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路妍笑盈盈的声音:“都喝了半瓶了,她怎么这么能喝,肚皮都鼓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隐隐传出她的声音,她说:“这么一罐怕是不够她吃的,再多买几罐羊奶粉,阿珍,你让小郑去买,买的时候记得看看产地跟牧场。”
“知道了太太,我等会就去。”
“等等,还是找条母狗,让她喝母狗奶吧,但不要把母狗带回来,我要用奶瓶喂,等会有母狗了她就跟母狗亲了,不跟我亲了。”
这话逗得珍姨笑了好一阵,在笑话严路妍居然跟母狗抢。
接下来大概是被小奶狗要喝奶的样子逗笑了,严路妍一连串笑声:“她怎么又问我要啊,我不是你妈妈,你别问我要啦,喝完啦!再喝就要出毛病啦!”
珍姨是从严家被一起带来封家的,看到严路妍这样子有些感慨:“太太不是一直想养只小狗吗,这下算先生做了件好事。”
严路妍听到封乘海的名字就不高兴,语气转冷:“提他干什么。”
接下来她又转了语气,虽然底色还是不高兴的,但却夹着点嗓子,她在对小狗说话:“我对你这么好,以后你长大了记得帮我咬他,给我恶狠狠的咬。”
小奶狗突然汪汪地大声叫了两声。
这叫声逗得里面的两个女人再次笑了起来。
珍姨乐不可支:“这眼睛都不会睁呢,嗓门还挺大,诶呦,她这是同意啦!她说‘好’,太太,这小家伙站在您这一边呢!”
严路妍也笑了一阵。
这时小奶狗似乎吐奶了,珍姨惊呼:“呦喝太多吐奶了,这床都弄脏了。”
“弄脏就弄脏吧,反正也要换了,你去拿条毛巾来把她毛擦干净了。”严路妍说。
“好。”
小封逸言听到了门内脚步声的走近,但没有一点避开的打算,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直到门被打开,珍姨看到了他。
“少爷,您怎么在这?”
珍姨开门后非常意外,犹带笑意的脸上带了些猝不及防的尴尬。
小封逸言抬起头,说:“刚刚送老师离开,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珍姨脸上的尴尬更明显了。
生活在这个家中,她当然也体会到了封家的微妙氛围。
谁家妈妈对着小狗比对着亲生儿子好啊?对小狗笑得那么开心,对着儿子却没个好脸,这小少爷心里该有多难过呦。
这边珍姨局促,那边屋里的严路妍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没有出声,继续逗小狗。
小封逸言看向门内。
跟想象中的一样,那只哈士奇幼崽闭着眼睛在床上乱拱,严路妍半趴在旁边在逗,乐此不疲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
或许是封逸言一直站在门口不走,严路妍终于转过头来,眉头微皱,口吻跟刚才逗小狗时截然不同,带着不自觉的冷:“快三点了吧,不是该准备去上棒球课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小封逸言“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喊那个故意膈应人的‘母亲’。
珍姨头皮发麻地看看小少爷,又看看屋里的严路妍,再瞅瞅那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突然明白了一句话,子女不合多是老人无德。
这下好了,小少爷肯定讨厌死这只小狗崽了,未来这只小狗崽不会被小少爷丢了吧。
和珍姨想的不同,封逸言并没有对小哈士奇产生嫉妒之类的情绪,他对这只小狗崽的感觉很微妙——
一只名义上属于他的小狗,一只让阴郁的母亲有了一丝活气的小狗,一只现在被捧在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的小狗,一只将同样生活在夹缝里的小狗……
他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个名字。
在三天后他告诉了封乘海和严路妍,告诉他们他已经想好了名字,叫露可。这个名字得到了他们的同意,于是小哈士奇就有了名字。
严路妍全权接管了露可的喂养权,她生育时得了产后抑郁症,没有亲自给封逸言喂奶,这会有了兴趣想体验下。
她也确实是喜欢狗的。
以前在严家的时候家里人不许养狗,后来结婚结的太早,她没有独居过,也就没有养过狗。
哈士奇小奶狗又这么漂亮可爱,她不喜欢都不行,整天逗着玩。
