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浮动,他的目光不自觉幽深,直到黎导喊了他的名字。
他凝神望了过去,淡定同他打招呼,“黎导,好久不见。”
黎导回说:“两三个月了吧?你怎么找到这的?”
商栩把缘由简单说了,黎导不禁莞尔:“合着不是来探我班的啊?白瞎了我刚才高兴半天。”
温宛笑着接话,腔调一如既往的柔和,“他要是知道您在这,肯定来得更快餐点更多更高级。”
这圆场打得十分圆满高级,黎导极为受落,笑得眉舒眼展。闲聊了一阵,他被人叫走,原地只剩商栩温宛和段琮祎三人。
温宛按耐住欢喜,有礼道谢:“谢谢学长,下次你开工,我也给你送好吃的探班。”
商栩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准备开口时,却被段琮祎抢了先:“宛宛你好。”他唤得熟络自然,毫无芥蒂,仿佛和温宛已经认识了许久。
温宛:“段先生你好。”
段琮祎一听这称呼,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怎么叫他学长,到我这就段先生了呢?我也航大毕业的,和他一级的。”
温宛怔了两秒,旋即失笑,正想改口时,商栩清冽的音调在耳边响起,“不用管他,事儿精。”
温宛:“……”
段琮祎:“你说谁事儿精?”此刻,他确确实实起了怼穿某人的心思,可当着漂亮妹妹,实属不妥。但不倾尽全力怼吧,很难搞赢商栩这货,思前想后,段琮祎选择跳过称呼这点事儿,专注“初心”,“宛宛,我可以和你合张影吗?要是再签个名就更好了。” :
温宛觉得商栩这朋友太逗了,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散,“可以啊,你想在哪里拍?”
段琮祎的目光四处梭巡,找了个特别满意的地儿,【多糖】最出名的那块名家浮雕前,“就那儿吧。”
之后还有礼地询问了温宛的意思,不和商栩闹时,段琮祎能轻松将贵公子范儿拿捏得死死的。
温宛亲和笑答:“可以呀,你喜欢就好。”
段琮祎喜笑颜开,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理所当然地递到商栩面前,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商栩初时不动,段琮祎无声对他说了什么,他才冷着脸接过手机,那样儿活像段琮祎欠了他大几千万似的。
等摄像头对准了笑得极为开心的两个人,他透过屏幕看着,眸色忽然黯了黯。
仅一瞬,归于常态,“好了。”
段琮祎却仍不满足:“多拍几张,选最漂亮的。”
商栩又不动了。
“……”段琮祎第n次生出了想和某人绝交的心思。狗东西,别扭过天津小麻花。
回到【惜粤】,段琮祎没了顾忌,冷笑开麦,眼神里饱含着不满和嫌弃,“实话告诉你商栩,你就不配做个人。”
“我见个偶像容易吗?兄弟一场,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搁那搞破坏。”
商栩夹了颗胖圆的虾饺到碗里,同时,散漫地睨了他一眼,“没有。”
闻言,段琮祎回以一声冷呵,“没有?那你跟具干尸似的,拨一下动一下几个意思?”
“你知道你刚那样儿像什么吗?活像老子抢了你女朋友,至于么?至于么?”
连连轰炸,仅仅催生出商栩的一句,“有病。”
段琮祎被激怒,面前摆满了精致茶点也顾不上享受,拽着某人猛喷,从穿开裆裤时代至今天,事无巨细。然而商栩始终仿佛没事人,淡定用餐不为所动。片刻后,他拎起公筷轻点了下装着一碟萝卜炖牛肚的小蒸笼,这才望向段琮祎,冷淡道,“凉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恍若有魔力,瞬间狙停了段琮祎。
片刻后,不善的目光扫向商栩,“算了,你在我眼里,连这碟萝卜炖牛肚都不如。”
说罢,开吃,桌间终归静谧。
一刻多钟后,两个人茶足饭饱,先前的不快段琮祎忘了干净。他开始有精神想正事儿,“唉。”
商栩看向他时,他接着往下,“我听小九说,温家老爷子最近频繁和你爷爷在凭澜茶廊见面。”
“会不会是谈你和温家大小姐的婚事?”也不怪段琮祎往这个方向猜,圈里的人大都知晓温商两家的家主私交甚笃,早些年便动了两家联姻亲上加亲的心思,只是一直没碰到合适的机缘。如今,商栩和温家大小姐温清都进入到了适婚的年纪,郎才女貌,说两老没起心思有几个人信?
