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高门后死遁了by白月轻舟
白月轻舟  发于:2025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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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芍已经温柔够了,不愿再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婆母,岳舒窈……是你的亲女儿吧。”
岳氏定定看着她:“云芍,你不要乱说,你……”
孟云芍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我再问一遍,岳舒窈是你的亲女儿吧?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想想后果!你应该庆幸,现在我还愿意喊你一声婆母,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在这里和你说话,而不是直接透露给永安侯!”
岳氏像被吓到了,她沉默了半晌,道:“是。”
孟云芍怒极反笑:“所以,你一早就想好要让她嫁过来,让她当平妻。这些也就罢了,你还怕她落于我后,要给我戴上那个避子的冰蟾玉镯,保证我不能在她之前生出嫡子!”
岳氏有些哽咽:“云芍……”
孟云芍继续道:“你可知,因为你那玉镯,我险些丧失了生子的能力。大夫说,只要再多戴上几个月,只几个月,我此生便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权力了。天可怜见,幸而那镯子自己碎了,我才逃过一劫!便是如此,我也要喝三年的药,才能完全痊愈!”
“婆母……什么柳姨娘,什么侯爷,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明明真心待你,为何你也如此伤我!”
她低下头,有些哀伤:“岳家表妹提醒我之后,我知道柳姨娘定会找到机会针对我,喝了多日热性的药,那药用得巧妙,今日才可使身体暂时看起来无恙。也不知是真的瞒天过海了,还是那位魏氏女医瞧着我必能恢复,也不愿点破横生枝节。”
岳氏惊道:“为何……为何会如此啊?我……我只是想让你晚生几年,我……我本想着让舒窈气运不好,因着贺孟两家的亲事走在前头,已然落了下风,若是能生下长子,尚能扳回一局,过得好些。”
岳氏陷入回忆,眼中泪光闪烁:“我其实并非岳家的亲女儿,但岳家仁厚,一直视我如己出,嫡姐更是与我情同亲姐妹。我十几岁时生病养在外乡几年,同当地一男子结缘,岳家不同意我低嫁,可我当时年少无畏,后来岳家无奈,便低调办了婚事,一般人都不知晓。可我们缘分浅,他没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我带着女儿无处依仗,恰逢姐姐身体病弱,想让我嫁入侯府为继室,帮她照顾一双儿女,我自己也可得嫁高门,前程无忧。幸而当年我嫁人匆匆,又远在异乡,知道的人甚少,岳家也帮我打点清楚,捂得严实。姐姐真情相托,我不敢辜负,可我又怎舍得丢下自己的女儿?”
“姐姐劝我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女儿跟着我一个寡妇,终是没什么前程。可以让父母帮我周旋,让她入继了同族出息的亲戚,得了嫡女的身份。她说将来……将来若是知煜成才,也可以两相结亲,她在天上,也是乐于看见的。”
“云芍……你来的那天,我是真不想留你。可我知道了你也是孟家的养女,你也是替姐姐嫁来这里,我便实在是……动了恻隐之心……”
“可人非圣贤,我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受苦,她从小没在我身边长大,我只是想……只是想让她陪陪我……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想过要让你绝育啊……为何,为何会如此啊……”
岳氏说着,潸然泪下。
孟云芍漠然道:“因为,我也一直在喝避子药。本都是无害身体的东西,可是两相叠加,药力便强了。婆母,我到底该怪谁呢?到底是怪你对我无情,还是怪我自己大意,或者还是该怪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岳氏惊讶道:“你为何?为何……难道……”
孟云芍点点头,眼睛中已没有光亮:“是,你们觉得我汲汲求取的位置,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来。”
岳氏沉默良久,红着眼圈道:“云芍,既是你真的如此想,我也劝你一句。”
孟云芍抬起头看着她。
