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他缓缓地俯身,和祁云渺面对面问道。
“……”
祁云渺若是真能厘清楚自己的心意,那她也不会成日里那么躲着越楼西了。
她也不知道,在越楼西挑明之后的今日,她同越楼西之间的情谊到底算什么。
她不喜欢他吗?但她明明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喜欢和他一道骑马、射箭,喜欢和他一起去看钱塘的山水,去看外面的一切一切。
她还喜欢和他一起练武,他可以教她许多的东西。
那她喜欢他吗?
她好像对越楼西,又的确不是男女之间的感觉。
若是她喜欢他,那她为何会对他的问题感觉到困扰,而不是纯粹的开心呢?
“越楼西,我不知道。”祁云渺不想撒谎,她看着越楼西,道,“我不知道男女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要在上京城议亲,要在上京城嫁人,越楼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不在上京城议亲,是因为你觉得你迟早要回钱塘,还是觉得,你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喜欢的男孩子?”越楼西又问道。
“……”
他的问题真的刁钻。
纵然她和他都早知道,她和阿娘将来迟早是要回钱塘的,他还是要拿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祁云渺道,“总之,越楼西,我唯一可以回答你的是,我不会在上京城议亲,我也不会在上京城成亲,你只管放心地去凉州,在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议亲的。”
越楼西渐渐地咧开嘴角,想,有祁云渺这个回答就够了。
“那等我回来,你和我议亲!”
他和祁云渺道。
“……”
祁云渺脸颊一下子又如同秋日树上熟透了的苹果般绯红。
她怒瞪着越楼西,看着他数十年如一日的烈烈红衣。
那一抹红色,祁云渺曾经觉得无比讨厌,无比厌烦,如今映在她的脸颊上,映在她的瞳孔间,却叫她心里眼里,全都是他,难以消褪。
“越楼西……”
祁云渺顿在原地,这么多日,终于肯正面地再唤一声他的名字。
“嗯?”
越楼西认真地又俯下身去一些,听祁云渺说话。
哪想,祁云渺出其不备,在越楼西俯身之后,便抬脚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越楼西立马疼得又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祁云渺看着他这副样子,一直被越楼西步步紧逼的心情,总算是有了一点好转。
她憋着笑,微微仰头去看他,道:“无论如何,你都得平平安安地回来,知道吗?”
越楼西正故意疼得呲牙咧嘴给祁云渺看呢,听到她这话,便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用自己明亮上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祁云渺,须臾,用尽全力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虽然祁云渺其实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说开。
一切都等他从北方平安回来再说。等到越楼西从北方回来,他就真的要和她提亲么?可若到时候他们还是兄妹,他要如何同她提亲?这不是胡闹么?而且……她真的想要越楼西和自己提亲么?
祁云渺甩甩自己的脑子,叫自己暂时不要想那些。
她目送着越楼西的身影离开了宋家。
本来他也不是真的要来宋家找谁的,她早就知道。
他们说开了之后,他当然便要走了。
而她则是转身,进去到宋家,去找宋青语。
她一边和宋青语在宋家的院子里玩儿,一边等待着阿娘从宁王府回来。
这是阿娘第一次去往宁王府。
宁王府……宋青语坐在祁云渺的身边作画,祁云渺便兀自托着脑袋,思索那宁王府,究竟会是怎么一副龙潭虎穴的样子。
她不知道,阿娘今日会不会碰到宁王。
若是真碰上了宁王,他们又会说什么呢?
