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妄念by云中小雀
云中小雀  发于:2025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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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对你说,像你们这样的人。他以前是不是总对你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顾衍抿着唇,垂下眼眸,没出声。
她却固执地捧住他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顾衍,你不准听他的话,听我的。”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她望进他的眼底,无比坚定地告诉他:“你们不一样,你和他不一样。”
“他就是个人渣,所有的暴力手段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变态又扭曲的情感。”她忽然凑前,很重地吮了下他的唇,“但你不是,你举起拳头,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
“顾衍,别将自己和那样的人比。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第105章 值得
沈岁宁的话, 如同小石子一般,一颗又一颗接连投入他的心湖,搅得原本平静的湖面微微荡漾, 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这一刻, 两人之间的角色好像忽然调转了过来,过去总是充当着开解者角色的他, 此刻成为了被开解的人。
她的一切行动、话语,都在向他传达着一个讯息:他是值得被爱的, 这无需怀疑。
心潮在翻涌着、沸腾着, 顾衍很难得的有了眼眶发热的感觉。他紧扣住沈岁宁的腰,以防她不小心往后仰时跌倒, 额头抵在她颈间,声音有些涩:“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沈岁宁小声反驳着:“我本来就长大了, 都快24了呢……”
“跟年龄无关。”他笑道, 却并没有接着解释下去,只是问她, “还有一些事没说完,还想继续听吗?”
沈岁宁一只手搭在他的头上,指尖穿梭在他的发间, “你想说吗?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不听了。”
“没关系, 说好今天会将事情都告诉你的。”
话落, 似是不太习惯用这种依偎在她身前的姿势说话,顾衍重新直起身子, 让沈岁宁靠着自己, 声音很低:“我之前, 其实一直以为自己是婚外情的产物,包括蒋森, 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徐月当时怀上他的时候,医院估的怀孕时间并不是那么准确,加上和蒋森的婚姻开始得仓促,这期间间隔的时间非常短。
因而,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婚后有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顾恒远长得实在太过相像……
蒋森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至于徐月……她是知情还是刻意隐瞒,顾衍不知道,也从未问过。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怨恨过对方。
只是那点儿恨,并不足以掩盖那份自血肉和长久相处带来的无法分割的爱。
当爱意占据了上风,是非对错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至于顾恒远,他只是一个在他生命中缺席了十八年的生物学上的父亲,两人之间的关系全靠那点儿微薄的血缘纽带连结着。
顾衍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圣人,对于这样一个既不负责任、又是他们生命中无形的苦难制造者的人,他做不到轻易谅解。
甚至于在顾恒远重新出现,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将他们母子俩接回顾家后,那份成见仍旧无法全然放下。
不负责任、试图弥补的父亲,冷眼旁观、假意配合的儿子,顾衍觉得这应该就是俩人这辈子的共处方式,寻常人家的父慈子孝并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这样的观念从他十八岁开始,到他二十八岁,维持了足足十年的时间。
直到前一阵子,他生病住院,才发生了改变。
他跟顾恒远向来是没多少交流的,又或者说,是他单方面拒绝与对方有过多的交流。因而,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也仅限于工作和家庭相关,从不会谈心。
那日,顾恒远来看望他的时候,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谈话时机,坐在病床前,将那些徐月都不曾和他说过的往事通通告诉了他。
故事的时间跨度很大,从他和徐月都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开始说起。
顾恒远告诉他,自己第一次留意到徐月,是在社团招生的时候。对方明明是来面试文娱部的,但面试时却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却抓着手机问他们唱歌的时候能不能戴耳机。
“我第一次面试,有些紧张,戴着耳机的话可能会好一点儿。”他当时模仿着徐月的语气说,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我那时只觉得这女生还挺有意思的,但也没多留意。”
两人真正熟悉起来还是因为社团活动。
一个唱歌很好听,却总是羞于展示的新社员,一个因为外貌出众,总是被撺掇着上台表演的老社员,开展活动的时候碰到一起,顾恒远自然被安排着要多带动对方。
如此一来二往,产生情愫好像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学生时代的恋情单纯又美好,没多少世俗成见,顾恒远也从未刻意展露过自己的家世,对外也只是说自己家里是做生意的。至于这个生意做得有多大,没有人清楚,包括徐月。
两人恋情从徐月大一开始,到研究生毕业,将近六年的时间。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人会在徐月研究生毕业后修成正果,两位当事人亦如此。
但天不遂人愿,家里人的反对远比顾恒远想象得要强硬上许多。
徐月第一次登门,就因为老两口的激烈反对伤心离开。
而那时,两人仍怀抱着天真的念头,认为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结果。
