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从掉下山崖之后开始,何歆不只一次问老天爷,到底他欠烧了哪炷香,以至让老天爷如此玩弄他?
掉下山崖他爬;碰上小偷他抓;遇到杀手他逃,只有眼前这个小气寒酸的救命恩人庄湛,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男妓馆里的小倌跟他说,碰到那个人有感觉叫做喜欢,
他搂住受伤的庄湛心疼得直哭,这该不该称之为爱情?
原以为保护遇匪的大少爷该是一桩轻松的差事,可庄湛遇上了老天爷给他的大麻烦,一个贵气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公子。他一顿饭吃掉常人一年攒的银子,他睡一觉睡掉怀里两锭金子,为他治病被他嫌弃没有大夫的虚名,救他还要献出血肉之躯挡寒钉。
直到任务完美结束,两人该是分道扬镳,就此分离,哪知大少爷居然恶质到不还钱、不送礼,硬是将自己当成抵债品!
楔子
爬、爬、爬……
重复了几百、几干遍的动作仍在继续,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升降了好几回,可是自己那似乎无止境的攀爬运动仍旧没法停止,勉强空出一只手擦擦额上的汗水,何歆再次为那似乎看不到头的悬崖叹气,这年头,连个悬崖也欺负自己,滚下来的时候已经迫不得已,现在爬上去,居然也没一个人来救自己,随着小袋子里的鲜果越来越少,何歆真怀疑自己会风干在了这悬崖上。
只是……再次确认到自己强悍的个性,何歆认命地继续伸出手勉强攀住突出的一块石头,只要有一线生机在,他的性格就绝不容许自己做出坐以待毙的事情来,所以趁着怀里的鲜果还能裹肚,他还是赶紧再多爬几下,赶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吧。
这样想着,舔舔有些干裂的唇边,何歆努力地蹭着突出的岩石,继续做着规律的爬行动作,心底继续鼓励着自己,再加把劲,下一次说不定就到悬崖边上了!
无数次欺骗自己的言语由心底冒出,手酸软到不行却仍旧顽强地攀爬着,若不是受苦是自己,那真该颁给这人一个辛劳奖……苦中作乐着,何歆已近混沌的脑袋只有『爬』这个字,即使天已经渐渐黑了,风已经渐渐大了,人仍旧朝上攀着,不放过一线生机……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手已经麻木了,只是勉强攀在上面而已,何歆呆掉的脑子突然发现这回攀到的似乎是比较柔软的泥土,甚至还带着温温的气息,虽然着落处并不容易抓住,但似乎是躲避山风的好地方。
再伸手爬上一些,这回抓到的不是软软的泥土,而是纠葛的软丝,悬崖边会有这样柔软的丝根吗?
一边迟疑着,再用力抓两下,勉强由触觉可知那柔软丝状物的尾端似乎是个热源,虽然只有轻微的热度,可是靠上去相信远比靠在石头上舒服……
这样判断完毕后,目光已经呆滞的人儿再把脚用力一蹭,这次连脚也开始有些热热的,虽然着点无法太用力,可是这块奇怪的东西有些椭圆,能让他双脚环在上面,汲取那不太热的热气……
环……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闪而过一些东西,只是再无力运作的脑袋选择忽视,在要不要继续爬的抉择里挣扎了一下,何歆最后忍痛决定,他还是再爬高一点点吧,每天爬高一点点,明天就能缩短一些高度了……
命令着紧紧抓住温热东西不放的双手再次举高,然后用力一抓,只是这次抓住的不再是温热的丝根,也不是湿硬的泥土,那空无一物的空虚感慢慢传至脑袋,然后分析,何歆突然发现眼前不再是坚硬的山石,即使在昏暗的夜色里,他仍旧能看到不远处那阴影重重的树丛,那是树!树!树!
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要淹没了何歆,他居然爬上来了,他真的爬上来了,他能看到平地、他能看到树丛,天,他真的爬出了生天,他又能活下来了!
