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却不说话了。
手中的发簪顿了顿,薛均安不死心,再次将发簪对准少年的后背。
大敌当前,叫她怎能轻易放弃?
一下,两下,三下……
可那道奇怪的声音说的没错,徐让欢没有对她付出真心,发簪怎么也扎不进去。
“薛姑娘,我们到了。”
徐让欢在一处废旧的寺庙前停下。
许是由于常年不修缮的缘故,寺庙前的那尊佛像破烂不堪,在大雪天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二人从马上下来,徐让欢系好马,牵着薛均安的手朝里走。
“滴答,滴答。”
昏暗的寺庙内,有水落在水潭里的声响。
“太子殿下,这是哪儿?”薛均安问。
徐让欢没有回答,只是轻柔的笑,“随我来便是,我是不会害薛姑娘的。”
本就是冬天,加之寺庙里阴暗潮湿,气温一度冷极了。
薛均安裹紧肩上的披风,跟着徐让欢绕过佛像,又走到拐角,最终走下楼梯。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袭来,浓郁的令人作呕。
也就是这一秒,温柔俊美的少年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凶狠的獠牙。
少年甩开她的手,转身,居高临下睨着薛均安。
昏暗的室内,光线透过牢房般的窗,斑驳的洒进来,将他俊俏的面容一分为二,切割为黑白两面。
此刻,少年顶着谪仙般的容貌,做出不合人设的举动。
只见他微微颦蹙,嫌恶的擦拭着被薛均安触碰过的那只手,仿佛薛均安的手是恶臭的垃圾。
“太子殿下?”薛均安迟疑的叫了一声。
徐让欢冷笑一声,熟练走向地下,点了盏灯。
瞬间,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在这座废弃的寺庙下面,竟藏着一座水牢。
一条条小蛇像绿意幽幽的藤蔓,钻进婚服,蜿蜒曲折又慢吞吞爬上少女雪白的胴体,啃食少女身上的每个部位,直到鲜血涌出,将水牢染成一片血海,四处漂浮着恶臭的死尸味。
薛均安捏住鼻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徐让欢似乎很喜欢这个表情,附身贴在她耳后道,“怕了?”
他退后一步,扯住薛均安的后脑勺,阴厉道,“可没逼你跟我走。”
“你想干什么?”她没料到徐让欢是这样极端,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
可是她越惊恐,他就越兴奋,徐让欢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看着别人受折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侍卫已在此恭候多时,徐让欢一把将薛均安摔到侍卫身边,冷冷吐出三个字,“丢下去。”
“是。”侍卫一掌拍在薛均安后背,将她推进血水潭中。
血水浸透了大红婚服,薛均安强忍住胃里的难受,想要说什么。
侍卫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蹲在岸边,一手攥住她的后脖,将她的整个脑袋伸进水中。
薛均安几秒后才重见天日。
回过神来时,白皙的手腕已被镣铐铐住,勒出一道道血痕。
徐让欢缓慢停在她眼前,笑得人畜无害,“啧。父皇的眼光愈发好了。”
薛均安忍着怒意,死死瞪他一眼。
徐让欢依旧在笑,“希望下次也能见到薛姑娘这般瞪我。”
说完,徐让欢起身离开,侍卫上前,用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
视觉被掠夺,其他感官放大无数倍。
小蛇钻进她的衣衫,趴在她的胸口,一只、两只、三只,滑腻的感觉布满全身。
恶心的感觉勾起她某些痛苦的回忆。
他是在……
想起什么,薛均安的瞳孔放大数倍,大叫,“太子殿下留步!小女这里有您想要的东西!”
徐让欢明显不信她的话,脚步声没停。
薛均安只好继续大叫道,“‘纺绫罗’乃东渊四大邪术之一,太子殿下修炼此术确实可让法力大增,但是也有弊端,那就是自我吞噬,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子殿下应该受亏血之苦吧?”