岳氏道:“你莫看柳姨娘总是做些没品的傻事,但有时候事情虽办得傻,但里面的意思却是真。侯爷未必不知道她其实无能,但若有一个人,总是在你身边对你任何的想法都细细揣摩,努力讨好,纵是傻些,你也舍不得弃之不管的,柳姨娘就是做到了这一点。她现在如此着急寻你的错处,怕也是看着侯爷的脸色。我之前也听到一句,侯爷说是……说是皇上,有意想撮合世子和公主的婚事。”
孟云芍看着她,语气无甚波澜:“我可以和离。”
岳氏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此事现在尚无端倪,接下
来也并不好说,皇上也只是提提罢了,还得看着公主的意思和情势发展。只是……我只是想,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也许和离不了。”
孟云芍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没有说话。
岳氏继续道:“皇上自是可以不在意贺家的声名,由着贺家自己解决,侯爷却不能不考虑。若是你早就与知煜和离了,也就罢了。但事情拖到如今,和离之后娶公主,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于礼不合。要么,找到正当的理由休妻;要么……”
她看了看孟云芍,有些不忍说下去,道:“云芍,你还记得你来侯府一年的时候,死的那个丫头青若吗?她害你不成,后来反而溺水死了。后来,我发现了些端倪……”
孟云芍猛然睁大眼睛,抬起了头。
岳氏别过了脸,不愿再说下去。
当年报了官也没什么下文,以及她怀疑过孟云姝不至于如此狠毒,也是她嫁过来一年之后才发生,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孟云芍离开了清黎阁。
一切似曾相识。
孟云芍想起了三年里距离最近的,有相似场景的,在清黎阁被刁难的一天,是她和江时洲重逢的那天。
一进府门,陈妈妈就说让她去清黎阁,当时素月还陪在她身边。
她心中忐忑,担心说她在外面经商之事,担心见了旧人的事被戳破,那明明是她少年时心悦之人,为什么她连喜悦或者伤感都不敢有,只剩下了怕被惩罚的忐忑和焦虑,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避免。
那天,她在雪地中跪了好久好久,天真的好冷,她又故意穿得很少,想让他们满意,让每一个人满意,可到头来还是每一个人都不满意。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注定了的。
比如她早年不懂的时候选的那些根本做不起来的生意,比如她阿娘爱上了一个薄情之人,比如这场替嫁导致的错误婚事,从头到尾,别人在乎的都只有她的门第。
不过如今,她也什么都无所谓了。
所亲之人,已不在这里;所信之人,却将她伤害;所爱之人,已不愿托付。
曲径通幽,回廊百折,她就这么一路走着,三年的光阴片段仿佛如泼天雨幕,在她身侧纷纷洒落,摔在地上,碎金一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如星辰陨落。
她记得那天雪夜里,贺知煜问她,阿笙的“笙”,是哪个“笙”?
她说,是“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的“笙”。
不,不是,是“斜月笙箫处处楼”的“笙”,是“万井笙歌不夜”的“笙”,是“元宵无处不笙歌”的“笙”。
从今往后,全都是好意头。
孟云芍回到扶摇阁,给宁乐去了信。

皇上日常接见大臣一般都在养心殿,但他还是喜欢常常喊贺知煜去御书房。
御书房满是藏书, 可以读书,可以批批公务,也可以静静坐着,更安宁也更心静,更能找到他们少年时相伴读书信任无间的感觉。
人到了九五至尊,虽是睥睨万物,却也时常孤单。
每日思虑万千, 更是身不由己,却又不得不被权势推着,孑然踏雪行至更高的山巅。
贺知煜是他寥寥可信之人之一, 甚至是唯一。
他认为自己珍惜这份少年情谊。
两人一起聊了会儿朝中之事, 皇上想起件事:“知煜,你是明日, 就要去北境一趟?”
贺知煜道:“回皇上, 是。上次的事情有些难处理, 张恒之手中负责的事务不少,得重新布局一下。且臣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为何会在此时叛逃?还是得回去细察一番。”
皇上有些不以为然,笑道:“这一向北境安定, 一个师长而已, 不会有什么事吧?叫朕说, 你呀,就是太负责任,其实也不必亲自去。”
贺知煜停顿片刻,道:“边境无小事。去一趟也不麻烦, 来回不过十几日。”
“随你吧。”皇上笑了笑,转了话题:“哎,怎么总觉得你最近闷闷不乐的?成日冰着一张脸。朕都有些受不了你了。”
贺知煜平日面色冷淡,此时确实更如远山上添了不化霜雪,嘴上却道:“没有吧,臣不是一贯如此吗?”