段琮祎这话催黯了商栩的目光,稍许静怠之后,他淡淡回了句,“没事就去找个厂上班。”
段琮祎:“……”
几息后,找回声音,小眼神儿被怒气淬得晶亮:“这是一个人该说的话?我特么的在关心你,你却搁这背刺我?”
商栩一脸认真:“不是背刺,是真诚的建议。”
话尾处,加重了语气,“极其真诚。”
这话一出,段琮祎顿时哑火,片刻后,搬出老一套,激情咒骂,“我特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个没心没肺情商为零的狗玩意儿。”
“不过你别太得意,迟早遭报应。”
“我等着你给人伏低做下的一天,我治不了你,总……”
三句未完,段琮祎即将没词之际,商栩忽然曲指叩桌,这才直面段琮祎的关切,“我太太只会是我爱的女人,其他人管不着。”
想要的答案来得突然,段琮祎猝不及防,怔了怔,落在商栩身上的目光才归于清明,“那老爷子那边……”
商老爷子可是公认手段凶悍的主儿,这一点,从商栩当年挨的那顿打可窥见一斑。若他真的动了这个心思,他绝对容不下商栩的不配合。
后面的这些话,段琮祎并未说出口,商栩也不需要。
他凝着段琮祎,嘴角细微上翘,勾勒出一抹笑痕,似锋利的细针,带着刺痛人心的力量,“面子,给一次就够了。”
他不会次次都温柔就范。
用完餐,商栩和段琮玮相偕离开餐厅。
走到门口,再度瞧见【多糖】的招牌,不由想起还在里面拍摄的人儿,扣着手机的食指轻轻动了下。不短的一程后,手机被送至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解锁……
【走了!】
近中午,温宛结束拍摄。
喝了些水,叶弥弥才把手机给她,正想说点什么,黎导那边的工作人员围了过来。都是小年轻,性格也好,拍摄期间处得极为融洽。熟悉了,胆子也大了,逮着温宛问商栩的事儿,兴奋劲儿不遮不掩。
“宛宛,你太遭人恨了,有商栩这么一个学长。帅炸天,还带着米其林的早茶来探班!!!!”
“国家欠我一个像商栩一样的学长。”
“他真的好帅,皮肤怎么弄的,那么白都看不到瑕疵。你们说带妆了吗?”
“神经!讲道理,商栩最初是靠他的颜和身材红起来的,公认的神颜。行走的财阀贵公子……”
“宛,你知道吗?我在这一行做了三年了,碰见的明星无数今天才第一次见商栩。”
“我也是,他真的除了电影什么都不拍。”
“有钱到他那个份上,还拍什么啊?”
未有间断的吵嚷间,有个姑娘挤到温宛身旁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宛宛,你和栩哥关系那么好,又有渊源,怎么不合作啊?”
“你们两个要是合作,官宣那天,微博铁定会崩!”
“对我等颜狗来说,这简直就是致命绝杀!绝杀!!!”
激动的语调、模样,感染力十足。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聚到这茬,你一言我一语,音量惊人,炸得温宛耳朵都疼了。不得已,她举起食指贴至唇边,葱白撞上冷艳的红,说不出的迷人。此间如她所愿安静下来,她这才笑着开口,“这个圈就这么大,兜来转去,总会有撞到的一天,那时候再激动好吗?”
“讨论一下中午吃什么,我请客!”
