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瞪着她,又看一眼沈望舒:“此事还牵扯到了你堂嫂?”
“牵扯到了一点点吧。”陈芷其实很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被教训的样子,但惜春是沈望舒帮她揭穿的,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是堂嫂帮的我。”
今日这出好戏确确实实让陈芷猝不及防,刚才在公堂上还有很多事情惜春都没交代,不方便给外人瞧了国公府笑话,如今自然是要一并审出来的。
还有白清兰......陈芷到现在还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心目中伟光正的救命恩人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难道一开始,一切就是个针对自己的骗局吗?他们两个人搅合在一起,只是为了骗她的钱?
虽然大夫人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跟沈望舒关系这么好了,但既然是她帮了芷娘,自然还是冲她露出个客气的笑来:“多亏有你,不然以阿芷的笨脑子,还不知道要给这贱婢坑害多久。”
“大伯母客气。”沈望舒微微一笑:“就算没有我,阿芷自己也会查到的,只是时间早晚。”
要不是这惜春害人害到她头上,沈望舒也不会插手,毕竟这怎么说都是别人院里的事儿。
“究竟怎么回事?”大夫人问陈芷。
后者叹了口气,让她亲口坦白实在是难堪:“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从头到尾都给我说一遍,一点也不许漏掉。”大夫人严厉的说。
在亲娘的威压下,陈芷只好硬着头皮从自己几个月前落水说起,到发现“救命恩人”委委屈屈在福荣楼卖艺跑腿糊口,说到自己一掷千金时大夫人的面色已经不太对了。
“我,我后来慢慢喜爱上了他,就想让他过得好一点,忍不住给他花了些钱......后来才知道,是惜春和白清兰合起伙来的骗局。”
这话落下时,大夫人的面色已经黑成锅底,用手指点着陈芷的脑袋:“你及笄之后为娘就说要给你相看合适的公子,你一个也不要,到头来自己看上个一穷二白的骗子!”
“谁让你前两年老让我跟人相看的!”陈芷大声说完这句后就没什么底气了,声音渐弱:“都怪那白清兰演技太好,我也给他骗了过去,再说,我以为他救过我诶。”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我那么早帮你相看就是怕你自己找的不靠谱。”
“别骂了娘亲,别骂了,主谋是地上这个。”陈芷恨恨道:“要不是她日日在我耳边吹风,暗示我这这那那,我能这么容易上当嘛。”
大夫人身边的翠兰蹲下身去,将惜春耷拉下去的脸抬起来:“是你?胆大包天的贱婢,国公府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背叛大姑娘?”
放眼望去整个漠云城,还有在什么地方做工能比在荣国公府有更多月钱?更何况陈芷虽然娇蛮任性了些,却不是那等苛待下人的主子,不管是机灵的惜春也好,话少的迎春也罢,陈芷自问待她们都不薄,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翠兰只觉得后怕,惜春可是伺候大姑娘的贴身丫鬟,现在只是为了求财,若是有什么人想害陈芷,或是得到国公府的机密,从这个惜春下手不是一套一个准!
“国公府对我好啊,再没有比国公府更好的去处了。”惜春想到方才在公堂上不顾自己死活,只想着拿钱到手的母亲和弟弟,只觉得心灰意冷,心中恨意滔天:“大姑娘待我也好啊......那她为什么就是不允许我靠近将军呢?”
未婚未育的陈廷是惜春很早以前就想要攀附的对象,她不奢求正妻和妾室,哪怕能当上通房,都比只做个丫鬟强。
可是察觉到她这个心思的陈芷却头一次冲她发了火,要她不要妄想,老实安分一点。
惜春当时惶恐的答应了,甚至还被罚去当了扫洒婢女好几日,虽然旁人并不知晓其中原因,惜春还是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从此以后只敢将这个念头按在心中,表面上甚至还要为自己攒嫁妆。
要是陈芷愿意帮她一把,将她扶上去,她需要这么处心积虑,拐这么大一个弯吗?
“说到底,这都是你活该!”惜春愤然骂道。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自己出身不好,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和弟弟,摊上这么一个处处阻她大事的主子,还有这个侥幸入了将军眼的沈望舒......
“你该庆幸自己运道好,将军没有看到你那奸夫留下的东西......啊!!”