他顿了顿又道:“也许旁人也都是这样觉得,受不了我。”语气却也没什么变化。
皇上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他想到之前让永安侯去撮合贺知煜和公主的事情,也不知道办到何种程度了。
他看见了永安侯和照王最近走得近,更让他觉得合心意的是,宁乐公主虽没有明说,最近却表现出对贺知煜越来越明确的赞赏。
她哥哥有次当着皇上的面暗示她,希望她和贺知煜的关系更近一步,公主虽没有肯定什么,但也没有否认,还一脸的笑意。
可是这两天,照王的态度又模糊起来,皇上有些心焦,期盼能早点定下来。
看贺知煜这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此事纠结,毕竟是件大事。
不过他被永安侯教导成如今这样,不太可能跟他亲爹闹别扭。
那难道是因为不好和孟氏交待?
皇上想到此节,试探道:“是不是……跟你那个夫人孟氏闹别扭了?我们从小便是至交,不必在朕面前拘着,有话直说便是。”
贺知煜简单否认道:“没有。”
皇上知他不是个轻易什么都对外说的性子,鼓励道:“若有什么烦恼,你跟朕说说。你呀,就是太冷淡,于男女之事上不通。你看朕后宫这么多人,一样处理得洽,一团和睦,哪个不是在朕身边开开心心。你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烦恼?”
他想问问贺知煜是不是不知道如何让两边满意,试试他的态度,到底是个什么风向。
贺知煜踌躇了片刻,面上犹豫,又忽然问道:“皇上,你说,如何……如何才能让一个人,让一个人为自己生气?”
皇上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问道:“生气?为何要让别人生气?此人可是得罪了知煜?”
贺知煜摇摇头:“不是,就是……”
他似乎难以形容:“就是我夫人,她……”
贺知煜的样子似乎苦恼已久:“她对我总是温柔体贴,我从未见过她因为我生气的样子。”
皇上听闻皱紧了眉头。
他心道朕在等你给朕娶公主回来,你这心里想的都什么跟什么?
这哪里是问如何让对方生气,明明是在问如何让对方更在意自己,如何让两人更亲密。
皇上心道,这事情酝酿了这么久,难道是还没人告诉贺知煜,这人于这些事情上本就没什么经验,是不是没听懂旁人的暗示。
皇上笑了笑,没回答什么怎么让人生气的问题,打算直白一些:“知煜呀,最近照王或者你爹有没有找过你说什么?”
贺知煜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地像一片雪花飘落庭间:“皇上指的什么?照王倒是有暗示我要不要和他们结亲,我告之其自己早已婚配,回绝了。”
他停了停又道:“真是有些奇怪,他不是在春日宴上见过我夫人么?怎的记性这样差。”
回绝了……回绝了……回绝了……
皇上一阵头大。
那语气,仿佛拒绝的是别人递过来的一张纸,一片糕,好自然。
还说人家记性差,那是记性差吗,明明是根本没把你夫人考虑进这件事情里。
皇上一阵无语,难怪这几日照王态度又有些模糊。
可他又不好明说“娶了也可以重新娶”之类的话,那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太掉价了。
他又转念一想,上次那个孟氏看起来倒像是个聪明灵慧,一点即透的。
且贺知煜既然能看上,也必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那何不直接去给她吹吹风。
既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该能了解蚍蜉不能撼树的道理,没准她知道了,还要更好办一些。
想想办法,再加上孟氏看着就像和宁乐有些缘分,两个人总是能和睦相处的。
想到此节,皇上微微一笑:“刚说的让人生气那事,这还不简单,你还真是妻妾太少,完全不懂。”
贺知煜看向他,虽没说话,但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仿佛很是期待。
皇上假装不经意地说:“这让人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她吃醋。”
贺知煜听了停了停,道:“算了吧,吃醋多了滋味也挺难受的。”
皇上笑道:“多了自然是不好受,但是次数少的话便是闺房之乐,可有增进感情的效果。”
贺知煜有些信了:“那……那也不是容易办到的事,该怎么才能做到?”
