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星—— by弥萝
弥萝  发于:2025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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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吐槽时,指尖恶狠狠地戳着那排字,就仿佛那是商栩的脸。正戳得欢,对话框里进新消息了,定睛一看,商栩竟又发了一条,【怎么了,遇到烦躁的事儿了?】
温宛有点内疚了,在心里和商栩说了声对不起。
略一思忖,【恩,爸爸妈妈偏心,我不想回家!】她浑然不知,这行字像极了在撒娇,向至亲近的人。
商栩许是感觉到了,这回间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我若是你,我就不回去。实在避不开,就无视。他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们。】
【会吗?不会下次我教你。】
这么多的字,是商栩一个个打出来的,这人还怪有耐心的嘛!再脑补了下他教她无视人的画面,温宛抑不住笑出声,【好哇,你教教我!要收费么?】
商栩:【要的。等看看你的水平和资质,我再定价。】
温宛:【要是很笨的话,会很贵吗?】
商栩:【总不会叫你倾家荡产。娱乐圈知名的印钞机,也不至于这么不经事儿吧?】
温宛:【没错,温小富婆说的就是我,学长只管开价。】
商栩:【那就先这么说了。】
温宛:【好,拜!】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过程顺利又美妙,远超温宛想象。
她反复地看着商栩的回复,渐渐地,有了勇气和支撑,“学长说得没错,无视就好。只要我不在意,谁也伤害不到我。”
温宛终是从沙发中起身,慢步踱往衣帽间。再出来,换上了能让自己舒适的衬衣和半身裙。
等上了车,她再次解锁了手机,商栩竟又给她发了条信息,【学我,摆烂之后无敌。】
这人竟还知道摆烂?
温宛又一次笑出声,她发现自己过往对商栩的认知同他本人是有偏差的,可是她还是好喜欢,一样能予她快乐和勇气。
短信闲聊期间,商栩也在吃饭,和段琮玮几个一道。
刚开始他静得很,结果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至此之后,他大半的注意力都给了手机,仿佛里面住了个妖媚惑人的小妖精,牢牢拽住他的神魂。
哥几个盯他很久了,期间,还几度交换了眼神。
等他又一次放下手机,段琮玮作为急欲吃瓜团体代表,眼巴巴睇着商栩,言语间裹挟着好奇,“你这是在给人发信息?还一发这么多条!谁,这么大的魅力?”他们不敢说商栩没有给谁发过信息,但持续时间这么长的,绝对是头一份,比千年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商栩顿了顿,抬眸,目光凉凉,将段琮玮的脸拢入其中。明明没有接触,段琮玮的背脊却陡然泛出凉,他禁不住缩了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整个人炸开了。主要丢不起那脸,这都多少年,还不能在商栩的气场下保持绝对的淡定。
怕他吗?怕毛线球啊?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啾我干什么?你没人给人发短信?敢不敢给大伙儿看看!”
这话一出,商栩看他的眼神变了,就像是在看个傻子。
眼见着段琮玮又要炸毛了,华俊和抢在他之前开口,清隽含笑,一看就是个好处的,“温宛吗?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挺熟?外面不是一直传你们不和,要不是我太了解你,我都要信了。”
笑面虎和冲天炮的差距这时候就显露出来了,连冲天炮本身经过这波,都忍不住在心里为华姓男子疯狂打call。真的太能了,不服气都不行。
数道目光锁着商栩的脸,灼热一片。他根本无法忽视,而且铺垫到这种程度,回避和心虚无异。这种事儿,是商栩不屑干的。
不得不说,华俊和是相当的了解商栩。
几句话便引出了真实答案,“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汉字,催生出了段琮玮最激烈的情绪,“卧槽,还真是!!小凤凰牛批!”
一串嚷嚷后,他伸手拿起了商栩的手机,笔直地怼在了他的眼前,“来,给我也发几条。兄弟这么些年了,都没有拿短信聊过几次天,这科学吗?小凤凰跟你认识才几天,她有的待遇我凭什么没有?”