激动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处摆,何歆实在忍不住再用力蹭着麻木掉的双脚,快点爬上来,只要爬上来了就能……
还没想就能怎么样,何歆又再次惊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脚没跟着自己脑袋的想法往上爬,甚至还慢慢地被一道力道往下拉。
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该不会要重新滚回到那悬崖底下吧……
忍不住地惊呼起来,即使那惊呼因为咽喉太久没有出声而显得低哑,可是何歆仍旧挣扎着每一分生机,手指再次纠缠住柔柔的丝根,深恐掉下去的恐惧让他狠狠地、用力地纠着那不堪重负的丝线,只是随着身体一分分地慢慢下滑,何歆有了想哭的冲动,手不断用力却止不住下滑的势头,他又要回到那不断攀爬的日子了,他又要回到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了……
「你到底抓够了没?」一声不耐烦的冷哼让认命闭眼的何歆睁开眼来,身体已经下滑了不少,眼前不再是空旷的平地,远处也不再是郁郁的树丛,在昏暗的月色里,他所能见到的只有一双眼睛,一双闪着青光的眼睛!
「……」何歆动了动嘴皮,手不由松了点,再松了点……
「你想说什么?」见何歆的嘴皮仍旧不断颤动,那不耐的声音又再次发问了。
「……鬼……」
低吟声让人好奇地追问:「什么?」
「鬼……鬼……鬼啊!」低吟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尖锐的惨叫,何歆一边惨叫着,一边四肢发软地朝后倒着,这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松开眼前的躯体,他就要掉回悬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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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有公门里顶顶有名的名捕、有恶名昭著的落山草寇、有得高望重的少林寺高僧、有雄霸一方的黑道堡主;在这片没有尽头的江湖里,埋藏着许许多多平凡与不平凡的故事,为人们茶余饭后增添一些生活乐趣。
只是现今的老百姓心中,想的不是秦淮河畔的名妓、不是武林大会的比试,更不是皇帝老儿今年会施什么仁政;他们想的是,又是一年的年关将近,这一回的赏金榜,又是怎么的龙争虎斗、又是谁独领风骚……
赏金榜源自鬼楼,取自『有钱能使鬼推磨』名句中的鬼楼目的一目了然,在这无边的江湖上,只要有赏金、只要愿意接下任务的,便能出现在鬼楼内,不管你是著名的大侠,还是恶名昭张的恶人,不管你是平民百姓或是王孙贵族,只要捧着钱来,鬼楼都一视同仁。
而在每年年关将近之时,鬼楼都会贴出这一年里接下任务的楼人所赚明细,那长长的数字总是让看的人眼红得要命!
只是细看榜上便又会发现,上榜者年年不同,今年名列前茅的名字说不定下一年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年名气大振的侠客,明年说不定也只被人添上寥寥几笔,在这小小的榜内,总是藏着惊喜,更藏着让人笑谈渡过年关的八卦。
一边听说书人口沬横飞地说着赏金榜的种种,何歆一边用力对着鸡腿咬下,为自己受苦多日的肚子添些油腥,自从昨夜被眼前这个怪人吓得晕过去后,他就没有好脸色给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相庄稼汉的男人,明明不是鬼,那就在他爬到他身上时吭个声嘛,居然等到自己都爬到他头顶了,才突然发声,这不是存心吓人吗?
想到这里,又恶狠狠地瞪了庄稼汉一眼,反正他姓庄,以后就称呼他庄稼汉好了,哼!