直到徐月在电话里哭着跟他说“我们结束吧,我们不合适”,顾恒远才知道,自己的母亲私下里对她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如何用金钱羞辱对方,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他耐心哄好了徐月,费劲千方百计在家人和徐月之间周旋着,希望家里人能放下世俗的门第之见,接纳她作为自己的妻子。殊不知老太太只是假意答应,背地里却依旧为难对方,甚至带上了自己心仪的儿媳妇上门,告诉徐月,他将来要娶的人一定不会是像她这样出身平凡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徐月的母亲也在场,在听完对方的那些话语后,苦口婆心地劝告对方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是他们能高攀得起的,并且在那之后开始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事情最大的转折,是徐母突然被查出肝癌,并且是晚期。
这样的病,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天大的噩耗。更何况,徐月本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
徐母在病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将来。她害怕自己的女儿嫁到那样一个家庭会长期受刁难,又害怕自己离去后,她会无所依靠,于是更加积极地撮合着在当时看来条件还算合适的蒋森。
“那时,你爷爷为了断掉我们的联系,故意将我派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而我那时为了能争取在事业上有所表现,好让他同意我跟你母亲在一起,一时没能顾得上留心你母亲的状况。”
也因此,顾恒远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母亲私下里竟带着合成的照片和请柬找到徐月,并告诉她,他在不久后便会和别人成婚,之所以没告诉她,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已。
等他结束行程再回到北城,听到的就是徐母的死讯,以及……徐月已经和别人登记的消息。
顾恒远不明白,自己只是出了个差而已,为什么一切就都变了。整个过程里,他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
顾衍自始至终都没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在听完后,说道:“你恨她。所以……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想过找我们。”
顾恒远深吸了一口气,那双长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看起来无比精明的双眼,在那刻却充满着泪水,几乎不敢直视他:“是……我恨她。恨她一声不吭就结束了我们的感情,恨她这么轻易就和别人在一起。”
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理智都因这断崖式的分手消散,他被痛意和恨意蒙住了双眼,竟从未去探究背后真正的原因。
等后来再回想起,已经没了回头的立场和身份。
她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他也顺应家里人的安排,娶了他们认为的适配他的人,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阿衍,我那时……真的不知道和你妈妈有了你,也不知道你们因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说这话时,顾恒远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哽咽。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恒远露出这幅模样,叱咤商场多年,他在他面前的形象向来是坚不可摧的,从不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顾衍没有出声宽慰对方,也没再问:那这些年你后悔吗?
有些答案并不需要亲耳听到,他心里已经清楚。
顾衍并不是一个多擅长倾诉的人,所讲述的,也跳过了很多细节,只拣了重要的部分,让她能听懂前因后果。
这些事情,要说多难以启齿,也不至于。只是郁结在心头多年,要说坦然,也难以做到。
他只维持着陈述的语气,在讲述完后,低头问沈岁宁:“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他吗?”
沈岁宁抿着唇,没立即给出答案。
天意向来弄人,更遑论里头还掺杂了人为,恐怕没几个人能真正逃脱。
上一辈人的事情,身为小辈,她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对或是错,一切也都已经发生了,不会再有可以改变的可能,重要的是未来。
他的未来。
她在意的,也只是他的想法。
“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她终于抬起头来,寻到顾衍的眼睛,用右手大拇指蹭着他的侧脸。
很轻的动作,像是抚慰。
顾衍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很低:“如果我说我不想原谅,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小心眼?”
这一次,她的答案给得很快:“当然不会。这是你的人生,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没有意见。”
那些事,她光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很难受了。
更何况,他还是亲历者。
她并不擅长言语安慰,只是继续用指腹轻轻抚摸着顾衍的脸颊,轻声开口道:“其实我今天也有件事没告诉你。”
“嗯?什么?”他寻到她的眼睛。
她的指尖从他的侧脸划到眉骨,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我爸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这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顾衍还记得,许多年前,沈岁宁刚来到顾家时,两人曾在外头亲眼目睹过她父亲出轨的事实。她当时为了不让他发觉,还在餐厅落荒而逃,最后还在他车上哭得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顾衍知道,沈岁宁心底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家人。
因为得到的不多,所以会比寻常人更害怕失去。
他没有出声,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伤好些了吗,还问了你。”
“问起我?”他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
沈岁宁点点头:“嗯,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还说……什么时候有空,也带你回去给他看看。”
顾衍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潜意识里,已经将对方认定为那种对家庭和子女都不责任的男人了。
他低下头,贴了下沈岁宁的额头:“那你怎么想的?要是想的话,我找个时间和你回去一趟?”
