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感觉到了一股带着恶意的审视,但他没抬头反而不急不缓地将鞋穿好,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裙摆才慢慢起身,看向来人。
卡尔'布林斯子爵,阿瑞斯认得。
两个小时前听说他被拦在崔斯坦的城堡外时,阿瑞斯绕了几步路特意去看过,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两个头,全身肌肉横飞的男人就是雇凶杀他的男人。
起初阿瑞斯还不解为什么好端端一个子爵为什么会突然容不下自己,直到巴特和他说了卡尔对薇薇安的种种疯狂举动,他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对他动杀意。
阿瑞斯黑黝黝的目光落在卡尔脸上,那道断眉在昏暗的月光下看着戾气肆意,他后退了几分对着卡尔缓缓弯腰行礼,但那双眉毛和眼距极窄的眸子却直直地落在卡尔脸上,像盯死了猎物的兽瞳一样,看着危险又怪异。
薇薇安不确定卡尔感觉到了没有,但她是明晃晃地感受到了阿瑞斯对卡尔的杀意。
薇薇安舔了舔嘴角,终于近距离实质性地感觉到了男主对旁的男人的攻击性。
她眨了眨眼又看向卡尔,他比他矮很多所以即便阿瑞斯弯腰,他也同样需要仰视,但卡尔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同样也带着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恶意。
阿瑞斯已经意识到卡尔的存在了吗?
薇薇安蹙眉,觉得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情况对卡尔有些不利。
毕竟,他手握重权站在背后出手了两次都没除掉阿瑞斯,现在对方有了防备估计就更不行了。
但奈何现在手头能用的只有卡尔一个人,薇薇安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照着原计划,至少让卡尔出手试试,万一能成呢。
实在不行她再换计划。
想到这里薇薇安起身直接一步跨进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挽住卡尔的臂弯,拉着他往城堡走:“等你半天了,慢慢吞吞的,再这么慢下次别来了。”
嗓音里依然带着高傲和散漫,但对比起薇薇安对旁人的态度,和卡尔说话时已经算得上温和了,甚至还有几分亲近。
卡尔感受着臂弯处轻飘飘的手一下子就收敛了脾气,那张不太英俊平凡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挂上了宠溺的笑意,他轻轻地牵起薇薇安的手吻了一下手背行了礼才咧嘴笑着解释起来:“我的错我的错,实在是马车太慢了,我眼看要迟到了,就跳了马车自己骑马赶过来了。”
其实是他被崔斯坦挡在外面太久,衣服都起褶皱了,脸上的粉也掉了一点所以跑回去收拾了下,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所以随便扯了个谎。
说着他还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讨好的笑道:“你别生气,我给你带礼物了你看你喜不喜欢。”
薇薇安看了一眼,是一条蓝色的宝石手链,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看在宝石的份上就原谅你了,下次再迟到你就是送十条我也不可能再见你的。”薇薇安骄傲地仰着细长的脖颈,像个被顺了毛的天鹅一样屈尊降贵道:“戴上吧。”
但她露出来的不是手腕,而是那只纤细线条流畅的脚踝。
她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在肆无忌惮地踩踏别人的爱意,并以此为乐。
但卡尔却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神色,反而痴迷之色更浓了几分,像是被恩赐了一样单膝下跪,小心地捧起薇薇安的脚,将漂亮的高跟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宝石手链戴在了她的脚踝上。
那虔诚的样子,好像在侍奉他的神女。
薇薇安对此毫不意外,毕竟卡尔这男人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要啥有啥的贵族子弟,多的是男人的劣根性,百依百顺的对他没有吸引力,只有把他当个狗东西,他才会对你痴迷异常。
薇薇安深谙这个道理,并熟练运用着。
很快卡尔就戴好了链子,他像个骄傲的公鸡一样仰着脖子挽着薇薇安进了大厅,用胜利者的姿态扫视着场内众人,炫耀之意溢于言表,臂弯那只轻飘飘的手臂更是舍不得放下一秒。