当然养狗中不有趣的部分全部交给了佣人处理,比如拉屎、尿尿、擦拭,夜间的喂养也由佣人负责,小狗像婴儿一样两到三个钟头要喂一次,严路妍是不可能半夜醒来喂的。
封乘海又忙起了项目,每天很晚回家,只是有空才过来逗逗小狗,小狗也不爱跟他玩。
他逗小狗时,严路妍就会给他脸色看,让小露可去咬封乘海,只有十几天大的小狗哪里听得懂命令,牙也没长硬,就只是啃封乘海的手指玩。
然后小露可就会被严路妍嫌弃,被她骂没用,小狗不知道自己在被骂,只知道一头撞到她脚边,软乎乎的,让人什么气都没有了。
严路妍给露可添置了很多东西,各种小狗玩具,各种漂亮的手作小衣服,夹在稀疏毛发上的漂亮小夹子,洗澡香波,护毛用品。
她甚至重新装修了一间专门给露可洗澡的房间,有小浴缸,有烘干箱。
照顾小奶狗的这几天给严路妍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体验,这让严路妍长久以来压抑的心转变些许,极偶尔的,也会给封乘海和封逸言这父子俩一个笑脸了。
在露可十六天大时能睁眼也能到处跑了。
软软的四条腿倒腾着,在偌大的封宅里四处乱溜达,她还不太会爬楼梯,下楼梯会摔倒来,毛茸茸软乎乎的身体就那么滚下来被接住,很多人喜欢这么玩。
小露可获得了封宅所有人的喜爱。
在所有的哈士奇幼崽中她也是最漂亮的一只,眼睛圆溜溜的,极地冰川似得颜色,额头三簇白色火花纹,看起来一副很认真又像在逗你玩的样子,极富喜感。
她被照顾得很好,毛发里白色的部分像蓬松的雪一样白,脚垫粉粉的,因为哈士奇血统近狼,又有点幼狼的模样。
她就认准了严路妍,每天跟在她脚脖子旁边走。
其余佣人逗她的话她也会跟对方玩一会,但如果严路妍走远了她就会很着急地追上去,追得累了会吐粉红色舌头,追不上还会汪汪大叫,像在骂人。
有时候严路妍为了逗她会故意走快些。
放学回家的小封逸言眼睁睁看着这只小狗路过了他,倒腾小短腿紧紧跟在严路妍身后,边追边骂。
——明明说是他的小狗,却把他当作了其他人。
严路妍抱起了露可,见小封逸言盯着她怀里的小狗,大发慈悲地说:“你TestDaF 过4级就给你抱着玩一会。”
小封逸言这次看都没看这只小狗,淡淡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想抱她。”
风栖园。
安静黑暗的主卧大床上,封逸言睁开眼睛醒了,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五分。
人在刚醒的那几秒里,睡梦里梦到的一切是很清晰的。
封逸言枕着枕头回想刚才的梦,心中生起了淡淡的遗憾,遗憾没有抱。
旁边露可面朝他侧睡着,发丝散在颊侧,呼吸均匀,还在深睡,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他脖颈处。
他看着她,想着小狗露可,心中生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们一人一狗之间实在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名字,比如赖皮的性子,比如冰川似得眼睛,还有狗犟狗犟的脾气。
这不是人为的设计,是纯粹的命运巧合。
他的生命里总是离不开一个叫露可的生命……
既然醒了他就决定去厕所解个手。
不想开灯吵醒露可,他用遥控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打算借住月光和庭院的灯光来照明,拉开窗帘后才发现窗外飘小雪了,细细的阵阵飘下,打在玻璃窗上时发出极轻微的簌簌声。
他掀开被子起身。
刚穿好拖鞋走了两步,他发现床上的露可醒了,头发凌乱睡眼朦胧地跟着起床。
“怎么了?”封逸言轻声问。
露可揉了揉眼睛咕哝着说:“我陪你一起去厕所。”
封逸言心里被她这句话戳了一下,又好笑又感动,他又不是怕黑的小孩子,上厕所难道还要特地起来陪他吗。
忽然他又想起小狗露可,在他接过来养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是上厕所必定陪着他的,哪怕睡着了都会一个骨碌爬起来跟在脚边。
他沉默了一下,心情很复杂,微微发酸。
这算什么,小狗版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吗?
“不用,你继续睡吧。”封逸言说。
但这么一会露可已经一扫刚才的困倦,看不出丝毫睡意了,很精神的对他说:“你上完我上,走吧,一起去!”