很意外的,怀里的人摇了摇头:“我不想,不想特意带你回去见他。”
“那就不回去。”他没什么意见,完全能理解她的决定。
“所以,我想和你说的是,其实我们都一样。”沈岁宁的手落了下来,一下一下轻捏着他的左手指尖,“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圣人。有情绪很正常,有爱恨也很正常,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我也不想原谅。”
顾衍静了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她。
她是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偏他还没有任何回应,沈岁宁忽然有些囧,抬手去戳他的手臂:“说话呀,你这样我有些尴尬……”
顾衍看着她已经开始发红的耳廓,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我只是在思考该说些什么好。”
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此刻内心的那种悸动。
这种被人全然爱着、相信着、支持着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他看着沈岁宁被灯光照得发亮的双眸,只觉整颗心好像也在此刻被悄然点亮了。
那些黑暗、那些阴霾,都不复存在。
沈岁宁正期待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下一秒,顾衍却俯下身子,轻轻抿住她柔软的耳廓。
温热又潮湿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耳间,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躲。还未挪离几分,又被他托住脸颊按了回去,含糊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爱你……”
当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分毫。
此时此刻,他只想亲近她。
亲近给他带来无限温暖与感动的她。
沈岁宁在顾衍的吻愈渐下行时,伸手将人推开,呼吸凌乱地提醒他:“伤……你身上还有伤呢……”
顾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往自己腰上看去,哑声道:“已经拆线了,不至于。”
即便如此,沈岁宁也还是害怕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弯腰会拉扯到伤口,搞不好又严重了怎么办?
她对他的伤口复原情况了解得不算多,此刻刚好提到,她顺势扯住他的衣袖,试探性地问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可以吗?”
他脸上的表情因她这提议忽然变得僵硬,眸中情绪翻涌着,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换成了轻松的神态,低头看向她:“很丑,不好看,也有些吓人,真的要看吗?”
沈岁宁知道他内心的顾虑,却头一次没有选择顺从:“你昨晚答应过我的。”
“嗯……我答应过你。”他垂下眼帘,长睫毛将所有情绪掩盖住,再一次确认,“真的想看?”
话音刚落,沈岁宁已经干脆利落地直起身,指尖落在他的衣扣上。
“嗯,真的想看。”
第106章 俗人
这并不是沈岁宁第一次看到顾衍身上的伤痕, 可这样深刻的印记,就印刻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是无论看多少遍都无法做到平静的。
几乎是在第一颗衣扣被开始时, 眼眶便开始发烫。
等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都再无遮挡地展露在眼前, 沈岁宁眼中的热意已经彻底无法压抑,哪怕紧咬着唇也仍旧无济于事。
泪水哗啦哗啦流下, 因为太过汹涌,有些甚至落在了顾衍的身上。
他被烫得心口发麻, 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 沈岁宁却紧抓着他的手,抽抽噎噎地抬眼问道:“是不是很疼……”
等问完, 才发觉这问题实在太过愚蠢。
这么多的伤,这么多的痕迹, 怎么可能不疼?
眼前, 忽然浮现出了那日他被蒋森逼着,将那样尖利的刀捅入自己身体的模样, 被抬上救护车时,他身上的白衬衫半数都已经被染红了。
太过触目惊心的场面。
以至于她现在看见红色的东西,心脏都会下意识地收紧。
沈岁宁根本不敢去想, 他身上的这些痕迹都是怎样留下的, 蒋森在他年幼时到底都做了多么惨无人道的事。
她曾经以为, 被父母视而不见,得不到他们的爱是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 那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在世界的另一端, 他所遭受的, 远比她要多得多。
她难过时,尚且还有他在身边陪着、安慰着。
而他, 却从未说过自己的难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独自一人承受。
越是这么想,越是难过,眼泪也越是控制不住。
泪水从他的胸口蜿蜒至小腹,像滚烫的溪流,让他的身体都有些发麻。
顾衍将手从沈岁宁手心挣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用大拇指去蹭她眼角的泪,低声安慰道:“早就不疼了,已经过去很久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沈岁宁哭得越发崩溃。怕压到他的手臂,便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在他的身前,抽泣着说:“我讨厌他……讨厌死他了!”
