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失败的人,只有成功一条路。这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
没有人会听你失败的理由是不是合格。
这是成年人世界的法则。
暂时不见面了,如果你六月之后还想跟我在一起。
这场游戏,我陪你玩到底。
3月24日
天光越来越亮。徐写意反复看着信,渐渐软在地上。
她惊惶地寻找手机跟林笙打电话。那边却无人接听。
“林哥哥,林哥哥…”
她哆嗦着,又连着打过去。可依然无法接通。眼泪一颗颗滴下,手机也落在旁边。
恍惚了一阵,徐写意趴在椅子埋脸,哆嗦着肩膀呜咽。
“林哥哥,对不起……”
林笙一定觉得她很幼稚,很麻烦吧。
可是怎么办,她就是个高中生,在孩子气的世界生活着,她改变不了。从小就平凡,除了认真一点、规矩一点,没有别的办法去让自己优秀。
她做不到。
做不到......
渐渐,呜咽变成出声的哭。手机上的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太阳在升得更高。丝毫不给人停下喘息的机会。
今天高三高考誓师大会,徐写意一直趴在那,也顾不上几点。
班长打来电话,她没有接,接着是杨冰冰也打过来,过了一阵是许沐舟,期间似乎还有班主任的..
她没有管,就拿着林笙的信,靠着墙发呆。
看着从窗户投进地板的亮光。
睫毛的泪珠慢慢干了,她整个人一点一点,陷入极致的平静。
最后是父母一遍遍打来的电话,手机停了又振,响了很多遍才将她从麻木的思绪里拉回。
陈慧萍的电话到时间断掉后,立马又打过来。
徐写意缓慢地点了接听,慢慢放在耳边,嗓子沙得变了个人。
“喂……”
听筒立刻传来急恼的声音:“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要急死爸爸妈妈呀?”
陈慧萍说着哭出来,“是爸妈不对,之前说你太重,你别想不开做傻事……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事爸妈怎么办……”
每年都有孩子想不开寻短见的新闻,显然这段联系不上徐写意的时间,夫妻俩吓坏了。
徐写意摇摇晃晃扶着墙站起来,才发现已经快傍晚。
她去了卫生间,看见架子上林笙留下的洗漱用品和香水,眼睛一酸,泪水又滚落。
手机被放在台子上,电话里父母心惊肉跳地絮叨变得细小。
她失神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凌乱,颓靡,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
水花从水龙头簌簌冲进洗手槽。
徐写意埋下头。
让冰冷的水花,冲洗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又修了下
学校,高畅阳带着班干部寻了一天的人。沸沸扬扬。
可能真到叛逆期了。没想到平时规规矩矩的乖学生, 玩起失踪这么让人心惊肉跳。电话不接, 人也找不到。学校和父母两边都急坏了。
幸好晚上, 孩子自己回来。
就是失魂落魄的,谁喊也不理。
直到胳膊被拽住,徐写意才抬起眼皮。
许沐舟被她冰冷空洞的眼神凉到, 立刻松开手掌。看着徐写意, 不停留地走远。
“徐写意...”