话到这里,专门补充了一句,贴心到不行,“不用考虑预算。”
众人的注意力一秒被带偏。帅哥是帅,但到底是不能当饭吃。美食当前,万物皆可抛。众人相继离开,温宛终于得以解锁自己的手机。
她看到了商栩的讯息,柔美的杏眸被星芒点亮,唇角微微上翘,极漂亮的月牙状。片刻后,纤白的指尖从屏幕上掠过,一条弧线,如云隙光,裹挟着少女温宛固执带到今日的浅浅爱意,【知道了。】
两字对三字,一面懵懂一边深情,隔着屏幕如隔天堑。
段琮祎一语成谶。
一直到正午时分,商栩都没再出门,懒怠地占据了阳台一角,于咖啡和无垠天然湖景为伴,时不时翻动面前的剧本。璀璨而盛大的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之上,滚烫的热意被过滤,触到商栩时已趋于柔和同天然滤镜无异。他的美貌被这层薄光放大加浓,近乎完美,透着冷冽的冲击感。
忽地,安稳躺在胡桃木古董小圆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商栩的目光扫了过去,停了停,拿起手机查看。
是爷爷商庭钧的助理陈桦发过来的信息,请他晚间务必回老宅用晚餐。
商栩直白问他:【谁来了?】
陈桦顿了片刻,如实回了:【温老先生会带着温家大小姐过来做客。】
看到这般回复,饶是商栩见惯了怪事骚操作,都抑不住愣了愣。
段琮祎这货怕不是言灵,说什么应验什么,还来得如此之快。
片刻后,他回过神,【告诉爷爷,我晚上有事儿去不了。】
那头显然有备而来,面对回绝,没有任何拖怠地回复说,【商老先生看过少爷你的行程单了,今晚没有安排。】
自己身边有爷爷安插的人,商栩一直都知道。但他一直不查不清理,一是懒,二是他没什么不能不见人的。是以今日听到陈桦这么说,他半点不觉得奇怪,只是冷淡而笃定的回了一句,【现在有了。】
这话之后,陈桦再未说什么。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在文华集团工作近二十年了,又一直担任商老先生的特助,对商家的了解比其他人深入详尽许多。
商栩这孩子可以说是在他的眼皮下长大的,他什么脾性他很清楚。他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就拿几年前商栩进娱乐圈那事儿,商老可以说用尽了所有他能使出的方式,商栩因此遭了不少罪,他都没有改变主意。一晃几年过去了,商栩年纪渐长,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同时,也越发的难驯。这般家世声名在外,没几个人敢直撄其锋。也只有商老,许是强势了一辈子,很难接受有人违逆他的意思,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孙儿。
所以眼下这局,无人能解。
只能等有朝一日商栩强硬到商老开始避忌,又或者永远等不到这天。
思绪几番浮动,陈桦凝神打回商家,等待进一步指示。
空旷凉爽的阳台上,商栩的情绪未见一丝波澜,起初做什么现在还在做什么,一个多小时后离开……
傍晚时分,温宛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北城二环的一间热卤老店,上大学那阵,她和陈娴闲来无事就满城逛、找吃的。这间叫做【破折号】的老店便是其中之一,一吃惊艳,毕业后都没少来。
每回,都是和陈娴一道。她的朋友不多,可她从未觉得孤单或是失落,因为陈娴已经给予她足够多,多到她虽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和朋友相处都万般笃定自己和她的这段友谊健康而牢固,能够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
往里走的这段不短的路,温宛想了许多,大都温馨而美好,嘴角微微上翘,直至笑容明晰于黑色的口罩下绽放。
半晌后,温宛推开了包间的门,凝眸看向倚在桌边刷手机的姑娘时,明润笑意似水漫开,“最近过得好吗,娴美人?”
陈娴闻言,当即扭头望了过去,笑容明晃晃,“好着呢。有粗大腿抱,能不好吗?”
话音未落全,温宛已摘下口罩,灯光无遮无掩地洒在她的脸上,竟是会反光。刺了陈娴的眼,她不禁想:这女人,是不是又白了?到底怎么保养的!
思绪晃动,陈娴因微薄的涟漪短暂失语。
期间,温宛走近坐定,定定睨了她两秒,笑说,“想什么呢?眼神儿都木了。”
陈娴在宴宴笑音中回过神,伸出手,没有任何铺垫地捏住了温宛的脸,大约是手感太好了,没忍住,不轻不重地揉了下。嘴也没停,“我在想……这张小脸怎么能这么漂亮和嫩?捏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宛妹,我觉得你可以拓宽戏路,演些魔女妖妃之类的,收视率肯定爆灯!”
“啧,真的嫩。用的什么护肤品,照着给我整一套。”
不正经却万般亲昵的语调,熟悉的力道和温度,无声无息地将温宛拖入了愉悦,行为说话不用斟酌的场景。
她喜欢这样,不仅没有拨开陈娴的手,还笑得万般开心,顺着她的话,“好呀,回去就安排!”