“他凭什么这么对你?凭什么……”
“这辈子都讨厌他!”
寂静的空间里,沈岁宁始终断断续续地哭着、重复着。
顾衍轻抚着她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长大了,结果转眼就哭得跟小孩子一样了。
“宁宁,不哭了。”他再次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最后,搞得自己的掌心和她的脸颊都湿漉漉的,沈岁宁仍旧在哭着,眼泪好像永远也掉不完似的。
他向来都对她的眼泪没有任何招架能力,偏她还是因为自己哭成这样。
想安慰,却发现说什么好像都无用,就连想伸手抱抱她,在眼下都是一件难事。
真是……
顾衍非常无奈地低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真的不疼了,你哭成这样,我倒是真的有些心疼。”
“真……真的?”
她抽噎着问道,终于缓慢将脑袋从他身前抬起,眼眶还噙着泪水,脸颊哭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真的。”顾衍点点头,抬手指向自己左胸口,一本正经地说,“特疼。”
沈岁宁于是吸了吸鼻子,抬手拉过他的衣服,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仍旧哽咽着:“那我不哭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可抑制地凑前,在她唇上轻咬了下,哑声道:“怎么这么可爱?”
沈岁宁没理会他这句打趣,抿着唇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推开他,从他身上下来。
顾衍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一秒,却见她倏地在自己身前蹲下,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腰腹,让他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在注视着他腰腹的伤疤。
紧接着,手抬起,指尖落在了那凸起的、像丑陋的毛毛虫一样的伤疤上。
陈旧的、新鲜的。
两道同样深刻的伤疤,相隔十年,共同烙印在他的身体上,皆由同一个人带来。
光是这么看着、触着,她便觉得痛极。
但这一次,沈岁宁没哭,只是用指腹缓慢地划过那两道伤疤。
顾衍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她细长白皙的指尖是如何从那丑陋的伤疤上掠过。
太过鲜明,又太过有冲击力的画面,让他的喉结重重地滚了滚,阵阵痒意由那里扩散开来,很快便蔓延至全身。
“宁宁……”他哑声叫她,掌心落在她的脑袋上,想将人拉起来。
还未等动作,沈岁宁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脑袋。
下一秒,毛茸茸的脑袋骤然凑到他身前,潮湿温热的唇舌代替了柔软的指尖。
无比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如同小动物舔舐伤口的动作。
顾衍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着身前的人,额角太阳穴都因她的动作狂跳着。
沈岁宁对他的状况一无所觉,退开分毫,刚想继续,蓦地被人拉起,顾衍直接将她扯到自己腿上跨坐着。
她懵懵然地抬眼看过去,一句“怎么了”还未问出,唇已经被重重地压住了。
顾衍吻她,吻得很凶,力道比过往任何时刻都要重、都要深。唇舌纠缠间,她只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心口在剧烈跳动着,神思也因他愈渐加深的动作恍惚着,身体都不自知地在向他靠近。
只两人的卧室静得可怕,连啄吻声都清晰可闻,更别提因亲吻而变得愈加粗重又凌乱的呼吸声。
沈岁宁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香味,不是惯常的玉兰香,变成了木质香。顾衍猜测,她洗澡时用的应该是浴室里他的沐浴露。
真是神奇,明明是同一款沐浴露,用在她的身上,却有着令人温暖的味道。像是冬日的烤栗子,甜甜的,木质冷调被稀释了,和用在他身上时截然不同。
他不着痕迹地拨开沈岁宁耳后的头发,轻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在亲吻的间隙低声问道:“用了我的沐浴露?”