宁王如今不敢动陵阳侯夫人,这祁云渺知道,但她实在不知道,宁王会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阿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居然还是任由着自己的手下说杀就杀,手段残忍至极,可见其心狠手辣,忘恩负义;而当阿娘当面质问他时,他竟又能当着阿娘的面,面不改色地将罪责全都推到怀王的头上,又可见其心思深沉,两面三刀。
这样的人,明面上虽然不会动手,但可保不准,背地里会不会对阿娘使什么阴招。
祁云渺坐在宋青语的身边,想起自己当初在青州时和他的几面之缘。
那时候的宁王萧明禹,正是落魄时,需要他们的帮忙,所以他将一切都伪装得很好,他和她很温和地说话,和阿娘还有阿爹,说话时全都充满了感激至极的语气。
偶尔得空时,她偷偷去看他,他还会特地和她说笑,夸她的声音好听,说她定然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如今想来,那些都不过是伪装罢了。
祁云渺想着想着,眼眶便不免红了起来。
记忆之中阿爹的模样忽闪忽现,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叫自己赶紧去和宋青语说一会儿话,好分散自己的注意。
她见到宋青语正在画的太阳花,问道:“青语,你见过宁王吗?”
“宁王?”宋青语回头,道,“见过呀。”
“那你觉得,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问道。
“唔……”宋青语想了想,“宁王挺和善的,相比起京中其他那些王爷,他更好说话,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祁云渺听宋青语这么说着,便知她是知晓些内情的:“你见过他不好说话的时候?”
“嗯。”宋青语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左右探头,见四下无人,这才敢过去一些,和祁云渺低声道,“从前我们家其实和柳家也蛮亲近的,但是后来柳家伯父得罪了宁王,柳家便全家都被贬到襄阳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呢。”
啊,祁云渺想起来了,那是裴则的母亲娘家。
“是阿兄母亲的那个柳家吗?”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同宋青语又确认了一遍。
宋青语又点了点脑袋。
祁云渺便了解了。
“我听我娘提起过,当初也就是因为这回事情,裴相同宁王关系不错,柳家得罪了宁王,原本是想请裴相帮忙从中说情的,结果裴相不帮,所以柳家同裴相,也便结了点恩怨。”
原来是这样。
祁云渺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裴相和柳家之间还有
这等事情。
那裴则和裴相关系一直不好,也有柳家的缘故么?她突然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对了,渺渺,你怎么突然问起宁王了?”宋青语终于画完了自己手中的这幅太阳花,将画卷拎起来对照着祁云渺看了看,问道。
祁云渺顿了下:“没怎么,这不是阿娘她们今日去了宁王府吗?我也就好奇。”
“哦。”宋青语点点头,放下画卷又和祁云渺叮嘱道,“对了,渺渺,你如今也是侯爵府的人了,日后若是进宫去玩,碰到了宁王,可千万要记得,不要在他面前提他眼睛的事情。”
“不要提他的眼睛?”祁云渺好奇。
“是啊。”宋青语每说一句话,都忍不住要四下环顾一圈。
确认没有人监视着自己,才敢又和祁云渺道:“宁王眼疾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他其实很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提这回事情,尤其不喜欢被人见到他摘下眼布之后的样子。传闻从前宫宴上,有宫人不小心见到了他摘下眼布之后的样子,那宫人便被打成半身残废了。”
“……”
这人竟如此暴戾么?
祁云渺想了想,但她似乎早就见过了宁王摘下眼布的样子。
在从前青州的时候,他受伤被阿爹背回来,不仅是她,她和阿爹还有阿娘,全都见过他摘下眼布的样子呢。
因为他的脸颊受了伤,他们要帮他处理伤口。
摘下眼布之后的宁王,乍一看,眼睛其实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看不见什么东西,所以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现,他的眼睛原来没有应该看的方向。
他看什么都很涣散,失去布料遮挡之后的双目无神,微微渗着血丝,完全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原来他不喜欢被人见到那副样子吗?
但他当时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祁云渺忽而心头一紧,想,阿爹难道是因为见到了他的样子,所以才被灭口的?
可是也不对,他的样子,她和阿娘也都看到了呢,他要灭口,为何不把他们一家三口全都杀了?