徐让欢顿了顿,依旧是慢条斯理,“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能治太子殿下的法子。”薛均安回答。
徐让欢站在高台上寂了寂,双手背在身后,食指缓慢的叩了叩手背,“说。”
薛均安知道,这是她翻盘的筹码,不能说。
“太子殿下食‘纺绫罗’确实可以让功力大增,可是每次食用完后太子殿下是否觉得昏沉倦乏?自我吞噬,也就是反噬,指的是如果没有其他良方的供给,盲目服用‘纺绫罗’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不仅不会功力大增,甚至还会被反噬丧命。”
徐让欢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有耐心,听完她的一大段话,再次往外走。
啧,他徐让欢可不是让人吓大的。
见他不信她,薛均安慌了,“信不信由您,只要您抓几味药过来,我便可制出那良方,为太子殿下排忧解难。”
“小女已被镣铐锁上,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与其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等死,小女更愿意倾尽所有,为太子殿下分忧。”
拼命苟活于世的样子真是像他。
徐让欢看着她,缄默一瞬,头也不回地离开,“就按她说的做吧。”
次日,徐让欢前来验收。
侍卫将薛均安所制药丸送至徐让欢手中。
不过,徐让欢却没有吃下的念头。
棕色药丸在他指尖捻来倒去,把玩得不亦乐乎。
有些乏了,他才缓步靠近薛均安,一手捏开她的嘴,一手将药丸塞了进去。
这还没完,修长手指伸入她的口腔,确保她咽下去后,才拿帕子擦手。
他疑心病很重,怀疑她要害他也是在所难免。
出乎意料的是,服用药物几日后,薛均安竟神奇的痊愈了,不仅被蛇咬伤的痕迹消失,就连气血都好了不少。
阴冷潮湿的水牢里,一束灯都没有点。
隐在暗处的徐让欢悄无声息观察着那个被蒙住眼睛的女人。
思虑良久,徐让欢忽而笑起来,慢慢靠近她,“薛姑娘确实有点用处。”
“配得上为我排忧解难。”
少年的气息渐近,薛均安不自觉紧绷起来,头偏向一侧,“能为太子殿下分忧,实乃小女荣幸。”
下一秒,细长手指挑下她眼上的布条。
薛均安一睁眼,就看见徐让欢脸上温柔的笑容。
如若不是亲眼见过徐让欢的所作所为,她也难逃被这副柔美的皮囊蒙骗。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清少年眸中的自己。
少年嘴角噙笑,笑的明媚动人,至于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点没人知道。
薛均安看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
薄唇微张的瞬间,徐让欢的手指再次伸入她的口中。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薛均安发出声声呜咽。
徐让欢却是笑得更加兴奋,“薛姑娘,我刚刚喂你的……”
“是毒药哦。”
薛均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被徐让欢捕捉到了。
徐让欢满意的起身,慢条斯理解开她手上的镣铐,“别担心,只要薛姑娘乖乖听话,每半个月自然会给你解药。”
薛均安看着他,转了转被铁铐勒红的手腕,识趣的问,“小女该怎么做?”
不吵不闹。
徐让欢说,“薛姑娘待会儿就知道了。”
薛均安成了徐让欢的宫女。和春桃一起,住在宫内一间不起眼的厢房中。
起初,春桃见到她很是惊讶,“薛小姐?您怎么在这?”
薛均安以为春桃是问她怎么没失踪,哑口无言。
没成想春桃说的不是这个,“太子殿下不是偷偷把不愿意嫁进来的新娘都送回家去了吗?”
所以……春桃认为她现在应该安然无恙的待在薛府继续做她的薛家三小姐?
薛均安问,“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
“不是,”春桃摇摇头,双颊不自觉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是阿尧哥哥说的,他是太子殿下最信赖的人。”
“你说的阿尧是谁?”
