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送葬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冬日的太阳泛着白光高悬在天空之中。
城外是漫山遍野的白,城内也有化不开的积雪,但从教堂到出城的那条道却被扫出了一道干净的道路。
庄园的百姓和军队并排站在道路两侧,一路延伸到了城外,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搓手望着教堂的方向,期望着那具黄金棺椁能尽快从教堂抬出来。
这样的鬼天气,没有人会愿意出来,但那位痴情的王以王后之礼送葬他们便不得不出来,他们只盼那棺椁会尽快抬出来,或者这太阳能照得更暖一些。
但事与愿违,不管是那具黄金棺椁还是天上的太阳都没有如他们所愿的意思。
昏暗的教堂中,一具漂亮华丽的黄金棺椁安静地停放在中央。
整个空旷的教堂中只有一颗蜡烛燃烧着,发出“噗呲噗呲”的细微响声。
昏暗的角落里,碧丽双膝跪地讲述着殿下生前在城堡顶层讲给自己的那则故事。
“所以公主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和巫师做了交易,换取了心爱之人活下来的机会,故事的最后公主埋葬在了一个荒凉的地方,她心爱的人在那片荒地洒下了玫瑰花的种子,在来年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那片荒地长出了鲜艳的玫瑰。”
碧丽的声音平静,甚至声音也不带哭腔,但碧色的眸子里却汹涌着泪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碧丽刚开始想不通殿下为什么会讲这样的故事给她听,在那样危险的地方,顶着寒风肆虐一字一句地讲,讲到脸颊泛红,手掌冻到没有知觉。
直到她看到了殿下离开时特意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两本册子时她懂了。
殿下希望她能帮她保住阿瑞斯,希望她能让阿瑞斯相信她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
而她一定会让殿下如愿。
碧丽抬手拭去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两本册子跪行到阿瑞斯跟前,翻开第一页举到了他眼前。
“我从前不会种花,总是种什么死什么,所以殿下教了我许多养花的知识。”碧丽指着其中一条说:“殿下说玫瑰花从播种到开花需要一年半,百合只要一年。”
碧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颤,仰头看着阿瑞斯死寂的眸色问道:“你知道人重新回到这世间需要多久吗?”
阿瑞斯没有回答,死气沉沉的眸子隐在昏暗的空间中让人看不真切。
但碧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合上册子,沙哑着声音道:“殿下曾经说过需要三年。”
说完她抬眸看他,期望着自己从前最讨厌的人能说一句话,但阿瑞斯只是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垂下了眼皮。
“出去。”
像是好多天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碧丽咬牙,往前了一步拔高声音:“殿下从前就说过,你们之间是谁生谁就要死,她为你舍弃了生命,你就该感恩戴德,拼命活着才对!”
碧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荡,透着绝望与恨意。
但她依然等不到阿瑞斯的回复,碧丽焦急地看着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另外一本册子:“这是殿下为你准备的生辰礼,殿下放在梳妆台上,她想让我交给你。”
阿瑞斯没接,她凝眉看着,只能低头将册子放到阿瑞斯怀里。
教堂里空荡荡的,安静的让人不适。
碧丽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第一次遇见殿下的样子。
她那时以为她逃不了了,没有恐惧只有愤恨。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四周那些面目狰狞的男人,只想着至少要拉两个垫背。
可殿下突然就那么来了,她穿着雪白的裙子跳进泥泞中,用披风裹着她残破的身体,颤抖着向那些男人嘶吼,让他们滚远点。
其实只是被拔掉衣服她不会感到羞怯的,从小在奴隶营长大的女孩都明白,命比贞洁重要。
可真的被披风罩住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无关贞洁,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人是会感到安心的。
碧丽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披在她身上的披风,也不会忘记那个穿着雪白的长裙,脚踩泥泞,跌跌撞撞冲过来保护她的女孩。