皇上目光灼灼:“你便说,连那大盛国的公主都对你有意,你骗她没准要休妻另娶。她听了,保准要吃醋的,这一吃醋就会生气,一生气你一哄。哎!两个人关系会更好。”
贺知煜一脸无语,又不好直接反驳皇上:“皇上此言……实在是……”
皇上笑了,揽过他的肩膀道:“真的你试试!我们什么关系,朕还能诓你吗?”
他试图说明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你不过别人塞给你一个夫人,你再看看朕后宫有多少人,朕说的全都是经验之谈。若非是对你,朕还不愿说这几句话!”
贺知煜停了半晌,终是没忍住,认真看着皇上,反驳道:“不是塞的。”
贺知煜回到家中,已是晚上。
一路上,他心里想着皇上提的建议。他忍不住有点想试试,看看孟云芍的反应。但又担心说的太过,惹得孟云芍伤心。
但是皇上又说,他懂得多。这话没错,他是经验太少,可能得听听有经验的人的。皇上算是他发小,当不会骗他。
到底要不要试试,他想来想去,觉得心中一团浆糊。
为什么军中的事情什么都可以条分缕析,清楚明白,这件事却是一塌糊涂?
他烦了自己这磨磨唧唧的样子,决定还是不说了。至少从直觉上判断,那些话实是有些不靠谱。
明日便要启程了,今晚也要去做些准备,无法回家。
出门这么久,他得同夫人去告个别。
想着,他便去了扶摇阁。
贺知煜进了扶摇阁,正看见孟云芍坐在桌前,面前又是她那个装着钱和珍贵首饰的宝贝盒子。
他送她的南洲珠串,和其他首饰一起,好好地摆在盒子里。
虽华彩流光,但被主人混在其他物品里随意放着,毫无特殊之处,连位置都不是正中。
而她好像在呆呆地想些事情,手中拿着的,却是那枚冠玉。
刹那之间,贺知煜觉得自己回到了春日宴的那天,心脏突突地跳,满心的嫉妒直冲头顶,叫嚣着让人疯魔。
他想靠着仅存的理智往下压一压,却不如那天顺利,怎么压都压不下。
孟云芍在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却又在想,攒了这么久,最后也不知能不能带得走?
如今看来,最好的离开方法,怕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但她带着这些东西离开,岂不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逃遁?
她看见了那枚冠玉,又拿起来在想,便是走了,也得想办法告诉江宛。
他对自己这样好,断不能平白跑了让人误会伤心。
孟云芍见贺知煜进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冠玉,收回了盒子里,温柔笑道:“世子回来啦。”
又是温柔。
又是这仿佛隔心隔情的温柔。
贺知煜勉强点了点头:“嗯。”
孟云芍柔情似水,一笑倩然,盈盈看着他道:“世子累了吧,我给世子盛碗汤。猜到你要过来,刚刚炖好的。”
贺知煜看着她妥贴柔情的样子,鲜妍明艳的脸上无一丝阴云,美好得犹如假面。
忽然很想,很想,很想看她生一次气。
为他生一次气。就这一次便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别,夫人,你先等等,我有件事同你说。”
孟云芍看他郑重,有些疑惑,问:“世子怎么了?”
贺知煜热血上头,说得极快,仿佛怕自己反悔:“那照王同我说有意和贺氏结亲,说公主……”
说到“公主”两个字,他仍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贺知煜心里一惊,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真是荒唐,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孟云芍脸上的柔情和微笑,却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她盯着贺知煜问:“结亲?”
贺知煜忽然又不敢说话了。
但他又看着孟云芍的表情确实像是不高兴了,难道是成功了?
孟云芍低下了头,轻声问:“世子要娶公主为妻吗?”
贺知煜马上回道:“那必不可能!”
