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位穿越夫君by予潆
予潆  发于:2025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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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逃跑官婢,知道公子是当今天子后,打听到殿下在皇宫里安好,便放了心,从未有认亲想法,她临终愿望只想三个孩儿都平平安安长大,男孩有番事业,女孩嫁个好人家。”
萧忱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衡州知府薛大人曾经派人去潭州寻过母亲,母亲到了衡州竟然找不到薛大人,必有缘故。
他问云娘:“这些妹妹林蓁都知道吗?”
云娘想起林蓁意志坚定不想做公主不想认亲的话,不想在兄妹情谊间增添隔阂,云娘道:“只我一人知,我未向任何人提及,本想带到坟墓里,可今日殿下既然知道,来日若有机缘,求殿下去了小姐官婢身份,让小姐牌位能刻上原本姓名。”
“还有,林蓁她,她原本”,云娘突然吞吞吐吐,萧忱问:“她怎么了?”
在萧忱面前话都说开了,云娘想着林蓁不愿做公主但一心做女官,这事儿只有萧忱能帮她,云娘道:“林蓁她,我从未和小姐说过,小姐至死都不知晓,在观云庵小姐病着单独住——”
云娘向萧忱说出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的秘密,不,还有几人知道,但应该死的死散的散。
“小姐正是整日念着林蓁,才能在观云庵熬过来,她盼着林蓁嫁个好人家,还让林若柏为此发誓,可林蓁现在夫妻不睦,一心想做女官,如果殿下方便的话,还请多关照她些。”
云娘的话整得萧忱的心大起大落,如似幻梦,幸好他找到了观云庵静慈大师,还可以向她去求证,他也可以恰当时机带着云娘回潭州一趟,萧忱思索着,面色
良久,他问:“林蓁和她夫君发生了什么,为何闹和离?”
云娘刚刚说林蓁什么都不知道,怎可能告诉萧忱,是因为林蓁知道时彦有攀附之心才娶她呢,云娘道:“当初林蓁喜欢的是方怀简,后面应该是时彦用了些手段娶了林蓁,林蓁婚后才知便要和离,具体什么,这孩子不肯和我说。”
萧忱了然,传言时彦身体有毛病,看来并未如此,不过骗心更甚骗身,想来林蓁不会再吃回头草,萧忱道:“自始至终她都是母亲眼中可爱乖巧的妹妹,我当然会帮她。”
云娘听到萧忱承诺,心下放心,她的放松尽在萧忱眼里,萧忱看向云娘,目光诚恳关切:“云娘,我更想帮你,你想要什么,或者想离开侯府,单独立个女户,我都可以帮你办到,不负你跟了我母亲一场。”
若是林蓁婚姻顺遂,云娘会很高兴听到这番话,可林蓁目前状态在云娘眼中就似浮萍,她虽不是云娘孩子,这么多年情谊早胜过母女之情,云娘感恩道:“林蓁没个着落,我就想跟在她身边,给她做个伴。”
萧忱点点头:“云娘尽可放心,母亲希望妹妹嫁个好人家,我定会实现母亲遗愿。”
“现在我虽为王爷,但也不是任何事可以随心所欲,今日之事,云娘再莫告诉第三人,妹妹也不要告诉,我自会暗地助她,假以时日,等时机成熟,该有的都会有,该还的都会还。”
云娘点头,她当然知晓其中厉害,小姐到死都不认亲,为的就是儿子的平安,她怎会乱说。
“有事找我,可找王掌柜,他会知会我。”
云娘就要跪下谢恩,被萧忱一把扶起:“云娘,在我面前不必如此。”
云娘本担心林蓁的女官之路,得了萧忱承诺后心中松快,林蓁即便和离也会有萧忱照拂,她便没什么可担心,可她又有了新的隐忧,当今天子好几个皇子,萧忱会不会因为无母族撑腰而受到排挤,她在神佛前祈祷得更加勤勉。
转眼惠风和畅,柳丝绵密,到了春闱时间,林蓁不出云娘意料顺利通过考试,林承俭也考中贡士,一时间,英国公府和静苑,送恭贺来探望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林蓁和林承俭迎来送往的同时等着朝廷委任官职。
云娘很为林蓁高兴,林蓁劝戒道:“只是八品小吏,云娘在我面前高兴高兴即可,在人前可别为我嘚瑟。”
云娘笑道:“怎么不该嘚瑟呢,你弟弟国子监读书,也才考了贡士,只有正九品呢。”
云娘本不懂这些,跟着林蓁回英国公府听到夫人们仆从议论,才知道林蓁的级别竟然高过弟弟。林蓁实则有些困惑,按照剧情,弟弟不仅考中贡士,还进了殿试,被天子钦点为官,现在只是正九品,估计外放为县令,若英国公大伯为弟弟运作一番,大概能留皇城和她一样做个小吏。
她清点着礼品,想到这些,不由自主喃喃道:“小弟水平实在我之上,我以为他能进殿试呢。”
云娘忽的意识到什么,问道:“贡士难道不厉害吗?”
