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戏双鲤  发于:202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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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瑾玉被逗得笑了一声,蹲身给他擦拭了一下道:“此处恶臭难耐,小苏你便带人下去等候吧。”
说罢,带着沈银粟一起向埋粮深处走去。
大片腐烂的粮食显露在被挖掘后的地表,被水浸泡过的粮食肿胀又腥臭,绕是沈银粟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却见洛瑾玉怔怔地望着,柔和的双目中尽是落寞。
“大哥,在想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惋惜。”洛瑾玉苦笑道,“你没回来的那些年,我大多时候待在京都,以为我们大昭正如京中所展现的一般,喜乐安然,可这几年我走了很多地方,才发现大部分地区贫穷破败,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似富庶强大的国家实则早已破落败,而我们作为被民脂民膏养大的孩子,从未对此感同身受。”
“大哥……”沈银粟张了张口,正想着如何安慰,身后便传来下人呼喊的声音,“郡主殿下,京中来信了!”
下了山,信纸拿在手中,沈银粟再三浏览过信上的内容,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我爹回来了?我爹居然回来了?”沈银粟念叨了两边,身边洛瑾玉一笑,“怎么,你就这么不相信镇南侯?”
“是我不相信他吗?我爹这些年什么时候在意过我?”沈银粟暗自嘟囔一声,洛瑾玉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既然镇南侯回来了,你便快些回京吧,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再走,此处有我,你便放心吧,一周过后,我便会带着此案审讯的结果回去。”
沈银粟点点头:“好,那我就等大哥你早日归京!”
入夜,淮州城内偶尔传来犬吠之声,御史府内灯火通明。
下人瞄了眼案牍前的唐御史,又小心得看了看沉默的唐辞佑,躬着身退下,把门带好。
“怎么样?”守在门口的天照急道,下人摇摇头,“少爷怕是又要被老爷训斥了。”
屋内,唐辞佑站直了身,垂眼看着地面,眼前着那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自己,头顶传来讽刺的声音:“佑儿,如今你满意了?”
唐辞佑声音淡淡:“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儿子不懂。”
“杜刺史这次是彻底跑不掉了,你满意了?”唐御史躬身对上唐辞佑平静的双眼,冷声道,“佑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几次三番的帮着叶景禾往外跑,真以为我不知道?”
唐辞佑抬眼道:“父亲找人监视我?”
“不找人暗中看着你,我这宝贝儿子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唐御史笑了笑,不紧不慢道,“真不知道叶家那小狐狸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父亲!小禾她有名有姓,不是什么狐狸精!”唐辞佑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更何况是我一厢情愿,您又何必因此污名于她?”
“好好好,想不到我们佑儿竟然也会有一天为了个女人义正言辞。”唐御史阴冷地笑了笑,拽住唐辞佑道,“既然你这般有勇气,为父就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在寂寥的黑夜中驶过,停在大牢门口。
唐御史拽着唐辞佑走下车,狠狠掐着他的腕子将他带到牢房前。
血腥味扑鼻而来,幽暗的烛火下,杜刺史躺在肮脏的草垛上,身上一股难闻的馊味,肥硕的肚子上窜过几只老鼠,脚边满是浓稠的血液和攀爬的蟑螂。
唐辞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
“佑儿,看见了吗?这就是被人抓住的下场。”唐御史的声音在唐辞佑的耳边响起,低沉幽深,“这次是他,下一次呢?”
唐御史慢慢道:“——是为父吗”
唐辞佑的脊背渗出冷汗,几乎打透了衣襟。
“佑儿,为父的把柄还在这人嘴里呢,你若不想为父落得他这个下场,那就帮一帮为父。”唐御史摸着唐辞佑的发鬓,轻声道,“你去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父……父亲。”唐辞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唐御史递来的刀。
“你想一想,父亲若是落得这般境地,你姨娘如何?你弟弟如何?你如何呢?”唐御史循循善诱道,“卢姨娘她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对你很好吧,你的弟弟也在等你回家,你舍得让父亲落败,他们一夜间失去所有吗?”