「吃过东西就要赶路,没事别吃太饱!」一点都没将少年凶恶的眼神放在眼底,看着眼前的杯盘狼藉,庄湛带点嫌弃的目光看着正大吃大喝的少年,数数怀里的银子,想了想,庄湛放了些碎银在桌上,指着它们朝何歆说道:「今日的饭钱就是这些,你午饭吃过了,晚饭可得节制点。」
「这么点,只够付这顿饭钱!」口齿不清地说着,何歆大口吃着鸡腿,一点都没有将庄湛的话放在心上。
「那你晚上就饿肚子吧!」也没有生气,庄湛只是一边招手叫店小二来将何歆不再吃的剩菜一一打包,顺便将饭钱结帐。
「喂喂喂,你这是在干嘛?那是我吃剩下的!」见庄湛连自己吃剩的鸡内脏也一起打包,何歆有些不乐意了,他长这么大,还是首回吃饱了还要带着走的,这些不吃的东西,有必要带在身上吗?光是想着,就觉得身上油腻腻的,好不自在。
一想到这里,何歆又连带想起,昨夜好不容易自山里爬上来就被这庄稼汉连夜带出密林,一时也忘却要换下多日来穿着的衣服了,一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被无数人看过,何歆脸上火辣辣的,满脸羞赧。
「庄湛,我要洗个澡。」理所当然地说着,何歆只等庄稼汉齐步朝前方不远的大客栈走去,其实这间供他午饭的小饭馆也有后院住宿,只是一看规模就知道这里肯定不会有太好的洗漱工具,先前他便不太想在这用膳,怕味道不好,只是庄湛不肯朝前走,他才勉强接受,现在吃鲍了,也该洗洗身上污垢,好让翩翩美公子的自己再现人间。
听到何歆的要求,庄湛上下打量了何歆一番,也认可要将这个满脸干巴泥土的人丢进水里冲洗一下,毕竟这人自己还要相处,没必要让他一身脏乱,也坏了自己心情。
「好,前方不远便是澡堂,我们去那洗吧,至于衣服,我这倒有几套供你更换,你放心。」指了指与何歆所看方向完全不同的大众澡堂,在那儿,几枚铜板便能换到一桶热水,是个好地方。
「你、你……我要到那住宿!」见庄湛所指方向与自己完全不同,何歆立刻明白庄湛的毛病又犯了,两人又重现不久前的午饭争斗战,一人指着大客栈,一人指着大澡堂,互不相让。
「天色尚早,还能赶路不用住宿。」自然明白这富家少爷毛病又犯了,庄湛慢条斯理地说着,手指坚定指向另一个方向:「那是澡堂,供游人换洗,十分方便。」
「哼,是十分便宜吧!」不屑地更正着庄湛的话,何歆只与这人相处短短五个时辰,便已清楚知道这人的习性了。自然,当你与某人为类似的问题相持不下十次,相信任谁也明白对方所想是什么。
「是十分便宜。」大方承认着,庄湛眼也不眨,一点也不为囊袋里空荡而感到羞涩。
「你不是我爹请来救我的大侠吗?你不是赏金榜上有名的人吗?你有这么穷吗?」最后一句何歆问得咬牙切齿,若说这庄湛穷,他是一点也不相信,虽然他一身庄稼汉的样子,但是只要穿过京城有名的绸缎庄——燕庄做出的衣服都能知道,那衣带边上的燕子代表的是怎样的价钱。
「我是很穷没错,赏金榜上有名不代表我有钱,是你爹请我来救你,但是还没付钱。」庄湛坦然自若地说着,对于何歆的问题,他一个不漏地还了回去。
只是庄湛坦荡荡的模样在何歆的眼底那叫睁眼说瞎话,他偏不信,能穿上燕庄所做的衣服的人会穷到哪去?
「若你真的穷,便脱下衣服拿去当铺当,相信还能让我们过上一段好日子;而只要赏金榜上有名,不管你在哪个位置上,相信铁定能领到不少银子,如今年关将近,你应该揽下不少钱才对。
至于我爹,我打死也不相信他没付钱给你,就能请得动赏金榜上的高手,即使这个高手一点用都没有。」说完还一副轻蔑地扫扫庄湛那中看不中用的身子,长得一副高大模样,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连悬崖也是自己努力爬上来的,等他回到京城,一定要叫爹不付钱,他根本没干过活!
「衣服是别人借我的,过了这年要还,不能当!年关也将至,什么都要花钱,钱自然不能乱花,至于你爹嘛,他付的前金是付给鬼楼楼主又不是付给我,我干嘛要替他养儿子。」说完也是一副不屑表情,让原本无神的眼添上不少嘲讽,越加让何歆觉得这庄湛是满脸欠扁的样。
「你是铁定了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何歆满腔怒火烧在心头,好不容易脱了险,原本以为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却遇上这么个庄湛,实在是可气可恼啊!若不是在大街上有无数人看着他们笑话,何歆铁定大吼一声,问问苍天何以如此折磨自己。
「倒也不是,我是向来过惯这样的日子,你若想好过点,自然得自个付钱。可别指望我!」说完庄湛便大步朝着澡堂走去,自从接了这个任务后,他连夜赶路也是一身的灰尘,即使何歆不哼声,过一会他也是会带着他去澡堂的,只可惜少爷娇贵,他供养不起。
「你、你就这样走了!」何歆还待再争,却看到庄湛脚步不停地直奔澡堂,摆明了不再理会他,何歆吃了一记暗亏,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何歆勉强压抑住怒气,努力安慰着自己,等回到京城、回到他呼风唤雨的地方,肯定容不下这庄湛的放肆,现在先忍着、忍着、忍着……
再次如此安抚自己,何歆一咬牙,人也跟了上去;之前用饭时也是这样,一言不合,庄湛就转头先步进饭庄,不就是摆明看他袋里没银子,才敢这样放肆,他一定要想办法弄到银子,然后甩掉这个庄湛自己回去,这个庄湛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想从他家手里赚赏金,他才不会让他占到半分便宜!