更不会忘记,当时用温热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泥泞时心脏的剧烈跳动。
她爱她。
和很多人一样全心全意,又小心翼翼地爱她。
所以,她说的她都相信,也都会遵从。
她说等她三年,她就乖乖地等,她不会再犯从前那样的错误。
“你我卑贱如泥,死了便死了,埋进土里不过是烂肉一堆。”碧丽的声音轻飘飘的:“可她看重我们,我们就让她如愿。”
说着她撑着身体起来,走过去拉开了大门。
门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
黄金棺椁通体明亮,只一点点阳光便能让棺椁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碧丽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高空中有些苍白的太阳。
“才三年……”碧丽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阿瑞斯听:“我能等。”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关上,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阿瑞斯垂眸坐着,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好像在看怀中的册子,又像是在透过册子看某个虚无的东西。
黝黑的的瞳孔,一片死寂。
而这一片死寂中又带着孤寂,哀伤又荒凉。
如死海一般波澜不惊,又毫无生机。
他的痛苦太清晰,清晰到只看着便会让人想流泪。
可薇薇安现在是灵体了,她流不出眼泪。
她只能蹲在他的一侧,默默地看着他的悲伤如海水般汹涌,一点一点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系统观测着男主的数据,只觉得心惊肉跳。
【碧丽说的那些根本没有用,阿瑞斯的数据根本没有好转,他还是会殉情!】
系统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害怕到了极点。
薇薇安没有回应,只抬起手轻轻地抚着他的眉眼。
【你为什么非要临死前说那句话,现在好了,我们都要完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焦躁难安,但薇薇安却不急,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慢慢地飘到了她的棺椁上。
她依然看不太清系统的样子,但如今已经能看到它的轮廓了,看起来像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男性,身材不算威猛,甚至还有些驼背。
就像……
就像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男性。
薇薇安挑眉,觉得自己当时刺在虚空的那把刀应该是戳到它的胸口位置了,想到此她扯了扯嘴角,淡声道:“好了,谈谈择体重生吧。”
【还谈什么?阿瑞斯死了谈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系统的声音气急败坏但薇薇安却不慌不急:“我还留了后手,他不会自杀的……”
“至少三年内不会,这是我留给你的期限。”薇薇安的声音透着些冷意:“如果你现在信守承诺,那么我会得到一具身体,你会完成剧情。”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最坏的结果是他现在自杀,或者等我三年等不到再去自杀,总之最后大家一起完蛋。”
【什么后手?】
“这你不需要知道。”
角落里昏暗的模糊的系统似乎陷入了犹豫,好半晌都不说话。
薇薇安嘴角勾起,带着些许冷意淡淡地注视着它。
她就知道狗东西不会信守承诺,但没有关系,她有足够的底气。
好长一段时间后,系统从角落走出来,站到了薇薇安面前,它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面板,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薇薇安的信息。
薇薇安飘过去看,却见系统道:【这个是私密信息,你看不到的。】
薇薇安扫了一眼一览无余的面板,眼眸里闪过狐疑,但并没有多说,只粗略扫了一眼才看向系统。
【只要你现在能让阿瑞斯的数据稳定下来,我就立刻开启重生通道,也会信守承诺给予你百分百的容貌。】
薇薇安扫了一眼面板上立刻重生还是倒计时的那个选项,偏了偏头道:“现在就开启吧。”
【现在开启,你立刻就会被吸进去的。】
系统说的认真,但薇薇安眨了眨眼却道:“应该有倒计时之类的吧……”
她看着系统似乎有些怀疑的声音,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我看别的主角都能在倒计时里和人告别啥的……”
【……有!】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但还是上手操作了一下。
薇薇安看到系统在面板上操作,偏头看着三行人名,没有迟疑直接问道:“我要穿到什么地方?”