孟云芍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没有笑意,讽刺道:“那世子同我说是什么意思呢?不是娶妻,那难道……是要纳妾?”
贺知煜觉得简直太荒唐了,纳大盛的公主为妾?给他多大脸了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离谱到家了。
那他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休妻?
他看着孟云芍的样子,她这次好像真的在意,一脸愤恨地盯着他。
也许皇上说的是对的。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硬着头皮从两个里挑一个他觉得相对不离谱的,反正不过是在两人的房中,先把这该死的谎话圆完:“大概……也许……可能……其实……”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一咬牙说了结尾:“没准有这种可能。”
说完,贺知煜又在心里暗暗期盼这段宛如弱智的对话赶紧过去,真是把自己一生的脸都丢尽了。
可孟云芍却并没有放过他。
孟云芍冷笑了一声,道:“世子说什么呢,纳公主为妾,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休妻另娶倒是很有可能的,若是世子觉得云芍这个位置做得不好,云芍可以让出来。”
孟云芍察觉到自己言语里的刻薄,可她忽然觉得控制不住自己。
明明想要离开的人是她。
明明给公主出主意,让她故意透露出些不清不楚的意思,逼永安侯快些有所行动的人是她。
明明她也知道贺知煜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没来由的跑来说的不过是些荒唐话。
可她仍然止不住地伤心,为什么他要提什么娶公主的事情。
谁都可以提,但是他就是不能。
贺知煜看着孟云芍的样子,心想,她真的生气了。
可是,好像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孟云芍说完那句话,便开始流起了眼泪。
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滔滔不绝,仿佛没有尽头,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是她来贺家以后第三次哭。
第一次,是因为自己对她百般冷落,旁人都欺负她,她站在梧桐树下,哭得哀哀戚戚。
第二次,是因为自己没有护好她,让她丢了自己的丫头。
第三次,第三次是为什么呢?竟是他突发奇想,想让她为自己生气。
他该死啊。
贺知煜悔恨到极致,拉过孟云芍,想把她抱进怀里,道:“夫人,夫人,我错了。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别伤心。夫人,我错了,我错了。”
孟云芍却推开了他,发了从没发过的大脾气:“就是你的错!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旁人跟你提什么,你永远拒绝不了,然后就来为难我!你永远有理由,你自己的规矩,你父母的规矩,这次又是谁?皇上还是你爹?”
贺知煜心中已然乱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夫人……夫人说得对,是我的错。”他想了想,又补充说:“我改。”
孟云芍仍是不依不饶:“你改什么?你能改什么?我嫁过来这么久,你什么都没改!”
贺知煜心乱如麻,没想到她竟反应如此大,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清楚改些什么,想给自己找补一句:“积重难返……怕是有些难,还要些时间。”
孟云芍听了这话,慢慢冷静了下来,刚才崩溃哭泣的人,渐渐没了踪影。
她叹了口气,拿出张空白的纸,对着贺知煜道:“左下一角,夫君签个名吧。”
贺知煜不懂她要做什么,有些害怕:“夫人……夫人做什么?”