唐御史拍了拍唐辞佑的肩膀,低声道:“去吧,佑儿,一刀下去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不,不行,父亲,我做不到。”唐辞佑拼命摇头,唐御史慢慢地把刀放进了他的手里,帮他合上手,随后转过身去。
唐辞佑定定地看着手上的刀,耳边尽是唐御史方才的话语。
父亲生他,养他,给予他生命与最好的生活,姨娘疼他,爱他,将他视为亲子,弟弟敬他,慕他,他又能以什么样的立场让他们失去一切?
牢房内的火烛发出燃烧的声响,唐辞佑垂首盯着拿把刀,他握刀的手紧攥着,指甲扣紧肉里,满手鲜血。
半晌,一步……
两步……
他打开牢门,拖着脚步靠近那个熟睡的男子,那人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的瞬间看见他手中的刀,发出惊天的嚎叫:“唐公子,唐公子,您放我一马!您放我一马!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唐辞佑双眼通红地看着杜刺史,眼泪在眼中不住打转,却半滴都未曾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
唐辞佑不断低声念着,手中却猛一发力,刀尖笔直地刺进杜刺史的胸口。
鲜血洒落他满脸,粘稠地血液不断溢出,浸了满手,唐辞佑跌坐在地,直直地盯着死不瞑目的杜刺史,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他好像听见了刀刃在血肉中搅动的声音,他看见杜刺史眼中自己满脸血污的惊恐神色。
一直站在暗处的唐御史慢慢走上前,满意地看着唐辞佑。
“做的很好,现在知道什么叫害怕了吗?”唐御史道,“佑儿,你要知道,在这官场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他这般下场,你以为仅仅是作恶之人便会如此吗?那些忠臣良将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明白圣上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唐御史低声道:“佑儿,你以为我是在帮杜刺史作恶吗?是陛下他为了平衡权利,根本就不想让这起案子闹大!所以为父才会将此事按下!而你,以为帮了叶家那小丫头就能翻案?根本不可能!”
唐御史怜悯地看着跌坐在地的唐辞佑,一字一字道:“佑儿,为父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只明白了一件事,无所谓正与邪,当好掌权者的狗,才最重要。”
唐御史说完,把地上的刀踩碎,把刀片安插到杜刺史的发中,平静道:“发中藏利器,杜刺史是死于自杀。”
唐辞佑痴痴看着,只觉得胸口似是窝着一股腥甜。
“知道怕了以后就老老实实读书,考取个功名,不要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届时为父想法子给你寻个安稳的位子,你这一生便也有着落了。”
唐御史说着,拽起唐辞佑向牢房外走去,这牢中他早已打点好,府中的人在门口候着,只等着二人出来。
把唐辞佑带上马车,见其还是副恍惚的模样,唐御史暗中叹了口气。
处理杜刺史这等小事实则不必他动手,就算审出些什么对他影响也不大,一来赈灾粮之事并非是他私吞,他不过是接手了审查此案的任务才卷了进来,顶多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二来陛下根本就没想让这事闹大,他能将事情按下去,正合陛下的意思。
可他偏偏要唐辞佑动手杀人,他要让他看看他这过于执拗的性子会给家人带来什么,要让他知道为官的正邪并非像他看的书中那样简单。
他要把这个执拗的孩子打碎,再拼起,他要让这个孩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度过他替他安排好的人生。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唐辞佑涣散的目光仿佛在混沌中聚起,他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开始觉得体内的液体翻涌,血液在翻涌,胃里也在翻涌。
“停车!停车!”
唐辞佑失声喊道,在车停下的一瞬跳下车,站在路边不住干呕。
血液,蟑螂,老鼠,蚂蚁,杜刺史死不瞑目的双眼与流淌的肥油……
唐辞佑几乎要将胃都干呕出去,天照见状急忙下车。
“少爷,少爷你怎么样啊!”
“父亲……”唐辞佑的手脚冰冷,不愿回头看唐御史,“父亲先走吧,孩儿身体不适,恐有疾患,怕父亲沾染,便不与父亲同车了。”
唐御史垂眼看了看唐辞佑,抬手道:“我们先走,让少爷自己缓一缓。”
说罢,马车扬长而去。
唐辞佑目送着马车走远,身子彻底顷颓下去,他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伤痕累累,是他自己亲手按压处的血痕,杀人的触感还残留在脑海中,他盯着看了半晌,突然间觉得自己肮脏不已,好像怎样擦都擦不干净似的。
他开始拿衣服蹭,拿沙子磨,他的皮肉沾染过肮脏的血,他的骨血流淌着肮脏的人性。
天照在旁看得眼圈通红,哽咽地抓住唐辞佑的手臂。
“少爷,您别这样,您别这样啊!”