惜春嘴里不干不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梧桐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大夫人虽然心中有疑,却也没有在这时候表现出来,而是冷声吩咐翠竹先给这贱婢掌掴五十开开胃。
说起来沈望舒还算被自己连累的,惜春都死到临头了,刚才一句还差点闹的人尽皆知,陈芷又惊又怒:“胡说八道!你少污蔑人!”
原来是这事儿牵扯到了沈望舒......
大夫人深深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温柔美人,她面上没有丝毫惊慌,看起来很有底气的样子,那惜春又觊觎将军在先,什么奸夫什么信物,不管是真是假,传到外面都得是诬蔑。
至于里头的门道,看到沈望舒帮了芷娘这一回,大夫人决定不掺和,璇玑院小两口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大夫人冷冷吩咐下去。
被掌掴完的惜春整个脸都肿成了猪头,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冲天的怨气和恨意甚至让她短暂忘记了恐惧,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辱骂着什么:“陈芷你这个蠢货,不过是出生比我好点,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要被我耍得团团转......那次落水怎么就没能直接淹死你?没有我,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沈望舒还没见过这么头铁的人,都到这个份上了,这惜春居然还能骂的出口,一点也不挣扎的吗?
“还有你......夏侯家的小姐?谁人不知你是逃出来的罪臣之女,这帮瞎了眼的人还敢保你......你早晚会害了将军和国公府!”涎水和血丝混合着顺着嘴角往下流,惜春丝毫察觉不到疼似的,恶狠狠的说:“你还......还同那宝亲王世子纠缠不清,早晚有一日将军会看清你的真面目!那时候你就死定了......你也别想好过太久......”
她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拖着她的几个婆子默默加快了脚步,却听到院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何人在府门口吵闹?怎的无人管管?”
是陈廷。
正值午膳时间,他急匆匆回府,却在门口看见一不断哭嚎求饶的老妇和一个男子,国公府大门紧闭,竟无一人出来查看。
陈廷不解,刚问完门口的小厮,一抬头就看到院内的情景。
“大伯母。”男人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看样子是大房在处理私事......等等:“夫人?”
沈望舒朝他微微一笑:“夫君。”
“发生了何事?”方才还一脸淡漠的陈廷立刻站在了妻子身边:“同你有关吗?”
看到陈廷,惜春肿胀丑陋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挣脱了两个粗使婆子,跑到男人腿边跪下,仰头大声控告:“将军......将军不要被这个空有其表的女人骗了啊,她早已红杏出墙宝亲王世子!她不是真心待你的!!”
沈望舒:“......”
她就知道。
陈芷也傻了,她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夫妻二人就已经解决了此事,比沈望舒本人还着急,气的差点跳起来:“还不赶紧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贱婢带走!”
陈廷面上什么莫名,看不出喜怒:“慢着。”
陈芷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大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他们夫妻之间事儿,陈芷作为堂妹有点插手太多了,且看沈望舒自己如何解决吧。
“你方才说什么?”陈廷问:“夫人不是真心待我?”
惜春一愣,重点不应该是将军夫人红杏出墙吗?
不过将军的目光头一次落在自己身上,这个认知让惜春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她像是得了鼓舞一般,说:“是,奴婢举报她同宝亲王世子有染!陈芷还妄图包庇这二人!”
“一派胡言。”陈廷平静道,他背后那柄不常在国公府出鞘的重剑寒光一闪,众人甚至只看到一道从惜春脸上掠过的残影,下一秒她就捂着脸哀嚎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女眷之中胆子最大的大夫人定睛一看,那惜春满口是血,半截模糊的肉块掉在一边——原来方才陈廷竟是剑尖一挑,直接割去了惜春的舌头。
【编谎也不编个像样的,夫人哪里不是真心待我的。】沈望舒听见陈廷这么想:【夫人分明十分爱我。】
“......”行吧,只要不胡乱怀疑她就行了。
陈芷倒是没想到陈廷二话不说就割了人舌头,呆头呆脑的问:“大哥你......你不相信她吗?”