——原来, 她不是佛到乏味的女孩。只是自己不是那个, 足够让她疯狂、抛掉“乖”的人。
夜晚, 徐写意没去上晚自习,就在宿舍躺下睡觉, 昏昏沉沉地发起了烧。一下病倒。
陈慧萍连夜地从西藏飞回来。
高畅阳跟她沟通,委婉批评了他们作为家长的过失。
十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构建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 不能再用小时候粗暴简单的管教方式。逼迫, 恐吓, 不考虑孩子接受状态的单方面“都是为你好”,都不是正确的教育方法。
从办公室出来, 陈慧萍回到女生宿舍。
徐写意还躺着, 睁着空洞的眼睛不睡觉, 也不理人。
陈慧萍暗自后悔,着急有,生气也有,但不敢再说任何重话。她翻开包, 摁亮手机,把林笙发给她的信息又看了一遍。
无可奈何地重重叹息。
手指拨开夹层,里面有一把房门钥匙。林笙给的。
陈慧萍决定留下来照顾徐写意,孩子从小到大都听话,没操什么心,可能真是老师说的青春叛逆期到了,是要花点心思注意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靠近二中,面积不大却很便利。
徐写意生着病,每天躺在床上发呆。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偶尔偷偷地看一封信,而且不许人去碰。
眼看这情况快一星期了,陈慧萍跟丈夫打电话告知情况,夫妻俩忧心忡忡。
然而隔日的清晨,她起床时意外的发现女儿竟已起床叠好被子。
校服穿着规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很平和。就是瘦了很多。
“妈妈,你今天把房子退了回西藏吧,我感冒好了。”出门前,徐写意拿起了书包,“以后我住宿舍,回这儿太浪费时间了。”
看这反常,陈慧萍担忧地喊住她,“写意啊,你...没事吧。”
徐写意在门口停下,微微向后偏头,笑了下:“我没事,妈妈。”
她跨了一步又顿住。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不用担心我。”
时间的奥义在于,不经意之间,自己和身边所有的人事,难以察觉又不停地变化着。过程是每天日出日落的温柔,可某个时刻一回首,看见的却是翻天覆地、惊天与动魄。
白驹过隙的暮春,夏日连绵的暴雨席卷新都的天空。
思念,是从屋檐绵延流下的水。
滴滴,答答。
一点点温柔地把心凿穿。
在徐写意桌上的眼药水用到第三瓶的时候,整个高三年级的教室腾出来做考场。
五班被搬到多媒体实验楼的化学实验室。
风扇呜呜地转。
高三最后两周的复习,在食堂大叔免费奉送给高三学生的麻辣虾里走向末尾。
谁和出社会的男人恋爱过,谁轰轰烈烈失踪又差点休学,这些流言蜚语变得无人关心。
6月7日、8日。
酷暑下。
校门口的水泥地滚烫,大批家长顶着烈日等候。
马路被交通管制,路边有维护治安的警车和志愿者搭建的送水凉亭。
终于,万众期盼的交卷铃声划破校园的肃静,远远就听广播催促着考生停止答题。
很快,教学楼源源不断涌出学生。
班主任们站在楼边,不时与离开的学生告别。学校上下一片喧闹欢腾。
寒窗苦读十余年,不管结果好坏,总归告一段落。
接下来,是迈向成年的第一阶段试炼。
“去,跟你高老师说一声,然后赶紧去宿舍把东西收拾了。晚了怕赶不上汽车。”
陈慧萍接过徐写意手里考试用的透明文具袋。
徐写意往前看,主干道边,高畅阳正和班上的两个同学在说准考证的事。
“好的,妈妈。”
她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同学刚好离开。
“高老师。”
高畅阳回头,“哦,写意啊。”
三年以来,徐写意还是头一回见高畅阳如此和蔼可亲。他笑着问:“感觉考得怎么样?”
她如实说:“题倒不是很难,不过大家都说简单,可能大家分数都会比较高。”
高畅阳笑:“新都的题在全国来说不算难,对你们这种成绩虽然不顶尖,但认真踏实的学生来说是好事。看你前两次月考,应该没问题。”
又聊了两句,高畅阳不自觉多打量了徐写意一眼。她穿着蓝白的校服T恤,乖乖地站着。
“对了,你哥哥...”
徐写意眼睛敏锐地一抬。
高畅阳却顿住了,没继续往下说,他笑着糊弄过去。徐写意有点不自然地垂眸,高畅阳叮嘱她保管好准考证,报志愿还得用。
徐写意一一应了,跟高畅阳说了再见,转身回到陈慧萍那里。
高畅阳看着她背影,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感叹地微笑出来。
他想到自己十年前,读高中的时候。
当时高三年级的学长林笙,正是徐写意现在这样大。
那真是个醒目的人。
他那会儿就想不通,老天怎能如此眷顾一个人,外貌,家境,智商......给他那么多好的东西。简直是,上帝用心捏出来的杰作。
这样的男孩儿,喜欢他的女生当然不少,现在林笙更算是事业有成,年轻美貌。
可是怎么......