但进薇薇安的城堡是不能穿鞋的,他只得松开手,脱掉自己的细高跟男靴,从侍从手中接过了羊毛拖鞋穿上。
这也是原主定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任何人进入她的城堡都需要拖鞋用布套裹脚,这样的举动在中世纪显然很拉仇恨值,但她孤注一掷不肯妥协,不脱鞋就不让进门,后面大家没办法也只能顺从她。
这实在得益于她有个好爹,薇薇安穿过来后自然也没改这个规矩,进家门需要穿拖鞋这个规矩作为现代人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只是她折中了一下,将给贵族人裹脚的布料换成了简单的羊毛拖鞋。
有些贵族觉得这个举动很有逼格,跟着模仿的也不少。
不过薇薇安自己是不会脱鞋,进自己家不脱,去别人家也不脱,她这样自我到极致的人自然不会遵守别人的规则。
这个人设薇薇安维持得相当牢固。
等进了大厅二楼的人差不多已经赏完了珠宝,正赞不绝口地谈论着,薇薇安接受着众人艳羡和赞美,一路走到了餐桌前,此刻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和水果。
她先落座,然后其余众人也跟着坐了下来,当然也有不落座继续赏宝或者跳舞的。
中世纪的宴会不像华国古代宫廷,规矩不严,甚至有些松散,但这也不重要的,她今天主要的目的是卡尔,只要卡尔落座了其余的跳舞跳到天上去都没问题。
薇薇安坐在主位目光落在空了一个位子,坐在第三位的卡尔,漂亮的脸上端上了矜持的笑:“试试看,做蛋糕的厨娘是父亲从帝都找来的,口味还不错。”
卡尔不喜欢甜食,但看着薇薇安吃的话,就是吃再多都不会腻。
他立刻就端起了叉子细细地品尝起来,然后一顿夸赞。
薇薇安嘴角扬着高傲的笑,一副满意的模样对着身旁的碧丽示意了一下。
碧丽立刻弯腰凑过来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银勺从好几个蛋糕上挖走一小勺,然后放在盘子里观察勺子。
卡尔当然知道这是在用银勺测毒,只是他不记得薇薇安从前有这个习惯。
“怎么开始测毒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卡尔问。
薇薇安摇头:“是在帝都的苏雅遇到投毒了,还好她用了银具所以幸免于难,她给我写了信让我用餐记得试毒。”
苏雅是大帝的最年幼的公主,也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她确实写信这样说了,但试毒什么的是今晚当着卡尔的面特意演得,目的是引出下一步的谈话。
“真是上帝保佑。”卡尔做了个祈祷的手势随即说:“不过我们月亮庄园有伟大的大领主,他下令严控毒物,在这里下毒可是很难做到的,不用像帝都那么严防死守。”
话说得漂亮,但内里的意思是你父亲严苛,庄园根本没人敢制毒。
这也确实,当年薇薇安还小的时候中过一次毒,后来父亲勃然大怒不但杀了下毒的人,连制毒的,和售卖材料的人全斩了,而且还立了法律,制毒药者和售卖材料和下毒人同罪,都要株连全家。
后来整个庄园几乎看不见毒药了,这也是今晚这场宴会的主要原因。
身后的碧丽听他这么说,立刻弯下腰压低声音道:“毒这种东西无处不在的,就比如这个苹果也是剧毒。”
随口咬下好大一口苹果,指出里面的苹果籽道:“看见没,这就是毒。”
卡尔显然不信,但碧丽嚼着果肉走到他身边,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卡尔听着碧丽的话,眼神从刚开始散漫到最后的震惊,显然是听到了让人惊讶的消息。
薇薇安在旁边只听到什么苹果籽啊,五百粒之类的话。
她嘴角轻勾,随口吃着蛋糕,一副局外人的姿态,甚至懒散的目光遥遥地望向了站在门口的阿瑞斯。
阿瑞斯感受到了目光抬眼望了过去,穿过窜动的人头,明亮的烛光,将黑压压的目光落在薇薇安的脸上。
以那道厚重的门为界限;
一个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被众人簇拥,享受着佳肴。
一个在门外,沐浴着昏暗的月光,做着繁重劳累的工作。
两人看着毫无交集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集。
就像此刻,她用局外人的姿态,轻描淡写拐着弯怂恿旁人去杀他。
薇薇安抿着蛋糕笑了笑,觉得这种关系真是要命的亲近。
第16章 变质
等把若有所思的卡尔送走时间已经很晚了,薇薇安被碧丽扶着走进卧室,一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才微微放松紧绷的身体。
碧丽替她将束腰解下,又脱了几层繁重的衣服才小心翼翼地去摘头上的头链。
头链这种饰品好看是真的好看,但也是真的取戴麻烦,环环相扣的小链子太多了很容易就能勾住头发。