“就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段尧。”
薛均安想起水牢里那个动作粗暴的侍卫,若有所思。
春桃又说,“薛小姐,事到如今,春桃也不瞒你了。”
“其实,那些消失的女眷都是太子殿下私自送出宫的。”
“虽说太子殿下这个举动越轨,但太子殿下毕竟也是好意呀!您可千万别向陛下告状。”
多虑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借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而且那皇帝老儿多半也是个傀儡,她薛均安就是告状了,只怕对徐让欢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这点她推测的没错。
就在此时,大殿里的皇帝正被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年威胁。
“父皇若是想繁衍子嗣,儿臣自然赞同。”
徐让欢慢条斯理将茶叶送入茶壶,沏好茶后送给徐胜,柔情的笑眼似有似无盯着徐胜,里面藏着徐胜看不懂的野心。
“可是您的子嗣是否能顺利出生,乃至顺利长大,就不得而知了。”
徐胜接过茶杯,没有喝。
徐让欢继续说,“若是父皇不信,大可以去后院的树林里瞧瞧,”
“弟弟们的人头啊……”少年轻笑出声,“还在树上挂着呢。”
薛均安愣了愣神。
没得到回应的春桃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薛小姐还没告诉春桃,为什么会出现在春桃屋里?”
“家中出了点变故,太子殿下好心收留,让我同你住在一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薛均安说。
“好呀好呀,”春桃看起来很高兴,“之前春桃都是一个人住,孤单极了。有薛小姐陪着,以后的冬天应该就没这么冷了吧。”
“哦对了,薛小姐家里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春桃问。
“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事。”薛均安说,“以后也不必叫我薛小姐,听着生分,就叫我均安吧。”
“好!均安!”春桃笑弯了眼睛。
她领薛均安在木桌前坐下,递过来一碗粥,“均安,尝尝春桃亲手做的白蔻莲子羹,刚做的,可新鲜呢。”
白蔻……
薛均安接过碗筷,视线定格在瓷碗内的豆蔻上。
良久,似乎想起什么,薛均安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春桃,多谢。”
薛均安曾在古书中见过一种药,无色无味,银针验不出毒性,却内含剧毒,普通人服下五个时辰后必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而这味药的主要原料不是别的,正是白蔻。
住进宫中之后,老皇帝还在物色新的新娘,徐让欢也是一次都不失手,后来的新娘也一个个被送入水牢,有去无回。
结果就是徐让欢反噬严重,于是隔三岔五就会问薛均安寻药。
只不过,他还是不信任她,每次都先让薛均安吃下去,确保无毒后,自己才会吃。
所以,要想让徐让欢乖乖服下毒药,薛均安就需要自己先服下毒药,并且在接下来的五个时辰内服下解药。
机会总是自己争取来的。
终于,在某次徐让欢来找薛均安取药时,薛均安鼓足勇气,“太子殿下,奴婢有一事相求。”
徐让欢居高临下睨她一眼,“薛姑娘但说无妨。”
春桃不在,房内只有薛均安一人,也不知道徐让欢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是在装给谁瞧。
“奴婢想要获得自由出入太医院的权力,不知太子殿下能否批准?”
从水牢出来之后,她就被徐让欢关在春桃的房间里,平日里不得踏出屋子半步,就连食物和药材也都是侍卫捎来给她。
说到底就是不信她。
果然,徐让欢的眸色暗了暗,“薛姑娘去那儿作甚?”
薛均安心里打起鼓,“太子殿下的反噬愈发严重,奴婢想着若是能加强药效,或是找到其他效果更好的药物,能助太子殿下更好的修炼内力。”
少年就这般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良久后慢慢走到她身后,吐出一句话,“薛姑娘应该知道这宫中戒备森严,连只蚊子进来了,都插翅难飞。”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是自然,太子殿下的话奴婢一直铭记于心,不曾忘记。奴婢只是想更好的在太子殿下身边,为太子殿下分忧。”
薛均安头一遭觉得自己如此虚伪,如此巧言令色。
“我不怕你逃。”徐让欢温柔的笑着,大手从后面伸出来,动作轻柔的抚摸薛均安的小腹,没等薛均安作何反应,他又用力,死死往下摁。
薛均安吃痛的叫了一声。
徐让欢冷声道,“还记得我喂了你什么吧?”
