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不用大费周章地控制我……这句话我回送给你。”
兰希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竟然会以为我是因为你缺席了我的人生而恨
你……你把自己的地位看的太高了。”
她只会因为威洛霍华德剥夺了母亲的生命而恨他。
事已至此，早已没有了回头路。
被解开的真相再也无法尘封。
威洛发觉，这次真的是唯一一次，他能利用兰希的机会了。
因为她说：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从那天晚上开始，兰希被禁止见任何人，并且不许进食。
而连着两个晚上，都没有再出现带着水果前来的小偷了。
阳光轻轻驱散了海上的薄雾，莫特伊白新的一天，从太阳自海面上升起开始。
随着日光变得强烈，群众渐渐在外边聚集，踩踏着波浪，祈求着海神维斯佩拉的祝福。
兰希被换上了更加华丽的装束，但整体的衣裙依旧是白纱由组成的。
深绿色的眸子低垂着，任由身边的侍女摆弄。
华美的珠链穿在她的发间，额头也被白色的油彩点上特殊的图案，除了那双眼睛，全身上下也只有手腕上那副镶嵌着宝石的手镯并非白色。
但坎蒂丝知道，这手镯是为她所制的封闭念力的道具，无法被摘下。
“唔，这样看倒是有些像新娘呢。”
伊尔迷看着被精心打扮的人偶，不禁伸手摸上她的发。
“揍敌客先生，不要做多余的事。”
威洛霍华德站在一旁，用眼神警告。
“放心，我只是顺便检查一下念针。”
被米白色的卷发所覆盖的，插在女人后颈的一根针。
伊尔迷：“嗯，被藏的很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威洛看着镜子里的，他的女儿。
这两天他总是忍不住想，让林简过早出现是否是个错误决定。
他原本可以有一个配合他，神色鲜活的女儿。
很快，他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从一开始选择和林简相互利用，他们之间就不可能产生普通的父女情。
微不可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威洛的思绪被打断，皱着眉回头：
“你不应该来这里。”
额头缠着绷带的男人神色自如，站在门边看着镜子里像人偶一般精致的女人。
库洛洛被威洛禁止和兰希见面，原因无他，威洛并不相信这个男人是否还夹杂有私心。
男女之情有时轻如空气中消散的烟雾，有时却又像钻石般坚硬。
“别误会，我只是来找你。”
库洛洛表示，如果自己有异心，他绝对会在谁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单独前来，不会光明正大当着威洛的面。
一片忙碌的坎蒂丝不由得慌了眼神，还好被层层的纱帘遮挡，没有人看见。
库洛洛的视线重新放到自己的盟友身上——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在这里的这几天，让我不由得也相信，海神维斯佩拉的祝福，可能会给我带来好运。”
“所以不介意让我也参加吧？神圣仪式。”
伊尔迷见他这么说：“唉？那我也想参加。”
虽然那样就变成完全自导自演的场面了。
但是兰希这样的确少见，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了。
威洛：“揍敌客先生，希望你明白你正在工作的事实。”
伊尔迷有些沮丧。
是，就算是他真正的委托人，也说了让他在神圣仪式控制兰希的过程中不能出岔子。
“库洛洛鲁西鲁。”
威洛难得称呼这位盟友的全名。
“要知道，如果神圣仪式没有顺利结束，你是无法被成功除念的。”
这句话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当然，所以我才想要祈求海神的祝福。”
库洛洛微笑表示，经历神圣仪式的机会可不多。
要说莫特伊白最标志性的建筑，必定是矗立在海边的石塔。
石塔虽然名字里带石，却是近几年用最先进的技术建造的坚固高塔，不然无法抵抗偶尔凛冽的海风。
当然，是由威洛霍华德出资建造的。
在塔的高层，此时正聚集着几十位衣着洁白，带着虔诚表情的人。
以教皇为首，跪坐在殿内正前方，在他身后依次以同样动作跪坐低头的人们，是这个国家的神职人员，还有其他国家同为教徒的君主或权贵。
威洛在最后方，按照他的剧本，海神维斯佩拉会在最后回应他的祝福。
并且带来‘神谕’。
作为海神化身带有血缘意义上的亲人，他是没有争议，最具有权威的教皇。
并且和现在的教皇不同，对他来说，那将不仅仅是个职位。
而是带有神的旨意的，海神维斯佩拉的使者。
殿内渐渐飘起了白雾。
不知何时，纱帘后出现了人影，随着一层又一层遮挡视线的帘子被拉开，维斯佩拉的真实模样终于在所有人面前显现。
她跪坐在水池边，的睫毛轻颤，为首的教皇看到了她深绿色的眼眸。
苍老的教皇最先将身躯贴在地面，低下头颅。
没有人会怀疑维斯佩拉在这个人的身体上真实地降临了。
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能明白——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双深绿色的眼眸，但是他们全都跟随着教皇的动作，将身躯贴在地上，带着最虔诚的心。
“请祝福您的子民。”
“……请祝福您的子民。”
