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先生没有坐到方才坎蒂丝坐过摆在床边的椅子，而是靠近兰希，坐到了她床边。
漆黑的眼眸离她很近。
“真冷淡，在你看来我找你只是为了工作？”
“……哪次不是？”
兰希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次不是，那次在游轮上，唯一一次。
也是多亏了当时伊尔迷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特训，自己的能力的确有些增长。
“不过我要提前跟你说，继承威洛的那些遗产需要些手续，价格太贵的话需要给我些时间。”
兰希表示，都是老主顾了不会让你白干的。
伊尔迷：“那我要收利息的。”
“可以。”
对即将继承威洛的遗产的兰希来说，钱是她最不缺的东西了。
“……”
伊尔迷盯着她，对她的回答好像有些不满。
“你和库洛洛发展的进度比我想的要快。”
已经到了不惜为了保全库洛洛的生命从高塔上跳下，接着随口委托自己保护他的地步了。
连自己要收的利息具体是什么也不过问就爽快答应。
这对伊尔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说明兰希现在有了一个很致命的缺点，或者说软肋。
这和他一开始中意对方的其中一个重要理由相悖。
“我原本很中意你没有软肋这点的……哎。”
他只是叹息，原本无法轻易被人威胁的人，一旦有了软肋就等于鸟儿失去了羽翼。
“……”
兰希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不知道我一开始是哪里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虽然我的确没什么重要朋友，但和我稍微有些亲近关系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影响我行动的一环。”
她表示，都不用拿库洛洛这个极端例子出来，光是艾比学姐被威洛掳走这件事都会制约她三分。
“我从一开始就是普通人，而并非你中意的杀手苗子。”
是伊尔迷对她的期望过高了。
她语气平静。
房间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伊尔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轻轻靠近。
男人的长发微微扫到她的手臂，兰希看见伊尔迷向她的脸前伸出手。
一条红宝石手链从他手里掉出来，在她面前微微摇晃。
兰希微微睁大了眼睛。
纯银的链条，浓郁的红宝石。
独特的造型让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条当初妈妈送给基裘夫人的手链。
距离最后一次拜访揍敌客家族已经有些时日，当时基裘夫人已经打算把这条手链送给她，但是被兰希拒绝了。
因为那是安格尔特意送给基裘夫人的礼物。
不过，虽然后面兰希出言不逊被扫地出门了……这条手链自然也没有办法再收下。
“母亲说不想看见这条手链，所以托我转交给你。”
“……”
兰希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再拒绝的理由了。
不如说对她现在来说，能再得到母亲相关的东西对她来说是一种安慰。
“基裘夫人……还在生气吗？”
“嗯，在哦。”
伊尔迷的答案让她不禁脊背一凉。
虽然基裘夫人看着压迫感没有那么重，甚至还没有伊尔迷重，但是兰希就是不自觉地有点怕她。
可能也有她是自己大客户的原因，当然兰希决定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来自母亲的关系对她来说有一种天然的辈分压制。
“上次我不小心提起你，母亲可是在屋子里生气惊叫了大半天呢。”
“……”
尽管有所准备，兰希也明白自己真的是彻底失去一个大客户了。
好在她现在，还有下半生应该都不缺钱了，嗯。
她将红宝石手链接过，放在手心。
刚刚的话题就这么被揭过，伊尔迷现在好像没有什么要再多说的了，但是他依旧与兰希靠的很近。
带着凉意的手抚摸上她的脸。
伊尔迷的眼睛虽然和库洛洛一样都是黑色，却更加没有生气，尤其是如此靠近的时候，兰希根本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
一种强烈的非人感。