系统抬头似乎扫了薇薇安一眼,淡淡地道:
【现在身体里灵魂空缺的有三个,你可以随机也可以自己选,反正我选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他看起来很好心,但将面板推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显示的信息却是──
【1—托利亚,56岁,眼盲,无家人,拾荒为生,冈萨迦子民。】
【2—无名,31岁,家奴,无家人,韦塞克斯子民。】
【3—雅,13岁,孤儿,无家人,韦塞克斯子民。】
面板上只有这三个信息,甚至最后一个还是半掩着的,薇薇安抬眸看了一眼系统,却见他有些狐疑地问道:【能看见123三个数字吗?】
薇薇安没有说话,系统见状便有些得意道:【这是系统规定,你只能看到三个选项,其余信息什么都看不到的,我也一样,你随机选一个吧,能选到什么我也不知道的。】
薇薇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举手看着面板似乎有些迟疑着道:“选2?”
【好啊,确定吗?】系统的声音听着没有太大的波动,但薇薇安却看到他肩膀微微有些颤动。
系统不知道她能看到它,它一直以为她只是能大致模糊地感应它的位置,但它不知道薇薇安从离开那具身体后就慢慢能看到它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看得就更清楚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也不曾透露过。
就像此刻,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薇薇安却能看到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兴奋的双手。
它恨她,就像她恨它一样。
她们谁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确定吧……”薇薇安试探着说着,目光扫了一眼系统迫不及待马上就要按下去的手,话锋一转,道:“还是三吧,感觉这个数字更好听一些。”
系统马上就要按下去的手卡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惊异地抬起了头:【确定吗?按下去可就不能改了。】
薇薇安扫了一眼系统,缓慢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
系统也不着急,慢慢地等。
它也算了解薇薇安,知道她向来不会拖泥带水,果然片刻后便见她突然伸手着,自己在面板上按了下去。
系统一惊,忙低头去看。
【3—雅,13岁,孤儿,无家人,韦塞克斯子民。】
这个选项微微一闪,跳到了最前面,而其他两个选项也随机消失。
系统咬牙,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薇薇安,却见她只是皱着眉看着,似乎也充满了怀疑。
这是隐私面板,那只能归结于运气了,不过也没关系,3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想到这系统抬手操作了两下又按了中间的确定键,顿时系统身侧就出现了一个数据翻飞的小漩涡。
没有什么声响,但无数的数据像个旋风一般在中间旋转,头顶则有个倒计时,时间正好是半小时。
而倒计时前面还有个东西。
薇薇安凝眉看着,突然侧头看向了系统的方向。
【怎么了?】
“没什么。”薇薇安淡淡说了一声,才回头飘向了阿瑞斯。
他目光半垂,安静地坐着。
薇薇安叹了口气,往侧面走了走,然后弯腰向前,用俯冲的姿势猛地冲向了他的怀中。
她咬着牙用尽了全力,但也只是让蜡烛微微颤了一下。
薇薇安也不气馁,继续回到原点又开始了俯冲。
系统在旁边看着起初还有些不解,直到它看到阿瑞斯怀里的书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起了一角它才明白她的意思。
是书本里写了什么?
系统怀疑地思考了一下,但并没有想起来。
它记得只是写了些政策和法规,还有一些新奇的发明。
不算很严重,只是穿越里稀疏平常的一些,上头没有警示,所以它也没有在意。
如今见她这样拼命,它觉得一定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所以不由得紧张起来。至于灵体这样波动会伤到灵魂,后期会体弱这件事它完全不会提醒她。
薇薇安从成为灵体后就一直跟着阿瑞斯,或许是天赋异禀她天生适合当鬼,又或许这是所有死人都有的天赋,总之她现在很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只要守住心神,全力冲刺她就能闯进别人的梦里,也能带起一阵阴风。