高畅推了推眼镜,眼看着徐写意渐渐走远,虽然清秀却和别的女生差不多的背影,慢慢埋没在人群里。
收拾好东西,母女俩在校门口等出租车去汽车站。
徐写意擦了把额头的汗,虚着眼睛回头。阳光斜照的二中校门,更远处,教学楼从蓊郁的树梢里冒出一头。
毕业了。
她终于不再是中学生了。
“傻丫头发什么呆呢,车来了。”
在母亲的提醒下她赶紧回身,跟上出租车,不再留恋身后曾经熟悉的校园。
这个暑假接近三个月。前些日子,泽安的姨妈联系过来,大概是之前过于冷漠有点愧疚,主动提出让徐写意过去住。
夫妻俩去西藏不久,那边条件不成熟,孩子过去确实不方便。就领了这个情。
赶到汽车站把行李过了检,母女俩找到去泽安的那趟大巴。
车上人坐了一半,窗外有举着塑料罐卖菠萝的小贩,在烈日与尾气里吆喝。
陈慧萍垫着脚,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低头就见女儿还在看手机。从刚出租车上她就没停过,不时拿出来看,心不在焉,显然在等谁的消息。
她鼻子里无声叹气,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上次那件事教训深刻,夫妻俩也反思了自己的教育方式。他们本身文化有限,也不太懂得多少科学的教育方法,只是按照自己一辈子总结的经验去要求子女。
“等谁电话呢?”
徐写意手一颤,立刻摁灭手机屏幕,“没有...妈妈。”
陈慧萍瞄着她坐下来。
徐写意警惕着母亲的态度,把手机慢慢移到袖子下遮住。
这模样惹得陈慧萍又想气又想笑,最后还是忍不住疼爱自己的孩子,手指一摁徐写意的鼻子尖:“你呀......”
被戳的人无辜地眨眨眼。
大巴缓慢地驶出塞满车辆的车场,头顶陈旧的空调,送来带着股腐灰味的冷气,稍微缓解车厢的闷热。
陈慧萍的目光从窗外的烈日移到旁边。徐写意双手放在膝上,湿粼粼的大眼睛,还保持着刚才那副看似乖巧实际戒备的样子。
“唉......妈妈不会害你。”陈慧萍用手指,拨开她耳边被汗水沾湿的几缕发丝。白白净净的脸蛋,倒是越长越清秀了。
“女孩子啊,最好不要和年龄大太多的男人恋爱,他们懂得多,容易吃亏。你林哥哥当哥哥是很好,但是.....”
她说着停下,因为见徐写意下意识地垂下眼皮。虽然一副听话等发落的样子,但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
——这模样,是一根筋犟着呢。不吭声而已。
陈慧萍也停下,懒得唠叨了。无奈的笑容里多少有些溺爱。
夫妻俩其实想,如果趁这次分开,两个人就断了,各回各的轨道就最好。
林笙虽然条件好,但就怕这不寻常的感情,难以善终。
他们从杜鹃那儿打听了,林家的长辈心里早有合适的孙媳妇人选。那姑娘是个高官千金,跟林笙年龄、见识各方面都很匹配。门当户对。
杜鹃发了照片给她看。亭亭玉立,确实漂亮。
虽然杜鹃说林笙不中意,可能吹了。但看那姑娘的水准就知道,林笙这样的男人,身边诱惑得多大!
而他们的女儿......就还是个青涩发绿的花骨朵。
再说,杜鹃也没提林笙的长辈到底什么态度。虽然,现在考虑那一步是还太早。
泽安大部分农村地势平坦,水泥路在田野间四通八达。现代化很高。
陈慧茹家靠近县城,两层小楼房修得洋气。
九点多母女俩才到。
放好行李后,趁母亲与姨妈在客厅叙旧,徐写意洗完澡赶紧上了楼。因为一路上不停摁手机,电量告急,她赶紧去床头把充电器插。上。
可把所有通讯工具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消息。
她略微沮丧。
窗户吹来葡萄田和甘蔗林的甜香,徐写意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见田野间的水泥路,稀疏的太阳能路灯,在有人经过时变得明亮。
她捧腮低头,盯着手机发呆。
“还在等你林哥哥的电话呢?”
徐写意一个哆嗦,忙把手机一藏,转身。
“妈妈...”