这么乖软,陈娴哪里还舍得揪她。况且,这女人还是靠脸吃饭的。爱护她的脸,是她这个闺蜜逃不开的责任。
陈娴松开了手,定睛一瞧,“……”
她根本没用多少力道,都让姑娘的小脸红了一片,不禁轻哂,“便宜狗子了。”虽然还不知道那幸运的狗子是谁,陈娴已经扎扎实实地体会了一回嫁女儿的惆怅与不甘。
咕咕哝哝的,温宛并未听清,“你说什么呀,大点儿声。”
“……”
这话哪里能重复?
陈娴心中暗忖着,期间从包里掏出一沓温宛的照片和一支签名笔,往她的方向推,“签!我数了下,比上次少了十张。”
话毕,咧嘴笑,灿烂无匹,“这次可以轻松点儿了。”
温宛的目光落至造型各异的照片上,顿了几息,忽然笑了。稍顿,拿了笔,将照片拢至自己面前,“有一天我的签名照在外面泛滥成灾,一定是你送出去太多。”
对于这话,陈娴颇不以为然,“我只能说你对自己的人气一无所知。从你出道至今,我顶多送出去五百张吧,就你的粉丝量来说,真——九牛一毛。”
陈娴说得万分笃定,只因有源可溯有据可循。
小凤凰称霸银幕后,放眼整个娱乐圈,流量属温宛最盛,屠尽各大榜单,无人能出其右。
一年过去了,又有两部大女主剧上星,始终保持水准,人气持续高企。昨晚瞧着她的粉丝数已经突破了八千万,为她高兴的同时,抑不住感慨,若是时间回溯到几年前,打死她都不敢相信腼腆内向的温宛会进娱乐圈,还成了最光芒万丈的那一个。
她心间兜转,温宛并不知晓。这般说辞,自她出道至今她也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早就将它定性为彩虹屁。是以仅仅是瞥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睫,乖乖地签起名。
签完后没多时,火锅和各种卤菜上桌,两个小姐妹大快朵颐,不知时间流逝。吃到差不多,叫了壶茉莉柠檬冰茶解腻。冰凉的玻璃杯蹭湿手心时,温宛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声音轻得很,“小娴,我见到了商栩。”
吃饱了,徐娴懒怠得很,话是听清楚了,但反应整整慢了一拍半!
“你再说一遍见着谁了?”漂亮的凤眼难得被惊诧填满。
温宛忽然有点想笑,“商栩,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卧槽!”徐娴抑不住惊呼出声,御姐范儿一秒碎成细渣,“他那种眼睛长在头顶心的拽哥竟然会跟人交换联系方式?”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温宛花了些时间详说了那晚的事儿,她和陈娴之间没有秘密,她着重商栩跟着他的脚步踏入娱乐圈……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是知晓的。
结束时,陈娴已经冷静下来。
她握住她的一只手,微凉,“宛宛,我为你感到高兴,真的……若是未来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他你的心意。就算不成功,也能卸下执念,轻松往前走。”
认真计较起来,陈娴是感谢商栩的。
虽说他当年出面相助只是随心而动不含一丝其他意思,更甚者,他或许早已忘记。但是他的出现他的举动切切实实地给了温宛破局的勇气,孤勇坚定地走到今天,成为光芒万丈的存在,不再为父母偏心强势所苦。
然而暗恋极甜,也极苦。能早一日将温宛从里面拖出来,她便竭尽全力早一日。
“告诉他?”只是这些,温宛从未想过,一朝被亲近的人提起,她不得不思考,也因此心生慌乱,“我没想过,也不敢。”
陈娴睨着她,以一种轻松而嚣张的语气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商栩确实是好,但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演员这事儿多难啊,你都做到了,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向他表白虏获他,怎么就做不到?”
“从现在开始,把征服商栩放进下一个五年目标。”
“推倒商栩耶,你没想过??刺激不刺激?”
成效斐然,温宛笑了,生生给她气笑的。
只是这般,灯光下的她仍美得清澈温柔,随便截取一帧,都似童话书中的插画。
“我才不!”她似在开玩笑,“若是未来要在一起,一定是商栩先说喜欢。”
暗恋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可爱情不是,它需要各自努力双向奔赴……
这话意外地取悦了陈娴,呵气笑了声,毫不吝惜地夸赞道,“半个月没见长进不少。继续保持,好日子在后头!”