薇薇安自己倒是不心疼,但碧丽把薇薇安捧在手心,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拔掉,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她的头发掉一根她就要刨腹谢罪一样。
薇薇安耐心地等着她摘好发饰,又换上了一套单薄轻便的睡裙,洗漱了一番才爬上床。
丝绸被单清清凉凉的,抚慰了她一天的疲倦,薇薇安忍不住在巨大的床上翻滚了几下才安稳地躺下。
碧丽端着老母亲一般慈爱的笑意看着她,等她滚完床单了才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轻声的道:“哥哥,他来了。”
薇薇安一顿,从被窝里伸出头目光看向角落的衣橱,随后又看了一眼碧丽问:“又犯了吗?几天了。”
碧里面色有些黯然,轻声道:“四天了,他硬忍着没说,我看他脸色不好逼问着才和我说了。”
薇薇安点头,也没了睡觉的心思,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去睡觉吧,没事的。”
碧丽弯腰行礼,从房间退了出去。
脸上还挂着些愧疚之色,似乎在自责没能让殿下好好休息。
等碧丽走后卧室里便暗了下去,只有角落里摆放的夜光石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薇薇安起身将枕头从床的中间挪到外侧,把一只胳膊露到被子外才轻声开口:“阿修斯,出来吧。”
卧室里一片寂静,好半晌才从角落传来一声柜门开合的吱呀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柜子里踏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身影高大精瘦。
他弓着背安静地伫立了片刻才缓慢地抬脚走向薇薇安的床边,弓着背低头安静地注视着她,连呼吸都压得很低。
薇薇安在床上看着,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像是等人来哄,又像是对自己生气。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招了招手,床边伫立的高大身影立刻就凑了过去,在她的床边跪下,熟练地在她手心低下了头。
薇薇安轻车熟路的将手按在他剃了寸头,发丝顺滑的头顶,轻轻的摸了几下像顺毛一样的摸着手心里的大脑袋。
阿修斯几乎是顷刻间就像被顺毛的狗一样,整个头的重量都压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任由薇薇安轻轻的,温柔的抚摸他的头顶。
坚毅的轮廓肉眼可见的软和下去。
薇薇安也不看他的神色,轻轻的合上眼睑,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毛,偶尔还会捏捏男人坚毅的脖颈,似是在安抚。
在夜光石柔和的光亮下,华丽奢靡的卧房像个极具美感的电影画面。
漂亮华丽的床帐像个水帘一样倾泻在大床上,床上漂亮的女孩平稳躺在床上,一只漂亮纤细的手露在被子外面,像是抚摸宠物一样轻抚着身侧青年的头。
青年双膝跪地,将小半个身体压在床上,像个大狗一样享受着主人的亲近。
大约几十分钟后,薇薇安手下的动作停顿下来,软软的手腕搭在了阿修斯的脖颈处。
阿修斯听着身边小小的,匀称的呼吸声,轻轻的从手腕下收回头,将炙热的目光倾泻在女孩柔美的脸颊上,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安静的躺下,然后轻轻的翻滚着身体躺在了大床的床底下。
耳边细细的浅浅的呼吸声对于他来说是天籁之音,阿修斯眯着眼听着,享受着只有在薇薇安身边才有的,柔软安宁的气息。
很快睡意来袭,他仰着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床板才安心的合上眼睡了过去。
不似奴隶营脏脏腐臭刺鼻的气味,薇薇安的卧房里有让人安定的暖香,在暖香和床板上女孩均匀的呼吸声的丝丝包裹中,阿修斯睡了个好几天没睡过的安稳觉。
等再醒过来,时间大约是早上六点,他睁开眼懒懒地盯了一会头顶的床板才侧头看向床的一侧,一只纤细的胳膊从床上垂落在地板上。
阿修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嘴唇在微微发痒。冲动和理智在来回撕扯,阿修斯沉默的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管住自己,轻轻的从床底下挪到那只纤瘦的手臂旁。
此刻外头还是灰蒙蒙一片,但视线也没有很差,这样近距离看着,他甚至能看到指尖上弯弯的月牙。
喉咙有些干涩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轻靠近那只手慢慢地伸出舌头,但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伤害,他的眼前轰然闪过从前那些脏脏不堪的画面。
