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屋子里,听完学生们的讲述,童启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会是谁呢?
他从未得罪过河南府的人啊,且王学政也是老相识了,按理说不会下手。
难不成……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可没道理啊!对方和他从未有过交情,又哪里来的嫌恶呢?
童启想不明白,如今也只能暂时压制下来,以观后续。
王绾儿焦灼的踱步在闺房中,见到丫鬟小环推门而入,连忙追问道。
“怎么样?可等到了?他确实上了考场么?考的如何?”
小环一脸愁容,忙掩上门,低声抱怨道,“别提了,小姐,我等了许久才看到那人出来,还没上前呢,便见到他哐当一声,直接腿软倒下了,一脸的惨白之色,想来应该是考的不怎么样,没什么指望了。”
“怎么会呢?”
王绾儿纳闷不已。
前几日她方见到那人衣袖之下健壮的小臂,按理说,只是考个试而已,没道理晕厥的呀。
难不成真的是父亲出的题目太难了,导致成绩不理想?
一番百转回肠,王绾儿也只得叹一声两人没缘,暗暗请人买了几帖药送过去,以绝自己的心思。
且不说童启等人接到这莫名其妙的药,态度如何,只说如今的考院内,学政大人也正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
“我觉得这份考卷不错,合当上等。”
“非也,那策论写的荒谬不堪,怎比得上这份?”
“你懂什么,那卷子上沾染了污迹,实属不洁,定是考生心思不细,万不可录用。”
“都拿来给我看看。”
王学政坐在首位上,强忍着跳动的太阳穴,一把接过那两份试卷,仔细品读了一番。
头一份,干净整洁,可策论前后不搭,胡言乱语,没有半分逻辑。
后一份,倒是写的有模有样,严丝合缝,引经据典,可见基础扎实,但卷面上却有着一道微不可查的水痕,不知是沾到了哪里。
这……虽然没有规定,可普遍来看,确实大多数是沾染污迹的那份,更容易被罢落。
可若选头一份录入,又实在是难安王学政等人这些人的心。
是取净,还是取实呢?
他犹豫了一下,令人去卷房内取两人的草稿笺来。
草稿笺,一般是考生在答卷之前用来整理思绪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作为参考,帮助主考官分辨虚实。
王学政两方对比着看了看,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快起来。
只见那头一份的草稿笺上虽也有短短数语,可却断断续续,压根不讲任何逻辑,明显敷衍凑数之用;而后一份则并无那么多伪装,整体思考过程清晰明了,干净整齐,甚至有两个观点因为时间紧,竟还没有被誊抄上去!
怪不得他总觉得正卷答语缺了点什么。
若能再加上最后两点的话,那确实是无可攻坚。即便名次再往前挪个几位,想必也轻而易举。
“罢了,就给这第二份一次机会吧,毕竟我们录的是内容,又不是卷面。就将他判为最后一名,以示警告算了。”
有着王学政一锤定音,接下来的卷子基本上再无甚争论。
眼见着完整的名单即将整理完毕,考院角落里,一名衙役悄然溜了出去,急匆匆直奔府衙。
王学政捋了捋胡须,看着考卷的糊名依次被揭开,不由探头瞄了一眼今年的案首。
果然,不出意料,依旧是那熟悉的名字。
他矜持的点了点头,至此,也不得不承认童启的识人之明,确实有那么一点挖到好苗子的气运。
思极起案首的年纪,他突然灵犀一动,想到。
话说,这位是不是还尚未娶妻来着的?