温宛弯着眉眼,小模样甚是乖软:“承娴美人吉言。”
暮色四合,霞彩有了映衬,越发的靡丽惊艳。
负责商家安保多年的孟跃按响了商栩住处的门铃,独自一人。他一身简单、质地精良的青衫,身型颀长瘦削五官深邃,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纤长,肌肉线条紧实流畅,一眼便知是长期习武之人。
他年幼就被商老太太领回商家,和商栩一起上学习武。在商栩进娱乐圈之前,他一直都似一道影子,永远在他身后一米之内的地方。
许是因为这段过往,商栩透过猫眼看到是他,当即开了门。但也仅限于此,开了门,便冷声直叩重点:“他叫你来的?”
话落,又是一句,“今晚我要是不去,你准备和我动手?”
孟跃面色未见波动,“是。”原话他没说:今天商栩愿意配合更好,不配合,打折他的腿都要将人带来。
商栩也无需他说,自家老爷子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他决定的事儿从来容不下劝阻与忤逆,强势了一辈子也被人惯了一辈子。如今还长了辈分,更是任性独断,近乎专横跋扈。他应付都费力,更别说孟跃这些个长年守在他身边的人了。
今天他要是不去,遭罪的就是孟跃了……
当这些念头如泡沫浮出,商栩禁不住勾了勾唇,隐隐溢出自嘲的意味。这老东西,当真是看死了他不会给孟跃难看。
几息沉默,商栩的目光凝实、趋冷,“你的面子我只卖一次。”说罢,当着孟跃的面儿甩上门。
五分钟后,他再次出现在孟跃面前……
上车,坐定,商栩透过后视镜冷寂地打量了孟跃片刻,有些话,到底是没压住,“阿跃,没必要为了点恩情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一笔笔计算,你早还完了。”
“想想未来想做什么,然后去做。有需要帮手的地方,告诉我。”
商栩的话从小就不多,一旦多起来,肯定有人要遭殃。眼下的认真和温情,饶是孟跃和他一起长大,也没瞧见过几次,不由怔了怔。回过神,心间骤暖,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这些。不管是商家人,还是因为商家知道孟跃这个名字的人,无不认为他是幸运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就生活在商家,吃得好有书读,长大后还被赋予重任,薪资不菲。唯有商栩……
“我知道了。”只是须臾,孟跃敛下了心中波动,轻声开口。
商栩若有似无颔首,随后阖上了眼。
孟跃抑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细微上翘,心想:栩哥这一上车就睡觉的习惯,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后,孟跃把车停在了商家老宅门口。这座宅邸,隐于市郊,有近百年历史了,名副其实的老宅子,每年光是修缮维护费都得花上不少钱。青色的复古围墙高耸,一缕缕绿植点缀于上,稍稍破开了冷寂厚重,添了几分沁人心脾的幽凉雅致。
许是因为商栩要来,平日里总是紧闭的双扇木门大开。当他跨过门槛,恰逢有风拂过,他嗅到了馥郁也繁杂的香气,不快地拧起眉。
没多时,家里的老管家老苗便迎了上来,身材矮圆脸儿也圆,眉目柔和,看着颇为柔和喜气。
“阿栩,你可回来了,想死老苗了。”离商栩还有不短的距离,老苗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高亢,语调夸张,一副随时有可能扑上来抱住商栩痛哭的架势。
商栩:“……”
直接抬手,手掌心朝着老苗,将人狙停。
老苗还真停了,几息归于冷静,细心叮嘱,“就是吃个饭,别耍性子,别和你爷爷闹。”
“你妈妈刚还给我打电话了,叫我看好你,怕你们又闹到见血知道吧。”
“你一年也来不了几回,忍忍……”
话未完,他就看到商栩嘴角有笑意溢出,紧接着,有声响起,“行阿!”
老苗:“……”鬼见愁今天这么好说话?