她想不到理由,最后只能闷闷地又趴回到桌子上。
宋青语见她心不在焉的,还以为是自己说的事情吓到了她,忙补充道:“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渺渺,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宁王发脾气了,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
她倒不是在担心这个呢。
祁云渺看一眼宋青语,抿了抿唇瓣,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感谢宋青语和自己说的事情。
她不想宋青语担心自己,便和她道:“好,我没事,我不害怕!”
宋青语便笑了笑,
只见她又看了眼自己手中作的太阳花图,很快便举起图来,给祁云渺看:“渺渺,你觉得好看吗?”
“嗯?”祁云渺见到是宋青语作的图,忙点头道,“好看!”
宋青语便越发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
她作完了太阳花图,望着外头的天光,又突然提议,想要和祁云渺去到外头的花园里,对着外头花园的景致,再画些别的东西。
祁云渺当然没意见,她今日来宋家,就是一边等阿娘,一边陪宋青语玩的。
宋青语要去花园,她便陪着她去花园。
她们将所有作画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挪到了花园的石桌上。
巧的是,祁云渺屁股刚挨着花园的石桌坐下,原本在国子监念书的宋潇,便就出现在了宋家的花园里。
“宋潇?”
祁云渺微微惊喜地看着他。
“祁云渺!”
宋潇也惊讶地看着祁云渺。
只见他怀里抱着一堆的书,快步从廊下走出来。
“你是来找青语玩的吗?”他问。
“是啊。”祁云渺打量他两眼。
如今的宋潇应当是十六岁了,比祁云渺大一岁,正好是可以去参加科考的年纪了。
又恰好今年秋,便有一场秋闱。
上一回的科考,宋潇的哥哥宋宿,为二甲第五名,由圣上钦点,入了国子监为学官。是以,如今的宋潇,压力可想而知。
祁云渺从前收到宋青语的来信,见她在信中不止一次地提过,宋潇如今压力很大,他们全家都只看着他,指望着他能和哥哥一样,一举高中,功成名就。
祁云渺见宋潇身上还穿着国子监的青衫,不免问道:“你不是快科考了吗?怎么今日还突然回来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宋潇解释道,“近日上京城天又凉了不少,我得回来取点衣裳被褥什么的。”
衣裳被褥?
祁云渺纳闷,这些东西家中不都是会为他准备的吗?她记得,从前她和阿娘还特地去到过国子监,为裴则送衣裳和被褥呢。
宋家的门第不低,又一心想着儿子高中,怎么会不为他安排这些呢?
可还没等她多想,便听宋潇道:“你们下午都在作画么?”
“是啊。”祁云渺回答道,“青语下午作了好漂亮的一幅太阳花!”
“青语素来有作画的天赋!”宋潇笑道。
“那是!”
一说起宋青语的画,祁云渺便也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嘴角,觉得与有荣焉。
适才宋青语可都说了,这幅太阳花,其实是比照着她的样子画的。
她夸赞她也是世上最漂亮的太阳花呢。
宋潇见祁云渺笑得这般明艳,站在花园里,不免也跟着又扬了扬唇角。
只是他在花园里好一会儿,见祁云渺始终也没几个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便不免又有些失望。
终于,宋潇抱紧了怀里的书籍,和祁云渺她们道别。
国子监的课业紧,他又不如兄长和裴家大哥那般聪慧,不能耽误太多的功夫,今日回了家,马上便还要回去的。
祁云渺听到他道别的声音,终于转身,又将目光落在了宋潇的脸上。
她和他挥了挥手。
宋潇便转身,迈着极快的步子离开了花园。
祁云渺在宋家一共待了好几个时辰。
从早到晚,快傍晚时,才终于等到自家阿娘和宋夫人温庭珧一道回来。
她陪着阿娘回家。
坐上马车之后,祁云渺默默观察着阿娘的神情,破天荒的,没有立马开口去询问她宁王府的情况。
她不急着问她话,沈若竹倒是诧异了。
“你不问我下午都发生了些什么?”她歪头道。
祁云渺笑了笑,听阿娘主动提起,这才问:“那阿娘告诉我吧,今日宁王府都发生了何事?”