“为什么……不能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呢。”
男人的上半身与她轻轻贴着，黑色的发丝遮挡了大部分视线，兰希连呼吸都无法轻松。
她对上伊尔迷那如漩涡一般的双眼。
你想要的样子，那不是我。
兰希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
寒光闪过，一个匕首直冲她面门而来。
兰希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匕首的刀面反光里是她深绿色的眼睛，而伊尔迷刚刚抚摸她脸颊的手此时将匕首稳稳接住。
长发的男人猛地回头，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怒意。
“啊，抱歉。”
不知何时进来的库洛洛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另一把还没扔出去的匕首。
他语气平静。
“手滑了。”

匕首在伊尔迷手中转了个向, 他修长的手就已握住刀柄。
库洛洛靠在门边，神色不变：“我现在应该还在你需要保护的委托范围内。”
他坚信伊尔迷不会对他动手，尤其是在兰希面前。
当然, 库洛洛根本也不是什么手滑，本就是有意而为之。
可那又怎样？
他不会因为别人觊觎自己的宝物而感到不快, 但也休想把他中意的东西强行改变成其他样子。
“不好意思……教皇想见一下兰希小姐。”
坎蒂丝站在门外，略带拘谨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气氛。
“……”
两个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个是打定了主意要缠着兰希, 另一个完全是自己的行动被打断后有些不快。
兰希掀开被子下床：“我去见吧。”
既然他们不走，那她自己走。
库洛洛对她温柔微笑：“身体没事吗？”
她当然没事。
除了从高塔上跳下来对她来说过于刺激了, 但兰希的身体又没有任何伤口, 誓约反噬消退后她自然行动无碍。
和真实受到伤害的库洛洛不一样。
兰希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那眼神分明在说，比起假心假意地关心她，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莫特伊白发生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引发太大的轰动。
至少没人目击到两位死者被杀害的场面, 要说影响最大的事……果然还是海神维斯佩拉为了救恋人从高塔上跳下去的场面。
这件事可是被不少人目击到了。
什么？你说那个人的身份并不能确定？
他额头上有着来自十字峡谷的印记，在命悬一线时还曾说出‘海神维斯佩拉是自愿留在十字峡谷’这种违背教义却听起来很合理的话。
再加上海神真的拯救了他——用物理无法解释的办法。
目击者之中有许多并不知晓念能力存在的普通人, 除了真实的神迹降临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
这件事就这么被传开来，并且被有心人加上了一些浪漫要素。
而兰希, 就如此这般被大部分人奉为了海神降临人间的化身。
至少从她去见教皇的路上遇见的人，他们投向自己的目光是这么说的。
“到了。”
坎蒂丝出声提醒她，兰希定睛, 发现他们来到了高塔附近的一座白色建筑旁。
还好教皇没有想在高塔里与她见面, 兰希段时间内不太想再进入那个过高的建筑里。
有点心理阴影。
许多白色的圆柱在海浪交汇处立着, 延伸到岸边，教皇没有在建筑里等她，而是在靠海走廊的尽头站着。
望着从古至今都没什么变化的碧蓝海面。
“对于你来到这里发生的事……我表示很抱歉。”
已经年迈的教皇大概已经从坎蒂丝那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见到兰希的时候，并没有把她当作真正的神明对待。
这让兰希松了口气。
他们先是寒暄了几句，待到她觉得有些冷的时候，教皇终于说出了见兰希最重要的话题。
“……威洛和林，是萨黑尔塔合众国的重要人物。”
“他们死在这里，对我们来说是个难题。”
教皇的视线落在兰希身上。
莫特伊白并没有什么军事力量，在优路比安大陆上的大部分国家都逃不过背后来自萨黑尔塔的制约。