青年才俊,无所依托,出身寒门,又是典型的农家子,倒是和他颇有些相似,如今还肩负着小三元,若配上他那表侄女,倒是十分的合适。
如此想着,未免就有些心动。
刚打算令人誊案,准备公示,突然,门外一片嘈杂声响起,十几个衙役并新晋的知府大人径直推开门,闯了进来。
“王学政,我觉得此排名是否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顾信之语气急切,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将那群试卷里的前两份直接推落在地,然后抽出了排名第三的那位,暗示性十足的递了过去。
“您不如再看看这份?我觉得,或许由他来当这个案首,可能会更适合一些。”
王学政望着地上落了灰的卷子,眉头紧皱道。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虽说,大奉朝要求每年院试由当地知府和学政共同负责,可通常默认的,知府大人只拥有协调权,负责维持考院秩序,处理作弊、闹事之人。若论判卷的话,要如何判,怎样判,判给谁,那可都是由当地学政统一处理,知府是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的!
难不成对方这是想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趁机提拔亲信?
那可看错了人!
“王学政莫要多想,我并非出自私心,只是,源于一些因素,不太喜欢这头两位罢了。实际上,只要不是他们,您换谁,都行。”
眼见着他满脸的警惕,顾信之后退一步,笑得客客气气。
他这才瞥了一眼前两位的出身地,若有所思道。
“虽说他们出自同一个县城,但才学能力是无可否认的,我和其他阅卷官皆可证明,大人不必担忧……”
啧,这小老头子,怎么就如此倔强,听不懂人话呢?
“王大人!”顾信之难耐的打断道,瞥了眼旁边围拥的几人,轻揽过他的肩膀走到一旁,索性坦明,“我此举,乃是担忧那华夏书院风头太盛,若不压一压,恐有后患啊。若记得不错,您今年便是在河南府的最后一年了吧,既如此,这案首是谁,又哪里有那般重要呢?第一还是第三的,只要咱们互相帮衬着些,谁又知
晓,再说回头你回朝任职,不也好有个交代么?毕竟……官员升迁亦或贬谪,最终还是得看丞相大人的意思,你也不想忙活三年,不升反降吧?”
前几句多少还算一点利诱,可最后一句,却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王学政本就是铁骨铮铮的纯臣,一生只忠于陛下,谁也不站。
听到这些,更是如同毒药入耳,登时眉头倒竖,心火顿起。
他是谁?
他可是连童启最负盛名时,亲自上门拜访,也不给任何面子的人。
当官当到今天,仍旧在从五品上徘徊,就是因直言不讳,半点不怕得罪人,就连陛下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这顾信之算个什么东西,就敢打着胡丞相的旗号,威逼压迫他?
“哼,多谢顾知府好意,但我想官员升迁贬谪自有其定论,非一人可左右,我之职位正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而生,理应公正无私方为上等。排名如何,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若有异议,大可以向朝廷直接参我一本。”
说罢,他昂首挺胸,直接摆摆手,便令人开始誊抄试卷。
“王大人!”
顾信之一拍桌案,“唰”的一声,周围所有衙役骤然将刀抽了出来,齐齐对准众阅卷官。
一时间,吓得无人敢再动。
“你这是何意,造反吗?”王学政暴怒骂道。
顾信之站在阴影中,背着手,语气平静。
“王大人连夜批改试卷,终于在最后一瞬间,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所以由本官代为发布院试名次,来人啊,还不快扶王大人下去休息!”
几个衙役脸一横,当即便想要上前,强行将他拖离。
见此情状,王学政脖子一梗,瞬间后退了一步,咬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便直接对准了身后的考卷,厉声呵道。
“我看谁敢动!”
在场所有人看清的一瞬间,霎时倒抽一口凉气,慌张不已。
“顾知府!莫说什么胡丞相,今日,即便是皇子亲至,我看没有我的同意,谁能擅自更改名次?哼,拿什么官场功绩优劣来威胁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政屿是什么人,会怕那些?有本事咱们就干脆闹大,直接对峙到陛下那里,到时自然有个一二!我倒是奉劝你一句,人做事,莫太绝,咱们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自然相安无事。但若惹急了,大不了我将此付之一炬,从头再来,到时朝廷追查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错处更大一些!”