“几个堂哥都是进士,长辈们都说小弟比堂哥们读书厉害,按说最少也应该进士。”
“许是发挥失常”,云娘拿起桌上最醒目的硕大红缎锦盒,岔开话题:“这个是什么,一看就是好东西。”
林蓁打开锦盒,竟是一对晶莹璀璨玉如意,还有一对红玉镂空二龙戏珠金簪,林蓁拿起金簪端详,这样制式可不是她的身份可以佩戴的首饰,她忙找出礼单详看。
“惠王送来的”,林蓁对云娘道,脸色有些不安。她许久未见过萧忱,彼此也没有什么联系,只在考上女官后托方怀简给萧忱送了封感谢信。
云娘也瞧出了不妥,她安慰:“惠王荐你跟着梅大人学习,又带你去冥想,又给你送书,想是对你寄予厚望,如今知晓你考上,必然是为你高兴才准备了厚礼。”
“你好好为朝廷做事,便是对他的回报。”
林蓁颔首,她听说梅棠要离开皇城办案,正想央告她带自己去。她不想和时彦呆在同一屋檐下,早盼望考上女官离开皇城的日子,而且按照剧情进度,春闱后萧忱和几位皇子夺嫡争斗已拉开序幕,她不想听到方怀简和时彦争持的任何消息,眼不见心不烦。

第91章 我喜欢你为我高兴
烟花三月暮春,纸鸢像一朵接一朵春花在皇城天空争奇斗艳,林蓁被朝廷任命为正八品监察御史,跟随梅棠南下。
让林蓁意外的是,梅棠此次督办的案件竟是十八年前潭州废太子旧部剿杀案,当年因太子被废黜,潭州是太子妃母族老家,势力盘根错节,为了彻底端了这根老树,潭州官场几乎全部换血,大部分官员和家眷不是处死就是流放,林蓁母亲孟惠君便是因秀才父亲是当地官员幕僚而受牵连,没籍为婢。
林蓁不知天子为何忽然翻起旧案,小说里没有这个情节,明晖以命换命死在萧忱怀里时,遗愿就是他日萧忱登基后为此翻案,林蓁本以为只有新帝登基,此案才有旧事重提可能。
想到母亲孟惠君名字极大可能重新展现在日光下,林蓁的心像被春风吻过的柳芽,舒展惬意,一路辛劳疲惫浑然不觉,肺腑里似有只云雀,离潭州越近心里越欢腾。
皇城里一切被抛之脑后,弟弟林承俭不愿在皇城混日子,宁愿去地方为官做点儿实事,几乎和林蓁差不多时间离开皇城,时姝和萧策定了亲,他俩成亲的日子林蓁赶不回来,林蓁提前送了份大礼。老祖母身体康健,毅勇侯颇得天子圣眷,大概天子爱屋及乌连带时彦为官如鱼得水,萧忱有方怀简辅佐也没什么可担心。
于公于私,跟随梅棠到潭州办案,林蓁心理上轻松非常,每日行走踩着风般轻盈,若回皇城后因聚少离多感情疏淡和时彦顺利和离,这段旅程堪称完满。
四月下旬,一行人抵达潭州,在潭州知府杨业则协助下,从府衙故纸堆里找出尘封已久当年案卷,梅棠带领着几位御史,一张张翻阅,梳理案情整理名册。
每日从早到晚忙碌不知倦怠,不知不觉来到五月。这日傍晚,槐花簌簌,流霞醉染,林蓁和同僚一同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厢房歇息。