如龙柏树般深邃的双眼在一声声呼唤下仿佛有了生机，她轻轻抬起头，看向人群中为首的老人。
细微的动作所带来头上珠链的轻碰，带来轻微的声响。
教皇终于走上前。
跪坐在维斯佩拉面前，双手在额间合十，再次俯身。
“感谢您赐予莫特伊白的一切，请继续祝福您的子民。”
作为教皇不会有任何个人的愿望，不论于公于私，向海神请求的祝福除了为了莫特伊白的子民之外都不会有其他的内容。
将双手置于海神的面前，教皇等待着神明的回应。
片刻，对方伸手从身旁的水池里舀了清水，洒在他的手心。
接着，湿润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额头。
不需要有任何语言，这代表神明接受了他的请求，并给予他祝福。
教皇再次向她俯身。
祝福的流程大抵都是相同的，说实话这种程度让伊尔迷来操控完全就是小题大做——但是没办法，兰希对威洛非常抗拒。
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按照威洛定下的剧本走。
就算拿艾比学姐威胁，兰希也会想办法在祝福仪式上搞点什么岔子。
威洛深知她的脾性，此时也觉得让揍敌客的人帮忙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抬头看向台子上被圣光包裹着的，神明的化身。
并非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而是安格尔最后留给他的礼物。
他们的孩子。
只可惜他所做的事早已让一切都无法挽回。
台上接受祝福的人退下后，在威洛晃神的片刻，已经轮到了那个人。
额头上绑着绷带才能在这个国家毫无顾虑行走的，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盗贼。
本来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就算无关个人恩怨，从他的姓氏来看，库洛洛鲁西鲁同样也不适合在这样神圣的场合出现不是吗？
不过对方是听不到他心中所想了。
被威洛看不惯的男人，同时又是他的盟友，就这么走上台，跪坐在被誉为海神的化身，维斯佩拉的面前。
对库洛洛来说，此时眼前并不是什么莫须有的神明，只是他的兰希。
兰希被打扮的很漂亮。
模样是从未有过的安静乖巧，在她后颈插着的念针让她整个人真正变成了精致的人偶。
不过她本来就是美丽的。不管是微微上翘的睫毛，还是看向自己时缱绻的双眼，柔软的唇，喊他名字时转着弯的语调。
库洛洛感受到聚集在身后的视线，大概是因为看她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不过没办法，那晚上因为要避人耳目实在是有些太过匆忙，他只能顾着将鲜美的果肉送进对方的唇，感受着久违的柔软触感，而忽略了再仔细端详兰希的模样。
手背上的白色刻印提醒他，还有大概十分钟就能除念完毕。
是时候了。
库洛洛伸手，将额头上的绷带摘下。
但他背对着所有人，没有人知道寓意不详的黑色十字面对着莫特伊白的神明，只有场下的威洛霍华德打起了警惕。
原本应该双手合十在额间行礼的流程被他故意抛开，库洛洛面对着兰希，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感谢您赐予莫特伊白的一切，我想……”
深绿色的双眼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尽管他知道那是被故意操控着才产生的情绪。
库洛洛还是向他的神明开口：
“请你爱我。”
台下的人群渐渐有些躁动起来。
比起慌乱，更多的是对现状的不解。
方才不是没有信徒向海神祈求‘爱’，但那都是以‘我们’‘家人’‘人民’等代称的请求，大家也都清楚那是在向神明祈求守护。
但这个人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私人化了。
这……是不是有些不敬？
于是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维斯佩拉身上，想看看神明会做出什么反应。
在没有人发觉地方，威洛霍华德正直起身子，手在身侧默默捏紧成拳，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景象。
库洛洛所做的事已经让场面处在混乱的边缘，如果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威洛会马上通知林简解除他的除念进程。
在众目睽睽之下，海神维斯佩拉举起了手。
和方才面对所有人都没有区别的动作，舀清水，放入……库洛洛并没有伸出手心。
清水就这么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但她依旧用湿润的手指，轻碰对方的额头。
水珠留在黑色的十字上。
库洛洛笑了。
因为他的神明回应了他。
虽然目前为止，台上人的行为实在是充满了不敬，但刚刚维斯佩拉的动作在信徒的眼中不仅是回应，还带着宽恕。
对啊，神明会爱他的每一个子民。
于是殿内的躁动被平息，大家都在等待着，最后一个人向神明诉说自己的请求。
该轮到他了，威洛霍华德。
但是台上的男人并没有就这么离开。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意外发生了。
原本端坐着的神明突然被方才出言不逊的人拉近了距离，那是一个拥抱，足以让在座的所有人惊诧地站起。