远处有咿呀咿呀的声音传来,像是谁在唱戏,唐辞佑听不清那唱词,却觉得这调子分外的熟悉,茫然地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中映着满城灯火。
“少爷,少爷,您听见了?”见唐辞佑有了反应,天照忙逗着他道,“您听他这唱的,是那哪吒剔骨还父,他那不辨清白的爹正在那儿哭呢,你听这伶人哭的,比咱家养的鹦鹉叫得都难听……”
唐辞佑茫然地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突然笑了出来,眉间的一点朱砂艳红如鲜血,眼泪一滴滴地砸在地面,口中却不住大笑:“好好好,真是一出好戏。”
夜色中,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只待明日一早,淮州最热闹的地方便又成了苏府。
苏府门前,苏洛清抱着沈银粟鼻涕一把泪一把,拉着她不肯松手。
“阿姐这一走,便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了,我已经把淮州特产都给阿姐装上了,阿姐若是想我了,就拿出那特产瞧一瞧。”
“好。”沈银粟笑着拍了拍苏洛清的头,“你何时来京都就来镇南侯府寻我,我定带你好好的游览一番京城。”
“阿姐——”苏洛清哇得一声哭出来,哭到一半,闷闷道,“对了,阿京兄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伤了,驾不了车,后边马车里养着呢。”沈银粟想到这儿,低头悄声问苏洛清,“黄连你给我带够了没?”
“放心,够阿京兄吃到明年了。”苏洛请说完,三两步跑去后面找叶景策,见叶景策正坐在车门口和裴生说话。
“阿……阿京兄,你这伤没事了吧。”裴生怯怯道。
“啊,本身问题也不大,除了看见郡主时候疼一些,其他时候倒都还好。”
苏洛清闻言翻了个白眼:“活该阿姐给你吃黄连。”
叶景策说完,裴生似乎欲言又止,见他犹疑了半天,叶景策托着腮笑道:“你再不说,我可就真走了。”
“我说,我说。”裴生掐着指尖道,“那天去坟地,是我拖了阿京兄的后腿,若非我执意要挖那匣子,阿京兄也不会如此重伤,我真的很愧疚!”
“说完了?”叶景策歪了歪头,盯着裴生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忽得一笑,“老实说,我之前的确不太喜欢你,你太胆小了,我不喜欢懦弱的人,但是坟地的那一天,你那话确实让我钦佩,虽然最后因此受伤的人是我吧,但我原谅你了,并且就以前的态度对你说一声抱歉。”
叶景策说完,从袖中掏了个糖块扔给裴生,裴生瞬间哭了出来,见一旁苏洛清直勾勾地看着,叶景策索性也扔了一块过去。
苏洛清拿着糖块不解道:“阿京兄,你怎么还随身带糖啊。”
“你阿姐一日三顿地往我药里放黄连,我再不拿点糖岂不是被她苦死。”叶景策说着往嘴里塞了个糖,含糊道,“怎么突然来找我了,你不是正抱着你阿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吗?”
“哎,这不是有正事嘛。”苏洛清上前小声道,“阿京兄,我已经把你和阿姐之间的事情记下来了,之后能不能写成话本子啊,我保证让云安郡主和叶小将军的故事成为一段佳话,世代相传!”
叶景策险些被糖卡住。
“我信不过你。”
“求求你了。”苏洛清双手合十道,见叶景策毫不动摇,咬牙道,“不然我现在就去向阿姐告密!”
“停停停停!成,我答应你行了吧!”叶景策仰头嘀咕道,“反正我一走,你写了我也不知道,索性你想写就写,就一个要求。”
苏洛清凑过去:“什么要求?”