刚坐下给自己斟了盏茶,窗棂前有人影一晃而过,随即门扉上响起轻轻叩门声,以为同僚来找,林蓁对着门扉道:“进来罢,门未栓。”
门扉被轻轻推开,高大清俊年轻男子跨步站在了门口。
林蓁讶然。
方怀简静静地立在那儿,他浸染在暮色斜晖里,似被镀了一层柔光,剑眉斜飞入鬓,高挺鼻梁半边没入浅影,眼底琥珀色的光像潭州湘江春水漫溢,笼住了整个房间。
许久未见,他的眉目清朗中带了些许无法言喻的锐利,大概跟随萧忱时间久了,沾染了他冷冽寒凉气息,林蓁实在意外,抚着茶盏的指尖力道偏了方向,茶盏突的歪斜,满盏茶水瞬间淌满了桌几,滴滴答答淌在林蓁衣袍上,林蓁急忙站起身,低头拂落身上水渍。
方怀简轻笑出声,缓步走了过来,拿出一方帕想帮林蓁擦拭,林蓁察觉出他的意图,倏地后退了一步,看向他道:“已经没有水了。”
方怀简没有应声,拿着巾帕的手悬在空中,他的手微微顿了顿,攥紧巾帕又去擦拭桌几上的茶水。
林蓁怎会让他做这些,赶忙走上前,推开他的手,感激道:“我来,我来。”
只觉指尖微微触碰了方怀简手背一瞬,林蓁只想推开他,不让他为自己烦劳这些琐碎杂事,而下一瞬,方怀简松开方帕,骤然扣住她的手,硕大的手掌一寸寸收紧,大拇指抵住她手腕上疯狂跳动的脉搏。
只是扣住手,却像箍住自己的心,林蓁顿时呼吸不畅,他的力道分明是禁锢,尾指却在她的手背上微微摩挲。
桌几上茶水流淌到地上,滴答滴答落水声烫到了林蓁心底。
林蓁被紧扣住的手发颤,心脏跳动的频率让她觉得不适,她看向方怀简的目光极力保持平静,温声提醒道:“世之,这儿是府衙的地盘。”
这里是潭州知府杨业则为御史大人梅棠一行人安排的住处,梅棠单独一个院落,其余品级小的官员集体住在相邻的一个院落里。此刻门扉还大开着,同僚和仆从随时可能路过。
方怀简抓攥着林蓁的手不放,只是站直身子,将其笼在长而宽的广袖中。
方怀简道:“安安,我和离了,你知道罢?萧忱让我来照顾你。”
离开皇城前夕,林蓁
听时彦提到过,当时她心下惊异,但因不想和时彦多说话,并没有细问,此时,与方怀简数月未见,方怀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重回自由身,林蓁很难不多想。
林蓁问:“你家人怎会同意,你的表妹怎会答应,她不伤心难过?”
“她另有了喜欢的人,我成全她,家人知道自然无话可说。”
林蓁想象着一个得不到丈夫宠爱的女子从他人处获得了温暖,爱上了他人,这样的结果对方怀简来说真是幸运至极,又想到萧忱对自己的诸多照拂,弟弟春闱只有芝麻小官的结果,林蓁有了疑问。
“萧忱让你来照顾我?是不是你,和他说了我是他一母同胞妹妹?”