于是两人结伴去厕所。
回来后继续拉上被子睡觉。
这种粘人程度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甜蜜的负担,但对封逸言来说却只剩双倍甜蜜,这极大程度治愈了他的焦虑分离和抑郁,让他有种身体在被幸福逐渐治愈的体感,非常温暖。
他微揽着露可,不让胳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脸颊抵在她的发顶处,又沉沉睡去。
也继续做起了梦。
在八岁的时候,封逸言就开始收集严路妍和封乘海的情路历史了。
他会把收集到的关于他们的绯闻报纸和杂志全部剪下来收藏起来,也会雇人跟已经辞职了的保姆打听旧闻。
没错,这场调查从很早很早就已经开始。
一般像他这样的八岁小孩是不会去思考这些的,可封逸言不一样,他想搞清楚家里奇怪的氛围,自有这个念头后他就隐蔽地收集资料,并且没被任何人发现。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调查清楚所有,却已经大致了解封乘海和严路妍的主要心结,但他并不打算做那个中间人去替他们解开。
他不在乎他们的感情是否继续恶劣下去。
他能接受任何事情。
不管是父母离婚,还是父亲另外有了私生子,又或者母亲再婚生下别的小孩,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他无所谓丧失封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需要很多钱,家族基金里的钱已经足够他生活,更不需要他们突如其来的爱。
所以无论是维持现状还是四分五裂都行。
当然他依然会被自己的父母挑动情绪,无论是被忽视,被冷漠,还是被怨恨,他的心情都会有所波动。
他明白这是血缘关系带来的,难以随着意愿改变,但也明白随着次数增多这种影响会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变成彻底的平静,到那时他将真正在心理上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
孩子是父母天然的粘合剂,但他不愿意当这个承受最多的粘合剂,他们家将会是三条渐渐离散的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这个意外指的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
露小狗半个月大的时候, 全世界陆续出现了疫情,港岛也不例外, 到处人心惶惶。
这段时期非常特殊,圈子里有些人趁着这股恶浪开拓新生意,有些趁此机会裁掉冗余低效益的部门,使得大批员工下岗。
封家没有这么做,封乘海没有辞退任何一名员工,也没有趁此机会发财,他免费分发药物与食品给员工,给无法负担房租的员工补贴,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安顿工作,之后就打算带着全家去私人度假小岛避一段时间。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 小岛没去成, 他们还是留在了封家。
封乘海给大部分的佣人放了假, 只留了两名佣人用来维持日常。
然而没过两天, 其中一名佣人出现了咳嗽的症状,封乘海只好让那名佣人也回家休息了, 最后封宅只留下了珍姨一人。
这已经是最低最低限度的保障维持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再减少了。
但是有一天深夜严路妍起夜路过阳台的时候, 偶然听到了珍姨在偷偷给家人打电话,对方一边打电话一边抹眼泪。
严路妍以为是珍姨太过辛苦, 想着给珍姨买套房安抚一下, 后来站着听了一会后才发现, 珍姨并不是因为辛苦而哭,而是太担心家里人了。
疫情下人人自危,她实在担心自己的儿子,也担心才两岁大的孙女, 还有已经年迈的父母。
在这种大难临头一般的氛围里她很想回家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在封家她总是放心不下家里头的情况。
严路妍默然站了片刻,第二天让珍姨也放假回家休息了,最后偌大的封宅空空荡荡只剩下三人和一只小狗崽,竟是落难似得清冷。
封家第一次出现没有佣人的情况。
不论是封乘海还是严路妍,从小到大都是被佣人照顾惯的,说一句仆从环绕不为过,生活技能基本九级残废,他们的孩子封逸言自然也同样。
就连露可这只小狗也一直有佣人照顾。
所以离开佣人的照顾后他们就得面临种种生活问题,首先面临的就是吃饭问题,这屋里就没一个会做饭的,虽然冰箱里装满了厨师提前做好的食物,只需要加热一下就可以,但问题是他们连加热都不会。
其实这也正常,以前他们要加热什么东西只需吩咐一句就可以了,自有佣人厨师去做,他们又怎么会亲自去接触燃灶、微波炉、烤箱之类的东西呢。
最后封乘海和严路妍只能一起蹲在烤箱面前研究这东西该怎么用,两人都蹙着眉头,一脸严肃。
“汪汪汪!”