他松开她,依旧嫌恶的用帕子擦手,“还有三日,若是拿不到解药,啧。”
徐让欢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徐让欢只是暂时没有杀她。
“暂时”而已。
气氛就这么安静下来,就在薛均安以为无果之时,徐让欢缓缓开口,“太医院的事,准。”
然而现实却没有薛均安想象中那般顺畅。
进入太医院后,薛均安先后支走了无关紧要的人,独自在太医院里摸索。
可惜,白蔻没找到,竟是找出一大堆不需要的东西。
薛均安看着满地狼藉,自言自语起来,“如此寻常的药材,太医院怎会没有?”
“哈——”突然,身后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薛均安猛地转身,这才注意到对面厢房内走出一个人。
少年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和薛均安一般高,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徐惊冬看见薛均安,兴致勃勃,“新面孔。”
走近些,他笑得吊儿郎当,“你是新进宫的丫鬟?”
薛均安看见他腰上的令牌,行礼后说道,“是的。奴婢均安。”
徐惊冬摸摸后脑勺,没说出真名,“你叫我小顺子就行,我……是个太监。”
薛均安看他一眼。
年纪轻轻就被阉了,惨。
“小安子,你是在找东西吗?”徐惊冬伸了个懒腰,撞见薛均安疑惑的目光,随即解释道,“我们太监都这么叫人,你不会介意吧?”
薛均安没多说什么,“奉太子殿下之命来寻几味药材。”
“太子殿下病了?”徐惊冬问。
薛均安抿了抿唇,“只是几味安神的药材。”
“哦——那你找到了吗?”徐惊冬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
“找到了。”薛均安说。
“切,骗人,我刚都听见了,你说找不到啥啥啥的。”徐惊冬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接着非常自然的牵起薛均安的手,“走,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药。”
寒冬腊月,夜里落了雪,漆黑一片的城内,唯有一处依旧灯火通明,璀璨亮人。
冷风拂过,薛均安紧了紧身上厚厚的狐裘,深觉错信了眼前之人,“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嗯!”徐惊冬一脸自豪,支着脖子瞧那眼前花楼,“不错吧?小安子。”
薛均安冷眼上下扫视他,视线最终停在某个部位,冷笑一声,“你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徐惊冬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哎呀,小安子,你想什么呢?”
他故作派头,“咱家只是偶尔来这里喝喝酒,放松一下。整日呆在阴沉的皇宫里多吓人呐!来来来,跟咱家进来。”
徐惊冬很喜欢牵她的手。
薛均安没有拒绝。
花楼的老板娘热情招呼二人在二楼落座,“哎呀,徐公子来啦?”
注意到薛均安时,老板娘一愣,给二人斟酒,“还带了朋友?这大冷天的,快趁热喝壶热酒,暖和暖和。”
“徐公子”三个字一落,徐惊冬立刻对老板娘使了个眼色,似乎在隐瞒什么,“这位是咱家的朋友,均安姑娘。”
薛均安和老板娘点头示意。
徐惊冬继续道,“老板娘,咱家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可知这几味药。”
薛均安接下话茬,“川乌、木香、辛夷、白蔻……”
她说的都是补药,而非毒药,想必不会招来怀疑。
老板娘说,“姑娘稍等,我去给您瞧瞧。”
等老板娘的功夫,徐惊冬倒是没闲着,见一楼有青楼女子在跳舞,两只眼睛下意识就盯了上去。
薛均安不免摇头,“想不到男人就算净了身,也一样贪图美色。”
徐惊冬头也没抬,继续盯着舞女,“你懂什么?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少年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把玩着太监总管的令牌,这动作越看越熟悉。
“我倒觉得美丽并非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皇宫里的女子来说。”薛均安浅抿一口酒,淡淡然说。
徐惊冬不理解她的话,“你真是不解风情,亏你还是个女子,深宫之中,咱家就没见过你这么木讷的女子。”
须臾,徐惊冬转过头来,坏笑着看她,“喂,小安子,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薛均安没说话。
“哦——”徐惊冬身体后靠,拖长尾音,“咱们小安子不会还是白纸一张,没喜欢过别人吧?”