疯得彻彻底底,只得到了商栩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我数到三……”
没说要干什么,就开始数了。
“三……二……”
还没数到一,段琮玮已经怂怂地扔了手机,撤回了自己的爪子。
这狗批疯起来那是真疯,万一真折了他的爪子,伤经痛骨一百天,他亏大发了。
不过还是靠着一张嘴,维持着最后的傲气,“每次都来这招,没劲儿!”

七点许,最后一抹霞彩给夜幕吞噬。
许坤将车停在了温家老宅门口,还未停稳,就有人从院内走了过来。许坤透过车窗瞄了眼,是跟着蔡苁华从港城过来的肖蓝,五十出头的年纪,不年轻了,但每回见她,无论是在什么场合都是干练精致。
蔡苁华也是这样,和温修永结婚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大家叫她蔡小姐。许是在她的认知里,她和温修永只是组建了一个家庭,在社会面,他和她永远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需要依附于谁。
“哎呀,我的小宛呀!可把蓝姨想死了!”车刚停稳,肖蓝便拉开了车门,冲着车里的温宛喊。
等看清楚她的样儿,又是一顿夸,“是不是又漂亮了?画本里的小仙女都快比不上了。”
温宛被她逗笑,“您再夸下去,宛宛就要飘拉。”
说着,一只手放到肖蓝的手心,借着她的力道安稳下了车。
“怎么连大实话都不让说了吗?而且飘些没什么不好,有你奶奶在,你爱怎么飘就怎么飘。”
话到这里,忽地压低了声音,“做人别太耿直,必要的时候也学学你姐姐和你妈妈。”
话很多,句句都偏向温宛。
跟着蔡苁华身边久了,看人的眼光和喜好都趋一致。温家小辈一箩筐,她独爱温宛。小姑娘打小就乖顺懂事,可温航和闵若娴那两个就跟魔怔了似的,越善越欺,说多少次都会旧态复萌。
“知道了,蓝姨。我现在没那么在意了,我不是也得到了您和奶奶的偏爱吗?”
清晰地感受到了肖蓝的热情和着重,温宛的心间微暖,嘴角有笑意现出。“进去吧,今天有冰糖双头鲍吗?”
肖蓝和许坤打了声招呼,随即引着温宛往里,“有。从确定你要过来吃饭,你奶奶就开始准备了。”
“压箱珍藏都拿出来了!”
“便宜其他人了。”
温宛笑说:“早知道就偷偷来了,一个人可以吃多几只。”
肖蓝:“那下次就偷偷来!”
通过幽静的长廊,感受着形状各异的石头隔着鞋底摩擦脚心,有点疼,也让温宛记起了小时候。
曾经她最爱赤着脚在这条石头铺就的走廊跑来跑去,奶奶说这些石头能按摩,会让人健康。她信以为真,有事儿没事儿就来这里跑跑。自己跑还不够,还拽着奶奶一起,这样奶奶就能长命百岁,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直到有一次,就在这里,妈妈叫她把奶奶送的迪士尼全球限定米妮给姐姐。可明明她已经有了另外的限定款,就因为她后悔了,不想要原来选定的那只玩偶了她就要让给她。
妈妈说,都是限量款,不是一样吗?
如果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温清非要拿走她的米妮?更让人气愤难过的是,没过到一周,这只米妮就给她塞到了自己衣帽间的一个角落,再也没见她抱过。
从那之后,她再不到这条走廊耍了,许是小小的她都知道避开伤心处才能得到自在。
思绪跌宕起伏,在迈入大厅的那一刻趋于平稳。几乎同时,闵若娴的声音响起,里面裹挟着温宛熟悉的不赞同,“又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早点儿?次次叫人等。”
温宛默默看向她,意味莫名地勾了勾唇角。
是了,又没什么事儿。可她就是不愿来,每回不磨蹭到最后就是不愿意动。久了,就成了个不合群的异类,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地,她释然了。试问谁想总是吃亏,成为忍和让的那一个?
闵若娴没能得到她的回应,心火烧得越发的旺了,“你看这孩子,闷得跟个石头……”
这一次她没能说完,终止于蔡苁华的一声够了。
蔡苁华的目光扫向闵若娴和温航,“我看过宛宛的行程单,比你们忙。怎么着,就你们的事儿是事儿,宛宛的事儿就不是事儿?”