这也是为什么威洛能轻易深入到这里的中心权力。
不过莫特伊白是有自己的刑法的，但兰希不是他们国家的国民，她是萨黑尔塔的公民。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兰希垂下眼睑，他知道这是对方最想听到的答案。
“林简是被揍敌客杀死的，而威洛……”
她暂时还没想好。
本来伊尔迷就有暗杀林简的任务在身，自己只不过是比他多动手了一会，想必伊尔迷并不介意兰希对外声称是他做的。
威洛的死法有些特殊，不过只要控制住信息的渠道，这件事也能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只要我足够有诚意，会有猎人或者亡命之徒愿意背负一个恶名的。”
她这么说。
兰希很少有不计后果就冲动做事的时候，这次是唯一一次。
但她很清楚如果不了结那两个人的性命，自己就永远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
所以越快越好，她只想着尽快动手了。
忘记这么做要是被传出去……自己就会被麻烦缠身。
麻烦并不是指可能会面临萨黑尔塔的刑法，兰希完全不担心这些，说句难听但很残酷的话，目前他们国家的刑法只对没有势力的普通人有用。
在刑法触及不到的范围，猎人，杀手，mafia，相互残杀，有实力的人活，没实力的人死。
而威洛和林简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如果兰希不从源头上将信息处理干净，很可能哪天就死在上学的路上了。
“你愿意解决这些事，我就放心了。”
听到兰希会自己处理好这些事，教皇终于安下心来。
“不过，目前他们的尸体还没有被送回萨黑尔塔，一旦回到萨黑尔塔境内，事情很快就会发酵。”
教皇提醒她，要尽快。
“我知道。”
兰希看向蔚蓝的海水，莫特伊白的海总是清澈的像耀眼的钻石。
“林简的尸体就普通地处理吧。至于威洛……不必将他送回萨黑尔塔了。”
风带起她的裙摆，米白色的头发在海风中轻轻飘动，兰希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把他埋在那颗龙柏树下面吧。”
既然威洛老是和她提起曾经与安格尔的往事，兰希倒是也愿意在死后完成他的心愿。
曾经他和安格尔求婚的龙柏树下，对威洛来说应该也是个好去处。
只是安格尔死后，她的的骨灰被兰希撒到了海里，而威洛却只能在这颗海边的龙柏下沉睡了。
如果安格尔在死后还愿意见他的话，或许海水会蔓延到土地深处，将他一同带到海里。
兰希躺在浅滩的海水里发呆。
今天莫特伊白的天气也很好，阳光微暖，
把一切都照的闪闪发光。
如果不是被抓过来，她很愿意专门跑到这里来度假。
不过很可惜，目前的她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情。
在这里的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完了，她终于不需要为了母亲的死而陷入无法自拔的梦境，有关那场事故的一切大概不会再掀起波澜。
那，关于她自己的呢。
兰希发觉，处理完‘父亲’的一切，她的确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之中，但事情真的如她想象般轻松吗？
无法回绝逃避的索取，缠绕着脖颈的情感……她脑子里是库洛洛从高塔上掉下去时坚定望着自己的面容。
库洛洛好像一开始就坚信她会下去救他。
不知不觉已经被对方拿捏住了情感。兰希在想，在流星街的时候还因为露西娅对他非常生气，但那种情感好像在经历过威洛的事情后被冲淡了许多。
大概，从遇见他的那刻开始，自己就无法回到原本正常的生活里了。
清澈的海水泛着微波，偶尔没过兰希的口鼻，唇边是海水独特的咸味。
她就这么穿着白色的裙子躺在海水里，望着碧蓝的天空。
实在是不想就这么回去，也不想见任何人。
不管是库洛洛，还是伊尔迷。
海水轻柔地包裹着兰希，并不寒冷，而是温暖的。她闭上眼睛，想象着母亲的怀抱。
兰希喜欢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母亲在这里。
“现在太阳还好，但一会下山就冷了。”
坎蒂丝提着衣服裙摆，踩着浅滩的海水来到兰希身边。
她躺在海水里发呆已经许久了。
“啊……不太想回去。”
不管库洛洛对她的利用背后包含着什么样的情感和理由，兰希暂时都不是很想见他。