王学政一生孤标傲世,自认是个不怕事的。
即便被贬谪到偏远地界,罢了官,那他也认了,只愿如白杨,“折则折矣,终不曲挠!”(注1)
说完,便挥舞着火折子试探着向身后甩去。
吓得当场所有衙役、阅卷官、知府统统变了脸色!
要知道,大奉朝律法,对于蓄意放火焚烧考卷那可是判的极严的!最高可判处绞刑!若真失了事,别说顾知府,就是在场所有衙役小厮,那都会受到牵连,革职严判!即便是抄家、流放、死刑,也不是没可能!
顾信之整颗心瞬间怦怦直跳,慌忙抬起手,不敢再逼。
这小老头,简直是个疯子!
如此癫狂,半点不顾及后路,难不成是想带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吗?
“罢罢罢,我不再干预,不再干预了!你且冷静些,小心着手上,莫真的燃了这里,到时候我死,你全家也一个都跑不了,值得吗?”
“值不值,我自有道理。”
王学政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令所有人向后退去。
顾信之只得咬牙挥了挥手,让所有衙役先行离开,他长叹了口气道。
“王学政,你将来,一定会为今日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是吗?那便不劳知府大人操心了。”
寸步不让的回怼,软硬不吃,着实令顾信之憋了一肚子气。
可他也深知,今日闹得这般大,已经远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回头胡丞相怪罪下来,他也无法交代,因此只得暂时罢休,带着人往外撤去。
好在,那华夏书院几个人的排名都不算太高,他如此安慰着自己,方好受了一些。
清风街内。
因着学生们一个个病倒,这一次的童启并没有考完便立马带着人离开,而是干脆边养病,边等待着榜单公示。
他头一次如此的不安,谁能想到,学生们在考场上竟然也能被暗算!
他们强撑着病体答完了卷子,状态肯定不会有平日里发挥的那般好。
若是一个不慎,没考上,或者考不了前几名的话,那他的系统任务……
想到系统总挂在嘴边的【物理抹杀】,童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起来。
但愿但愿,莫要出差错才好!
及至放榜之日,整个公告栏下已经提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童启特意花钱包了场,带着几名学生们登上了附近的酒楼,焦灼的等待着。
店小二认真记住了几位“小老爷”的名讳,一头挤进了人群里,帮忙打探结果。
几个衙役抬着榜单缓缓走出,将其贴上,瞬间,人群涌动着向前争去。
嘈杂之中,悲喜交加。
“啊啊啊我中了!”
“又没中,呜呜呜我家老爷怎么又没中啊!”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店小二逆着人群,急匆匆走上楼来,当即俯身一礼贺道。
“恭喜!恭喜华夏书院吴韧老爷高中榜首!汪启元汪公子成功拿下第二名!”
声量之大,瞬间引得整个二楼的客人们纷纷望了过来,满脸艳羡之意。
吴韧和汪启元这才骤然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心来。
还好,还好没有太受到影响。
童启连忙追问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有看清楚?”
店小二卡壳几秒,他方才只匆匆晃了一眼前两位,便忙不迭来报信领喜钱了,至于后面是谁,还真没注意到……
好在酒楼老板行事周全,也跟着去看了看,忙上前补充道。
“在榜,皆在榜!郭胜开郭公子排名第四,刘卜温刘公子排名第十六,常仕进常公子位列第十八!”
“那杨舟万呢?”
酒楼老板犹豫的看了对方一眼,欲言又止,提了几口气,这才委婉的贺道,“杨少爷也在,只是……末位及第,算是个榜尾秀才,排名第三十二位。”
呼,幸好!
考上了就行!
童启整个人安靠在椅背上,杨舟万更是半点没有嫌弃这名次靠后的意思,当即便蹦了起来,欢呼雀跃不止。
周围的镖师们忙帮着散起喜钱来。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已经是华夏书院第三次,全员上榜。
所有人,无一遗漏!
一时间,火热的视线如灼穿般看向了童山长本人。
而他却在听着系统成功通报声的同时,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一次,可当真是在鬼门关门口直接走了一趟啊。
命悬一线,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到底是谁在搞他?王学政是吧,咱们也是时候该见面谈一谈了!