“他在做什么！”
精致的人偶向一旁倒去，众目睽睽之下，额头上带有不详十字的男人吻上了她的唇角。
但他们的神明没有任何反抗，维斯佩拉的深绿色眼睛就这么看着对方，似乎真的如他请求的那样，带着爱意。
“天呐——”
不知道是亵渎神明的动作更令人诧异，还是库洛洛额头上的十字图案更令人震惊，总之，一切不能接受的元素都在此时此刻，这个神圣的地方以诡异的姿态上演着。
好在库洛洛很快被拉开了。
威洛霍华德飞快地冲向台前，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呃！”
库洛洛被这一圈打得嘴角出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威洛扯着衣领拽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威洛在他耳边低声警告，攥着拳的手因为怒意颤抖着。
他根本没有空余思考库洛洛为什么这样做，但没事，兰希还在，那么他剧本还能重新上演——
突然身边的人们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被他拽着领子的人只是在笑。
威洛猛地回头，却发现原本应该倒在地上兰希，他故事的主人公，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能带走她，除非——
方才倒吸凉气的声音是因为兰希凭空消失了。
“抱歉……哈哈。我只要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忍不住想据为己有呢。”
库洛洛还在他身边笑着。
威洛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分明是用来封住兰希念力的宝石手镯！
那只能用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以防万一他放在林简身上了，他是怎么——？
他在除念的时候调换了钥匙。
威洛控制不住自己带有怒意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越生气，对方就越愉悦。
此时，库洛洛正端详着从兰希身上脱下来的宝石手镯……还有根念针。
看起来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我知道这是坏习惯，但没办法……”
“毕竟我是上不了台面的盗贼啊。”

不敬的举动, 消失的神明，未完成的仪式。
库洛洛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的盟友——刚刚关系破裂的前盟友, 揍起人来真是毫不留情。
他的嘴里满是血腥味，混杂着四肢的疼痛, 地板上低落的血液红的刺眼。
他对自己的体术水平有明确的认知，一对一怎么也不应该落到下风, 结果事先准备的锋利匕首却无法给对方造成明显的伤痕。
直到手里的匕首被打落，轻松被对方捏成一块废铁。
库洛洛仍有些止不住发笑。
威洛霍华德, 竟然是单纯的强化系。
“住手！”
苍老的教皇终于回过神制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他看着威洛愤怒的身影，是他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样子。
“冷静，莫特伊白的子民不允许轻贱生命！”
威洛被迫停下了拳头。
是啊，他现在还不是教皇。
在莫特伊白, 公然反抗教皇的命令是重罪，神圣仪式没有完成, 兰希没有向众人传达他设计好的‘神谕’。
“抱歉，教皇大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到库洛洛身上的血沿着手臂低落, 手背上的白色刻印让威洛回过神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通知林简结束除念，然后找到兰希。
至于这个该死的盗贼……
“让大家见笑了，神圣仪式暂时中断我深表抱歉, 不过请相信, 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威洛走到教皇身边。
“这个人是不详的征兆, 请您让我来处理他。”
没时间再等眼前教皇的应允，能假意向他征求意见已经是威洛能做出的最大体面。
“带他上天台。”
带有十字图案的男人被架起，教皇还想说些什么, 就被对方的眼神里的狠戾制止。
这里大部分人已经是威洛的支持者。
教皇这个职位早已是个空壳。
“放心，我不会坏了莫特伊白的规矩。”
教皇无力阻止，只能看着身边的人按照他的指示做事。
还好，威洛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谎言，因为就算他能得到人们的政治支持，也无法改变人们在莫特伊白根深蒂固的忠实信仰。
苍老的手缓缓垂下。
揍敌客的家伙，竟然不见了！
原本应该在事件发生之后帮助他控制住库洛洛的杀手，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威洛霍华德很敏锐，一开始就是那个盗贼让他委托的揍敌客，甚至不惜以林简的名义……果然，他
们私底下还有交易。