“没见过你们这样不懂心疼孩子的!”
“你们不知心疼,我心疼。那是我孙女,我们老蔡家的小小姐!”
太座大人恼了,温修永的心情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他冷目睨着温航和闵若娴,“这里是老宅,有你们说话的份?”
话落,亲自拍板,“人齐了,上菜!”
温宛慢步走近大圆桌,似过往的每一次,坐在了奶奶蔡苁华身旁。一坐下,蔡苁华就伸手捏了她的脸,柔腻,却没点肉,她有些不高兴地说,“是不是又瘦了?”
温宛闻言,鼓起腮帮子,娇气又可爱,“就瘦了0.5公斤,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蔡苁华呵了声,“我火眼金睛,所以你最好给我悠着点,瘦多了你就别干了。”
蔡苁华不太管孩子们做什么,也没什么门第之间。一世短短数十载,该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温蔡两家,不差钱不差地位的,何必再让孩子们重复上一辈的路。安稳必定会失去很多乐趣。所以当温宛和家里说要进娱乐圈发展时,蔡苁华是唯一一个赞同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全家都不赞同,温宛都还算安稳地在娱乐圈发展了好几年。
温宛不甚认真地回知道了。
蔡苁华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手跟着撤开,“今晚多吃点儿。”
温宛乖顺点头,“好。”
家宴才开始就惹了蔡苁华不高兴,闵若娴就算心里再怎么想,也不敢冒着可能触怒她的风险在餐桌上提让温宛放弃同商栩合作的事儿。只能憋着,直到吃完,蔡苁华起身,亲自去了趟厨房,想给温宛张罗些吃的带走。
闵若娴逮住机会,睨着温宛道,“宛宛,妈妈有些话想跟你聊,我们另外找个地。”
正在啃番石榴的温宛循声望向她,须臾沉默,她轻声开口,“有什么话您就在这说吧?这里都是家人,没什么不能说吧?”
话音末处,温宛看到闵若娴变了脸,幅度很微弱,但根本瞒不过她。在这一瞬,一股诡异的快感自她的心底涌出。
这是不是就是商栩所说的“摆烂之后就无敌”。去它的乖顺懂事,同样姓温,凭什么每次受气谦让的是她。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不让,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和她没有关系。
“宛宛,怎么和妈妈说话呢?”说话的是温宛大哥温明凯,话音里隐隐带着不赞同,还有长期上位者会不自觉地显露的威严。
温宛似受到了惊吓,长睫重重地眨动了一下,带出了无辜委屈的意味,“我怎么了呢?就你们能拒绝,我不可以吗?”
“大哥你能做到事事听妈妈的吗?我刚才的声音没有你现在一半大,也没有带情绪。”
扮演,谁不会呢?比这凄楚可怜一百倍她都能做到。
温宛不禁如是想,只是太累,也没这个必要。家人做到这个份上,不要也罢!如果说以前的温宛是将自己藏起来,躲避不公平。那此时此刻的她,走了出来,为守卫自己反击。
软糯惯了的团子,不知缘何硬气了一回。软刺扫向了一桌子的人,气氛变得越发的诡异。
“你……”温明凯明显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发现,他无从反驳温宛的话。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正如她所说,她只是在做一件他和温清经常做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当她做起来妈妈和他……还有桌间的其他人都会觉得被冒犯,怒目向她?
追根溯源时,温明凯不自觉沉默。
爸爸温航见状,出面打圆场,“别瞎折腾了,有什么话就搁这说。”
闵若娴:“……”
费了好大力气按耐住心中不快,“我听人说……”
温宛明白的摆出态度,也没能打消闵若娴的念头,另一边却将温清从这事儿摘得干干净净。这种差异,在过往的二十几年里长期存在。她或许曾察觉过,但受制于习惯,又抗拒不了温清的甜蜜会道,次次都如石落水面,除了那一瞬的涟漪,什么都留不下。
日久经年,将一个孩子的爱意和期待磨平,到了最后,连不甘和愤怒都没了。
“妈妈希望你不要去参与试镜,令姐姐和家里人尴尬。”
“你若是真的想演电影,妈妈叫哥哥出面投资一些,你可以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
“演员这份工作,实在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总在镜头前跟人亲亲抱抱的成什么样子?快六年了,体验也体验过了,是不是该隐退了?”
