我一起回去吧!柊吾肯定会听你这个母亲话!”
“如今,主公家已经换到了更隐蔽的地方,鬼王不可能再次找到我们的所在!”
有那么一瞬,也很想把手搭上去,让他带你回去。
鬼王什么的,你再也不伺候了,专心跟孩子过你想要的生活去!
你已经够对不起两面宿傩的了,不能再对不起他们。
可你又十分清楚。
他不是继国缘一。
尤其,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鬼舞辻无惨想要找到你是轻而易举的事,只凭他,绝对无法带你逃出生天。
更惨的是,他还会死。
鬼杀队的精英们,可以死在诛灭恶鬼的路上,还可以死在保护你孩子的路上,却唯独不能为了你,死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你拒绝了他。
你低着头,将一直拿在手里缀着流苏的七宝鞠球塞到他怀里,之后,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既然他们现在过得不算差,我也就没必要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