沈若竹便也被她逗笑了。
她点了点祁云渺的鼻子,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宁王今日不在家,进宫去了,宁王妃请我们过去,不过是吃茶,聊天,打打叶子牌。”
“这样啊。”
祁云渺听到宁王不在家的时候,不知为何,竟还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她今日又从宋青语的口中知道了,宁王的脾气实在不好,她实在担心,阿娘若是正面撞上他,他万一不管不顾发起疯来,非得折磨阿娘怎么办。
此番她们回到京城来,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找宁王复仇。
但复仇归复仇,祁云渺不希望阿娘受任何伤,一丁点的伤都不可以。
她伏在沈若竹的肩膀上,又问:“那阿娘,今日一番相处,你觉得宁王妃到底怎么样?”
“不好说。”
沈若竹还是摇摇头,对于宁王妃的评价,便和上回一样。
祁云渺意料之中。
下午在等沈若竹回来的时候,她又和宋青语聊了聊宁王妃。
宋青语告诉她,宁王妃是个很好的人,人很和善,对谁都好。
她曾经在宫中
的一次宴会上,亲眼见到有宫人不小心将葡萄酒泼到了王妃的裙子上,宁王妃非但没有责怪那宫人,反倒还叫人赶紧走,叫她千万别被别人给发现了。
毕竟若是叫别人知道她泼了王妃的裙子,那可就惨了。
如此温柔又和善的人,宋青语对她的评价十分之高。
能在自己及笄礼的时候请到她为她主持,宋青语也觉得这是十分荣光的事情。
温柔,和善。
好像所有人都是这般评价这位王妃的。
沈若竹轻叹一声气。
她已经接触这位王妃两回了,上回人多,她没能和她真正多说些什么话,但是这回人少,她却是实打实和这位王妃接触了许久。
不管是上回和这回,这位王妃在她面前的表现都是贤惠得体,温柔大方的。
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破绽,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操持有度。
这般完美的女人,若是真的,那的确值得敬佩;若是假的,那她便同她那个丈夫一样,是个可怕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若竹如今不敢对任何一个人轻易做下自己的武断,和祁云渺回到家中之后,她喊了祁云渺回她自己的院子,自己则是也先回到了主院,想要休息。
可她推开主院的门,便见到了越群山的身影。
本该在外练兵的时间,他却已经在家里了,手中还握着一封信。
沈若竹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问道:“侯爷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
“嗯。”
越群山收起了手中的信笺,盯着沈若竹的身影。
他见她进了屋子,也不在他身边坐下,而是径自去找衣裳,看起来是要洗漱。
他逐渐攥紧了手中的信笺,浑厚的嗓音响起在她身后,问:“你之前嫁给裴荀,是为了给你前夫报仇吗?”
沈若竹找衣裳的手猛然一抖,吃惊地回头,去看越群山。
越群山看着她的反应,大抵便知道,事情是真的了。
今日下午,越群山突然收到了一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笺,信笺上写着,内容只能由他一个人看。
他便忍不住早些回家,拆了这封信看。
结果一看才知道,这封信是写的沈若竹的事情。
信上写,沈若竹当初为了给自己的前夫报仇,所以才嫁给了裴荀,她利用裴荀,扳倒了怀王。
原本怀王养兵一事,皇帝都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毕竟当初那么多皇子,他最满意的储君人选便是怀王。
没想到,事情被沈若竹联合定国公府还有慧王这么一捅,皇帝不得不对怀王做了处罚,裴荀也知道,怀王定会因此事记恨上自己,所以他也不得不动手,除掉怀王。
而后来怀王起兵,害得京城血光冲天一事,都不过是相对应的反应罢了。
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她沈若竹。
写这封信的人,越群山暂且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写这封信的人的用途,越群山却可以轻易地知道。
他想要离间他和沈若竹,想要他就此不再搭理沈若竹,以为沈若竹也是在利用他。
沈若竹静静地看着越群山。
在惊讶过后,她面对着越群山的反应便很是平静。
“是。”
虽然她没有想过,越群山会知道这些事情,但纵然被他问了出来,沈若竹倒也没有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反正越群山不是早就知道,她在利用他了吗?
