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by降噪丸子头
降噪丸子头  发于:2025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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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纵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到了紫宸殿旁的官衙,二人寻了一处僻静地方说话。
山矾给他们斟了一杯热茶,又退了出去,在屋外收着。
谢纵微看着茶盏里漂浮着的茶叶,忽地想起妻子近日来饮茶,总爱往茶盏里丢一个大枣,说是这样喝能够美容养颜。
她已经很美了,谢纵微想象不出她再漂亮下去会是什么模样。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施令窈便笑得很开心,惹得谢小宝在一旁酸溜溜地夸他嘴上不抹鹤顶红,改抹蜜了。
安衡见谢纵微面上神情温和,甚至带了点儿淡淡的笑意,心里也跟着一松,忙抓准时机,恭声道:“吴王办事不严,惹得圣人大怒,龙威深重,底下的官员们连着波及一片……这里边儿就有下官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
说着,他试探着看向谢纵微,见他脸上没有露出冷漠厌恶之色,这才壮着胆子接着往下说:“说来也是冤孽,谁也没想到,今年南方的雨势会这样大,连着半月绵延不尽,水位高涨,这才把筠县一带的堤坝冲垮了……我那小舅子当初跟着吴王南下修筑堤坝,下官想着让他去历练历练,便给他捞了个修河司的差事做做。结果这,这……哎,下官实在是被家中夫人哭闹得头昏脑涨,还请谢大人看在往日同僚的份上,给下官指点一条生路吧。”
前两日筠县堤坝被洪水冲垮,数百里良田被毁,数以千计的筠县百姓流离失所的消息一传来,圣人气得来又急召了一众太医院圣手在旁满头冷汗地商议了半个时辰,又是施针又是急急熬药催服,才勉强固住元气,没让病情继续恶化。
当初领了兴修堤坝之事的吴王十分兴奋,觉得这是个刷民心,得民望的好事,他急于想做出一番政绩,给自己多积攒些入主东宫的政绩资本,因此格外上心,带了一班素有治水经验的臣子与幕僚前去。
为着先前圣人评价他的‘庸弱’二字,吴王憋着一口气,辛苦了大半年,晒得人像是被老抽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顶着一张黢黑的脸志满意得地回了汴京。
但这会儿才过去一年没到,新修的堤坝便出了事儿,不仅是圣人气怒,文武百官、筠县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还有不满于他的政敌们,都会捉住此事大肆攻讦。
吴王还能脱冠戴罪,在紫宸殿前跪着请罪,当初随他一块儿南下负责水利之事的官员们便没那么好命了,在消息传来的当日便被打入了大牢,各家都忙着找关系,牵扯的人不少,汴京城一时间乱糟糟的。
谢纵微喝了一口茶,觉得没有在家里时喝着香,奇怪,分明是一样的茶叶。
他眉眼间的情绪淡了下来,放下茶盏,砰的一声,安衡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那安大人想要我怎么做?”
安衡讪讪道:“下官哪儿敢指点大人您做事呢,就是下官那小舅子是家中独苗,内子和岳母为了他真是眼睛都要哭瞎了……”
他接着道:“若是方便,谢大人便再行个方便,留我那小舅子一命吧。”
兴师动众地操办水利之事,为此还从国库里掏了不少银子,结果闹成如今的局面,圣人既觉得吴王无望,又觉得一张老脸挂不住,恐为天下百姓不满,此事自然是不能轻轻放下的了。
谢纵微想起已经奉命出京巡视堤坝的秦王,还有仍关在他书房地牢里的那些死士,眼眸微深。
谁能想到,昌王手里边儿还能有火药的路子。
看来昌王妃的那些铺子,的确赚钱。
“安大人说笑了,这样的事,本不是你我能够插手掌控的。”谢纵微站起身,微笑道,“筠县农田被毁,近来各家都在囤米囤粮,安大人多给你岳家置办些伙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完,他便走了。
安衡仍坐在凳上,思考着谢纵微刚刚的话。
筠县乃是鱼米丰饶之地,水、陆交通发达,汴京富庶繁华,农耕之地便要少些,常年都是靠着筠县与其他几个地方输送粮食。
再联想至谢纵微刚刚的话,安衡忽然冷汗直冒。
虽搬回了谢家,施令窈是个坐不住的,隔个一两日便要出门,忙着逛街、巡逻她的香粉铺子,更多的是回施府探望耶娘。
再者,大姐夫那儿的事似乎还没完,施令窈得了信,一大早便让人套车回了施府。
“听说昨儿李家老太君带着郑妙姜上门来了?”施令窈坐在施母旁边,手里动作熟练又灵巧,不一会儿她面前的小碟子上就堆满了松子,她推到母亲和姐姐面前示意她们吃,又睁着一双极具求知欲的眼看向施朝瑛,“长姐,你怎么不理我?”