就是她当初看到那纸条,都忍不住想了一下沈望舒是不是真的和那宝亲王世子有什么,看那纸上含情脉脉的话,那二人分明是缘分只差一点点的青梅竹马。
“夫人同顾子良有什么吗?”陈廷转头看向沈望舒。
后者无奈的摇摇头,为这事儿她已经解释无数次了,还要怎么表忠心才算清白?
“看见了吧?”
陈廷说:“夫人说不认得什么顾子良。”
“今日这个婢女所诬蔑之语,若是让我知晓有人传出去一个字儿,后果同她一样。”
“奴婢定当管好自己的嘴。”梧桐率先跪下,其他大丫鬟小丫鬟见状,也连忙跪下表示绝不外传。
那胡言乱语的惜春像条死狗似的终于被拖下去了,陈芷见自家大哥这么无条件相信沈望舒,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到自己被曾经的心上人欺骗之事,越发心酸起来。
“除了这事还有别的?”陈廷看出来小丫头脸上表情不对,这两日姑嫂二人看起来亲近不少,便多关心两句。
大夫人便将陈芷被骗的事儿简单说了,最后叹了口气:“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媳妇聪慧,不然芷娘还不知道要被诓骗多久。”
“门口那对母子就是惜春的娘亲和弟弟,夏侯知州只判了那白清兰和惜春,却没把这母子俩怎么样。”大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被拦在门口的母子俩。
“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说什么对国公府不利的话。”沈望舒低声道。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惜春颠倒黑白的能力,有其女必有其母,白家院子里吃瓜看戏的时候那葛母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舆论是最容易被带偏的,要是他们出去以后嚷嚷一句“国公府仗势欺人”之类的,于他们不利。
陈廷见她有些担忧的样子,毫不犹豫道:“夫人不必烦恼,我会让他们永远闭嘴。”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众人:“......”
大夫人笑了笑:“廷哥儿同望舒真是感情甚笃啊。”
陈芷在一旁小声道:“我从前怎的不知晓大哥这样护短?”
陈廷瞪一眼没用的妹妹:“你还好意思说,整日出去乱逛不干正事,被人骗了就老实了?”
被训斥的陈芷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求助似的瞅一眼沈望舒,后者心领神会:“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回璇玑院吧夫君,我饿了。”
“好,”听见她说饿了,陈廷立刻收起重剑,为难的看一眼地上血污:“我总是忘记......会不会影响夫人胃口?”
“无妨,走吧。”沈望舒笑笑,招呼一声:“大伯母,我们这就告退了。”
夫妻二人跟大夫人告别,回了璇玑院。
小厨房提前收到消息已经备好了午膳,下人布菜时陈廷捏着夫人软软嫩嫩的小手把玩:“夫人如何得知是陈芷院里的婢女故意将纸条扔到我面前的?”
沈望舒就怪他:“阴差阳错......夫君还不知道自己院里有个狗洞吧?赶紧差人堵了,这次能钻进来一个惜春,下回呢?你怎么能这么心大。”
“......是我的疏忽。”陈廷默默认下罪名,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怪病”告诉她,看着美人恬静的脸,又说不出口了。
其实......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与其让她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怪物,整日担惊受怕,不如蒙在鼓里,只以为他是生了病不能见人。
沈望舒注意到男人面上神秘莫测的表情,不用读心也能大概猜到这人在想什么,“下次发病我帮你看看”这句话就又原封不动咽回了肚子里。
陈廷不愿意说,那就是还不够信任自己......这事儿急不得,只有等他主动说,否则就是引祸上身。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用了顿午膳,然后沈望舒午睡,陈廷回了军营。
虽说现在暂时没有战事,镇国将军却从来不会放松陈家军的操练,如今天下算不得太平,国内不安,周边几个大国同样虎视眈眈,老皇帝昏庸,他却要时刻保持警醒。
毕竟漠云城是北边第一大城,若是挡不住外敌进犯,圣京那帮权贵尚有时间收拾东西跑路,北边的百姓们却是首当其冲,跑不了一点。
大多时候璇玑院还是太平的,沈望舒上没有公婆,只有一个喜爱清静的祖母,下只有一个不常在自己跟前晃的弟弟,虽说有国公府小霸王之称,但在陈廷面前乖顺的很,连带着对沈望舒这个嫂嫂也算恭敬。
平日里陈廷去当值,沈望舒就自己在家看看书晒晒药,有什么用什么,做点小实验,偶尔发展一下副业,和梅雪一起研究点新奇的胭脂水粉方子,挂在纪明夷店里卖,没有成本只出脑子,还能躺在家里等分红。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能过太久,临近中秋佳节,荣国公府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带着面纱的高挑美人亭亭立于璇玑院门口,见着陈廷的第一面就湿了眼眶,激动的朱唇蠕动半晌,戚戚怨怨吐出一句:“表兄......”