那些画面如同怪物一般向他冲击而来,似乎要将他撕碎。
阿修斯的脑袋瞬间炸裂,猛然后退几步,僵硬着身体从床的另一边爬出来。
他形容狼狈地走到敞开的柜门前,一脚踏了进去,然后又回头关上了柜门,随即就是厚重的墙体被打开又关闭的机关转动声。
很快,卧室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一小会儿,躺在床上的薇薇安收回垂落在地放凉的手,重新塞回了温暖的被窝,她没有睁眼,只是在被窝里的小拇指有细微的颤动。
显然是感受到了刚刚被靠近时温热的气息。
阿修斯和碧丽是亲兄妹,头上还有一位体弱多病的母亲。
作为从小在奴隶营长大的孩子,他们的童年几乎没有什么快乐可言,几乎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要出门找东西吃了,但所幸家里三口人感情极好,相互扶持好歹也能过活。
可后来随着两兄妹的长相越来越好,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已经彻底护不住他们了,为了避免被觊觎,阿修斯的母亲狠狠心将阿修斯送进了角斗场,期望他能在角斗场站稳脚跟,从而护住自己和妹妹。
起初也确实有效果,阿修斯在少年斗奴中名列前茅,凭着不要命的架势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也护住母亲和妹妹,但后来在他重伤了角斗场的某个有权势的人,几乎一夜之间他的母亲和妹妹就被强制卖进了暗牢。
暗牢那种的方就不是人去地,阿修斯拼了命的想救人,但一个还没爬上排行榜高位的少年能有什么力量。
后来,还是角斗场某个男人出手帮了他一把,虽然没有把人捞出来,但还是把人换到了好歹能活命的地方。之后阿修斯没日没夜地上角斗场,期望能将两人赎回来。
只是暗牢那种地方每一天都是危机四伏,还没等到阿修斯有能力救人,碧丽自己就杀了两个管事从里面逃了出来。
遇见碧丽那天的场景,薇薇安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她衣不蔽体,满身泥污被暗牢的人死死地压在泥水中,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全是伤疤,背上更是青青紫紫的一大片,一只手还被压着她的男人弄断,无力又扭曲地垂在泥水中。
她扬着头眼神凶狠地看着压制她的男人们,不断地咒骂着那些畜生一样的男人,口腔和鼻孔里流出混着血液的泥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死死地凸着,好像下一秒眼珠就会掉下来。
薇薇安那时刚穿越,为了不在父亲面前露馅儿,特意来奴隶营的各个角落观察,就在一条泥泞的路上,猝不及防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起初,薇薇安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生理性不适地后退了几分,但紧接着那种现代女孩独有的对同性的保护欲就占据了上风。
薇薇安几乎是跳着奔下马车,在棍子即将撕开碧丽最后一层遮羞布时扑了上去,用自己洁白的披风挡住了所有窥视的视线。
当时她才穿越,丝毫没有现在这样的严谨。
满心只记得她是个女生,是个和自己同龄正被人欺辱的女生,根本没管会不会崩人设,只死死地抱着她跪在泥水里,向那些畜生一样的男人嘶吼,让他们滚开。
后来碧丽还说,当时自己将她的头紧紧地按在怀里,颤抖着手臂安慰她,嘴里还不住的说着:“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之类的话。
语气里的哽咽,碧丽总说到了她现在还记得。
但薇薇安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后来是苏雅先到了现场,将碧丽交给奴隶营的管理者后强硬把薇薇安带回了苏雅的城堡,在父亲赶来之前收拾干净了她满身的泥泞。
之后父亲来了,他没有因为自己女儿在奴隶营的失态而生气,反而极其平静的问薇薇安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时她沐浴过,也换了衣服,脑子已经清醒了。
她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是猛然扑到父亲怀里就痛哭了起来,她哭自己被强行穿越的命运,也哭自己以后见不到的父母,更在哭等着她的那场绞刑。
哭得真情实意,又可怜兮兮。
在哭到浑身颤抖,近乎昏厥时她才哑着嗓音问父亲:“刚刚那个女孩她好害怕,母亲…母亲当时是不是也这么害怕。”
薇薇安那时的眼里全是不甘心和痛苦,她死死地揪住父亲的手臂,嗓音低哑却能掀起惊涛骇浪,她说:“如果当时,有人能保护她一次,我是不是就有母亲了?”
