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丁宁
丁宁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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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宁!」骆依磊回头,也看到了苍白着脸伫立在大门口的男孩。

  他刚想招呼他进来,男孩已经转身跑开了,骆依磊怔住:怎么了?

  林雨阳却看到了男孩眼中如同这阴沉沉的天气一样的眼光,他示意骆依磊:『快追!』

  骆依磊大步跑出去,心里仍然有些震惊:雨宁这么快就来了?!为什么父亲也没有通知一声?

  前面几步远,骆雨宁摔倒在地上,和他同时跌倒在地的是跑来玩的商洛。

  「你没事吧?」商洛急忙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孩,乌黑的长发遮掩住了他的脸,触摸到的身体是那样孱弱,让他莫名地怜惜。也许撞击太严重,女孩膝盖上的鲜血渗透了洁白的长裤,很快整个小腿部的裤子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商洛冲急匆匆跑来的骆依磊喊:「天!怎么这么严重?快开车送他去医院!」

  骆依磊的脸也白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开车,「商洛,快给他系紧伤口!打电话通知秦医生!」

  商洛撕了自己的衬衣给他包裹住膝盖部分,血仍然汩汩地向外流着,就像失控的水龙头,简直是以一种喷射的方式流着血。商洛的心被他越来越多的血流震撼住,看着女孩雪白雪白的脸,一种不祥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急诊室的红灯闪亮着,外面的骆依磊和商洛焦躁不安。

  「怎么轻易的擦伤就造成这么严重的出血?」商洛心底的阴影越来越大,这种症状……天!

  「不!」骆依磊拍拍好友的肩,「不是你想的,幸好也不是你想的。」

  「不是……白血病?」商洛战战兢兢地说出这三个字。

  「我们在美国个大医院都做了检测,不是白血病,雨宁的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最害怕的是出现伤口,一流血就很难控制住。」

  商洛脸色严峻,那么清纯的女孩……

  「她是你妹妹?」

  「我什么时候有过妹妹?」骆依磊白他一眼,花痴!

  「难……难道……他、他是……」商洛的一颗心跃到了喉咙口。

  「我可警告你,雨宁是我的宝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骆依磊明白商洛的喜好类型,不幸的,弟弟就是他最爱的典型,所以他才从没让他见过雨宁。

  「他到底是什么病?」这才是商洛最关心的。

  「类血友病,突出表现是关节出血。」

  商洛长叹一口气:「你让他一来就受伤!」

  「是你撞的他吧?」骆依磊冷哼一声,雨宁当时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措,雨宁一向依赖他,怎么这次却转身跑开?

  「爸,雨宁怎么一个人来了?」骆依磊拨通了骆维徵的电话。

  「他急着要见你,没等我抽出时间,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找你了,他安全到达了吧?」

  「还好,只是他突然出现让我有点惊讶,没事了。」

  「好好照顾他,最近他好象心事重重的。」

  「知道了。」

  「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好的弟弟。」商洛悠悠地说,「枉我们都认识六年了。」

  「哼!」被你知道才怪!

  手机又响了,是林歌:「爸爸,那位姐姐好了吗?爹地好担心哦。」

  「没事了,止住血就没关系了,让他不要担心,对了,告诉你爹地,让他整理一下三楼中间的卧室,要全部用淡绿色的床单和被褥,还有窗帘,也换成浅绿色,瓶里插几朵菊花,家里来客人喽。」

  「哇!是那个漂亮的姐姐吗?」林歌雀跃着。

  「不是姐姐,他是哥哥!」骆依磊忍不住摇头,雨宁就这么容易让人误解吗?纤弱的身子,乌黑的长发,中性的清丽的面容,唉!他一想也忍不住叹气,难怪!