陈廷:“你是谁?”
沈望舒仔细打量这美人时,对方原本也在观察她,听到陈廷一句你是谁,面上的凄切神色一顿,道:“表兄,我是我是淑云,晏淑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从前姨母带你来京时,我们还一起摘过橘子呢。”
陈廷这个没心肝还没想起来,一旁的荣国公笑了:“你是晏家大房的女儿?从前我们回京城,是你父亲招待的我们,我记得。”
国公府已逝的二房夫人晏归莱,出身京城的书香世家晏家,是晏家最小的女儿,曾经晏家清流在朝堂上还能说得上话,在这些年的大浪淘沙中,这个辉煌一时的百年世界也终究逃不过凋零败落。
陈家大伯这么一说,陈廷才想起来这个表妹:“是你,你来做什么?”
“晏家败落,祖父前些年就已仙逝,父亲母亲也在不久前遭奸人所害,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花光了所有的盘缠才来漠云城,想要投靠表兄......”晏淑云说着便又抹起眼泪,一副涕泣涟涟的可怜样。
若是旁人见了一个弱女子这副样子,必然是要上前好生安慰一番的,可惜荣国公府的女眷各个都很有个性,大夫人除了自己女儿之外待旁人一律冷言相对,陈芷不认得这个晏淑云,也做不来温言软语相劝的面子功夫,沈望舒则完全是因为这女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舒服,因此也站在一旁不为所动。
晏淑云说想要投靠国公府,一双盈满泪水的美眸紧紧盯着陈廷,后者下意识先看一眼夫人,而后看向老太太。
老夫人和蔼的说:“你一个可怜姑娘孤苦无依,往后便留在国公府吧。”
晏淑云于是一边抹眼泪一边拜谢老夫人。
老太太都发话了,陈家众人自然也是接纳,大夫人道:“那就把晏姑娘安置在璇玑院?”
晏淑云是二房的亲戚,自然是放在二房的屋子,大房这边大大小小主子不少,晏淑云既不认得人,也没地方给她住。
“淑云全凭大夫人安排。”
“不必叫夫人,跟廷哥儿一样叫伯母就行了。”大夫人道。
安排完了,沈望舒便叫人帮着这位晏姑娘搬东西进去——她这一路波折辗转,到漠云城的时候也没剩下多少行李家当,只有一个叫盈盈的婢女贴身侍候。
晏淑云住在跟主屋隔了一条游廊的西厢房,璇玑院的主子多了,大夫人便又派来几个小厮奴婢。
安置厢房的时候,晏淑云便和夫妻二人坐在主屋叙旧。
说是叙旧,其实主要是一个人说,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听,气氛实在尴尬了,沈望舒才搭腔缓解一下。
从晏淑云的话中,沈望舒得知了她今年二十有四,未婚未育——至于为什么这么大年龄还未结婚,则是因为身体有疾,一直缠绵病榻,所以一直没有相看。
晏淑云说自己有病,终于到了沈望舒能说得上话的领域:“晏姑娘生的什么病?我略通医术,或许可以帮着瞧瞧?”
“我们姑娘生的是沉疴难愈的头疾,”晏淑云没有说话,她身后的盈盈道:“一直以来服用的是天山雪莲制成的丹药,这方子是宫中的御医开的,这么些年来从不用乱七八糟的偏方,以免加重。”
这是在暗指她也会开乱七八糟的偏方?
沈望舒冷笑一声:“国公府不比晏姑娘家,没有千金难求的天山雪莲,若是偏要用旧方子,烦请姑娘自行寻找药材吧。”
荣国公府虽然是北境第一大势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日多用于改善民生,沈望舒见陈廷的钱袋子平常都空空的,上哪买天山雪莲去?难不成要用她的钱?