正晃神思忖着,商栩的重点来了,“你先把这院子里的花都给我铲了,特别臭水沟里面那些莲花。”
“好好一个住的地方,搞得跟个婚庆公园。”
说罢,径自往前。
眨个眼的功夫,越过老苗,又是一句,冷淡到让老苗无法说服自己他是在开玩笑,“动作要快,慢了,没准又要见血了。”
商栩进了主楼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倚在圆桌旁喝茶闲聊。时不时有笑音传出,氛围正好。
他目不斜视走近,不经意间,温清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停留,转向商老爷子,柔而得体的笑着。
“商爷爷,商栩到了。”
商庭钧定了定神,望向门口。同时,桌旁众人也都望了过去。
“阿栩真的是越长大越俊。”一瞥过后,即便用最苛刻的标准,温修永都不得不承认商栩若是能做他的孙女婿是极好的。
商庭钧闻言,睇着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光俊有什么用?一点没少操心。”
说穿了,还是没能对商栩入娱乐圈那事儿完全释怀。
北城三代大都入主家族企业顺利接班,唯有他,在娱乐圈这种脏乱的地方胡混,成日被人指指点点,也不嫌羞耻。
商庭均没细说怎么个操心法,但温修永不知怎么地,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那个小孙女。曾经他也愁过,想阻止,但碍于妻子蔡苁华的劝阻,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意外的共情令他不由轻叹,既而劝道,“算了,就由着他们造吧。我们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商庭均:“我现在就盼着他成家,有个人管束着,总能好些。”
温修永:“这倒是。”
长辈闲聊时,温清很安静,嘴角一直噙着笑。偏生她的模样生得极艳,两种截然不同却美好的特质碰撞,迷人又讨喜。她再未看商栩,但心间荡出的涟漪全蕴着他的名字。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商栩这个人了,只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停留在“知道”阶段。帅哥她见多了,同他一般有钱有势的也不是没有,她没有理由高看他一线。直到一年前……
她参与了一场泛娱乐产业的并购案,成交金额高达10亿美金,被并购方电影院连锁集团【华泰】背后最大股东竟是商栩。这是否是商栩唯一的产业,无人知晓。也就是说,短短几年,商栩不仅站到了娱乐圈最顶端,他还在不声不响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
靠着自己,独立于商家之外。
放眼国内,多少公子哥富二代一生都要看家中脸色。说是有钱,其实生活处处受掣肘,商栩和他们不同。从那时起,约莫是开始带了滤镜看商栩,怎么看怎么好。前些时日,爷爷同她说起两家联姻的事儿,她第一次尝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一桌人,各怀心思。
商栩越走越近,善辨微表情的他对众人想法了然于胸,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淡淡讥讽的味道。
庸人就爱自欺,是谁给他们脸和自信,认为其他人都会按照他们的想法选择、生活?
“坐小清边上儿!”
商栩终是停在了桌旁,冷淡杵着的样儿就和伫立于帕米尔高原的一株雪松无异,抖拨两下,雪渣子能落一地。
商庭钧见他有异,冷眼扫向他。
他似未察觉,追上来的老苗却急了,慌忙打圆场。
“这位是温……”
“我来,没打算坐。”商栩打断了商庭钧的话,不含一丝情绪的目光一直锁着他。“爷爷,是不是一定要做到这个份上?还是您从来没搞懂我的态度?”
玄色的装束也压不住他一身冷白,以及冷白催生而出的艳色。
高大,矜冷,不容人置喙的强势……
厅内的氛围因这突发陷落冰点,有人在看商栩有人在看商庭钧,目光各异,但总归都裹挟着些许惊诧。来之前,谁都没想到都过了这些年,商家爷孙俩的关系竟一点都未改善,似被按下了中止键,停在了商栩执意要进娱乐圈那年。
“在那圈子里呆久了,连教养都丢光了?”稍许沉寂过后,商庭钧找回了声音,拢着商栩的目光冷然,下颚线绷得死紧,额间挤出的褶子都蕴着不高兴。
纵横商场多年,能让他这般不高兴的人和事儿都不多了,商栩这不肖孙就是其中一个。小时候还会缠着他“骑马打仗”玩泡泡枪,大了,不仅话少了性子也冷淡了,做事儿我行我素,场合和别人怎么想在他眼里响屁都算不上。
“不准备坐,你来干什么?”随着商庭钧开口,爷孙俩时隔几年又一次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