“没有”,方怀简毫不犹豫否认,他只提过凤佩,从未向萧忱说过类似兄妹的话,萧忱寻找母亲和妹妹的事情,始终极为隐秘进行,就是身边跟随多年的亲信都没几个人知道,更未向方怀简吐露过。
而且,方怀简相信,即便自己不提凤佩,以萧忱能耐,他迟早也会知道,自己只是加快了进度而已,如同他对萧忱的辅佐,让他更快靠近那个宝座。
“其实,他只是顺嘴提了一句”,方怀简解释,“我来潭州另有目的。明晖在皇城出没,我联系上了他,代表萧忱和他达成了交易,萧忱促使潭州废太子旧部剿杀案重查,作为回报,白莲教会在这一带闹事,由萧忱的人平了白莲教的祸端,让天子更倚赖信任惠王。”
“白莲教为何要在潭州闹事?明晖也会来这里?”
“自然是不放心废太子旧部剿杀案真的会重查,所以他会盯着,也只能在这里闹事了,将他教中眼中钉让我们替他拔了,彼此双赢。”
“明面上,翰林院派我到潭州,学习潭州云鹭书院经验,以后全国推广,我会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和你。”
方怀简眉眼轻松,而他吐露出来的简单几句却在林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一切有迹可循,原来她以为明晖和萧忱再无瓜葛,却被方怀简的一番操作又联系了起来,小说中明晖借白莲教之势为萧忱夺位立了大功,看来这个大功方怀简是实际操盘手。
“你现在”,林蓁想了半晌,不知用什么词语形容方怀简,“好厉害。”
林蓁对方怀简微微一笑,自己哥哥即将荣登宝座,方怀简也会飞黄腾达,她为此真心高兴,他们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你为我高兴?”方怀简睫羽一颤,唇角漾翘起来。
原本蜷在袖中的手指攥得林蓁的手更紧,掌心里已有不知是谁的汗,方怀简却觉得粘腻得恰到好处,他喉间逸出一声轻笑,连眼尾都带上了笑意:“我喜欢你为我高兴”。
“好喜欢好喜欢,还会有更多值得你为我高兴的事。”
来到潭州后,他完全可以捎个口信给林蓁,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脚,知道林蓁住址后第一时间找了来。
方怀简琥珀色眼眸中的光亮宛若屋外远处山峦上的金乌,暮色熔金温暖而微炙,他柔柔注视着林蓁,目光落处却似烫人的吻,让林蓁相应地即刻起了绯红,偏偏除了握在袖中的手,他什么都没做,而林蓁已感觉无处遁逃,无法阻拦来势汹涌的情潮。

五月第一个休沐日,林蓁和方怀简约好,去潭州郊外孟家村看一看。
那日傍晚,方怀简突然闯进林蓁住处,人多眼杂,说话不便,林蓁匆忙间答应方怀简,闲下来日子在外面找个说话的地方,母亲孟惠君的祖屋就在孟家村,林蓁外祖母坟地也在哪儿,林蓁便约了方怀简同行。
恰好春光明媚,沿路新柳深垂,蔷薇叠锦,林蓁坐着马车,方怀简骑着马跟随,一路打听一路行走,很快找到了郊外山脚下一处村落。
林蓁离开皇城时向云娘特意打听过此地,十几年过去,这个小村落和云娘的描绘没有太多差异,屋顶黑瓦布满青苔,阳光下倒显得格外生机盎然,村前一棵硕大无比槐树枝繁叶茂,树下不远处有一井口,井边坐着几个村妇边摘菜洗菜边谈笑着闲话,潺潺小溪泛着金光安静绕过村口,几只鸭子在水面上游曳,带起一片耀金。
林蓁看到的第一眼便陡然升出熟悉感,几乎立刻确定了此处。
外祖父孟秀才的老屋就在村里,可孟秀才一脉已断,林蓁不想再去村里打听徒增伤心,只顺着村边山道往山上走,云娘说过,村里都沾亲带故,村里坟墓都在一处,往山上走不到一刻钟就能看到。
村妇中有人看到林蓁一行人,远远招呼:“你们做什么的?”