坎蒂丝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你应该还没逛过这里……不如去清理一下换身衣服，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去镇上逛逛吧？”
兰希从海水中坐起身来。
吸饱了海水的头发和裙子贴在身上有些沉重。她低头，看着因为她动作而从身上掉落的海水。
思绪有些发生了偏移。
果然只有完全泡在海水里才能感受得到属于海水的温柔，一旦离开，水滴就算顺着重力滑落，被衣料吸附着的海水仍会紧紧扒着她的身体。
而就算水分被蒸发掉，盐分依旧会贴在身体各处。
有点像目前黏在她身上感情变得具象化。
她眼里的视线一暗。
“好。”
兰希采纳了坎蒂丝的提议，要求带她使用其他地方的浴室，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里。
坎蒂丝带着她去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兰希把身上的盐分洗净，换了另一身干净轻便的衣服，心情好了许多。
还好太阳现在还没完全落下，小镇上还带着阳光的余晖。
她们来到了附近比较热闹的地段，兰希才发现这里的普通居民并不只穿白色，服饰也更加多样化，鲜艳许多。
这个临海小国还没有友克鑫市大……但是各种各样的商贩和路边表演节目的人们都分外鲜活。
摊贩大多卖的都是海产品，还有些贝壳珍珠，兰希挑了些成色好的，打算作为以后设计作品的用料。
将圆润细腻闪着光泽的珍珠放在手心里，她突然发觉，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做任何关于设计的工作了。
毕竟出了威洛那件事后……自己的确没有任何多余的心力去创作，并且什么都画不出来。
看着那颗珍珠，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些关于设计的新的头绪。
说明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很好。
她们穿梭在大大小小各异的店面中，兰希很享受独自一人放空的时光——并不是不把坎蒂丝当人，因为她不会像别人那般打扰自己。
“为什么卖戒指的店里人这么多？”
她有些不解。
坎蒂丝顺着兰希的目光看到旁边几乎需要排队才能进入的商店，那平常都卖一些普通平价的首饰，只有这两天才把大部分地方腾出来卖戒指。
“啊，因为今天是莫特伊白的情人节。”
坎蒂丝也是刚想起来，毕竟她来到这里也没有很久。
这里的很多习俗和传统也都是听别人说的才知道。
“按照莫特伊白的传统，大家会送给伴侣戒指。不管是昂贵的还是普通的，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仪式……啊，就像别的地方会送花一样。”
兰希恍然大悟：
“我说为什么街上的人好像都戴着戒指。”
而且据她的观察，有的人手上可不止一个戒指，更有甚者带了满手。
这难道也和别的地方送花的习俗相通吗？受欢迎的人会收到不同人的戒指什么的。
好在不管是素圈还是镶嵌着钻石的戒指，都是一样珍贵的心意。
“不过，如果有人拿那种草编环出来糊弄的话，伴侣会应该很生气吧？”
坎蒂丝：“大概只有小孩子间才能这样干了……”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路过人满为患的商店，都没有要进去买戒指的打算。
她们逛了很久，晚饭挑了一家靠海的餐厅，尽管这时间餐厅里大部分都被情侣占满了。
兰希望着露台外依旧亮起的灯光，可能因为是情人节的原因，海上漂浮着的船只纷纷点起了明亮的灯。
一个下午就把她的精神状态拉回来了，果然人还是需要被正常对待才行。
不然她差点都觉得自己身上连人味都要没了。
“要吃什么？”
兰希把菜单递给坎蒂丝。
对方明显还身在女仆的职位上不敢动，所以她主动递过去。
“很久没吃过正经饭了，唉……一起吃吧，我不习惯吃饭有人看着。”
没有任何人打扰，她们度过了非常轻松的时间。
兰希连晚上睡觉也没打算回到原本的房间。
她身上连手机也没有，估计是掉在房车或者被库洛洛拿走了，不过好在这样完全不会有人打扰她。
“你去休息吧，不用在这。”
坎蒂丝陪了她一天，兰希觉得没有必要再让她继续上班。
女仆的工作弹性也太大了吧？她不禁纳闷，没有严格下班时间的吗？
“……好吧。”
对方没有再推脱：“我就在隔壁睡，有需要再叫我。”
“好。”
她们互道了晚安。