孟云芍顿了顿,语气平静:“你让我生气,得补偿我。随便我在纸上写些想要的东西,有了你的签名,你必得给我。”
贺知煜如获大赦,赶紧签了,说了一句极少的直
白话:“夫人随便写,知煜有的都能给,没有的也可以想办法有。”
孟云芍愣了愣,放下了纸,主动抱住了贺知煜,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两人都没有说话。
停了片刻,她又抬起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贺知煜,小声道:“煜郎,今晚不走了吧。”
贺知煜心中又泛起一阵甜蜜。
可是明日便要北行,他还是有些准备要做,还有些京中的事情要了解完,实在是没有时间。
便是再儿女情长,公务当前,他也不能有丝毫延误。
他抚摸孟云芍瀑布般的长发,拿起一绺在自己的发端蹭了蹭,贴近了孟云芍,轻声道:“今日实在是不行了。夫人,我很快回来。等我回来,我们把之前新婚夜没有做的‘结发’补上好吗?合卺酒也还没喝。”
孟云芍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贺知煜想了想,又道:“我那幽兰松柏香……快用完了,夫人再帮我做一些吧。”
孟云芍笑了笑,没说话。停了片刻,忽然道:“夫君等等吧,缺了一味原料,暂时做不成了。”
贺知煜了然:“好。”
贺逍同临走前的贺知煜说了些事情,看着他出发,便返回侯府了。
一路上,他想着些事。
公主那件事,他根本就没有同贺知煜提。
他上次就看出来了,他这个儿子跟孟氏的关系已然有些不一般。虽则他还说不好孟氏对于他到底是何等重要,但至少,那心中的位置至少不低。
上次他狠狠打了贺知煜,说到底,也不全然是为着给曹家交差。
国公府高贵不假,但他永安侯府还能怕了不成?不过还是因为孟氏不重要,丢出去抵个罪意思一下,他也懒得争论什么。
但如果是让他的嫡子赔罪,那显然是有些过了。
但是贺逍生气的,是贺知煜居然为了孟氏顶撞自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若那孟氏同公孙燕一般出身或者只是个妾室,也就罢了。
他也有过年轻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他心里从来没有认过孟氏,能一直是自己的儿媳。
不过以前他总觉得这事不着急办,既错过了时机,可以先等等看。
可如今公主这机会来了,他却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孟氏可以消失。既保全了侯府的颜面,又能和公主结缘。
但这女子如今可不比两年多之前在侯府中无人注意之时了,该怎么让她消失,在没想好之前,他不想让贺知煜觉得自己热切,哪怕他从别人处知道,也比看他相逼好。
可这事又有些急了,公主和皇上的意思愈加明显。
他浸润朝堂多年,也自然看得出皇上是不愿自己出手,想让自己当出头鸟,可他又不得不当。
贺逍想着,有些烦躁。
他走到了自己平日在家中处理事务的慕风堂。
随从来报,说世子夫人说有要事要向侯爷禀报。
贺逍心中惊讶,抬眼一看,堂外候着的正是让他烦躁的源头,孟氏。

第37章 【文案指路】死遁 跑路咯!
永安侯看见孟云芍, 皱了皱眉,心道这个节骨眼儿上, 孟氏怎么来找他,不知能说出些什么来。
难道是听说了公主的事情,要来求自己将她留下?
永安侯想着,心中的烦躁更盛,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把她斥走。
孟云芍进了慕风堂。
她没等侯爷招呼,径自坐在了会客椅上。
永安侯有些目瞪口呆,皱起了眉头:“如此不知礼!长辈还未吩……”
孟云芍直接打断了他, 一双杏眼笑意明亮,开门见山道:“侯爷,你很想让我消失吧。”
永安侯心中一惊, 顿了顿, 冷笑一声:“什么?”
孟云芍笑了笑,靠在椅子上, 一副泰然的样子:“我听世子说, 公主有意和贺氏结亲。”
永安侯轻哂一声:“世子, 亲自同你说的?”
孟云芍点点头:“是。”
永安侯在心里暗暗感叹,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大局当前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没被一点点私情蒙蔽了眼睛。既是他主动和孟氏提了, 合该也是有与公主结缘之意, 想先去探探孟氏的意思。
如此一来, 想让孟氏消失,也容易了许多。世子就算是心里对她有些感情,怕也是有限的。回头糊弄一下,总能过去的。
孟云芍继续道:“世子只是一提, 倒也没说其他。我看他的样子,仿佛也不是很急。不过,我在想,侯爷,却一定很着急吧。”
永安侯被看穿了想法,心虚道:“我着急什么?”
孟云芍勾了勾唇角:“侯爷着急,大盛那边虽有些兴趣,但心思难测,怕给不了公主明确的回应,错过了这段好姻缘;可又怕真允诺了公主,这事的眉目清楚了,又让侯府陷入不义的传言中。我设身处地想着,觉得侯爷,可真是难呐。”
永安侯听她说得明白,索性也不装了:“那你今日来找我,又是作何?”
孟云芍微笑道:“现在这世上,只有我可以帮侯爷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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