闵若娴一次性说了很多,除了试镜那一项,全都是老一套。是以温宛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就知道……又是为了姐姐。
明明她也有极大的成面,然而没人在意,温宛退让似乎已经成为了家中的一项潜规则,基本不摆上台面,但每个人都会不知不觉地依循这条规则,还次次不要脸的话把话说得高贵体面。
太可笑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人这么可笑呢?
温宛一面想,一面啃着手中的番石榴,半天没有吱声。
温清瞧着闵若娴气得耳根都开始泛红了,没忍住,轻喝道,“温宛,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一个晚餐,看被你搞成什么样儿。”
这些话逼停了温宛吃东西的动作,她放下了番石榴,从侍者那里拿了条热手巾,慢条斯理而细致地擦净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擦完后,将毛巾放在空余的碗碟中,这才望向温清,轻笑了一声,“你在教训我?你姓温我也姓温,你凭什么教训我?凭你长了我两岁?还是你得了爸爸妈妈的宠爱,不断地拿走我心爱的东西?”
“你!”温宛的话激怒了温清,声音染了冷戾。“胡说八道什么?我拿了你什么了?”
温宛冷笑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你觉得有需要,我列个清单出来,在各大新媒体平台挂个几天几夜!”
眼见着小女儿越说越过火,温航冷声喝道,“温宛,有话好好说,闹什么呢!”
哪知,今晚的温宛财米油盐不进,目光似经冷冰淬过,落在了父亲身上,“我闹了吗?从头到尾不是你们在闹吗?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机会,为了一桩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婚事就让我放弃。我凭什么放弃?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温清是你们的女儿,我就不是吗?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尊重我,顾及一下我的心情?”
“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这个试镜我不会放弃。我没选上,是我自己能力不够,我会继续精进演技,但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么荒谬可笑的原因放弃。”
“从以前到现在你们就只会拣软柿子欺,不想碰到尴尬,你们怎么不去找商栩,叫他把我从试镜名单上剔除?”
温宛亲手撕破了那层名为“相安无事”的窗户纸,温修永这才知晓小孙女心里压着这么多怨气。
他染了冷的目光扫向温航两口子,“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把宛宛逼到这个地步?你们别忘了,她也姓温,不是捡来的。”
闵若娴解释说:“爸,宛宛也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还能虐待她?女孩子家家,心眼总……”
温宛没让她把话说完,“您可千万别说我心眼小。这些年我经历的,要是安在您的温清身上,她流的泪都够把鹭山给淹了。”
“偏心,差不多得了。过头了,配不配合看我的心情。”
说话间,手掌撑着桌面站起,含着笑的目光从一桌人脸上掠过,“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话落,走出坐位,慢步离开。
背脊挺的笔直,天鹅颈纤长……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能被折损的劲儿。
当她不配合,谁也拿她没办法。
老太太宠着,若是她愿,她亦能骄纵,何必憋屈过活。

温宛支棱起来的这一幕幕,全然、毫无遮掩地落入了蔡苁华和肖蓝的眼中。
温宛淡定优雅地走出大厅,肖蓝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原来我们小宛有脾气的啊,还挺凶!”
蔡苁华:“脾气大点好,能少受点委屈。”
孩子一多,会叫的那个总是能多得专注和照顾,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温明凯长子嫡孙,天然受关注。温清是家中的第一个女儿,又极擅观察脸色做人,将父母的注意力牢牢锁死。那被忽略只能是意外而来,又温和少语的温宛。
这些忽略在温航两口子看来可能不值一提,但之于温宛这样敏感的孩子,那就是钝刀子,落下去虽不见血却也避不开疼。
旁人还帮不了!只能靠她自己看开,从而放下。
如今看来,她做到了。虽然因由还未知,但之于她,大幸至幸。
“把东西给宛宛,我就不出去送她了。”
肖蓝应了声,随后叫了佣人,一道拿了东西,追着温宛而去。
温宛似知道肖蓝会出来送东西,走到车旁,只是倚在车旁,迟迟没上车。
肖蓝出了门,远远地看到这幕,不禁轻笑了声。走近后,略带戏谑地问她,“爽快不爽快?”