方怀简应道:“路过,见风景好歇个脚。”
两人缓步行在山道上,春风习习,山花烂漫,方怀简觑着林蓁侧颜,凤头金簪在乌发间微微地晃,像花间采蜜随时要飞走的金蝶,白玉无瑕脸颊上隐隐有些绯红,她目不斜视,直直看着前方的路,好像忘了身边有个人。
方怀简不禁想起曾经。
曾经的曾经,他俩的前世,好的像一个人般,走到哪里都黏糊糊,除非眼前有熟人才装模作样一番,她总是搂着自己胳膊,他会察觉她疲累时心有灵犀背起她……
就是一年前,他俩初识时,她也像一块小粘糕,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会黏着自己不放。
现在呢,来了潭州,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次机会,可以与她并肩同行在阳光下,这在一年前不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现在却是珍馐佳肴。
怪谁,自己弄丢了凤佩,自己活该承受,好在自己已找回了凤佩,虽然在萧忱手中,大概时机成熟他与林蓁认亲时,就会还给她。
一切都会回到原来轨道,虽然慢慢的,但自己能等,自己该等。
回忆着一年前在皇城宫门前小巷里,林蓁扑在自己身上,挂在自己脖梗上不肯放手却挨了一记老拳,方怀简眼眶泛红,他用余光打量着林蓁手的位置,倏地伸手牵住了她。
林蓁脸颊上的温热,顺着耳垂热到了脖颈。她明白方怀简的心思,早就察觉他的目光,然而他俩不是情侣,他虽然和离,她还有一个挂名夫君,她不可以做什么,可能不经意一个动作,就会燃起他胸中野火,噼里啪啦烧得失控。
可他还是脱了缰,他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缠,五指嵌入指缝,掌心渗出细汗,林蓁的手似乎要融化在他的潮热里。
林蓁红着脸看向方怀简:“世之,别这样。”
“这里没有人。”
“你别这样,以后有空我们可以再约见面。”
握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放开,以后休沐我们都可以见面么?”
林蓁想了想,艰难地点点头。
方怀简舒心地展颜,放开了林蓁的手。
有朝一日,他们会成婚,他朝这个目标日夜不倦地努力,越来越近了,他已看见了那一丝天光。
两人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处坟场,说是坟场,就是一片斜斜山坡上,密密挨挨地排列着许多墓碑,村里的人大概都葬在这里。
林蓁方怀简走进墓群,没多久就找到了外祖母的坟地。想是孟秀才在世
时,家境尚可,给自己发妻修的墓地占地面积数一数二,不仅面积大,还给墓碑做了一个石料拱形亭,周围细致地砌了石墙铺上了青砖,墓碑上好石料,高大结实,这么多年过去上面的碑刻清晰可见。
林蓁仔细瞧着,意外发现碑刻上除了外祖母,还有外祖父孟秀才和舅舅一家人的名讳,可云娘说,他们死在了充军路上尸骨无存,小说里描述也如云娘所说,是村里哪位故旧给他们做的衣冠冢?
无法探究真相,但林蓁心里似得到了抚慰,哀伤被冲淡了许多,她拿出准备好的贡果点心纸烛等,在长辈们的坟前磕了三个长头,心里祈祷着祖宗们保佑自己潭州之行顺利,母亲在天之灵得以告慰。
起身准备离开时,一转头发现方怀简亦虔诚跪在地上叩首,林蓁感动又好笑,等他站起身问他:“我家老祖宗,他们凭借血脉识得我,可真不认识你。”
看着林蓁似笑非笑的脸,方怀简心里前所未有过的轻松,他挑了挑眉,淡声道:“以后也会是我的祖宗。”
林蓁的笑尴尬挂在脸上,她当做没听见快步走开,方怀简转身跟在她身后。两人又回到山路,时辰还早,林蓁看看山路两头,想着下山还是去山上逛逛,犹豫间,远远看到山道上走下来一个人影,林蓁便站在路边等。
人影慢慢走近,是一个背着竹篓少年,少年目光也在两人身上打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像画里走出来般好看。
林蓁笑问:“小兄弟,我们路过此地,见这儿风景好随意转转,山上可有什么看的?”