但是那个传说中的杀手家族竟然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威洛先生，那个杀手在事情发生后就自己离开了……”
坎蒂丝同在后台观察着一切，向男人转述着自己所见。
看来兰希并没有把他一起转移走。
不过现在的威洛没有空去纠结伊尔迷去了哪里，距离库洛洛除念成功还有几分钟。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尝试联系林简，可惜并没有成功。
不知为何，这座高塔里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想都不用想，绝对是他那个盟友干的好事。
坎蒂丝看出他的意图，连忙表示：
“事情发生后，我就叫人去通知林简先生了。”
很好，威洛很满意她的举动。
林简的藏身之处离这里很近，威洛让坎蒂丝继续尝试找出这附近的信号屏蔽器。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兰希会去哪？
威洛的眉头紧皱，事情正在往脱离他控制的方向飞速发展，如果不能及时挽回局面……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这是他亲生女儿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打心底传来颤栗的兴奋，因为威洛霍华德知道了兰希最首要的目的。
她要来杀死自己。
不过威洛并不相信兰希真的会成功，因为安格尔留给她的制约只能让她利用间接的手法来杀人。
而他可是可是刀枪不入的强化系。
是兰希最难对付的类型。
高塔上的风带起所有人的衣摆，被视为不详的男人瘫坐在建筑最高处的边缘，溢出的血迹将纯白的衣服染得斑驳。
库洛洛完全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的紧张感，至少面前这群人——完全没办法杀他。
莫特伊白的信仰让所有信徒不得轻贱生命，不仅是不允许自杀，伤害他人生命的事情更是被视为对神明的亵渎。
一群围绕着自己的信徒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似乎是希望海神维斯佩拉显灵，让一阵海风将他吹落。
他看向手臂上代表着除念的白色刻印。
——还有几分钟。
威洛大概是通知不到林简了，因为伊尔迷会先他一步将林简控制住，并在除念结束后把目标杀死。
而恢复了念能力的他，对付威洛霍华德根本不在话下。
唔……如果兰希不想让他杀的话，倒也可以放他一马。
但那样自己身上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没有人知道被架在高台边缘的男人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他脸上的微笑显得额头中央的标志更为不详。
“威洛大人……”
在信徒们的低声窃语中，威洛霍华德走到库洛洛面前，蹲下，在他面前低声狠戾地警告。
“明明按照我的计划，你就能顺利除念——何必多此一举？”
库洛洛抬眼，表情依旧是漫不经心：
“我的目的的确是除念……但又不止是除念。”
他不仅要除念，还要向他们的神明索取更多的报酬和奖励。
就算库洛洛不和威洛结盟，兰希也迟早会因为艾比被挟持到莫特伊白，那不如就让他来加速这个进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理由——
“从几年前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mafia在流星街强制孩童开念……这背后有你的手笔吧？”
看似是疑问，但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事实。
威洛不只是利波兰家族背后的支持者，不如说，在萨黑尔塔，又有哪个mafia可以说完全脱离了政客与商人的掌控？
当然，还有林简。
如果威洛早一点知道，这位盗贼有时不只是为了个人私欲在做事，很多时候他在世间留下的痕迹代表着流星街，就不会轻易与他合作。
库洛洛的眼神像是在看着猎物。
【我们不拒绝任何东西，但也别想从我们手中夺走什么。】
“呵……”
“你觉得事情所有的发展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威洛本该被他这副模样激怒。
不过此时的视线落到了库洛洛的手背。
那纯白的刻印消失了。
“看来你雇来的杀手本事并不到家。”
——库洛洛的除念进程被中断了，在最后一刻。
林简还是先他们一步。
伊尔迷的速度很快。
在事发之后他马上就离开了高塔，往林简所在的地下室前去。
不过其实时间也没有那么紧急，因为他早就把要和林简通报的人处理掉了。
而库洛洛给他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只是在路过早上兰希梳妆的房间时，伊尔迷被摆放在台面上半盖住的药盒吸引了注意力。
兰希的身体已经有了耐药性，为了控制她，库洛洛带来的注射药物浓度远高于正常比例。
现在药盒里剩下的药物注射液已经不多了。
伊尔迷记得，早上在往兰希身体里插入念针的前一刻，她身边的侍女还在给她注射药物。
大概是为了以防万一。
按理来说，兰希就算脱离了伊尔迷的控制，被取下了封念手镯，被注射过量药物的身体应该也没有动弹的力气才对。
杀手难得在工作中开了小差，但他有时间观念，只是多花了十秒钟看了眼药盒里的注射液。
什么啊，这就是库洛洛带来的药物？