小奶狗不知心事,绕着他们撒欢,活力无限,好像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在封宅人多的时候,露小狗还会被其余佣人吸引走注意力,跑去跟他们玩,但现在家里就只剩三个人了,于是她就只围着他们转。
小狗浑身上下简直有使不完的劲,跑来又跑去,跑去又跑来,不顾严路妍在研究操作键,毛茸茸的扑上来,嗷呜一口咬住她的脚脖子啃。
“别咬妈妈!”
严路妍反手一记轻抽。
屁股挨了一记打的露小狗往后跳了跳,放弃严路妍,扭头去咬封乘海的鞋子,她极其灵活,咬住后鞋跟一个扭头甩尾就把拖鞋成功从脚上给剥走了。
冷不丁失去一只拖鞋的封乘海竖起眉头,看着叼着拖鞋开心得不住甩尾巴的露可无语了片刻,把自己的拖鞋从狗嘴里夺了回来:“这么多玩具不够你玩的吗,咬拖鞋?”
说吧对着她的嘴筒子轻轻一巴掌。
可怜的露小狗再次挨了记抽。
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打,打了也不走,挤在他们中间凑过头看他们在看的烤箱操作面板,对外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屁股。
小封逸言远远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在阅读,鹤型的落地灯散发着淡淡冷光,他垂眸看着书,只偶尔瞥一眼他们,心头嘲讽地想,因为有这么一只小狗在,竟也能从他们身上看出几分温馨。
封乘海终于搞清楚怎么操作烤箱,成功用正确的模式把饭菜加热了一通。
他拉开柜门,炙热滚烫的雾气伴随着食物香气溢出。
严路妍和封乘海知道这雾气很烫,往两边闪躲躲开了这股热雾,等雾散尽后,封乘海伸手去端加热完的菜,刚碰了下就嘶地一声缩回手,立即冲到水龙头前用冷水冲手,并让严路妍不要去碰。
严路妍一愣,缩回手,翻找出一个冰袋丢给他,嘴上并没放过这个冷嘲热讽的机会:
“不知道加热完的碗很烫吗?连戴手套都不知道,亏你还是董事长。”
封乘海瞥她,冷笑:“说得你刚才想到了一样。”
严路妍刚才确实没想到,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开嘲讽:“谁说我没想到,我刚就准备去拿手套。”
“那好,手套放在哪里?”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互相呛对方。
露小狗听到他们近似争吵的互呛声,有些不知所措地‘汪汪’大叫起来,企图阻止双方。
但并没有用,两夫妻自动忽略了狗叫声,继续朝对方开炮。
小封逸言烦躁地轻啧了声,起身找了个更远的地方坐着,也不看书了,托着下巴看着吵架的两夫妻,偶尔瞥一眼在旁边急得汪汪直叫的小狗,浓密的睫毛阴影投在下眼睑上,神情有些疏离的冷漠,又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他想,这只狗就算嗓子叫哑了也没用,他们两人是绝不可能停……
这时小狗一泡屎拉在了地毯上,争吵声诡异地戛然而止。
三名洁癖的脸同时缓缓绿了。
小封逸言直起身,面孔发僵。封乘海和严路妍望着地毯上的那团狗屎,脸上的微表情从不敢置信到瞳孔地震。
但再怎么不可置信也没用,小狗是真的拉屎了,也不可能再塞回去。
现在家里的人只剩下他们,所以收拾的人只剩下他们。
在这强大的外力因素作用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了——封乘海和严路妍暂停休战,关注点放到了该怎么收拾残局上面。
“你去。”
严路妍推封乘海去清理。
“要去一起去。”封乘海硬拉住她的手腕,把不情愿的严路妍拉去一起拿工具:“你不是她妈妈吗?”