温宛一本正经:“爽快。”
肖蓝乐不可支:“爽快就保持下去。咱不欺负人,也不能让人给欺负去了。”
温宛:“恩。”
两人闲聊时,许坤已经下了车,帮着两个佣人将东西装进了后备箱。
妥帖后,温宛轻声向肖蓝道别,“下回我一个人来,人多了可烦了。”
肖蓝点了下头:“随时。开心些,放心去试镜,其他的你奶奶会处理。”
提及奶奶,温宛忍不住屋里头看了眼,只是大门禁闭,什么也瞧不见。她撤回目光,“蓝姨,好好照顾奶奶还有你自己。”
“我走了!”
“走吧。”
屋内,蔡苁华回到了位置。
温宛走了,桌间的氛围也没能恢复到初时。今晚温宛的反应狠狠地敲打了所有人,有人气恼,有人不忿,有人在反思……
蔡苁华的目光从几个人脸上掠过,忽地,笑了声。
攫取了目光,她才凉凉开口,“这就是你们口中好好的一个家。千万别说宛宛没受委屈,就我见到的就不止一次。我曾几次提醒你们,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样,有人大大咧咧有人敏感,既然生了就要花心思照顾,你们不听。你们当时怎么说的?这么点小事儿,值得那么计较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眼中的小东西,在宛宛那里是很重要的东西?”
一整个晚上,几次被数落,先是被妹妹爷爷现在又是奶奶,温清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我先出生的,爸爸妈妈先倾注爱意的,有些偏爱不是很正常?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而且本来就没计划要她。”
言下之意,温宛就是个多余的,她是个侵入者,若不是她,别说父母了,连奶奶的爱都是她的。
这个当口,温清不免想起外面的传闻。
蔡苁华偏爱温宛,偌大财富以后说不准全是温宛的,情绪更是压不住。
蔡苁华听她说,慢条斯理饮了口热茶,喉间温润,“没计划要她?那为什么现在有温宛这个人?你爸妈是两个成年人,决定要这个孩子就该疼爱她尽量一碗水端平。你要怪,也该怪你爹妈,和宛宛有什么关系?”
“趁着今天人齐,我也说个事儿——”
蔡苁华上个月在律师和两个无利害关系人的见证下立下了一份遗嘱,她百年之后,她名下所有的股份和固定资产全部归温宛所有。
温清和温明凯等人只得到了些现金与古玩字画珠宝。
今日,她把这个安排毫不遮掩地道与众人听,“看现在的情况,宛宛未来能从家族得到仰仗和支持极少,她只有我这个奶奶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希望你们能谅解。”
这等安排,在除温修永以外的所有人看来都和儿戏无异,但温清和温明凯两个晚辈不好说话,只能冷着脸表达不满。
闵若娴压了压不快,收效甚微,她到底是开了口,“妈,您总说我们偏心,那您现在这个安排不偏心?”
“您这样叫清清和明凯怎么想?明凯他才是温家未来的继承人?”
蔡苁华望着她笑,优雅而平和,“你也知道说明凯他是温家的继承人。”
未明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确实是温家的,但不是我蔡苁华的。
“你们偏爱你们的,我偏宠我的,这样挺好。”
一锤定音后,蔡苁华以乏了为由离开了餐桌。
她知道有人会不高兴,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甚至从中体会到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她永远都忘不了,小小的宛宛总是拽着她的手,“强逼”着她走那条石板路,笑眯眯地对她说,“奶奶快些走,这样就能长命百岁永远陪着宛宛了。
“宛宛最喜欢奶奶了!”