施朝瑛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妹妹的孝敬,闻言只道:“哦,我伤心得狠了,说不出话来,你见谅。”
施令窈被她的话一噎,不满道:“长姐是把我当外人了!”
施朝瑛笑着捡起松子壳往她身上丢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亏?”
施母慈爱地拍了拍小女儿:“你长姐是个有主意的,你别担心。倒是你,谢家老太君身子可还好?没磋磨你吧?”
施令窈摇了摇头,懒洋洋地靠在湖蓝色绣水墨鸳鸯的引枕上:“还好,只是为了谢拥熙的事儿,大家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亲热了,客客气气地处着便是。”
说到谢拥熙,施令窈也曾问过谢纵微她的下落,但谢纵微摇头,只说让她赎罪去了,旁的便没再提。
施令窈倒也不是很想知道她的下落,免得到时候老太君期期艾艾地问她,她还得装糊涂。
之后不用再和这种黑心小姑子打交道就成。
母女仨说着话,苑芳轻手轻脚地进来,施令窈抬头,见她面色凝重,心里一跳:“怎么了?”
苑芳有些为难地看了施母一眼,怕刺激到她,低声附在施令窈耳边道:“有八百里急报传来,沄河一道受了水灾,秦王带领官兵下场救灾,不慎落入洪水中,至今……杳无音信。”

第73章
秦王乃是圣人手足, 身份贵重,偏又是在三王争储这样的关键当口出了事,消息一传回汴京城, 不止是文武百官跟着担忧, 百姓们也咋舌不已。
争强好胜了大半辈子的卢太妃听闻亲子出事的消息之后,终于肯放下手里的权柄,人的精气神也迅速垮了下去,关紧了门户,独自在含象殿中养病, 连建平帝派人过去,她也不见。
这日顾昭仪去临华殿给徐淑妃请安的时候,路上见着建平帝跟前伺候的御前内监冯兴带着人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内侍手上都捧着东西, 想来是圣人又给含象殿那位赐了东西过去,但人家还是没收。
顾昭仪轻轻摇了摇团扇,她对卢太妃自是没什么好感, 正经婆婆邓太后死得早, 耐不住还有个脾气强势不好惹的卢太妃,这些年来, 她也没少挨过卢太妃的训斥。
等见到徐淑妃时, 顾昭仪笑着将这事儿说了:“这都第几回了?太妃那性子, 实在是太过倔强,连圣人的面子都不给。也不想想, 秦王没了, 今后她只能指望着圣人的孝心过活。”
徐淑妃正坐在玫瑰椅上,由宫人半跪在旁边替她染指甲,闻言眼神一冷, 慢悠悠道:“是啊,这人么,总得知情识趣才好。太妃被人捧着过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冷不丁地要她低下头来,这滋味儿是不大好受。”
顾昭仪心知肚明,就算卢太妃放了权,这执掌六宫的美差也不可能落在她一个膝下唯有一个公主的九嫔之首头上。而如今吴王办差出了错,正为圣人所恶,吴王之母陈贤妃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安王系云德妃所出,她已不问世事许久了,整日就在丽德殿内的小佛堂里诵佛念经,连安王成家这样的大事都不肯出来,更遑论是争夺宫权这样的红尘之事,更是不会沾染了。
算来算去,可不就便宜了徐淑妃?昌王前段时日虽也被圣人严加训斥,但近日又好起来了,待到徐淑妃将宫权牢牢握在手里,这母子俩可谓是风生水起,东宫之位的归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有八九要落到徐淑妃母子头上了。
这么想着,顾昭仪对待徐淑妃愈发殷勤。
有宫人轻手轻脚地过来,说是昌王妃带着小郡主进宫来给徐淑妃请安了。
人家婆媳俩多半有什么私密话要说,顾昭仪识趣地起身告退,出门时正好遇见昌王妃牵着才两岁多的小郡主,两方人彼此见过礼,顾昭仪看着昌王妃的背影,嗤笑一声。
她身边伺候的迎兰有些不解,一边替顾昭仪打扇,一边低声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昌王妃有什么不妥?”