欢天喜地的张榜,令整个河南府洋溢在一片热闹声之中。
可府衙后院,所有东西却被愤怒的砸了一地。
“这个老匹夫!我迟早有一日一定要杀了他!”
顾信之握紧了拳,气息紊乱,两手用力的撑在桌角处,青筋暴起。
任谁费尽心思,一番绸缪,到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不仅半点没奈何到对方,反成了一场笑料,只怕皆会如此吧?
尤其顾信之一路官途顺遂,从未碰到过什么钉子,头一回如此屈辱憋闷,岂肯轻易罢休?
他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两旁随侍的小厮们颤颤巍巍,不敢多言,皆敛声屏气,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耳朵都一并捂上。
丘师爷从外走来,俯身将地上的香炉捡起,上前宽慰道。
“大人,何必生气,要我说,他们再如何也不过是一群学生罢了,还能闹翻天不成?这还只是一个院试,离真正走上朝堂,还远着呢,更况且即便他们被选入,考上了进士,不也是您的教化之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不如……”
“滚滚滚,你懂个屁!”顾信之烦躁打断道,“华夏书院势力庞大,若不一举压制下去,今后必被反伤!如今我俨然已经暴露,即便收手,他们也必会记恨。到时候纵虎归山,那才是真正的大患!”
一年,六个秀才!
看似不算多,可给他两年呢,给他三年呢,给他十年呢?
届时整个河南府,还有他顾知府说话的地方吗?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
顾信之握紧了拳,焦灼的踱着步。
丘师爷闻此,眼神变化了几分,想了想后,抬手令四处的人退下。
“其实,若您真的想处置他们,要我说,也不是全无没办法。”
“哦?”
顾信之猛地转过身来,眼神急切。
丘师爷望望左右,压低声音道,“俗话说,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脆,释难而攻易,要想对付他们这种人,您还是得找准要害之处,一击即中才是。”
顾信之眉头微动,微微俯下了一些身子。
“何为要害之处?你若有什么招数,不妨说来听听,倘若真能扳倒华夏书院,我必给你记首功!”
丘师爷顿时一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咬紧了牙,终究还是拼不过想再往上爬一爬的想法,忙关上门,神秘兮兮道。
“大人,要说读书人,最重视的还得是名声。华夏书院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的众人推崇吗?倘若这上面染上了污迹……拿了头名又如何,咱们不照样有理由,再把他扯下来吗?那城东灭门案,不还没有找到凶手?您觉得,吴韧如何?”
顾信之顿时如同那练武之人瞬间打通了所有关窍一般,茅塞顿开。
不由计上心来。
且说华夏书院众人发完喜钱,各自回屋整理要务,童启则特意寻了个空档,前往王府,面见王学政。
这一次,他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守门的小厮一听到是华夏书院的山长童启,便立马将人放了进去。
态度恭敬无比。
厅内,王学政正手持书册闲饮着茶水,见到他,顿时开口调侃道。
“呦,这不是我们每榜皆全员上榜的华夏书院童启童山长么?什么风倒把您给吹来了?这只听闻过考前给座师递行卷,图个好成绩的,可从没听过考后来拜的。你今日不带着学生们大肆庆祝,来我这里作何?”
童启也不客气,大剌剌行了一礼后,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单刀直入道。
“学政大人不必取笑,我此次,正是为了这一次院试考试成绩而来的。”
王学政瞬间放下书,眼神严肃起来,微微坐起身子看向他。
童启将这几日学生们在考场上遇到的刁难一一讲出,虽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但本身学政就是负责整场考试所有事务的,本身就应该有知情权,谁料,还未说完,王学政便当场气的拍了桌子。
“卑鄙!简直枉为文人,他把河南府当成什么了,竟敢如此猖狂?”
“他?”