陈慧萍把她手机从袖子下抽出来摆在窗台上,虎着脸:“你不用等了。”
徐写意转动着眼珠低了头,手攥在身前,不敢吭声。
陈慧萍瞧她这模样,就像犯错被抓包的猫儿、狗儿,又很想笑。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
她脸色松动变软,把徐写意耳边的头发往后顺了两下,温和说: “你林哥哥在国外忙事业,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别去添乱,懂事点,知道吗?”
陈慧萍出去,门应声关上。
徐写意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就是一脸的愣。捉摸着母亲的意思。
有些模棱两可的猜想,又不敢当真。
夜晚农村下凉快。
徐写意在床上翻了个来回,却毫无睡意,就干脆摁亮了手机。几乎是条件反射,没有思考地就点开了林笙的朋友圈。
手指下拉。
寥寥无几的微信状态。
葡萄酒庄,脖子都是刺青的几个男女。或者国际会议,西服革履的一片背影,大荧幕上她看得似懂非懂的英文词句。他的身边,是她陌生的世界。
每一次,徐写意都停在同一张照片出神——昏黑的环境,一些谈笑的人影,桌上摆着各色绚丽的玻璃酒杯。
她用拇指和食指放大照片,看见拿蓝色酒杯的男人手。
环境那么暗,它却白皙得分明。
修长的指节,中指清晰地套着一枚简约的戒指。
她托腮出神,浮躁的心情些许踏实与窃喜。
耳边似乎还停留着低沉的嗓音,说着,中指是代表热恋,代表有心上人...
徐写意傻笑过后,又陷入惆怅。
这个男人见了什么人,做着什么事,内心又想着什么......她一无所知。
趴在枕上,她茫然地猜想,没有头绪。
已经太久。
久到连相处的感觉都开始模糊。
他就那么果断地,消失在她的世界。
窗户开着。
徐写意握着手机,在微风习习里昏昏欲睡。思维也断断续续。直到手里突然地响振,“滋——”、“滋——”。
她一个激灵睁眼!
困懵懵地,盯着手机屏幕。
很久没出现的两个中文字,突兀,又活跃地在闪烁。
大脑的空白让她失去反应,所以直到铃声响到自己断掉才惊觉!电话立刻第二次进来,来不及思考就着急地飞快点了接听。
计时00:01。
徐写意深吸气,心跳咚咚。因为完全还,没有做好准备~
夜色倒映清安江,沿岸有蜿蜒的长护栏。
男人扒开自己衣领,喉结明显。听筒传来细软的一声:“喂…”
情侣在不远处拥吻,头顶飞机的噪音低空掠过。
他洁净到有些泛白的手指一顿,女孩儿很柔美地喊他:“林哥哥。”
下巴有很浅的胡须青印,他嘴角上扬。
“嗯。”
喉咙传来的低沉,是和少女截然不同的音色:“刚怎么不接我电话?”
“没、没来得及......”
徐写意捏手机的掌心浸出薄汗,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紧张局促。
“睡了?”
和她的磕巴不同,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夹杂偶尔的汽笛。
徐写意张张口想说话,可字却突然哽咽在喉咙。
想念那么久,本以为亲密无间的人,却在忽然听到他平静声音的时候觉得陌生。不确定地胆怯了。疏远感,无处掩藏。
“睡了,但是…没睡着......”
“想什么睡不着。”他懒懒地问。
徐写意眼珠心虚地浮了浮,目光里是自己睡裙下两条曲着的白腿。想起方才偷翻朋友圈的举动,她咬住唇。
“没有想什么~”
听筒突然的安静,她听见打火机的擦响。
没人说话,气氛让人更不自在了。
用仅有的社交经验,徐写意努力想找点话题化解无话可说的尴尬: “林哥哥也没睡吗?”
林笙立刻回答了她:“还早。”
“晚上...吃饭了吗?”
“没有。”
她心里惊一下,按捺着担忧、不要让自己听起来太突兀的想法说,“这么晚还没吃怎么行啊,身体会…..”
徐写意说着才想起来时差,懊恼地咬舌,觉得自己笨透了。抿抿嘴。“会饿坏的......”
领带和手表被扯下抛进车窗,林笙放松地往后靠着栏杆。任风剥开衣领,露出胸膛。肌肉隐约的轮廓,结实匀称而不突兀。
吐出烟雾时,他听到少女的窘迫,弯起唇角、笑了一声。
男人吐烟的呼吸摩擦声在耳里很清晰,徐写意脸克制不住地热了热,升起莫名的心慌,所以立刻转移话题:“那、那边天气好吗?”