叶景策笑着道:“郎才女貌,白首同心。”
“放心吧!你就等着我洛清公子的大作吧!”苏洛清话落,前面的车夫催促起来,沈银粟从前面走来,对上叶景策含笑的双眼。
“你笑什么啊,外面风大,还不去里面避着,你要是受了风再喊这儿疼那儿疼的,我半点都不会帮你看。”
“郡主,听你这话是在心疼我啊,哎呦,哎呦呦,臂膀好疼,不能动了,需要人扶。”
“我看你这伤是又重了,是该多喝些药了。”
“喝呗。”
“你把嘴里的糖吐出来再说这句话,还有袖子里的,你别以为我没看见!”
“啊——郡主你这叫赶尽杀绝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随着马车渐行渐远,苏洛清率领苏府上下俯首恭送,直到手臂酸麻,方才直起身,遥遥地望着消失不见的马车。
今此一别,不知来日何时相见,愿你我山水有相逢,再会亦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
回京啦!回京啦!回京就要掉马啦~

第42章 我在意她,我想得到她
暮色时分, 马车缓缓停在镇南侯府前,不等沈银粟下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红殊的声音。
“小师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红殊飞扑过去, 围着沈银粟前后打量道,“小师姐你此行还顺利吧,阿京那家伙可有好好保护你?”
“他倒是用心。”沈银粟随口应了一句, 红殊这才注意到沈银粟紧攥着的拳有些抖, 似乎很是紧张。
“小师姐, 你怎么了?”红殊小声道, 沈银粟犹豫道,“我爹回来了?”
“回来有些日子了,估计现在正在院子中闭目养神呢。”红殊眨了眨眼, 试探道, “小师姐,你别是在害怕与侯爷见面吧。”
“倒不是怕……”沈银粟低低道,“只是十几年未见,我虽期待与他见上一面, 可见面第一句话我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害怕。”红殊挠了挠头,干笑一声, “侯爷回来那天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那时候我正在躺椅上吃糕点, 侯爷一出现, 我吓得差点没噎死, 侯爷看我噎得说不出话, 就自己找下人去询问怎么回事了。”
红殊蹙眉道:“要是小师姐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不如效仿我, 装自己嗓子哑了, 说不出话?”
“你这都什么馊主意。”沈银粟一边笑着一边被红殊挽着向府里走,刚进了前院,便瞧见院子中闭目养神的清瘦男人。
十几年未见,虽有印象却仍旧感觉陌生。沈银粟定睛望着那个略显苍老的中年男人,张了张口,小声道:“父亲。”
“云安,淮州之行你不该去的。”男子徐徐睁开眼,慢声道,“此间势力相博,非你所能左右。”
“父亲从仙山回来,为的就是和云安说这句话吗?”沈银粟闻言凄然一笑,她想过无数种和父亲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却断没想到第一句话便是责怪。
“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沈铮起身,同沈银粟道,“你向四方仙山写信要我归来,为的又是什么事?”
“原本为的是同叶家定下的婚约。”沈银粟神色淡淡,心中对父亲满是说不出来的失望。
“怎么?你对这婚约不满。”沈铮的眼中鲜少的出现了一丝波澜,语气竟有些欣慰,“也对,听闻那叶小将军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如此草包必然是配不上你的。”
“不,他并非像传闻中那样。”沈银粟突然摇了摇头,抬眼对沈铮道,“此事云安自有定夺,折腾父亲返还一趟,实在失礼,父亲若有事急返仙山,不日便可起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铮眯起眼来打量沈银粟,十年未见,她倒是长得越发像她的母亲,想起曾经的夫人死在榻前,沈铮的声音愈冷,“沈银粟,你这是什么态度?因你的那些信,现在大昭的各个仙山都知道云安郡主在喊镇南侯回家,如今我回来了,你就是这样同我说话?”
父女间一时沉默下来,沈铮打量着沈银粟直直望着自己的双眼,只觉得这一刻她与故人格外肖似,心中郁郁之火难压,竟是说不上的愧疚与悔恨,便只好偏过头去。
见沈铮甚至不愿正眼看自己,沈银粟扯着嘴角苦笑一声。
“是云安让父亲丢人了。”沈银粟顿了顿,踟蹰片刻,还是慢慢开口,“其实女儿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父亲解答。”
沈铮沉声道:“你说。”
“如果女儿一直不给您写信。”沈银粟静静看过去,“您这辈子,还打算见我一眼吗?”