敏感的察觉到这话似乎有所指,童启立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学政这才将前几日考院中受到的威胁逼迫,和盘托出。
本来他是不愿说出这件事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好歹都是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也得跟朝廷留点脸面才是!
可谁能想到对方如此拙劣?一计不成,再生二计,若不提醒,保不准以后还会再用同样的手段,去祸害人。
倒不如干脆公开,还能令童启有个防备。
怎么也没料到,针对他们的竟会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童启满脸茫然。
“可……为何呢?我们华夏书院从未与他有过交集啊,又哪来的刻意针对?”
王学政也觉奇怪,他捻了捻胡须,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党争站位之事?大家皆知道顾信之乃胡丞相一党,而你又和三皇子走得近,令人误解,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三皇子不过是来看了场蹴鞠赛罢了,并未说什么,而且我们书院也从未公开站位过三皇子……”
童启有意辩驳一二,可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算了,如果真的是那种能听得进去解释的人,必会在动手前询问打探,证实一二,像这样毫无征兆,只是一味往死了整的,只能说明对方一开始就压根不想听什么真假。
不过寻个由头,找茬生事罢了。
那至于那由头是什么,又有何重要的呢?
他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可紧接着便陷入了一场沉思之中。
若真的是知府在背后搞鬼的话,那确实有点棘手。
毕竟他们华夏书院如今“一穷二白”,除了学习,什么也拿不出来,要想自保反击,那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量级的。
系统躺在意识海中,翘着二郎腿围观着,手动为他点播了一首“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伴随着背景音乐,它像模像样的摇了摇脑袋,道。
“所以说啊,这就是你没有另起炉灶的危害之处了。若是我以往带的宿主,此时哪里还用管什么区区知府,早就自立为王了,还怕什么穿小鞋?直接干他娘的!”
童启:……
没想到出门三个月,回来后的系统依旧是如此暴躁,张口闭口仍是那一套造反理论。
他无语的回怼道。
“所以,你就不怕我任务因此失败?主系统不都已经确定了咱们坚持的路子是对的吗,你还整日嚷嚷着谋权篡位,小心再一个蝴蝶效应,把成功给玩儿没了啊!”
系统:“你是成功,但你怎么知道是走的哪条路成功的?万一你最后接受的就是我的提议,推翻朝廷,重建规则,让四海皆臣服于你的威压之下,然后顺利达成桃李满天下的成就呢?这不也是一种可能吗?”
这逻辑,倒是无可辩驳。
童启整个人卡了一瞬,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有力的反击话语,只能默默闭嘴。
好消息,你知道自己未来打赢了。
坏消息,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
摔,怎么感觉知道反而比不知道压力还要更大一些呢?
起码不知道还能随便浪,现在知道了,反束手束脚起来了!
童启整个人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而王学政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还以为是被吓住了,不得不出声宽慰道。
“别急。即便是知府,也是要讲究法度的。我大奉朝还从未有过以势压人,不讲道理的事!万事皆有理可循,这河南府并非他一人的天下,科举之事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有我在的一日,他便不能那般嚣张。朝廷一贯注重人才,对于文人更是极尽优待,如今眼见着你们书院也做出了成绩,一切上了正轨,要想被推倒,可没那么容易!”
这倒是。
童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六名学生,这才稍稍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王学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犹豫的看向童启,忍不住打听道。
“说起你那些学生,倒的确个个皆是好苗子,只是出身有些低微,也不知家里是否说了亲?”
说亲?这才十五六岁,说什么亲?
童启随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橘子,给自己剥了起来。
“他们都还小呢,不急,反正先立业后成家,再多等几年也没关系。”
王学政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当然不急!可他们家中的父母,却未必。要我说,十六七岁也是时候定亲了,不然等考中进士,年纪便有些大过了头,若万一被榜下捉了婿,或者哪位公主看上了,更添愁绪!”