只要有一阵风,她就能吹起这本册子,就能让阿瑞斯看到她要说的话。
死寂的教堂无风无声,只有蜡烛在一下一下的摇曳。
慢慢地烛芯摇曳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暗,像是有阵风要将蜡烛吹灭。
阿瑞斯抿唇偏头看去突然迎面撞上了一阵风,带起了阿瑞斯额前的发丝。
他怔了怔,又忽地听见了腿上的册子被风轻吹,煽动了一下书页。
阿瑞斯尾指颤了颤,垂眸感受着吹到怀里的风,心脏一点点紧绷了起来。
片刻后,在那股风又一次吹拂在书页上时,阿瑞斯抬手毫不犹豫地翻开了册子。
翻开最重的书页后,那股风似乎很轻易地就吹起了书页。
“哗啦啦”的一阵风后,书页被翻到最后面。
那里静悄悄的躺着三瓣干燥的玫瑰花瓣。
又是一阵风起,三瓣儿轻飘飘的花瓣被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满满落在了阿瑞斯的掌心。
一瓣儿在地上,两瓣儿在地上。
便是再笨的人也觉出点什么,更何况是阿瑞斯这种,几乎是一瞬间阿瑞斯就支起身体看向了四周。
又是一阵风吹来,浅浅的抚在他的额前。
阿瑞斯怔了怔,缓慢的随着那阵风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受着爱人的轻浮,又像是在感受什么。
等再次睁开眼,他黑沉的眼眸红得吓人,眼眸深处有许多晦涩的情绪。
像是不甘又像是悔恨。
他垂眸看了一眼册子的最后一页,那里有一段话:
“富国强兵的政策和便民小发明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三年后,等你成为这片大陆最强横的大帝时,我一定会与有荣焉。剩下的故事我到时候再亲自讲给你听。”
“阿瑞斯,第一次当君主,辛苦了!”
阿瑞斯仰头呼吸,在虚无中似乎还能听到女孩眼睛弯弯,笑着看他的模样。
阿瑞斯黑眸中的不甘和悔恨慢慢散去,他撑着身体起来,看向棺椁中美丽安静的女孩,终于哑声道:“平安,我会等你的……”
“我会的。”
系统在旁边看着面色也有些怪异,它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薇薇安心机深沉,能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
薇薇安不管它怎么想,她只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阿瑞斯开门,看着棺椁被抬出门,最后再看一眼阿瑞斯才走向了重生的通道。
“再见,系统。”
系统看不惯她这样运筹帷幄的神情,忍不住刺道:“三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但凡阿瑞斯对你的感情淡一些我们就见不到了,你就这么笃定?”
薇薇安转头看他,神情骄傲:“怎么会有人不相信阿瑞斯。”
“没有人会不相信阿瑞斯。”
她说得这样笃定又骄傲,系统想反驳两句却见她已经伸手探进了通道。
半个手都伸了进去,它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抱臂看着却不想在薇薇安即将投进通道时,她突然转头看向了系统。
“陈林,我们后会有期!”
她的原生长相无辜纯白,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看起来乖巧可爱,笑得也很甜很甜,好像真的在期望着能再见。
但陈林,或者说系统却觉得自己纯数字打造的身体一阵惊惧。
【你叫我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它几乎是用吼的,但薇薇安已经不听了,她转头毫不犹豫的投进了漩涡之中,彻底做了了断。
又是一年春夏,细细密密的春雨连绵不断。
四层楼的小城堡这几日被春雨洗刷了几遍,总算少了臭味, 小阁楼的窗户被推开, 从里伸出了一个素白细长的手。
初春的雨还是带些凉意的,能让掌心的闷热彻底驱散。
但心中的烦闷却不是一场春雨能取代的,平安坐在凳子上感受着春雨, 慢慢合眼靠在了窗台上。
距离重生已经过去将近两年半了,而她也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孩长成了老鸨口中的能让整个韦塞克斯贵族匍匐在我裙摆之下的淑女。
两年前,她穿成了“雅”一个刚被卖进妓院的孤儿。
系统给她的选择里,一个是眼盲年纪大, 一个是家奴,还有一个是异国孤儿。
眼盲的那位拾荒为生,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家奴家奴顾名思义就是家庭奴隶, 是父子兄弟共用的奴隶。