他再知道她从前利用裴荀,也没什么。
“你……”
越群山一时语塞。
沈若竹承认了。
她竟这般轻易就在他的面前承认了。
越群山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所以你如今嫁给我,也是为了你的前夫?”
“是。”
沈若竹看着他,又道。
越群山深吸了一口气。
手中的信笺早被他揉得不成样子,皱皱巴巴成一团废纸。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够,后面又紧接着喘了好几声,才又问道:“你前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
沈若竹终于知道再度拿不可置信的眼神再去看着越群山。
她似乎在不解,她在深深地不解,越群山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知道他是被谁害死的,难不成,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去报仇,一个人去送死吗?”
成亲之后,越群山真是难得地对沈若竹会没有耐心,如此烦躁地同她说话。
上一次还是她私下里去见裴荀的时候。
“…………”
沈若竹却还是不说话。
她眸色浅淡,注视着越群山,试图从他的言语之中找出一丝破绽,找出他在引诱自己说出一些不可告人事情的苗头。
可是没有。
越群山烦躁归烦躁,却没有任何一点对于她的算计。
别的人,沈若竹觉得自己不可轻易参透,但是对于相识三年,成亲两个月的越群山,沈若竹觉得,她似乎可以参透。
“侯爷,不生气?”
她观察了许久,终于默默地问道。
越群山生气。
他自然生气!
沈若竹利用他就利用他,他但凡沈若竹是利用他去做些别的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为了前夫报仇?这算什么事?
他一个堂堂兵马大元帅,手底下最多的时候能掌十几万人马,结果就是她用来给他前夫报仇的工具?
可是他很快又能明白,若是没有沈若竹那死去的前夫,沈若竹便也估计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她不会带着女儿远上京城,嫁给裴荀,也不会带着女儿在京城和青州之间来回奔波,更不会长住到钱塘。
即便他后来在钱塘待再久,估计也不会有多少机会见到她。
“若是生气有用,我还会整日被你气的跳脚,结果却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任你摆布吗?”越群山终于瞪着眼问道。
沈若竹笑了。
她没忍住,当着越群山的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群山怔怔地看着。
沈若竹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啊。
日落时分,满室昏暗,但只要有一点点的光亮照在她的脸颊上,便说她是神女下凡,也不为过。
可是为什么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要带着泪水呢?
越群山心头阵痛,忽而阔步走过去,一把抱起沈若竹,将她放置在桌子上。
“你信我,就把一切都告诉我;若不信我,就继续去做你自己的事情,遇到难处了,再来找我。”
他俯身下去,凑在她的眼前,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热气,吹在沈若竹的脸颊上。
“沈若竹……”越群山喑哑着嗓子道,“老子天生就该是被你利用的人,你想用多久都行,怎么用都行……不用有任何的负罪感。”
第六十二章 裴荀,我们合作吧……
自从沈若竹从宁王府回来之后,祁云渺觉得,她和阿娘关于宁王的调查一事,便暂时进入了停滞期。
宁王见不到,宁王妃又是人人称颂的贤惠模样,除了通过宋家,再想办法多去接触宁王妃之外,祁云渺一时也不知道,她和阿娘该如何做才好。
眨眼间,她回到上京城已经快一个月了。
九月的上京城,秋高气爽,地上金菊丹桂陆续飘香,头顶枫叶红透,每日不必等到傍晚,层层叠叠的霞光便足以晕花人的眼睛。
越楼西的军队在九月的中旬离去。
九月中旬,皇帝终于在早朝时亲自下旨,任命越楼西为嫖姚校尉,带兵三千,前往北境驱逐犯境者。
对于这等旨意,朝堂上并无多少人反对,也并无多少人意外。