继承了原主所有记忆的薇薇安深刻的知道这句话的话对父亲的杀伤力,几乎话音刚落,那个魁梧有力,坚毅如钢铁一般的男人瞬间就崩溃了。
他死死地将薇薇安圈在怀里,让她看不见他脸上的泪痕,但从他颤抖不止的姿态,不难看出他那一刻的痛彻心扉。
是的,她无耻的利用了原主母亲被男人杀害的遭遇,成功保护了自己。
之后父亲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她可以救下碧丽,但也没有明令禁止这就说明他默许了这件事情。
所以薇薇安就借着刁难阿修斯,将自己的手链赏给了他,让他去赎回了碧丽和她母亲。
自此以后薇薇安就拥有了整个庄园最忠心的心腹。
只是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后,兄妹两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
碧丽有厌世情绪,除了薇薇安和哥哥母亲以外平等的厌恶着所有会呼吸的人,身体还有应激反应,一旦被旁人接触到皮肤就会立刻反胃呕吐,而且对薇薇安有着要命的保护欲,任何人对薇薇安有什么危险的举动她立刻就会拔刀拼命。
阿修斯则有严重的梦魇,在任何地方抱着两米长的大刀都睡不安稳,只有在薇薇安身边,听着她的呼吸声才会觉得安全,才能安稳睡着。
从骨子里将薇薇安当作最安全的港湾。
不过薇薇安一点也不介意,在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还能活着,至少表面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薇薇安就已经觉得他们很厉害了,也时常因为自己拥有他们两个心腹而感到幸运。
只是,阿修斯对她的感情似乎有点变质了。
薇薇安翻了个身,将小拇指轻轻地握在掌心迟疑了一秒就决定放任不管了。
无论是阿修斯还是碧丽他们都活得很辛苦,薇薇安不想他们不开心,变质就变质吧。
反正在这个时代和现代不一样,就算结婚了侍从也能终身跟在身后,大不了让他跟一辈子,跟到他喜欢别的女孩子为止。
在喧闹的人群中,巴特正往木屋的方向走着。
他长相俊朗又性格讨喜,一路上都有年轻的女子向他投来目光,往常他自然会回应这些炙热的眼神,但今天却聚精会神地看着路,生怕自己被路上的杂物绊倒。
他的左手提着一个布袋,右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糊。
布袋是他刚去领的食物,碗里的面糊则是被哥哥救过的那个女人托自己带给哥哥的。
因为阿瑞斯惊人的战绩,他们兄弟两从前其实是有些积蓄的,只是后来出了事情,大部分都被搜刮走了,只剩下一点藏起来的积蓄。这样好吃热乎的东西确实也是很久没吃了。
巴特喜滋滋地捧着碗大步流星地穿过好几条街道,走到小木屋前用脚踢开了门,钻进了小木屋。
阿瑞斯正在床边穿衣服,巴特立刻过去把碗放到简易的小桌子上,喜滋滋道:“这是你上次救的那个女人让我带过来的,哥哥你快尝尝还是热的。她人挺不错的,以后咱们多护着她吧。”
圆圆的木碗里,面糊正散发着热气,隐约还能看见一些蔬菜和肉类。
阿瑞斯脑子里闪过那个女人模糊的面容,是个看起来苍老又落魄的女人。
巴特放下袋子从里面拿出两块干扁的黑面包,嫌弃地咬了一口才继续道:“她在三条街外的磨坊工作,说是平常能在磨坊分到一点面粉,早上煮了面糊就想端过来,刚好就碰见我了。”
阿瑞斯点点头,穿戴整齐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块黑面包才道:“你吃吧,我出去一下。”
“啊?哥哥吃了再去吧。”巴特连忙道:“看着很香的。”
阿瑞斯弯腰走出木门看了一眼外头的时间才道:“那就给我剩一半。”
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一只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猫正跌跌撞撞地攀爬着木门的门槛,试图翻越进房子里,发现翻不进去还哇呜哇呜地叫着,看着很是可怜。
但阿瑞斯没有同情心,他垂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伸出脚尖将它顶远了一点才走向熙熙攘攘的街道。
巴特见哥哥真走了,便只好坐上凳子拿起勺子舀起面糊吃了一口。香浓的面香在唇齿间荡漾开来,巴特眯着眼睛又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门外闻着味道的小猫焦急地攀爬着门槛,哇呜哇呜叫得刺耳。
巴特充耳不闻吃得正香。
阿瑞斯要去的地方是那处温泉,他早勘察过,那处温泉周围平日里都有守卫,唯独清晨没有人把守,而且薇薇安昨晚睡得也晚,今天大概率也是不会去泡澡的。