童启手下一滞,感觉这话说的有些微妙。
他警惕感瞬间拉满,防备的看向王学政,“什么意思,您又想要
干什么?给我的哪个学生说亲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学政不服气道,“我若说亲,那必定是大户女子,名门闺秀,嫁妆钗奁之类的,不可能少。怎么,还难道配不上你那些穷学生吗?”
这倒不是。
童启连忙哄劝。
怎么说,王学政也是五品官员,若真看上了谁,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再说以他那些学生们的条件家境,确实一个比一个穷,不论谁嫁过来,都只能算是下嫁的份儿。
他这不是怕委屈了对方吗?
况且,这事情怎么也轮不到童启做主啊,人家爹娘们都还在呢!实在不行,问问本人也成啊,问他算个什么?
“这便是你不懂礼数了。”
王学政站起身,仔细与童启讲起了婚嫁丧娶之事。
说亲说亲,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听说过询问当事人的。
且山长为首师,本就属于半个父亲,地位尊崇,对学生一应事务更是拥有绝对的话事权,能和谁结婚,不能和谁结婚,通常也象征着整个师门的政治立场与倾向,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进士为了娶座师的女儿百般讨好呢?李商隐便是因为“娶错了”人,才导致成为两党的叛徒,牺牲品,被终生压制于仕途,无法寸进!
所以归根到底,联姻,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资源互换罢了。
童启的意见,自然重要。
“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乃是我有一表侄女,他父母上任时意外遭了难,只留下她一人,从小养在我膝下,视若己出。人品贤淑,能诗善画,敬重长辈,才貌出众。如今眼瞅着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不想她去那太高太复杂的门第,恰你那大徒弟吴韧,是个知恩懂报,踏实认真的人,和我那侄女岁数也较为相当。若是合适的话,倒不妨寻个媒人,来聊一聊,也算是一桩佳话。”
童启犹豫着,也觉得的确是个好机会。
他和吴韧相识最久,也最了解这个学生,对方勤勉恭顺,好学认真,虽有对哥嫂,但那也是个不靠谱的,半点帮衬不了。每次休沐时,其他学生们都下山回家了,唯独他孤零零一个人守在宿舍里,看起来分外寂寥,若明年真的中举,意外被外派到地方,少不得需要个贤内助帮忙打理内务,携手同行。
若是王学政的侄女的话,想必从小便熟悉这些,多少也能帮衬着,提点一二。
因此,他并没急着拒绝,只说道,“我回去会和他提一提的,若他愿意的话,我自不会反对,可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王学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着童山长开口,吴韧这边,应是稳了。
剩下的便是准备一应嫁妆、六礼之事了。
他虽嘴上不说,可打心底里却是极其满意吴韧这人的,不论是性格还是其才华,都与年轻时的自己颇为相似,若好好培养,慢慢点拨,假以时日,必是一名清官,到时惠及地方,也不负他今日提携之意!
聊完正事,两个人又谈起了明年进京赶考的事情来,童启被强留着吃了顿饭,这才离开。
王府后院内。
王学政之妻吴氏也正拉着王绾儿及其表侄女王颖的手,细细查看着河南府内适宜结亲的人家。
“我觉得这两位都不错,一个是世家嫡次子,一个则年纪轻轻拿下了举人,听闻长相品行也具是上佳,绾儿,你看如何?”
“嗯?”猛地被点到名字,脚边的绣榻上,王绾儿瞬间怔愣过来,忙接过那画像查看。
只见那卷上男子个个身姿俊秀,可容貌打扮,却并非自己喜欢的模样,不由一颗心又想起了那日城门外遇到的人。
可惜,当时也没来得及问问对方到底哪户人家,姓甚名谁,不然回头有机会……说不得还能再见上一见。
酸楚之间,也没看清,便随意指了一个。
“这位吗?”吴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虽说家世高一些,嫁过去,可能会有些辛苦操劳,但也还好,算得上良配。等有时间给他母亲下个帖子,约出来见见,你觉得如何?”
王绾儿再次神游物外。
丫鬟小环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对劲,连忙帮着遮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