这个晏淑云都落魄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金贵?
第78章 不是省油的灯
沈望舒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一直在走神的陈廷都察觉到了她的怒气,立刻凝神看向她。
那盈盈和晏淑云也被她的话惊了惊,那盈盈立刻道:“夫人莫恼,奴婢只出属于对我们姑娘的担心才这般说,先前老爷夫人给姑娘寻来的药够吃一年了,往后再另想旁的办法就是。”
“我的婢女说话不经脑子,妹妹莫怪。”晏淑云也笑着说:“头疾是老毛病了,今时不同往日,淑云也不好意思再用这般金贵的药材,若是妹妹想试,随时来寻我,若能有别的方子代替,也是极好的。”
盈盈惊叫道:“姑娘!方太医当初说了,这白雪丸是唯一能救您命的药!没了天山雪莲的白雪丸还能是白雪丸吗?夫人和老爷好不容易将您的旧疾养好一点了......如今他们泉下有知,恐怕也不会安心啊......”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说起已逝的父母,晏淑云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沈望舒:“......”
这才见面不到一刻钟,她已经知道来的这对主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
“好了盈盈,不要再说了,”晏淑云哭了一会儿,道:“不要为这点小事儿麻烦表兄和妹妹。”
“这哪里是小事,这是事关您性命的事儿!”盈盈委屈的说。
陈廷看着哭哭啼啼的两人,不解的表示:“我夫人只说帮你瞧瞧,又没说一定要改方子,你们为何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再说了,天山雪莲是很贵,但也不是没有药性相同的代替物,究竟是哪个御医狂骗你......外祖家不会就是因此败落的吧?”
......
晏淑云一下子不哭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廷,好像不认识他一样:“表兄的意思难道是,晏家是我吃药吃垮的吗??”
梅雪幸灾乐祸的笑:“你若一年半年就要用一只价值千金的天山雪莲入药,还真说不好。”
毕竟谁都知道晏家两袖清风,哪来这么多钱负担这个固定支出?
“......”
沈望舒身后的这个美貌婢女也是牙尖嘴利,晏淑云被她说的喉头一哽,求助般的看向陈廷:“表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太过麻烦妹妹......”
“不麻烦,”沈望舒皮笑肉不笑:“我自学医术这么多年,正愁没有现成的病例瞧呢。”
陈廷自豪的看着自家小夫人:“夫人很厉害的,上回陈皓消化不畅。积食呕吐都是她给瞧好的,反正你的药还能坚持一年,若是到时候没有旁的法子,我再差人找就是了。”
晏淑云自动忽略前半句话,只听后半句,柔柔弱弱道:“那淑云在这先谢过表兄了......”
时间不早,三人东拉西扯几句后,晏淑云就很有眼色的表示要回去安歇了。
送走了她,沈望舒疲劳的叹了口气。
原著里着墨更多的是男女主是如何在京城大杀四方的,至于陈廷这边的家私,实在是只用几句话就一笔带过。
而且过去这么长时间,她都忘得差不多了,对于这个前来投奔国公府的晏淑云更是听都没听过......
“阿念在忧心什么?”
正想着,手被轻轻一捏,沈望舒抬头,看到陈廷黑沉的眸中盛着关切。
“没什么。”
也不是每个前来投靠的表妹都是柔弱可欺的小白花小绿茶,陈廷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他一个这么大年龄的老男人,还又直又不近人情,今晚她要是晏淑云,得被这人几句话气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除非晏淑云有受虐倾向,否则为什么冲着陈廷来啊?
“那便早点安歇。”陈廷看着她眼睛底下的青黑:“这几日伯母让你帮着准备中秋家宴,你都许久没有睡好觉了。”
沈望舒无奈道:“好。”
她倒真不是思虑过重的性子,只是多少受了点原主身体的影响,一有什么大事小事就失眠,没有安神熏香还睡不好觉。
因此今晚在她翻第十次身的时候,背后终于忍无可忍贴上来一具滚烫的身体,男人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自己怀里,声音低哑:“睡不着?”