眼前人声音宛若叮咚溪泉,少年眨着眼睛怀疑看到了神仙,他结结巴巴道:“这儿没什么可看的,砍柴和打猪草才上山”,见眼前仙女似乎有些失望,少年突然想到什么:“山顶可以看到潭州城,可以看到湘水,浏阳河。”
林蓁道了谢,打听好远近,将手中剩下的点心送给了少年。
“谢谢神仙姐姐神仙哥哥!”
方怀简在一旁抿嘴莞尔。
少年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林间,这才回过头,拿起手中点心仔细端详,小心翼翼轻咬上一小口,味蕾顿时充满了难以描述的甜蜜,以为自己做了个白日梦,此刻才真切感受到拥有的实感。将剩下点心揣在怀中,少年满脸笑意飞快地跑下了山。
林蓁和方怀简漫步到山顶,这里其实只是一个大的土丘,周围全是平原便显得这儿像座小山,山顶是一块平地,周围是茂密林地,不知谁家的山羊正悠闲在林间吃草。
阳光洒落在山顶,洒在方怀简身上,仿佛给他注入了神力,让他温柔而坚定,远处,湘水和浏阳河宛若两条金色丝绸相互交织延伸到天际,金色的光辉在潭州城上方铺展,那光辉透过云层,不错漏每一个人每一个物,暖意流转到城间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缝隙,整个世界都被阳光温柔地拥抱。
出生在这儿的母亲,也曾经站在此处,和自己一样望向潭州城望向远处河流,畅想着阳光下美好生活罢,林蓁回想着一年前,自己为着爱人哭哭啼啼,可现在,竟然有能力为母亲为和母亲类似的那些家破人亡的官婢们做些什么,人的际遇和机缘妙不可言,林蓁想牢牢抓住的,此刻唯有上天赐予的这份契机,可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契机。
林蓁站在山顶风口,静静眺望远方。
蓦地,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她,脊背跌进宽阔的胸膛,方怀简突的从背后拥住了林蓁,埋头在她的颈侧,脸颊摩挲着她鬓边乌发。
林蓁的心跳骤然加速,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她想推开他,言语诱惑他放开,可这一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管用,他的手臂拥着她的腰仿佛丢了钥匙的锁,气声在她耳畔央求。
“抱一会儿好么,就静静拥一会儿。”
林蓁停止了挣扎,她想起许多。
她知道他的心意,答应和他同游,潜意识里很清楚他渴盼什么,会做些什么,她还是出了门,还是单独和他同行,她内心也希望如此?这一世求而不得的他的拥抱,终于等来他主动的这一刻?
能够站在这里眺望潭州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方怀简搭上了明晖,在林蓁以为萧忱明晖成为对手死敌时,是方怀简将他俩黏合起来,给了林蓁站在此处的机缘。
和方怀简还会在一起吗,自己还想和他在一起吗?可自己在潭州见他第一面就放纵他,答应他,由着他……
林蓁想不清。
近晌午时分山风像情侣间热吻,肆虐包裹着两人,热乎乎暖融融,也像方怀简的拥抱,密不透风裹挟,暖烫灼热,不知多久,林蓁感到肩头似乎有些湿润,她抬手想摸摸自己肩上衣裳,却猝不及防触碰到方怀简的脸颊,湿润冰冷的脸颊,快到夏天的季节却冻得她指尖微颤。
林蓁的心陡缩般的疼了一瞬,她还没想好如何安慰,方怀简摩挲着她的乌发又求道:“抱抱我,好么?就一下。”
他的声音可怜得像濒死之人的遗愿,林蓁无法忽略,刚刚战栗的心酸疼难抑,她在方怀简怀中缓缓转过身,抬眸看他,他的眼睛湿漉漉,一两根长长睫羽还黏在眼睑上,眼眸中蓄着泪,似乎随时会溃堤的河坝。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怀简,上辈子的飞飞也没有这样的泪脸,他的脸是个小太阳,永远一副笑笑模样,这一世林蓁初见他的第一眼,认出他就是飞飞的第一眼,也是源于他笑意。
而现在的他,竟然哭了,流了两世未曾流过的泪?