  「什么啊……」林歌语气就变了。

  「呵呵……他真的是哥哥。」骆依磊甚至能想象林歌噘嘴失望的表情,这小孩,喜欢上的美丽人儿都是男生,幼稚园的那个小男孩,还有雨宁,真可怜,骆依磊憋闷地笑。

  「好啦,哼!为什么不是姐姐呢……」林歌咕哝着关了机,转头对林雨阳说骆依磊交代他的话,林雨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吩咐许姨多做两个人的饭,便上三楼收拾卧室,喜欢绿色的孩子……喜欢生命的颜色啊!

  等到饭菜都凉了,热了几次,又凉了几次,坐在椅子上的林歌已经开始打瞌睡。

  林雨阳喂他多少吃了点饭,帮他洗了澡,安置他睡下,在他的小床旁又呆坐了一会,直到清凌凌的月辉洒了一室,才转身走进书房。

  夜静悄悄的,他想写点东西,虽然骆依磊给他下了死命令,周末两天是要完全放松休息一下的,可是……他不在身边,林雨阳的心底就没了着落,还是写点东西,毕竟这曾经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证据和依赖。

  当天晚上骆依磊没有回家,骆雨宁的病比预期的严重,一直在输液,他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伤口引发了高烧,脸蛋火红火红的,护士不停地为他更换冰镇毛巾。

  骆依磊坐在床边,手一直牵着骆雨宁的手。

  「磊……磊……」骆雨宁在昏迷中不停呼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就是一阵不安地挣扎。

  商洛从外面买了点吃的,两人凑合了一下,整整守了骆雨宁一夜,早晨他的高烧终于减退了一点。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是兄弟,瞧瞧他花儿似的,瞧你。」

  「我是什么?」骆依磊逼着他的眼睛问。

  「树,苍天大树。」商洛随手拨弄一下下垂的头发,以一种性感的姿势看着骆依磊,「总想把你拐上床,可惜了!」

  骆依磊苦笑,男人之间的吸引力更容易爆发,他也一度被商洛野性的性感所迷惑,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朋友这种远近适度的方式,因为他想要一辈子拥有这个朋友,他们都明白,一旦上了床,也许第二天就成了陌路。

  「我是骆维徵收养的。」

  「嘎?」商洛瞪大了眼睛。

  「当年他从孤儿院领养我时,我只有二岁,眨眼已经二十八年了。」骆依磊望着病床上的娇弱花朵,「我整整比雨宁大了十二岁,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能体会父亲疼惜他的心情,每天都在生命的边缘,真的是如履薄冰的走过来,父亲希望我能呵护他一生……」

  商洛若有所思地看着骆依磊,又看看床上的人,蝴蝶翼一样透明脆弱的脸蛋,一个真正娇弱的生命体……

  下午的阳光很好,林雨阳坐在书桌前看窗外的蓝天,很满足这样的时刻,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一切是那样地祥和而宁静,天空蓝得透明,仿佛可以看见鸟儿飞过的痕迹。

  林歌在花园里拾着坠落的菊花花瓣,黄的、红的、紫的,居然还有两棵墨菊和两棵绿菊花,菊花在秋风中傲然,清香在院子里悠悠荡荡,隔着窗子,林雨阳也能嗅到幽幽的香。

  骆依磊曾告诉林歌,用菊花泡茶特别好喝,所以每每有菊花花瓣飘落,林歌就迫不及待地捡起来,收到他的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锦囊是许姨亲手做给他的,许姨告诉他这样收藏起来,可以收藏一个冬天的花香,林歌就每天美滋滋地捡花瓣。

  大门开了,红色的法拉力跑车驶进来,林歌欢呼着迎上去,他眼中的仙女姐姐裹着骆依磊过于肥大的外套,颤巍巍地走出来,商洛紧扶着他。

  林歌打量着他,想说话,却又有些胆怯,这个仙女姐姐长得好漂亮,那么大的眼睛,比奇奇还大,那么好看的嘴巴,像他最爱吃的红草莓,可是……仙女姐姐不笑,脸蛋像冰块块一样。