越楼西身为如今陵阳侯越群山膝下的独苗苗,自小跟着越群山在军营里长大,他长大之后要开始单独领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此番敌人的试探,尚且用不到越群山这样的人物出马,给年轻的少年们一些机会,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
事情正式经过了朝堂的布告,三日之后,越楼西便率领军队,
正式离开了上京城。
他离去的那日,祁云渺前去送他。
这是越楼西第一次带着属于自己的兵马,出发去往边境。
他临走前,越群山教导了他许多身为将帅的职责,沈若竹身为如今的陵阳侯夫人,自然也是为他将一切衣物用具全都收拾了妥当。
他们把能为他安排好的事情全都安排完了。
祁云渺便再没什么能为他帮忙的,在送越楼西出发的路上,她顺手从家里的花圃间摘了一朵红艳艳的牡丹,预祝他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越楼西看到祁云渺送的牡丹,啼笑皆非。
但他临走前,还是高高地举着祁云渺送的牡丹,骑在马背上,和她挥了好一会儿的手,这才带领着这批正式属于他的军队,离开京城。
送完越楼西之后,祁云渺独自坐着马车,回去陵阳侯府。
她回到陵阳侯府的第一日,暂时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回到陵阳侯府的第二日,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得劲;但是回到陵阳侯府的第三日,祁云渺有些想念越楼西了。
越楼西不在,没有人会在她出门的时候,恰巧跳出来问她要去哪里;没有人会再陪着她,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只为了寻找一份可以送的出手的及笄礼物;她提着弓箭和长剑,下意识要往越楼西的院子去,但是去到了他的院门前,她才想起来,啊,越楼西暂时已经不在京城了。
祁云渺独自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捧着小脸怅然失神。
她开始想念越楼西了。
越楼西这才离去第三日,她竟就开始想念越楼西了。
这会是越楼西口中所说的男女之情吗?
这难道会是她其实喜欢越楼西的证据之一吗?
祁云渺后知后觉,捂着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而在她尚未想明白一切的时候,在越楼西离开京城的第三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上京城还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这是越楼西离开京城的第三日。
下朝之后,越群山缓步盯着走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双眸意味深长。
终于,只听他轻咳了一声,招呼道:“裴相!”
裴荀转过头来,与越群山如出一辙的紫色官袍,叫俩人面对面站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充满滑稽。
越群山勾唇,天然比裴荀要强壮出一截的身材,叫他将面前之人的身形给死死地压迫住。
他似笑非笑道:“裴相下朝后可有事否?和本侯一道去喝一杯,如何?”
“……?”
裴荀觉得越群山有病。
自从越群山和沈若竹的婚事传回京城之后,整整三四个月,裴荀没少被人拿各种各样的眼神盯着看。
那些眼神,裴荀如何不知道是何意思,同情他的有,笑话他的也有,即便越群山迎娶沈若竹,是在他和沈若竹和离之后的第四年,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却仍旧固执地认为,他是被越群山夺了所好的可怜人。
好歹是他心理强大,心性坚韧,这才不曾被那些眼神所困扰。
如今,越群山回京已有月余,裴荀除了必要的公务之外,和他不曾再有任何的私联。
哦当然,和他的夫人,倒是有过联系。
不过那是必要的联系,裴荀并没有什么愧疚可言。
“抱歉,侯爷,没空。”裴荀惜字如金,和越群山说完话,转头便想走。
“那可惜了。”越群山老神在在道,“本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裴相说,裴相若不愿意听,那本侯便只能带着这回事情,去找小裴大人,事关柳家,想必小裴大人便是无论如何也愿意赏脸同本侯喝一杯酒,仔细听听本侯要讲的事情的。”
裴荀刚转过去的身体突然又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