“哪边?”
“就是..伦敦。”
“不太好,最近一直下雨。”
“冷吗?”
“20来度。”林笙耐着性子。
“哦~那,那还好~”
徐写意腿上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一下词穷。本来曾经的相处,话题就少。那么久不联系,更抓不到逻辑。
“最近..工作忙吗。 ”
那边停顿了一秒的时间,才说:“嗯。”
“都、忙些什么呢?”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你预备跟我寒暄到什么时候?”林笙耐心耗尽。
徐写意一缩脖子噤声。
然后是林笙变化的嗓音,沙哑得像在她耳边的呢喃:
“晚上,是想我得睡不着吗,宝宝......”
林笙嘴角上扬,干净的食指掸掉烟灰, 疲倦被治愈。
属于少女味道的甜腻, 在嘴里回味, 烟气的苦味都被冲散。
他舌尖动了动, 品尝这份久违的纯真羞涩。
——她东拉西扯的寒暄, 也很可爱,但他实在有点迫切。
寒暄不够。
得说点...别的。两个人甜蜜的。
他嘴角勾起, 懒倦地说:“害羞也得告诉我,是不是想我睡不着。”
听筒那边安静很久, 才听见细弱的声音, 艰难地发出:
“嗯~”
栏杆下江水在荡, 林笙手放在黑色长裤的兜里,舌尖一舔侧牙。
心很痒。
“这还差不多。”
徐写意一头栽进被窝, 捂住脸。
-唔, 怎么办……
-还没见上面, 她就丢盔弃甲的。
窗户飞入流萤,跌跌撞撞绕了几圈后落在天花板上,过了大半小时才停止闪烁。
徐写意仍抱着膝,听见手机传来, 林笙偶尔打转弯灯的声音。
人还在不真实里。
也不敢问,林笙要她定位干什么,他是不是已经回国了,是不是,在这寂寂深夜正朝着她赶来......
不敢去想,也不敢去信。
从很小的时候长到现在,她听从父母师长,做着听话又平凡的“孩子”。从没体会过自己的存在会有一个人看得那么重要。
会有对另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电话持续一小时了,但其实没怎么讲话,只是彼此默契地谁都没有提挂断。
徐写意下巴搁在膝上,倾听着林笙偶尔的细微声响。局促和紧张慢慢平复,开始陷入漫无目的的猜想。
从上次撕心裂肺的分手,离别,到对林笙这几个月生活的猜测。
然后才意识到...
她竟然对林笙的一切——工作,烦恼,或者快乐,一无所知。
他英俊,有风度,像藏着整个世界的秘密。
而她被圈在孩子气的天地,无法企及。
让人焦躁。
“林哥哥。”
徐写意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声音掩不住怅惘。“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通话这么久,慢热的她才敢问出藏在心底的话。
车大灯一路照亮高速路的反光带。
林笙握着方向盘,敏锐地觉察到女孩声音不对,眼皮微动,没回答。
徐写意还在很慢地说着。
“有,生过病吗?”
“生病的时候,还是你一个人吗......”
“..有时候,我好担心你一个人,没有人照顾。”
“下雨的时候,天热的时候,夜深的时候......我忍不住想你有没有着凉,有没有中暑,有没有不爱惜自己......万一你病得像之前那么严重我又不能在你身边......”
“怎么办......”
林笙眉心触动,眼神落在远方的暗处。
他的前路,大片的黑暗,被他前进的光一点一点地照亮。
徐写意的声音在哽咽:“可有时候我又好希望你一直是一个人,那样,我还有机会来笨拙地照顾你......”
林笙目光浮动,握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宝宝,别说了...”