“你!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沈铮闻言气急,不愿再和沈银粟多语,拂袖便走,沈银粟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疲累地坐在木椅上,眼尾渐渐泛红,周身嬷嬷婢女见了,忙上前安慰。
“郡主啊,侯爷才刚回来,定是还没习惯与您相处,您别太难过。”
“就是啊,就是啊,侯爷若真不在意您,必然就不会回来了。”
身边婢女们三言两语的说着,一旁的红殊想了片刻,搂着沈银粟安慰道:“小师姐,你先别伤心,反正你找侯爷回来也是为了退婚,他都回来了,咱先把婚退了嘛,你那么讨厌叶小将军,先把他解决掉嘛。”
“不,我现在讨厌的不是那叶景策了。”沈银粟咬着牙难过道,“我现在最讨厌的是我爹!”
“哎呀呀,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沈银粟话落,婢女们顿时又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京都的另一侧,同样回家的叶景策也站在门前踟蹰不前,定国将军府十米开外,他都能感受到府内那股浓厚的杀气。
要不……还是从后墙翻进去吧……
叶景策想了想,绕到后院。刚翻墙落地,就听生龙和活虎的大喊声传来。
“少爷!你可回来了!”
“你们俩小点声啊!”叶景策手忙脚乱地给二人比手势,还未等让那二人闭嘴,他便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一杆长枪倏地刺来。
叶景策慌忙一躲,转身,只见他爹叶冲握枪便向他袭来。
“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敢走正门!”叶冲喝道,“要不是禾儿,我和你娘还真想到你会干出这等好事!”
“爹爹爹,有话好好说,您先把手里的长枪放下。”叶景策连连闪躲,身上的伤到底是未痊愈,闪躲的速度较平时慢了不少。
叶冲似有所感,手中挥枪的速度慢了些,却并未打算放过叶景策。
“扮成下人跑去说自己的坏话,亏你想得出来!”叶冲追着叶景策满院子跑,生龙和活虎在后面追着拉架,叶景策眼见着今日不知要被说到什么时候,忙看向一侧的貌美妇人。
“娘!你说句话啊!娘!我爹他要打死我!”
貌美妇人冷眼一扫,朱唇轻启:“策儿,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娘!”叶景策幽怨地喊了一声,见叶冲拿**来,咬咬牙,上前就是一个滑跪。
“爹!您打死我吧!您狠狠打!反正咱叶家这辈的孩子不多,您打死我,列祖列宗不!会!怪!您!的!”
叶景策喊得掷地有声,叶冲气得咬牙切齿。
“好好好,你小子跟我来这招是吧!”叶冲连连点头,“既然你都提到列祖列宗了,就好好给我去祠堂反省去!”
叶景策试探道:“那个……跪几天?”
叶冲:“没想好,反正你今晚就老实在里面待着吧。”
“哦。”叶景策低头掰了掰指甲,“供饭吗?”
“不供,忍着!”叶冲横声道,叶景策点点头,给生龙和活虎使了个眼神——记得藏两个馒头给我。
叶家祠堂内,叶景策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牌位瞧,叶家世代良将,与之相匹配的,是叶家人每一辈命长的都不多,就好比他小叔叶闯,当年的大昭武曲星,却因军中有人通敌而被围困,最终二十多岁死于战场,年纪轻轻便进了祠堂。
命运这件事啊,谁说得清呢。
反正不知活多久,快活一日是一日。
叶景策想着,目光落在桌前的贡品上。
生龙活虎这两个笨蛋,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给他送饭!叶景策悄悄走到供桌前,对着牌位拜了拜。
列祖列宗在上,晚辈景策奔波数日,身心疲劳,此刻再不吃饭便要饿死了,为保叶家香火延续,求老祖宗准许我吃个馒头吧!
叶景策拜完,刚要伸手,便听祠堂外传来脚步声,想来是生龙活虎来了,叶景策忙跪回蒲团上,想要给二人展示一下自己罚跪的惨状,不曾想一回头,居然是叶冲。
“爹?”叶景策反问出声,“您还亲自来看着我啊?”