两人戴上口罩,做了番心理建设,忍着恶心一起把那块巨大的地毯卷起来,像扛尸一样一人扛着一头扔到门外,再打电话让人来门口把那地毯丢掉。
期间闯祸的小狗好玩似得一路跟着他们,毛茸茸可爱的一小团,全然不顾两位主人绿得发黑的脸。
解决完了地毯还没结束,还有露小狗的卫生问题。
封家一家子都是洁癖,往常佣人照顾狗崽子就像照顾婴儿一样精细,拉屎撒尿会用婴儿湿纸巾帮忙擦屁股,不然无法忍受它在家里到处活动。
现在没有佣人了,这习惯也还是得延续。
那么问题来了,谁帮小狗擦屁股。
他们都没给自己的儿子换过纸尿裤,嫌脏,现在也同样有点下不去手。
两人僵持半晌,又扯起了皮,这次扯皮的时间就长了,扯了好半天没结果,两人决定石头剪刀布。
三局两胜后严路妍输了,她倒是愿赌服输,决定接手了,然而绿着脸拿着湿纸巾半天下不去手,最终严路妍颓然地塌下肩,决定索性给露可洗个澡。
封乘海看她吃瘪的生动样子心里就莫名愉快:“洗澡,你能行吗?”
严路妍冷冷瞥他一眼,喊露可跟上来。
小奶狗很听话,开心地一路跟着严路妍到了浴室,并不知道自己要被强制洗澡的命运,等到了浴室被严路妍猛然抱了起来放到浴缸中,才惊慌地叫了起来,汪汪声响得不行。
小狗大多是不喜欢洗澡的,露小狗也不例外,一直在叫。
等浴缸里等水漫上来后更是乱扑腾,搞得严路妍被水淋湿了衣服和头发,这位矜贵冷漠的贵妇人在这种折腾下也不得不露出了狼狈一面,连连喝止露可,硬话软话都说劲了,哄了半天才终于哄得露小狗乖乖给洗澡。
严路妍松了口气,把自己湿透的鬓发往耳后挽,冷不丁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皱眉回头,不出预料看到碍眼的封乘海杵在那里,那清闲清爽的样子跟她的狼狈对比鲜明。
严路妍怒上心头,掬起浴缸里的水就往封乘海身上泼。
封乘海同样没了干爽样子,衣服也被打湿了,索性撸起袖口也一起来帮忙。
两人花了足足一个钟头才成功帮小狗洗完了澡,然后将小狗放到烘干箱里烘干,在等烘干的期间去吃了个饭。
吃完饭后一个小时,小狗烘干完完毕了。
新洗完的露小狗毛发蓬松柔软,干净漂亮极了,看着就让这一对身价不菲的夫妻充满了成就感。
严路妍亲手将露小狗从烘干箱里抱出来。
她脚爪子都舍不得让小狗着地,一路抱着露小狗走,露小狗也乖乖地窝在她怀里。
封乘海时不时的逗逗她,这时候小狗就会软乎乎地舔他们的手指,鼻头湿漉漉的,给两人受伤的心灵带来极大安慰,让人觉得小狗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露小狗在严路妍怀里扭动着想下地时,严路妍还有点舍不得放下她,但露小狗挣扎得厉害,就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怎么了,是想去玩了吗?”
严路妍不自觉地带了点夹子音,听得封乘海稀奇地瞥她。
小奶狗被放下后转了几圈,随后对着桌子腿撒了泡尿,撒完后那张兼具冷酷挑衅和软萌的脸瞅了瞅他们。
两人脸上的笑意同时凝滞,随后瞳孔地震,浅浅地进入了崩溃……
他们就算养儿子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劳心劳力崩溃。
上上下下算上烘干的时间已经折腾了四个多钟头了,实在是累了。
那滩尿还好说,他们可以报废一个洗地机,倒是不难,但是桌子腿也溅到了。
这桌子是实木的,非常沉,他们不可能像丢地毯一样搬出去丢了,只能用抹布或者湿纸巾。
还有小奶狗屁股也要再擦擦,他们不可能再给露可洗个澡……
他们对视了一眼,这一刻这对宿敌般的夫妻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下一刻,严路妍把小封逸言喊了过来,小封逸言过来后看到那滩尿渍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封乘海眼疾手快地给捞了回来,按着肩膀将他固定住。
封逸言试图挣扎:“我只是个小孩子,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严路妍头一次朝他露出个有些歉意的笑容,将一包湿纸巾塞给了他:“小孩子也要替家里分担啊。”
说把帮忙箍住他,不让他跑了。