“二位久等了。”没等薛均安回答,老板娘捎着一大包药材折返,“这是您吩咐的药材。”
薛均安接过药材,道谢,“多谢老板娘。”
“小事儿,徐公子的吩咐,我可不敢不从。”老板娘笑着说。
二人一来一回说的好生客套,对面的徐惊冬等得不耐烦,用手敲了两下桌子,“说真的,小安子……”
他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全写在脸上,“你要不要做咱家的对食?”
边说着,他期待着面前的女子被吓得脸红娇羞,大叫“不要”。
岂料薛均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非常淡定的喝完面前的热酒,笑,“总管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切,没劲。”
还以为她会被吓坏呢。
徐惊冬将手中令牌一丢,双手抱胸,“你自己先回去吧,咱家还没玩够。”
徐惊冬耍起小孩子脾气。
薛均安没理会,不客气的把令牌揣进口袋,“总管大人将令牌给奴婢,自己要如何回宫呢?”
本应担心的话里寻不到一丝担心的影子。
“少管咱家。”徐惊冬看她一眼,不爽的说。
“那奴婢这就告退。”薛均安起身,准备离开。
“哎!”
身后,徐惊冬又想叫住她,又不想叫住她,一副憋坏了的表情站在原处。
薛均安不管不顾走到楼梯,恰巧迎面走上来两位公子,侧身离开的瞬间,有人叫住她,“安安?”
迟疑的,欣喜的,不敢相信的。
檀棠生几乎是被雷打了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真的履行诺言,回来找他了。
薛均安抬眸望过去。
是檀棠生和薛川。
“安安,你还活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檀棠生大手握住她的胳膊,泪水像是下一秒就要抑制不住往下落。
薛均安静了静,挣脱开,“嗯,我没死。”
然而,和檀棠生的狂喜不同,薛川脸色大变。
“安安,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
“……是该改口叫你安妃了吗?”
“我没有嫁给陛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阻挡在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的楼梯。
老板娘好不容易插/进来,“二位原来认识啊?好说好说,那都在徐公子那桌坐下吧。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人爆满,委屈二位。”
“来来来,这边请。”老板娘说。
重回酒桌,徐惊冬不拿正眼瞧人,鼻孔冷哼一声,“哟,老相好?”
“咱家就说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原来早已有了相好。”徐惊冬滔滔不绝。
薛均安看他一眼。
徐惊冬双手举起,“行行行,不打扰你们,咱家先去别处逛逛。”
“这位是?”檀棠生好奇的望着徐惊冬。
“这位是总管大人。”薛均安顿了顿,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徐惊冬的名字,“这位是总管大人,徐顺。”
徐惊冬并不反驳,“叫我小顺子就行。”
“安安,你怎么会和总管大人……”
“事情比较复杂,简而言之,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宫女,住在宫里,一切都好。其他的你就不要多过问了。有时间我会回家看看的。”薛均安把他可能问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
不等檀棠生再问什么,徐惊冬突然发现盲点,“不对啊,小安子,你的老相好背着你来青楼啊?”
闻言,檀棠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摆手,“不是的安安,不是的。”
檀棠生竖起三根手指,言辞认真,“我檀某对天发誓,此生非薛均安不娶,绝不会做对不起安安之事。”
“这次来青楼是薛兄见我日夜忧愁,才带我来借酒浇愁,如有其他想法,我檀某天打五雷轰,不得善终。”
见薛均安脸上并未展现出愠色,檀棠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说,“太好了,太好了,安安,太子殿下那么明事理,日后你随时想回家一定都可以。”
话音落下,薛均安和徐惊冬二人不约而同笑了。
明事理?
好一个“明事理”。
“一定是老天保佑,”檀棠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还请老天爷日后继续保佑安安。”
檀棠生说着说着,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青白的手腕。
许是看见什么,薛川立马将他的手拽到跟前,露出紧张的神色,“伤口还没好吗?”