叶冲黑着脸道:“我可没那么闲。”
叶景策:“那您这是……”
叶冲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新学会了一道菜,本想给你娘展示一下,结果一不小心把屋子烧了,你娘就罚我上祠堂跪着来了。”
“……”叶景策张了张嘴,看着满脸是灰的叶冲不知作何言语,只好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来吧,我给您留地儿了。”
叶冲哼了一声,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灰,去叶景策另一侧跪下。
父子俩一时间无言,叶景策满脑子都是叶冲跪在自己身边,今晚这饭是必然吃不成了,叶冲扫了眼叶景策恹恹的神情,先开口道:“这次受的伤重吗?”
“嗐,没什么大事,以前打仗比这伤得重多了,我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吗。”叶景策笑嘻嘻答道,叶冲闻言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跟禾儿都还不大,我就带着你们上了战场,我还记得禾儿第一次看见战后横尸遍野的场景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发了好几天高烧,包括你,也是吐了好几次。”
“您说这做什么?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早些习惯也好。”叶景策毫不在意道,叶冲眼中却闪过愧疚,“策儿,你从小就过于的让人省心,旁人争抢的玩具食物你好像从来都不在意,你在乎的东西太少,若你有一日真的有什么在意的,想得到的,你尽管告诉为父,为父定全力助你。”
叶景策歪了歪头,不解道:“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傻小子,你都跟人家跑淮州去了,我还不知道你。”叶冲笑着道,“原本眼巴巴的想和人家退婚,现在呢,怎么想的?”
“切,您都这么用话点我了,我还能怎么想。”叶景策扬眉一笑,干脆利落道,“您猜得不错,我在意她,我想得到她。”
“不愧是我叶家的孩子!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叶冲拍了拍叶景策的肩,语重心长道,“只是策儿,你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好事,但有一件事,为父必须先提醒你。”
“您说。”
“将军府和镇南侯府若要联姻,将军府的地位也就止步于此了。”叶冲道,“将军府手握部分兵权,若与侯府联姻,无论是哪一个皇帝都会有所忌惮,因此你若执意选择云安郡主,便要做好以后被削权的准备。”
叶冲慢慢道:“为父已经老了,无所谓身份地位,但你还年轻,你以后的志向是什么,要坐到何等位置,这都需要你自己抉择。”
“哎,就这事啊。”叶景策听得直皱眉,只道这事还没他现在饿肚子的事大,反正也跪不住了,索性瘫坐下去,一副懒洋洋的散漫模样。
“爹,你操心这做什么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叶景策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我呢,所求不多,不求功名利禄,也不打算位极人臣,百姓需要我去打仗,那我就去,不需要呢,我就好好的待在你们身边。亲人,爱人,友人,你们健康快乐,这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叶冲笑着白了一眼毫无正形的叶景策:“瞧你那点出息。”
“人生苦短呐,阿爹。”叶景策仰头地看着面前的牌位,“既然如此,我便只求我想要的,余下的,我皆可抛。”
“所以……”叶景策轻轻道,“我并不在乎娶她是否会被削权,我只担心她不愿意,嫌弃我没出息。”
叶冲摇了摇头,笑道:“也不知道云安郡主到底是哪点这么招你这小子喜欢。”
“哪点都让我喜欢。”叶景策笑眯眯道,“就是她不喜欢我这点,我不喜欢。”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叶冲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成,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态度,若你决定好了,我便全力帮你,总得把人家镇南侯府哄高兴了啊。”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就要走了?”叶景策慌忙站起身,“说好的一起跪呢?”
“老祖宗可舍不得我跪这儿。”叶冲摆摆手,“待为父吃个饭,然后给你盘算盘算聘礼去,你可别跟你娘说我走了啊!”
“那老祖宗还舍不得我跪这儿呢。”叶景策抬眼看向叶冲,捂着肚子嘟囔道,“饿死了。”
“……哎,行行行,你也先跟我吃饭去。”叶冲被叶景策看得心虚,边走边揽着叶景策的肩膀讨论道,“咱就是说啊,这和镇南侯府结亲六礼是肯定少不了的,但除此之外还得先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把你这形象扭转回来,你都不知道沈铮那人有多难相处,你想从他手里把他女儿抢过来,那是有些难度在的,所以咱们退而求其次,从云安丫头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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