这样看来似乎十三岁的孤儿是最好的选择, 但按着系统的尿性,绝不可能给她安排一个顺遂的未来。
果然, 一重生就成为了卖给老鸨的小女孩。
而醒来刚好是老鸨要将小女孩的初夜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公爵, 小女孩想逃跑,慌乱之下掉河淹死的节点。
当时老鸨痛心疾首地抱着原主的尸体,痛骂手下人没有看顾好她,甚至商量着要不要将原主的尸体卖出去回个本。
毕竟这样纯白如茉莉的绝色, 哪怕是尸体也一定会有特殊癖好的人求之不得。
而平安就是在这样变态的场面苏醒的。
之后呢……
之后就是她和老鸨的斗智斗勇。
圣水城作为韦塞德斯的主城,城市面积大,人口数量多,然后就是妓院多。
几乎每个区之间, 最少两个,最多四个,差不多做到了步行百步,必有一院的程度。
而小女孩被买的这家算得上圣水城排名第四的妓院。
不只姑娘多,质量好,连老鸨的小城堡都不是租赁的,而是她名下的房产。
这就让她有了跻身前三的可能性。
但真正想成为首屈一指,能跻身名流的妓院,她需要拥有一栋属于城中区,无限靠近皇宫的城堡。
否则,就算她的姑娘再美,城堡再华丽,她也只是个开在平民区的,随便谁只要有钱就可以进的妓院。
而这一切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给予她购房资格。
而平安承诺老鸨,三年后她长到十六岁,拥有能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沉浮的魅力后,她会为老鸨寻来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让她拥有城中区的购房资格。
而条件就是,三年之内,她不接客也不应酬。
这样的条件对于老鸨来说当然是难以接受的,这里的姑娘普遍早熟,十三岁就已经长得亭亭玉立。
而且以平安的姿色,一出台就能成为艳压群芳的头牌,三年不出台不知道会少赚多少钱,老鸨当然不想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但平安作为一个现代人,最懂的就是利益交换的谈判。
所以,那一夜,她在老鸨的房间尽数退去全身的衣物,让她观赏着她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往后一定会清艳绝伦的身体。
和她畅谈未来,告诉老鸨,以自己的姿色绝对能肖像金字塔顶端的位置,可若早早出世那就会沦为一个沾染了污点的花朵。
而物以稀为贵,在每一个姑娘都把裙摆撂到大腿的现在,如果有一个女孩极难得到,又干净纯白,拥有和贵族匹配的学识和艺术能力时,她就能在上层圈子掀起一股风暴。
能让无数人为了抢夺她而不惜豪掷千金万金。
她还告诉老鸨,自己天性骄傲,绝不愿成为凡夫俗子的泄欲工具,若不能拥有绝对的权力和金钱,便宁愿死亡。
她说的慷慨激昂,动起手来也毫无犹豫。
在发现老鸨还是有所犹豫时,她拿起发钗就狠狠地刺向了纤细的脖颈,好像一旦不如愿她就会立刻血溅当场一般。
所以,经过了一夜的谈判,最终平安用颈间一道深深的血痕赢下了谈判,让老鸨答应她会用三年的时间培养她,等到她十六岁成为能搅动风云的淑女。
而现在距离她十六岁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和阿瑞斯约定的时间也只有半年了……
想到那个男人平安长睫轻颤,缓缓地抬起了头,屋外朦胧的细雨映在她如同黑曜石一样清亮干净的眸子之中。
这两年她想过要逃,逃到港口,越过大洋去找她的爱人,但韦塞德斯海上贸易极为混乱,她就算侥幸能登船,以这样的容貌身段绝没有平安下船的可能。
电视剧不可信,她的身量太纤细,容貌太清艳,根本不可能男扮女装。
或者说就算她穿成了男性,穿上这群丧心病狂的也绝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只能躲在这处妓院,等着机会,等着能有一个光明正大安全地去往大洋彼岸的机会。
而现在她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不带任何的目的,浅浅的,温柔的。
波昂冒着雨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清艳绝伦的女孩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坐在窗台前,仰头望着天,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意,像是在透过雾蒙蒙的天看到了爱人一般。
她雪白匀称的长腿交叠搭在地毯上,如同最漂亮的玉石一般,纤细完美,漂亮的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淡青色的长裙映的她的肌肤如同玉石一样莹白,沁透。