薛川皱了下眉,将他的手拉到嘴边吹气。
檀棠生不自在的收回手,下意识去看薛均安的表情,“我没事。”
檀棠生低下头,用衣袖藏好伤口。
他不想让薛均安知道,他为她割了腕。
“春桃?”薛均安扒着门缝,在门外低声唤她,“春桃,你睡了吗?春桃?”
没多久,她听见“春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接着“嘎吱”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打开。
“春桃,你今天怎么锁门了……”薛均安松了口气,然而在看清面前的人之后,这口气又重新提了上来。
门开了。
可是门内的人却不是春桃。
徐让欢一袭白裘,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恍然间,那双天使般干净纯粹的柔情眼里透着幽幽绿意,在漆深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薛均安不自觉屏住呼吸,就这样呆呆的愣在原地。
四目相对,徐让欢笑意不减,“我刚刚看见有人从宫外回来,薛姑娘可知那人是谁?”
事情败露,薛均安脸色大变,马上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认错倒是认的挺快。”徐让欢冷哼一声,缓慢俯下/身,食指挑起薛均安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倒是很好奇,薛姑娘是如何出宫的?”
少年的眸子里寻不见一丝情绪,薛均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没把徐惊冬卖了,答非所问说,“太医院没有太子殿下所需的药材,奴婢这才斗胆出宫一寻。”
话音落下,徐让欢嗤笑一声,将她的脸摔向一侧,“还挺重情重义。”
“可是……薛姑娘有没有想过,或许总管大人早就把你出卖了呢?”
下一秒,薛均安眼前一黑,被人从身后重击,昏倒在地上。
薛均安是被刺鼻的血腥味熏醒的。
一睁眼,满目熟悉的光景。
她又被徐让欢关押在水牢。
两只手被麻绳高高挂起,整个人悬在巨大的血潭上空。
徐让欢则是面无表情靠在岸边,一双眼睛紧盯住她的脖子。
他等这一刻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薛均安刚刚挣扎两下,一记飞镖不知从何出现,直击麻绳,薛均安“噗通”一声,重重跌进血海。
水蛇饿了好几天,嗅见食物的味道,如饿虎扑食般拥上去。
刚被呛了一大口血水的薛均安只觉全身被水蛇缠绕,无穷无尽的撕咬令她痛彻心扉。
最后,靠着求生的本能,她拼命游到岸边。
这时,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出现在她眼前,血水模糊了视线,薛均安不知道徐让欢做何居心,一边让她生不如死,一边对她伸出援手。
容颜昳丽的少年将她抱回岸上。
血水染红她的衣衫,湿漉漉贴在肌肤上,冷风从窗口荡进来,叫人忍不住打寒颤。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衣领,薛均安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徐让欢的手,“你要干什么?”
现在连太子殿下都不叫了?
徐让欢挑了下眉,视线扫过女人贴在脸边还滴着血的发丝,最终停在薛均安苍白的小脸上,笑,“薛姑娘能自己上药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算了,
要杀要剐,任由他摆布吧。
没了灵力,她现在身子虚弱的很,就算是真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薛均安闭上眼睛,缓慢松开的手,垂落在身侧。
薛均安气息奄奄,胸口缓慢的起伏。
她能感觉到徐让欢的指腹轻柔的触摸她的手腕,药粉刚接触皮肤的那一秒,薛均安再次睁开眼睛,口中发出“嘶”的一声。
薛均安倒吸一口凉气。
徐让欢温柔的问,“会痛吗?”
“回太子殿下,奴婢不痛。”薛均安说。
接着,她又闭上双眼。
男人给她的手腕上完药,便伸手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雪白的锁骨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疤痕。
徐让欢还是轻轻为她上药,只是这次,薛均安紧锁双眉,没有发出声音。
徐让欢好似对她的反应很不满,上一秒还温柔体贴,下一秒就对着她锁骨上的新伤死命摁。
鲜血重新泵出来,溅在徐让欢白皙的脸上。
徐让欢露出无比兴奋的表情,“痛吗?”
耳边,少年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痛就叫出来。”
薛均安偏不如他的意。
她死死咬住嘴唇,忍着剧痛,恶狠狠的瞪他,“变态!你这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