天气越发热了,沈望舒这几日天天贴着墙角睡,就怕陈廷抱自己,这人烫的跟个火炉似的,又热又硬,抱上之后她就别想好好睡了。
结果今晚还是把他招来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沈望舒就觉得两人接触的地方黏糊糊了,她不是很舒服,娇气的去推他:“你不要抱我,走开。”
黑暗中,美人的声音软糯绵软,让他滚蛋时都像是裹了蜜的撒娇,陈廷哪里能听她的,一言不发收紧了胳膊,惺忪道:“好几日没让我碰你了,不走。”
沈望舒一半脑子在想中秋宴的事儿,另一半在想这个晏淑云,脱口而出:“我正烦呢,你讨厌死了。”
说了两句话,陈廷清醒不少,一边黏黏糊糊亲怀中人的白腻脖颈,一边问:“烦什么?为夫亲亲。”
“......”
好几日没碰这具温香软玉的娇躯,陈廷一抱上就舍不得撒手了,跟着一起醒来的还有生龙活虎的陈小弟,沈望舒原本背对着他,被戳到以后对这个臭流氓怒目而视:“你还敢硬!”
“人之常情,夫人太香了。”老男人脸皮厚的很:“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
不如后面的话没说完,沈望舒立刻捂住他的嘴:“能睡着,我这就睡了。”
掌心被濡湿柔软的舌头舔了舔,沈望舒才拿开手,那人就强硬的将她翻过来面对自己,迫不及待吻上来,含含糊糊的诱哄:“阿念莫怕,今夜不用手,不会影响你明日写字。”
璇玑院,西厢房内。
盈盈正伺候着奔波许久的主子擦洗头发,她们找璇玑院管事的张嬷嬷要了新鲜的玫瑰花瓣和上好的牛乳,听闻最近漠云城贵女之间还兴起了一种叫“香皂”的好东西,自然也没有错过。
浴桶内的女子有着一身仔细将养出来的细腻皮肉,盈盈一边舀水擦洗一边感慨:“姑娘当真是冰肌玉骨,貌若天人。”
“就你会说话。”晏淑云笑着说完,又黯然伤神:“可惜我来的晚了些,将军已经娶了正妻......哼,一个罪臣之女。”
“那夏侯望舒如何比得上身世清白的您?如今您来了,这璇玑院的女主人定然是要换人的。”盈盈说。
她们主仆二人都是第一次来荣国公府,先前就听说镇北将军在北境只手遮天,是已经败落的晏家无法比的,现在一看,光是客房的装潢,都贵的让人咂舌——一点也不比她们在京城见过的那些世家大族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去参加那些夫人贵女的各种宴席,她们言语之间对这个远在漠云城的国公府多有薄鄙,说他们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好好儿的繁华圣京不肯回来,非要在偏远的边陲之地守着。
因此来之前晏淑云还以为漠云城真的就是黄沙漫天,荒凉一片的乡下,结果入了城以后越走越心惊,究竟是哪个传得谣言,这漠云城分明跟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合,城内城外都专门种植了阻挡风沙改善气候的树林,早就不似传言中那般荒芜了。
这是个好地方啊......难怪镇国将军不愿意回京。
与其去圣京那屁大点地方跟一帮居心叵测的老东西勾心斗角,确实不如在这边舒舒服服当自己的土皇帝。
谁说镇国将军是个只会打仗没有脑子的莽夫的?他分明聪明的很。
晏淑云拍着胸口庆幸:“还好我听了母亲临终前的忠告,来着这边投靠表兄。”
她感觉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再也不用四处奔波,抠抠搜搜算着最后的盘缠过日子。
“国公府分明这么有钱,那夏侯望舒还说寻不到天山雪莲,我看她分明就是不乐意见您好,”盈盈耿耿于怀晚上的事情:“她一定是对您的到来有了危机感,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呢。”
“还装模作样说要帮您看病,她一个深闺妇人,能看出什么名堂?”搓洗着手上的长发,盈盈轻嗤一声:“姑娘还是太良善了,同她说话这般温和,她便以为我们好欺负了。”
晏淑云轻叹一声:“好了盈盈,如今是我们寄人篱下,自然是要仰人鼻息过活......再也不比从前了。”
盈盈愤愤道:“可是您先前同程公子不是好好的......!干什么非得大老远跑过来投靠这个已经将您忘得差不多的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