窝在柔软的被窝里，听着窗外海浪细细翻滚的声音，兰希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有预感这会是一个无比香甜的觉。
如果没有人半夜来钻她的被窝的话。
突如其来的凉意贴上她的身体，将原本包裹着兰希的温暖环境破坏，她皱着眉头翻过身，直接撞进还带着室外温度的怀里。
这下不只是脊背感受到一片凉意，而是带有凉意的四肢全部贴了上来。
只是这样的话她倒是也能这样就着困意和对方相拥而眠，毕竟他们没少这么干过，但库洛洛明显不是很老实。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湿润的热气从她的额头开始到鼻尖，最终落到她的唇角，在感受到对方的舌尖的触感时，兰希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拽他脑后的发。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因为被她拽住头发而只能微微后仰的脑袋。
“……”
兰希带着被打扰的怒意盯着他。
库洛洛与她对视了一会，竟然叹了口气。
“还在生气？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和我说话。”
兰希：“威洛竟然没给你打骨折吗？能大半夜跑到这里来。”
“嗯，没有。”
他语气轻松，搂着对方的手又圈紧了些。
“别生气了。”
兰希松开了拽着他头发的手，结果库洛洛很快就把脸埋到她的颈窝：
“事情不是被解决了吗？”
锁骨附近因为对方的原因蹭的有些痒，兰希刚从睡梦中被拉出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回味了一下他刚刚这句话。
“……什么意思。”
她梳理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
特意准备的
药物，混乱的仪式，打点好的杀手，被买通的女仆，事情处处都有着库洛洛的身影。
“你不会要说，处理掉威洛和林简本来就是你计划的一环吧？”
库洛洛钻进来有一会了，被窝里的凉意因为两人身躯的温度再次温暖起来。
“我只是布了局而已……如果没有兰希果决的行动，是不会成功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兰希听出来他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心中有些复杂。
“从婚礼上开始？”
“嗯。”
“图书馆里那本游记也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
“对。”
“海上太阳也是故意的？”
“这个是意外。”
库洛洛表示那次吵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不如说，他早就把伪装成露西娅的事情忘记了。
不是忘记当时和兰希发生的事，而是单纯忘记了自己是扮演成他人和兰希交往的。
“不过……还是出现了失误。按照计划，这时候的我已经除念成功了。”
他叹了口气。
兰希心里这么想。
千算万算总有他算计不到的时候，明明他只是为了自己除念，帮助自己解决那两个人只是他顺手而为罢了。
兰希并不觉得当时干脆果断就杀掉林简有什么不好，如果她提前知道他是除念师，她照样不会有任何犹豫。
机会往往是一瞬间的，这次抓不住，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至于库洛洛在除念最后一刻失败这件事，就是他活该。
“兰希……”
抱着她的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充满了撒娇意味，但在兰希看来，这依旧像在黑夜中恶魔的低语。
“之前陪你回流星街就帮我找除念师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看似是询问，实则是请求。
“你是不是……要赔我个除念师？”
杀了他的除念师，就再赔他一个，这应该不过分吧？
兰希：“不算数，我当初就说过我要食言。”
她心里想着，原来打着这个算盘。
拒绝是理所应当的。不仅是不惯着他，而是兰希觉得，恢复了念能力的库洛洛到底有什么好的？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仗着能力高就对她又吃又抢，怎么看都是封了念的比较好吧？