短短一天内,何歆已经第三回这样告诉自己,步子跟上庄湛踏进澡堂内,满满的蒸气让身子一阵燥动,果然是太脏了,仅仅是被这样一蒸,居然满身痒,实在是可怜至极。
一边为自己抱打不平,何歆学着庄湛将脏衣脱了丢在一旁用冷水泡着,接着搬过小凳子坐在一桶热水旁边,慢慢用勺子舀水一寸寸打湿自己,用力地揉搓了好一会,将身子上上下下都揉得红通通的,何歆才觉得自己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用勺子舀起已开始有凉意的水朝自己泼去,顿时一个寒颤袭上身,何歆不由加快动作,好让自己在着凉之前完成清洗,只是平常都有仆人照料,如今光靠自己,又是洗头又是洗身子,竟有些忙不过来的感觉。
待到将自己全身打理干净,水早已经变凉,相信那个吝啬鬼铁定不会再为自己买一桶热水,何歆只得放弃,乖乖穿上庄湛不知何时放置一旁的衣服,只是庄湛比自己高壮些,衣服也显得过大了点,只得弯腰将衣服折了折,这才能活动自如。
「我说你个庄湛,连买身新衣给我也不肯,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若是将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我至少可以让爹爹再加点银子给你。」洗过了澡,人是神清气爽,就连先前存积的怒气也可丢弃在一旁,何歆决定转变方向去利诱庄湛。
坐在不远处用力搓揉着脏衣的庄湛,面无表情的扫了眼穿戴后一身富贵的少爷何歆,便不言语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不赶紧洗干净衣服,回头再洗澡时,他可没衣服换了。
「你倒是吭声啊……啊,原来衣服是这样洗的啊?这样不怕给揉烂吗?」看到庄湛正用力揉着衣服,何歆有些感兴趣的凑上前,这衣服跟人洗澡挺像的嘛,就是不断地揉啊揉的。
庄湛听闻此言,又再次扫了何歆一眼,冷冷回道:「虚幻的承诺向来不在我考虑之列,若你想穿好吃好倒也可以……」
「……哦,你大发慈悲了?」果然洗了个澡,人人都会有好心情,连这只铁公鸡也肯享福了,何歆笑得眉儿弯弯,蹲在庄湛旁边,看着那厚唇一字一句吐出字来。
「你若是打下借据,你所吃所住所穿皆由你给付,送你返家之日清偿于我,我便可以让你享福享回京城去。」
庄湛也不绕圈子,他向来不善照顾富家子,即使他衣食无缺,但挥霍却不是他的本性,要让他花费高昂银子住好吃好,那简直是天方夜谈,何歆这京城首富的继承人怎么看都是吃不了苦的公子爷,为了让耳根清净些,庄湛决定选个折衷的方法,这样即使花的是自己银子,想到日后便能从这人手里拿回来,心里总是舒服些。
「这倒是个好法子,怎么之前我们想不到呢!也行,本少爷便给你打下借条,等回到京城后便还你,省得路上我们还要针对这些鸡毛小事吵闹,那实在有失本少爷的仪态。」开心地直点头赞许庄湛的提议,以自家的财力要吃好住好有何难处,虽说『借』字难听,但只要还了钱,没人知道本少爷曾经落魄到借钱。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伸手与庄湛击掌为盟,何歆脸蛋突然一僵,松开手看看红透的掌心,这庄湛果然是庄稼汉,手心粗糙得让他手心隐隐作痛……
「不用嫌弃我的手,那是你自己伤口在痛。」看清何歆喃喃自语着什么,庄湛拉过何歆的手掌,由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些汁液在何歆掌心后便用力揉搓,不一会满手的清凉尽化为炽热,庄湛这才松开手:「你手上的伤都不深,只是层层迭迭有些吓人,敷过药后,很快便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