可是后来,她再也不走了。
有几次,人都站在石板路的起点了,垂眸凝着那些石子,末了还是转身离开……
温家老宅,位于北城南面儿,依山傍水的地儿。风水极佳,住的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四代出了好几位名师的书香门第徐家,曾经显赫一时的将门霍家……认真说起来,这里和商栩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他的外祖林邵也曾住在这里。
几年前,大舅林显华调任新职远赴深城。那里四季温暖,对于腿脚受不得冻的老爷子是极好的,就带着老爷子一道过去了。一去几年,林宅一直冷冷清清。偶尔亮起灯,大门紧闭,也不为外人所知。
温宛借着微弱的路灯,瞧着这些朱门大户,忽然在想,住在这些宅子里的人幸福吗?还是都似她这般,外表上看起来光鲜明亮,其实心里有伤,可能再治不好那种……
黑色的宾利不能感知到她的心情,没有任何拖怠地一路往外疾驰。途经一排高大繁茂的梧桐,温宛的记忆被勾动,她忽然对许坤说,“坤哥,停停,我去树下挖点东西。”
许坤:“?”
片刻后,失笑道:“挖什么?树底下有宝?”
说话间,熟练地刹车。
温宛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车上有铲子吗?”
许坤:“小孩儿去玩沙子的那种行吗?”
温宛:“……行!”
许坤下了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把绿色的沙滩铲。
递向温宛时,他抑不住笑了,“凑合凑合吧。”
温宛拿过铲子:“我不嫌弃。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也不等许坤应,径自走向了那颗最大的梧桐树。近百年历史了,树桠间挂着一枚园林部门悬挂的珍惜植物铭牌。
半晌后,她站在树下,以脚丈量着什么。忽地,按着裙摆蹲了下来,一次次抡动手中的小铲子,认真地挖着什么。许坤时不时看向那个方向,真心好奇,但他并未上前,如温宛所说在原地等她。
商栩逢月中会来林宅一次,受外公之托,“关照”他的那些珍惜字画。那一屋子的字画和他老人家的亲人无异,走到哪儿惦记到哪儿。为了让他安心搁深城好好养着,商栩和妈妈林潇轮流过来,亲力亲为。一晃几年,商栩习惯了,做得也顺手。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去林宅的路上看见温宛,姑娘拿着把婴幼儿才用的沙滩铲搁树下挖着什么。商栩为数不多的好奇心被勾动,他停车下来。动静不大,却还是惊扰了许坤。
他循声望了过去,认出是商栩,讶异瞬间在眼底漫开,“商先生。”
商栩若有似无地应了声,目光扫向温宛的方向,“她在做什么?”
许坤跟着他看去:“……我也不知道,说是要挖什么东西。”
商栩默了几秒,“我过去看看。”
许坤想了想没阻止,温宛只是要他在原地等,并未要求商栩。主要这位大魔王一样的存在,他想拦也拦不住啊!
商栩对他内心的兜转一无所知,径自走向了温宛。
他腿长步子大,没一会儿走近,绕过温宛,末了,蹲在了她的右侧,“挖什么呢?是不是见者有份?”
这声音低醇,带着磁性,似裹了层上好丝绒的低音炮发出的,却把温宛吓得不清,原姿势僵滞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他,柔媚的杏眼覆着一层薄薄水意,裹挟着商栩的影子,温柔摇曳。
这不是商栩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人的眼睛,但这双眼睛绝对是他见过最美的,明净黑白分明,里头似盛了水,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
某种陌生的情绪被勾动,商栩的喉结微滚了下。
就在这时,温宛忽然开口,打散了这股莫名的情绪,“学长,你怎么来了?”
商栩凝着她,沉默不语。
温宛:“?”
须臾,又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商栩垂下目光,在地上摸索了一支粗树枝,戳着她刨来的浅坑,“我在看……”
“呆瓜!”
温宛:“……”
被心上人说成呆瓜,哪怕不带一丝恶意,温宛的心情都不可能好。她动了下铲子,一铲子土上扬又落下,一部分洒在了商栩的鞋上。
今天他穿了双限量板鞋,深色,粗犷街头化。
十分贴合他又野又酷的路子。
这鞋温宛是知道的,一双三十多万,如今沾了土,她没有流露出一丝歉疚不安不说,还笑眯眯睇着商栩,长睫闪动,“不好意思啊,把你鞋弄脏了。”
“要不是我赔一双新的给你?”
商栩瞧着她,这才知道自己过往对温宛的认知是多么的片面。
什么温柔、氧气女神?分明就是一只娇贵又任性的猫儿,一不顺心,就伸爪子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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