空出手的封乘海用洗地机把那滩尿给解决了,再把洗地机给丢到门外,完事后脸有点青,这种打扫对洁癖来说实在是种精神折磨。
接下来的活就归封逸言了。
小封逸言再次试图逃走,但八岁的小孩怎么能逃得过家长的五指山,封乘海将他举起来,放到桌子旁边,口吻语重心长:“你是小小男子汉,不能怕苦怕累,你看爸爸已经完成了最艰辛的工作,你只要帮忙擦干净就行了。”
封逸言见逃不掉,开始跟他们谈判。
互相讨价还价了老半天,最后决定桌子由严路妍擦,小奶狗由封逸言擦。
封逸言捏着婴儿湿纸巾半晌没动,给自己做了十秒钟心理建设后,才忍着发毛的感觉帮小哈士奇擦干净。
小奶狗已经被佣人擦屁股擦习惯了,非常的适应让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伺候。
结束后封逸言无视朝他撒欢的小狗,绷着小脸冷冰冰地对自己的父母说:“把这只狗送人,我们家不适合养狗。”
严路妍和封乘海都一致同意了。
随后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句话成为他们全家的口头禅。
每次他们打扫得心理崩溃的时候,都黑着脸说等结束隔离了就把小狗送走,但是隔离结束后谁都没有提这回事,仿佛都忘了。
不仅忘了,反而有越来越宠的趋势。
严路妍连洁癖都治好了,会让露小狗在床上跟他们一起睡,小狗躺在中间,严路妍和封乘海躺在两边,真跟哄孩子一样。
没错,严路妍和封乘海一张床睡了。
隔离期间夫妻两个被迫聚在一起,经常吵架,但很离奇的,他们吵着吵着反而感情变好了,天天一张床,有时候晚上还干柴烈火,这种时候小狗狗就不方便在场了,他们会把露小狗关在门外。
被关在门外的露小狗就去找封逸言。
因为封逸言经常给她擦屁股,露小狗也熟悉他了,开始有些亲他。
在家隔离的这些日子封逸言有了关自己房门的资格,去找他的露小狗被一道高大的木质房门挡住了去路。
她就开始刨门。
两只爪子撕拉撕拉刨啊刨。
小封逸言心够硬,对这动静无动于衷。
但他的耳朵不够顽强,因为露小狗生气开始汪汪大叫,她狗小嗓子响,叫声让人扛不住。
封逸言被叫得烦了,终于打开门,弯腰抱起了扑到他身上的露小狗,一路抱着,最后将她关到了一楼的一间空房间里。
这间房间离他的书房很远,属于能隐隐约约听到狗叫声,但不会吵到的程度,分贝还没有书桌上的钟表指针转动声高。
他继续认真学习。
三个钟头后,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听不到狗叫声了。
他犹豫了一会,拿过平板看了眼那间房间的监控。
他看到小哈士奇趴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小小的身躯紧贴着那道关住她的门,好像生病了一样。
监控角度从上往下望,小哈士奇只有极可怜的一小团。
他皱起眉,最终起身去找露可。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内小哈士奇汪汪大叫起来,活力依旧。封逸言眉眼自己都没察觉的稍稍松动,他打开门,放小狗崽子出来了。
打开的时候他心想,把她关了三个钟头,出来后应该不会再黏在他身边了。
没想到转身走了几步发现那团毛茸茸亦步亦趋跟在脚边,并没有丝毫芥蒂的样子,他停住脚步低头,小哈士奇抬头蓝汪汪的眼睛看他。
这应该是只傻狗,不知道自己被骗着关了,他想着,然后用水泡了点狗粮喂她。
等她吃完后,他抱起她,再次往那间房间走去。
他不想傻狗再跟着。
但露小狗这下可不上当了,在他怀里大力挣扎,八岁的小孩到底力气不大,被露小狗成功挣脱出来了,落地翻身站稳后汪汪汪大骂他。
她学聪明了,不愿意再被抱着关在里面了。
封逸言有些意外。
居然不是傻子。
他不再抱她,任由小狗跟在他脚边,绕过走廊,他走进了南边的一间佣人房,关上门,把自己和小狗都关在了这间房间里。
小狗因为和封逸言一起待在房间里很安静,就是粘得很紧,显然是防备他出门。
他朝看着自己的小狗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到窗边,然后一个翻身从窗户翻了出去,成功脱身。
身后不出预料地传来震耳欲聋的汪汪声,奈何小狗爬不上椅子,也就无法翻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