方怀简没有说话,安安静静专注看着林蓁,双手箍住她的腰,似乎下一秒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林蓁的心愈发酸涩,酸意蔓延到眼睛,眼泪在眼眶边摇摇欲坠。这样的情景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在被时隽挥拳受伤疼痛的夜晚,在父亲责罚被关禁闭苦闷的夜晚,在包子铺狭小空间难熬的夜晚……她总梦见方怀简想起一切,两人相拥大哭后天高云淡,重得圆满。
现在他想起了一切,他紧紧拥着自己,他也如梦中一般流着眼泪,而自己不敢哭,不敢伸出手,害怕在他面前释放后的失序,害怕再一次奔向圆满时被一路荆棘刺得浑身血淋淋……可眼泪就像初生婴儿的啼哭,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话呢。
在眼泪滚出瞬间,不想方怀简看到自己流泪,林蓁轻轻搭上方怀简的腰,头向外小心靠在他的肩上,挨上他肩的那瞬,泪珠静静滚过鼻梁没入发中。
方怀简轻轻喟叹了一声。
他想她抱着他,像以前一样紧紧抱着他,依赖着他,爱着他。
她这样做了,虽然很轻动作极缓,但他知道了,她心底还有他,因为各种原因,因为自己的错误和愚蠢,她把对他的爱小心地埋藏在心底。
方怀简紧紧按攥着林蓁的手,感受她的掌心在自己腰间的温暖,似乎她用尽力气搂着自己,他不断亲吻着她的发,感到她在颤抖,她也在流泪,他强掰过她的脸。
林蓁垂眸不看他,可眼睫还在发颤,鼻翼还在翕动,抿紧的嘴唇克制着战栗,方怀简垂首,情难自禁地覆上她的唇。
她的战栗仿佛可以传染,方怀简不由自主也震颤着,吻着她的唇,吻上她的泪,或许也是自己的泪,两人脸颊相贴分不清彼此眼泪,方怀简亲吻着舔舐着,直到吻干彼此泪痕,也或许是阳光是山风,让两人湿意蒸腾,吹散了彼此心中苦楚。
许久,方怀简在林蓁耳边喃喃:“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么。”
林蓁没有应答,方怀简默认她的允许牵起她的手,他牢牢攥紧,等了许久,等到了和林蓁牵手的这一天。
下山路上,飞鸟鸣啾着掠过林梢,山花随风轻落下簌簌地响,方怀简仰头眯眼看过去,林间树影斑驳,闪亮的光斑仿佛成亲时喜娘撒下的金箔,空气都是芳香幸福味道,一路竞放的野花似无数笑脸的宾客,都在为他俩毫无保留的欢笑。
等萧忱认亲,最晚不过萧忱登基,自己就可以迎娶林蓁,方怀简望着眼前的泥路,似乎它是一条康庄大道,连接着自己不远的幸福。
回城路上,乌云积聚天色渐渐暗沉,没多久落起了雨,方怀简被林蓁招呼上了她的马车。大雨滴落在车厢上,哗啦啦响得听不见周围其他声音,方怀简坐在车厢里,坐在林蓁身边,只觉这雨声好听得似一曲交响乐。
他今日特意骑马,为的就是有机会与林蓁同坐在车厢里,车外风雨如注,车内他和林蓁说着闲话,和她讲述萧忱谋划,萧忱夺嫡之路顺畅,小说中进度会大大提前。
瓢泼大雨让世界模糊在雨幕中,车帘时不时被风掀起,带进一阵雨雾,车厢里没多久变得潮湿黏润,车夫瞧见远处有座寺庙,对车厢里两人提议去避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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