至少还会服软抱着她撒娇。
不是说她吃这一套……唉，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
库洛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她的后颈处，轻轻捏着她脖子处的软肉。
男人从她的颈窝中抬起头来，正对着兰希的脸，在黑暗中描摹着恋人的眼睛。
“唉……”
他叹息着，将额头贴上对方。
果然之前欺骗兰希的事情没那么好翻篇。
可能放在之前他撒娇的效果会好一些？现在看来露西娅那件事明显和莫特伊白的事情结合起来后，兰希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对不起，兰希。”
“是我错了。”
库洛洛的道歉钻入兰希的耳朵里，她的呼吸乱了几分，又被对方轻易地捕捉到。
于是男人乘胜追击，想去亲吻她的嘴角。
兰希伸手挡在两人脸之间，绿色的眼睛低垂着。
“……你的诚信让你的道歉也显得是有利可图。”
毕竟他做过太多次这种事了不是吗？
兰希很清楚，对库洛洛来说身边的一切都只是他为了达成目的的工具，包括她。
手心被人握住，她看着库洛洛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就像她在主动爱抚对方一样。
库洛洛宽大的手掌盖住她的手背，而兰希的手心又贴着他的脸颊，不仅如此，对方的脸还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蹭着。
“……”
黑色的眼睛看向她，无比柔和，带着一些哀求。
“那……可怜可怜我吧？”
“从我的出身，到我的童年——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你全部都了解。”
“所以，就当是可怜我……”
曾经因为不满自己的怜悯而生气的男人在祈求她的怜悯。
兰希的脑子有些空白。
反应过来时，对方的唇早已贴上了她。

.相互利用 除念师更难找了……
唇内侧最柔软的部分被轻柔地舔吻, 库洛洛隐藏在温柔里不容拒绝的强势开始将兰希慢慢吞噬。
在腰后稳稳托住的手掌磨灭了能拉开距离的可能，他的另一只手钻入兰希贴在他脸颊上的手指间。
指缝被对方的指节塞满，库洛洛轻轻地用指腹摩擦着对方柔软细腻的指间皮肤, 接着，十指相扣。
身上像刚从海里站起身般沉重, 兰希的视线模糊，只能看见对方坚定不移盯着自己的黑色眼眸。
“呃。”
男人一边压着她的嘴唇一边吃痛地闷哼。
不久前才被揍过的上腹部被兰希轻撞, 传来的痛意让他不由得将对方的手扣的更紧了些。
“好痛。”
他贴在兰希的脸侧轻叹。
“问题都还没解决怎么好意思抱着我又亲又啃的。”
兰希想把和对方十指相扣的手抽出来，试了试, 失败了。
“……你有点不要脸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库洛洛将这一切全部接收：“不过不能只怪我吧？你之前也这么对过我呢。”
他被封念后, 兰希强迫他回流星街的时候。
曾经趴在他身上默默道歉的兰希，主动贴着他的柔软身躯，还有耳边故意的轻语。
摆出那种可爱的样子实在是太狡猾了。
但为什么现在他用同样的方式给兰希认错她就不接受呢？
兰希：“我可没有欺骗加算计你。”
“好吧。那的确是我更过分一些。”
库洛洛放弃了一两句言语和撒娇就能让对方原谅自己的想法，唉, 但是兰希看起来明明就对他这副样子很受用。
果然是因为她有派克给的记忆吗？知道他从小就是演技派，所以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他终于一退再退。
慢慢来, 他知道要慢慢来。就像当初在罗塞城计划夺取兰希的念能力一样，布置好陷阱，先留住她, 再用蛛丝将她包裹起来。
库洛洛松开了她的手，双臂轻轻将她圈在怀里。
“但至少今晚……就这样让我抱着你睡吧。”
他没有用力，把快要按耐不住的欲望压在心底。
“求你了。”
别拒绝他。
黑暗的房间中只有轻轻相拥的两人。
在库洛洛炽热的眼神中, 兰希终于轻轻闭上了双眼。
他明白这是默许。目前这样就够了。
怀里温柔的身躯逐渐放松, 发出缓慢又均匀的呼吸声。
男人就这样盯着她, 直到兰希陷入安定的沉眠，库洛洛才偷偷摸上她的手臂。
从手臂，到小臂, 再滑到手心，接着他轻捏着对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