剩下那些未开封的玻璃瓶里，明明都只是些生理盐水。
杀手的身影消失，只剩下空中晃动的纱帘表示着有人来过。
【兰希脱离了控制后，她会去哪？】
【跟你的目的地一样。】
他的委托人给出的指示很明确。
兰希会用瞬间移动离开，她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找到艾比学姐。
人没有了威胁才能更好的行动。
而艾比就在地下室，和林简所在的地方一样。
大概林简在这里看着艾比也是为了防止事情出什么岔子。
地下室的地形伊尔迷早已深记于心，莫特伊白的守卫也很少，他轻盈的身姿穿梭在黑暗中。
直到伊尔迷听到了一声枪响。
他停下脚步，要找的目标和人都在那里，而鲜血已经沿着地板的缝隙向外蔓延。
林简倒在地上，被一枪毙命。
男人身上却没有子弹打穿头颅喷溅出的痕迹。
在他的身旁，海神维斯佩拉静静地站在血泊中。
兰希依旧一身穿白的华丽裙装，鲜血只是稍微沾上了她的裙摆。
她的右手握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手枪，左手拿着破了个洞，一半被染红的枕头。
就算没有亲眼见到她射杀林简的场面，伊尔迷也能想象得到，她用念能力突然降临在林简面前，用枕头隔开弹道来钻身上誓约的空子。
神明的神色平静，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
极致的圣洁和混乱的血腥在她身上形成强烈的冲击。
这个画面……库洛洛没有办法亲眼看到，真是他的一大损失。
发觉有其他人来到此地，维斯佩拉轻抬起深绿色的眼眸。
“……干嘛。”
兰希的语气不是很好。
“……”
伊尔迷看了看到在血泊中的自己的目标，又看了看兰希。
“嗯……没事。”
反正他的目的是杀了林简，既然兰希用更干脆利落的手法解决了，就等于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被完成了。
至于时间？
库洛洛当时说要等他除念之后再动手来着，好像……还差两分钟？
嘛，反正人不是他杀的，责任并不在他。
伊尔迷回想了一下委托内容。
的确并没有在除念完成之前保护林简生命这一条。

林简倒在血泊中, 面目狰狞。
曾经能轻易操控局势，导致无数人直接或间接死亡，拥有无数权力的人, 在地下室死得悄声无息。
就在一分钟前，他在看到兰希的那一刻, 脸上浮现的还是惊喜又兴奋的表情。
大概对林简来说，看到因为自己而毁掉人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会有种杀人犯回到犯罪现场的快感。
不然他也不会故意留着兰希的命，并强迫她在当初做出荒谬的选择。
在婚礼时他被迫忍住了, 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内心有多么雀跃。
尤其是在看到兰希看向他那副混杂在惊诧中的茫然, 连恨意都来不及调动的面孔时，这种雀跃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在他杀了安格尔后，兰希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他不禁在想。
仇恨会毁了她的人生，不管兰希是抱着对他的恨意还是对自己的恨意, 这都让林简感受到随意操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上次……”
上次没来得及打招呼，很高兴再见到你, 安格尔的女儿。
他原本想这么说。
惜兰希没有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
莫特伊白的神明瞬间消失在原地，他没能看见那藏在裙摆后银色的枪，子弹就已经透过洁白的枕头穿过他的头颅。
“你下手比我想的要干净利落。”
伊尔迷看着地上的尸体, 只有一发子弹的痕迹。
稳准狠。
兰希在确认完林简死亡后，目光就再也没在这个尸体的身上多做停留。
“我早就说过，如果在路上碰到他, 我会杀了他的。”
婚礼上太过突然, 没有合适的时机。
但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兰希不关心为何当初林简要铲除安格尔, 不在意这背后的理由，也懒得和他多说废话。
她并不知道林简的内心想法，如果知道也只是会嗤笑一声。
自己从没生活在仇恨之中。
安格尔的死的确让曾经的她无法接受, 但兰希始终没有忘记母亲对她的期望和自己应该走的路。
挣扎与煎熬都被独自消化，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伊尔迷：“我还以为你会先对威洛动手。”
当时的情况下，威洛根本不知道兰希恢复了念力，就算没有枪，对她来说应该也算是绝佳的机会。
如果兰希利用那个封念的手镯将威洛的念力封住，很轻易就能将他制服。
她只是轻轻抬起自己的裙角。
“你们好像都误会了，只有林简才是我的首要目标。”
艾比学姐被兰希转移到了艾斯的车上。
艾斯能让人变小的念能力的确很有用，不然他也不会在抓住时机成功逃脱。
至于兰希需要的枪和匕首，是她当时早就和对方做好的交易。
【我会让你拿我好好交差，但你需要帮我藏一些武器在这里。】
不过他没和兰希说库洛洛的事，库洛洛也并不知道兰希的打算。
看着车辆驶离，兰希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