  「这是林歌,你哥哥的同居人之一。」商洛笑着说,「歌歌,快叫雨宁哥哥。」

  「雨宁哥哥好。」林歌正经地向他鞠个躬,那么严肃,就像个小绅士,商洛笑起来,骆雨宁却依然紧绷着脸,眼光直接对上特意从楼上跑下来的林雨阳。

  林雨阳霍然停住了脚步,那眼光……他打了个寒战,好冷……秋天的太阳虽然明媚,却再也没了春夏的热度……好冷……

  ***

  「你就是磊的同居人?」骆雨宁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话语如一只凌厉的箭射向林雨阳。

  林雨阳点点头,颔首致意:你好!

  「你真的是哑巴?」骆雨宁满眼的警戒,也许,这只是欺骗磊的一个花招,骆依磊虽然很俊伟,心肠却格外软,总是同情弱小。

  林雨阳再次点点头,这次已经被停好车走过来的骆依磊拥在怀中,骆依磊冲骆雨宁说:「宁儿,快进屋吧,外面空气凉。」

  骆雨宁挣脱商洛的搀扶,走到骆依磊的身边,紧挨着林雨阳,冲他微微一笑,笑容绚丽而冷漠:「那么林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嫂嫂』呢?」

  「宁儿,别胡闹了!」骆依磊瞪了他一眼,骆雨宁便愈加憎恨地看着林雨阳,林雨阳却转了头拉着林歌的小手,笑眯眯地不知和他交流些什么。

  晚餐吃得很奇异。

  骆雨宁的手一直在发抖,夹不住菜,便由骆依磊亲手喂他,商洛想代劳,却被骆雨宁恶狠狠地拒绝,林歌看着仙女姐姐居然要人喂,不由很是好奇,不错眼珠地瞪着看,林雨阳便抓了他的头看着自己,也亲手喂他吃,喂完林歌,他便以帮林歌洗澡为由离开了,一小碗的米饭也没吃下。

  等他们一离开,骆雨宁就寒了那张俏丽的小脸:「磊哥哥,你可没告诉我你已经有同居人了!」

  「我没想到你来那么快,再说现在知道也没关系。」骆依磊笑着说。

  「我不喜欢他们!」骆雨宁皱着眉头。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要小孩子气。」骆依磊淡淡地说。

  「我已经成年了!我都过了十八岁生日了!」

  「孩子气不是看年龄大小的。」

  骆雨宁愤然瞪着他:「他又聋又哑,有什么好!」

  「他又聋又哑,就这点好。」骆依磊开始吃饭,不再喂他。

  骆雨宁便把筷子使劲向桌子上甩,转身也离开了餐厅,商洛追出去,骆依磊看着满桌子几乎未动的菜,不由长叹口气。

  夜深了,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骆依磊拿了件毛料的大衣走进来给林雨阳披上,又去泡了杯菊花茶,静静地坐到他身边,看他在键盘上运指如飞。终于告一段落,林雨阳伸了伸腰,长出一口气,这才看到身边的骆依磊。

  「雨宁睡在了我房里,到客房休息吧,我都收拾好了。」骆依磊说。

  林雨阳点点头。

  「嫁给我吧。」拥着他单薄的身子,骆依磊轻柔地说。

  林雨阳瞪大了眼睛。

  「今天雨宁说要叫你嫂嫂,我觉得是个好主意哟。」

  林雨阳莞尔一笑,在他脸颊上写:『笨蛋!』

  「我知道雨宁是故意取笑你,可是成了既定事实后,他不就没办法取笑了吗?」骆依磊咬着他的手指,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林雨阳刚想再反驳,书房的门被猛然推开了,骆雨宁赤着脚站在门口:「磊哥哥,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林雨阳推一下骆依磊,骆依磊苦笑着看看他,无奈地走出去。

  第二天,骆雨宁拉着骆依磊陪他到阳明山玩,骆依磊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肚子里的火越烧越烈。