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一直蜿蜒到了地毯上淡青色的长裙上,清妍美丽。
波昂知道她在想他……那个大洋彼岸所谓的爱人……
“雅。”少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唤醒了平安的意识。
她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全身淋湿的少年眨了眨眼,突然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她的长相和那种明艳动人,极具攻击性,能迅速碾压的长相不同,而是清艳纯白的。
如同一朵不沾纤尘的茉莉一样,纯白柔软,脆弱美丽。
尤其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乖巧精致的如同一个瓷娃娃,无辜单纯,毫无攻击性。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她,安慰她,拥有她。
而此刻这样的笑是她的拿手好戏,看起来乖巧依恋,像是思念你多时一般,让你忍不住快步去拥抱她。
这招她屡试不爽,不管是老鸨那样贪财恶毒的女人,还是楼下一堆莺莺燕燕,亦或者对面那群见识过无数男人女人的男妓。
只要她这样笑,只要她软着眉眼看他们,那些人都会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下意识地保护她,讨好她。
波昂当然也知道她此刻这样的笑,不过是知道他为她奔波,给予他几分安慰罢了。
他不喜欢她将他当成外面那些人一样对付,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眉眼弯弯,眸色亮亮的看着他时,自己的心会软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放软了神色,走过来轻轻地将她放在窗外的手拉了回来:“雨凉,别冻坏了。”
“嗯。”平安轻声应了一声,仰头看向这个老鸨派来看管她,却被自己策反的男人歪了歪头轻声道:“昂,你淋雨了,冷不冷。”
她语调轻柔,像是在和情人呢喃一般美,语气全是关心。
波昂看着她仰头看他,眉眼中全是他的神色,心下软得一塌糊涂,有种想倾身亲吻她眉眼的冲动。
但他见过她将刀尖抵在脖颈上,威胁老鸨如果在她十六岁之前如果有男人碰她,她就会立刻死在她眼前,狠戾疯狂的样子,所以他不敢。
他只是倾身蹲坐在她的身前,将她微凉的手掌捧到身前,轻轻的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
平安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出声,也没有制止,只垂眸含笑的望着他。
波昂是这座青楼某个姑娘生下的孩子,从小在妓院长大,混迹市井练就了一身的功夫和本事,原先是老鸨最器重的手下。
只是后来,爱上了她,从此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
而今天也是出门帮她办事去了,她等着他和她汇报事情的进展,见他只是和自己亲近倒也没有制止,他是个有分寸的。
不会让她太不高兴。
果然,片刻后他仰头看她,低声道:“阿姨那边我已经弄好了,不到晚上她绝不会脱身。”
所谓的阿姨就是老鸨,他今天冒雨出去就是为了引开老鸨。
刚开始平安提出来三年之约的时候老鸨还是有所顾虑的,但平安言辞激烈,一旦她不同意就要提刀自杀,所以她只能忍住,而且平安给她画的大饼也确实画到了她的心坎上。
但后来,平安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写字读书,学会骑马弹琴后她的想法才慢慢变了。
她变得越来越重视平安,甚至都不用平安提要求,自己就会到处找人来教平安所有一个名门淑女要学的东西。
从竖琴到宫廷舞,再到宫廷社交语言,骑术,读书只要是该学的老鸨都会费尽心思找人来教她。
而且那些教平安的老师回去后都会将她奉为天使,这导致平安的美名远扬,还没到十六岁就已经在城里掀起过无数传闻。
甚至有无数个贵族,来不及等到她十六岁就要出高价包养她。
这让老鸨高兴,也让她紧张。
她生怕某天会有人来夺走她的瑰宝,所以对平安的监视已经到了每隔一小时就来看她一眼的程度。
往日里,平安并不惧怕她的打扰,但今天是她计划好的逃跑日,所以她要调虎离山。
当然,平常的举动不能让老鸨离开妓院,所以她和波昂设计让老鸨的亲生女儿和情郎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