“嗯?”沈岁宁揪着他的后衣领,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了声,“嗯,喜欢……”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很久了,但一直弄不清来源到底是什么。今晚看见浴室架子上放着的沐浴露,便鬼使神差地挤了一点儿。只可惜,洗完后,她抬手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却发现和他身上的不太像。
“为什么……和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像?”她有些纳闷地问道,断断续续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顾衍的吻从嘴唇上移到她的侧脸,辗转着,又到了耳畔:“确实不太一样……你闻起来是甜的。”
她抬起手,刚想闻一下,他已经重新压了过来,继续亲吻她。
他好像格外钟爱这种唇舌纠缠的感觉,亲吻她的时候手掌细细地在她脸侧和耳畔流连,动作轻柔,几乎将她所有的理智都掠走。
恍惚间,沈岁宁只觉他掌心游走的地方好像都有细细的花火炸开,将她整个人都烧得有些昏昏的,甚至连他的伤还没好这件事都忘了,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某一刻,身前的温热骤然退离。顾衍松开她,脑袋重重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
沈岁宁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着他,茫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他的立即回复。
顾衍抬起手,盖在眼前,因为后仰的动作变得愈加明显的喉结重重滚着,气息很沉。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不行……不能再继续了……”
“嗯?”她仍旧有些不解,刚想问他在说什么,在靠近时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两人都已经洗过澡,身上穿得单薄。因而,有些反应根本无法掩饰,偏她坐的地方是如此敏感,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尴尬。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刚才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她像是骤然被人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身体的所有动作都顿住,腰半弯着,手臂也还半搭在他的肩头,只一双眼无措地飘忽着。
屋内忽然就陷入了沉默,谁都没再开口,却始终有着令人尴尬的氛围。
太过长久的静默,沈岁宁的手臂都开始发酸。她忍不住动了动,想要收回,顾衍却在下一秒移开了挡在眼前的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色。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彼此间的肢体接触也不是没有,但像今晚这样的状况,倒真是第一次发生。
顾衍率先将视线移开,无法直视沈岁宁那双看起来过于干净的眼睛,这让他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像禽兽。
他的欲/望来得总是有些不合时宜,时常发生在她心疼他的时候。
她在因他难过,费尽心思安慰他,想要抚平他的伤痛,可他却在心疼她落泪的同时,不可遏制地想要拥有她。
这样的心思实在不清白,却因掺杂了爱意,而又显得那么合理。
爱和欲/望向来无法轻易分开,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顾衍成功说服了自己,重新将视线移回到沈岁宁脸上,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在确认她脸上只是有些慌张和无措,并没有抗拒和厌恶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下,含糊着问:“不讨厌吗?”
“讨厌?”沈岁宁不解地重复着他的话,眉头微蹙,“讨厌什么?”
“讨厌……”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下才接上,“讨厌我这样。”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往下扫了眼。
好歹在国外待过几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的目光躲闪着,嘴巴却坦然:“这不就是正常的反应吗?就……自然而然的,很正常。”
“噢……”听她这么说,顾衍彻底安下心来,意味深长地拖长音,开始腾出心思打趣她,“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还骂我臭流氓来着。”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好笑地看着她。
“总之就是不一样。”沈岁宁说不上来,脸颊温度在与他对视的过程中不断升高。
最后,在顾衍越发揶揄的表情中,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他吼道:“你快冷静点儿,硌着我了!”
话音落下,沈岁宁险些将自己的舌头咬断。
天啊!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话!
这下真是顾不得好不好意思了,她撑住顾衍的肩膀,慌慌张张地便从他身上起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好,一溜烟便跑到了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儿罩住。
这晚,顾衍又回浴室洗了个澡。
她听着浴室哗啦哗啦的水声,想到他需要再次洗澡的原因,只觉整个人都像被小火烧着,燥得慌。
沈岁宁默默拉开被子,透了两口气。等浴室门一响,又飞快地拉高了……
第107章 所愿
一个月后, 顾衍到医院复查,检查结果不错,夹板顺利拆除。
“夹板虽然是拆了, 但要彻底恢复, 也还需要几个月。这段时间切记不要做剧烈运动,也不要提重物, 手臂动作幅度悠着点儿来,平时做一下康复训练, 注意饮食……”
医生说的时候, 沈岁宁就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 时不时在手机上敲几个字。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顾衍右手边, 目光止不住往他再无束缚的右手飘, 一双手跃跃欲试,伸出又缩回, 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顾衍没说话,只是默默将右手手心摊开。
沈岁宁瞬间眉开眼笑,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掌心时, 谨慎地顿了下, 问道:“能碰吗?刚刚医生不是说要多注意?”
他唇角微扬, 好笑地看向她:“牵手是什么剧烈运动吗?”
“说得也是。”她成功被说服,弯着眼将手放进他的手心。
很快的, 他将手心收拢, 将她的手包裹其中。
沈岁宁对他拆了夹板的手有极大的好奇心, 一路上,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他, 碰完立刻又问:“这样会疼吗?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顾衍垂眸看着沈岁宁小心翼翼游走的指尖,感觉她碰的不是自己的手臂,是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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