  晚上回来时,林歌已经睡下了,林雨阳依然坐在书房里。

  骆雨宁跟着骆依磊也走进来,他把一个写字板扔给林雨阳:「你以后就用这个说话,不要老是拉着磊哥哥的手。」

  林雨阳脸色变也未变,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在上面写了两个字:『谢谢!』

  骆雨宁看骆依磊开始削苹果,就趴到他的肩膀上:「磊哥哥,给我的吗?」

  「你自己削。」

  「哼!」骆雨宁过了一会又不甘心,便说:「我以前觉得台湾很好,很有人情味,可是我现在觉得不一样了,这里的人和美国一样,阴险、狡诈、自私自利、不知羞耻……」

  林雨阳但笑不语,刷刷地在写字板上写着东西,然后拿给骆雨宁看:

  【从前,有一位先知坐在城外,一个从远方走来的陌生人问他:「城里住的是怎样的人?」

  先知问:「你刚住过的那个城市的人怎样?」

  「非常可爱,我在那里开心极了,他们和善、慷慨、乐于助人。」

  「这个城市的人也差不多。」先知回答他。

  又有一个陌生人走来,依然问先知:「城里住的是怎样的人?」

  「你刚住过的那个城市的人怎样?」

  「那是个可怕的地方,他们自私、刻薄、没有一个愿意帮助别人。」

  「恐怕你会认为这里的人也是如此。」先知说。】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骆雨宁恼羞成怒。

  「哈哈……说的好!说的好!」骆依磊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林雨阳,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惊喜,愈是和林雨阳相处,就愈觉得他可爱。

  日子继续过着,硝烟弥漫其中,只是骆雨宁一次次的发射,林雨阳却总是轻松闪过,也从不和他正面交锋,他总是微笑着,那么多的笑容,骆依磊都没见过。

  可是今天一大早他就不对劲,既没早起散步,也没给窗台上的花草洒水,林歌上课给他挥手再见他也不理,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书房里,电脑也没开,窗帘也没拉开,坐在阴影里。

  深夜,一个人影悄悄潜进骆依磊的大卧室,透过朦胧白纱的月光清清冷冷,人影显得婆娑萧瑟。

  人影站在骆依磊的床前,看了很大一阵子,然后叹口气,声音飘渺如夕烟。

  站了片刻,他便想钻到骆依磊的被窝里,轻轻地掀开他的被角。

  「谁?」骆依磊蓦然醒来,睁开眼看到苍白着小脸的林雨阳吃了一惊,旋即就笑起来:「难得你主动找我哦。」

  林雨阳却不理他,慢腾腾地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脸。

  现在因为骆雨宁的胡搅蛮缠,三个人都各自睡各自的房间了,林雨阳和骆雨宁都睡在三楼的客房,林歌和骆依磊在二楼。有时候骆依磊会悄悄去林雨阳的卧室,晚晚的去,早早的离开,就为了避开骆雨宁的视线,他也觉得自己够窝囊,可是这小弟弟是从小宠惯了的,他也不想让他生气难过。

  骆依磊帮他把头露出来,打开橙黄的床头灯:「怎么了?」

  『睡……不……着……』林雨阳困饶地在他胸膛写。

  「又想心思了,是不是?」骆依磊拿他这高傲的性子没辙,他总是把问题留给自己一个人,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露出半点虚弱。

  这回难得林雨阳点点头,承认了。

  「可以告诉我什么事吗?」骆依磊把他搂起来,让两人面对面坐着。

  林雨阳困惑地眨眼睛,『没……什……么……』

  骆依磊叹口气:「你呀!对了,我今天在商场看到正在展示熏香系列,广告上的女孩脸上有独特的享受,仿佛是进入天堂一般,真希望你也能有这样的表情,所以,我买了香炉和Patchouli——广藿香,据说它能消除焦虑及抑郁,要不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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