阿瑞斯颠了颠手中的布袋正要钻进巷子抄近道,突然想起了什么顿在原地,随即就猛地调转方向往小木屋的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门前他阴沉着脸踹开了房门。光线透进昏暗的小木屋,他看见巴特蹲在地上手上正捧着那碗面糊,手上还举着一个小勺子,正对面还坐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正在舔勺子里的面糊。
一人一猫显然是吓到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动静。
阿瑞斯一个箭步走过去从巴特手中抽走了木碗。面糊被吃过了,但显然吃得不多。
巴特不明所以地起身,看看面糊又看看小猫,狐疑着是不是给小猫分了东西惹哥哥不高兴了。
偏偏这时候没眼力见儿的小猫见食物没了,不由得急得又哇呜哇呜地叫了起来,叫了不算还在阿瑞斯的脚边打转。
巴特砸吧砸吧嘴巴,有点害怕小东西会被阿瑞斯踢出去,但阿瑞斯却看都没看小猫,反而是伸手从巴特的脖子上拽下银链子放进了面糊中。
巴特这下才意识到什么,这是被下毒了?
这下也不用阿瑞斯提醒了他直接对着旁边的木桶就呕吐起来,呕了两下又把旁边的小猫也拽了过来,对着它的喉咙扣了起来。
一猫一人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阿瑞斯却面色阴冷地看着毫无变化的银链子。
链子没变化说明是没毒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面糊有问题。
阿瑞斯:“你昨晚说在公爵家见到了那个被我救过的女人?”
巴特擦了一下嘴巴点头:“对,她在厨房当帮佣,我见到的时候正在台阶上吃分下来的剩饭。”
说到这里他也发现不对了,她昨晚吃的是饼干但并没有要分给他地意思,只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干都不分那为什么会愿意送这么一大碗的面糊?
显然是有诈,想到这里巴特又狠狠地呕了起来,自己呕还不算,顺便也把半死不活的小猫也扯了过去。
阿瑞斯放下面糊走过去将巴特扯到光线下,抬手拉开了他的眼皮看了一下,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红也没发烫。
他蹙着眉头问巴特:“有什么感觉。”
巴特感觉一下皱着眉头道:“没什么感觉。”
说着他又低头看脚边的小猫虽然被催吐折腾了一下,但看不出抽搐痛苦的样子,看着好像没啥问题?巴特有点动摇。
但阿瑞斯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看了面糊一眼伸手拿起木碗弯腰放到了小猫跟前。
小猫原本还耷拉着脑袋,一见面前的食物立刻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过去,刚要下嘴突然又被巴特扯了过去,巴特苦着一张俊脸,惨兮兮地求情:“哥,别用它试,求你了看着怪可怜的。”
阿瑞斯冷着脸看了一眼巴特,后者顿时吓得屁股都绷紧了,但还是死咬着牙将怀里正准备送死的小东西塞到了衣服里。
阿瑞斯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墙角将一整碗的面糊都倒在了地上,随即才放下碗走了出去。
巴特原本也要跟出去,但看到墙角的面糊还是停住了步伐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块之前被自己嫌弃的黑面包啃了起来,怀里的小东西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正哇呜哇呜地闹着,巴特嫌弃它烦,便把嚼烂的黑面包给它嘴里塞了一点它这才安静了一点。
磨坊里,那个被阿瑞斯救过一次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捆着麻袋,她面色发暗看着有些心绪不宁,时不时地还会看看门外。
管事的见了她这消极怠工的样子,拿出腰间的鞭子靠近她的身后正要狠狠的抽下去,突然磨坊的小门被推开了,阿瑞斯面色阴沉的站在门外对着磨坊里地众人扫视了一眼,随即将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
后者显然也看到了,女人慌张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想跑,但才跑了两步就被一个结实的臂弯勒住了脖颈向后扯了过去,一路被扯到了后巷后女人还想着求情,但却被阿瑞斯掐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