听筒里是女孩压低的伤心呼吸,他将声音放轻柔,“乖,去睡一觉,睁眼我就到。”
田野的空气,流动着夜半的凉。不知名的各种飞虫,在灯罩下打转。
林笙把车停在葡萄田边的水泥马路上。下车回头,就看见远处朝他小跑的少女身影,缓缓停驻。
徐写意捂住嘴巴。忽然涌起的胆怯,让她迈不出步子了。
仿佛和煎熬思念里的人一样。
那下车后站直身的男人,很高,肩线宽直,跟同龄少年明显不同的气质。
硬朗,英俊。低调又注重细节的外貌,显得有修养又可靠。
他目光投来。
她就立刻低头躲开视线。手指,都在哆嗦。
在虫鸣和风声里,脚步声停在面前,黑影将徐写意笼罩。
她呼吸立刻屏住,因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脸,掌心是灼的,手指很凉。逼她抬起下巴。
男人背着光,脸隐没在昏暗里,看不清楚。只有清浅的香水味一点点侵入她鼻子。某一根神经,立刻被拨动。
“..林哥哥......”
一开口,徐写意嗓子就哑了,眼泪在勉强的微笑里滚下来。
男人用手指刮掉她脸蛋的泪光,有点重地捏住了她下巴。
毫无预警,吻直接压下来,利落地敲开她轻轻闭合的牙齿,毫无阻碍就找到了她的舌尖。
唾液立刻交融。
徐写意惊惶了,他手大而有力,隔着她睡衣薄薄的衣料,数着她的背脊骨。
他从头到尾一语不发,陌生的手臂和怀抱让她心在发跳,有一瞬,徐写意甚至觉得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吻温柔、深长。
耳畔不断砸下沉重的呼吸,徐写意脑子里还是懵的。
她被吻得支离破碎之后,他才停下、紧紧拥抱,温柔地用唇拱她的脸蛋。像一头野兽,抚慰因他一时的凶狠而受惊吓的配偶,与她耳语:“宝宝。”
徐写意一怔,熟悉的嗓音驱散惶恐不安,眼睛就热了。
是,是他.....
林哥哥。
她闭住眼睛,深深埋在这个怀里。
渴望,爱慕,都不够形容。
林笙抬起少女的脸,用手指抚摸她红肿的唇瓣,“不是让你睡会儿吗,谁让你在这等......”
少女小弧度地摇着头,脸贴过去他胸膛:“...不要,我不想睡。”
“为什么不想睡。”
她咬了个唇印,眸光颤颤亮亮地直直盯了他两秒,“...林哥哥你好坏,明明知道...还要我说出来。”
她低头,又笑了。
林笙的唇就浅浅勾起。
田野闪动着流萤。
热吻,在无声无息的夜色里存在、结束,只有徐写意口腔里残留的淡淡薄荷凉,证明她和旁边这男人亲密地拥吻过。
很奇怪,明明没有说话,却好像有什么交换着两颗心的讯号。
不要说话。
不要去打破这样安静的暧昧旖旎。
用心去揣摩、用感官去感受旁边的男生,去幻想,去猜测。这隔着白雾般薄膜的暧昧距离,才是最要人命的心动。
徐写意闭上眼,这样感受着。耳朵听见风在响,空气抚在脖颈细微的麻痒。
心里,也满满的。
林笙姿势放松得靠着车门,偶尔看一眼旁边。偷看他的少女就立刻眼睛躲闪开,害羞着。
到第三次的时候,林笙一把揽她肩,把人拉过来,“宝宝,你总这样眼神看我,真的很危险。”
“嗯?”
林笙笑,徐写意还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他手指绕起她耳边的几缕碎发,似乎玩味,但眼神扫过她的脸蛋后就分散去田野。只说——
“没什么。”
“镇上有宾馆,林哥哥。”
林笙立刻回头。
徐写意被他突然发灼的目光盯得稀里糊涂的,磕巴道:“你那么远过来...肯定累了......早点休息。”
林笙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无语地笑了。
摇着头,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徐写意——以前见过的维尼熊棉布睡裙,垂落的黑发,有橡皮筋扎过的弯曲。
“写意......”
少女眨了下眼。
林笙一言难尽,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放在裤兜里偏下头。很轻的吻,啄在她脸颊:“你真可爱。”
徐写意埋头,脸热地微笑。心跳乱乱的。
林笙瞧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在叹:
他是个成年的成熟男人,却要和她,谈这样纯洁的恋爱。
真是孽缘.....
后半夜,萤火流散,星空也稀疏了。
两个人还坐在堆砌的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