都说薰风解愠,顾昭仪只觉得心浮气躁,看着瓦蓝的天,高高的红墙,她心里憋闷,冷笑道:“哪儿轮得到我来指点人家呢?再怎么不妥,人家也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迎兰喏喏应是,心里却嘀咕,娘娘这语气,说的可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三王鼎立之局已破,吴王率先失了圣心,昌王比之安王还是出色不少的,如今他再稳些,后面的路别走错,圣人只能将储君之位给他最出色的儿子。
但昌王妃看着清瘦了许多,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去不掉的忧愁,要说昌王夫妻和睦,顾昭仪是不信的。
夫妻不和,必生灾祸。尤其是皇家的夫妻,不是一条心,怎能成事?
自然了,这样的话顾昭仪没必要明说,这宫里的日子太长、太寂寞,她巴不得有新鲜的热闹事儿可以看。
谢均霆听说秦王出事,愣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谢均晏看出了弟弟的烦躁,他将面前的书册翻过一页,眼睫低垂,瓷白脸庞上一份躁意也无,看起来分外秀致清隽。
支起的窗扉间可见窗外翠竹挺秀,氤氲出丝丝缕缕的凉气,但谢均霆就是静不下心,他想起秦王这些年来送给他的各种玩意儿,一时间长吁短叹,闷闷地问他:“阿兄,我心里难受。”
弟弟虽然平时看着混不吝,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谢均晏嗯了一声,把绿翘送来的那碟葡萄往他面前推了推:“吃些葡萄降降火吧。”
谢均霆把葡萄咬得咯吱咯吱响,声音不大,却很磨人。
谢均晏无奈地合上了书册,对着他招了招手。
跟逗小狗儿似的。
谢均霆不满地挪了过去:“做什么?”
“那葡萄有我一份,都给你吃了,我吃什么?”
谢均霆没想到他要和自己说的话竟是这个,一时间眼都瞪圆了,又是失望,又是憋闷,气呼呼地把那碟葡萄推到他面前:“吃吧吃吧!你就知道吃!”
这话倒是把兄弟俩平时的状态颠倒了过来。
谢均晏不以为意,修长的指拈起一个圆滚滚的紫葡萄,剥了皮,露出里边儿晶莹的果肉,慢条斯理地送进口中:“你可记得,咱们六岁生辰那年,秦王送了什么礼物给我们?”
谢均霆托着腮,有气无力道:“当然记得,那时候秦王悄悄回了汴京,带着我们去景山骑马凫水,还笑话我们俩的裤衩颜色太不起眼,在水里的时候看着不明显,若是出事了他注意不到,还给我俩换了条大红色的裤衩子……”他越说越精神,猛地转头看向正笑着的兄长,低声道,“阿兄你的意思是,秦王没死?”
谢均晏拿过湿巾子擦了擦手,嗯了一声。
秦王擅长凫水,他和均霆就是由他调教出来的。纭河水患之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大人们在其中有什么盘算与安排,他并不清楚,谢均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熟悉水性的人在那样的险境中总比旁人多了几分生机。
谢均霆高兴过后,又有些迟疑:“可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消息传来。”顿了顿,他又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呢,说不定他早就爬上岸了,就是身上的宝石都被洪水冲走了,没有盘缠,走得格外艰辛些。”
见弟弟三言两语地自把秦王上岸后的事儿说得像模像样,连他半路饿了就去田里掰嫩玉米吃的情节都想出来了,谢均晏失笑:“这样的事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外边儿的时候,多吃葡萄吧。”
谢均霆哼了哼,他又不是缺心眼。
“不过阿娘院子里结的这葡萄真好吃,往年怎么没有发觉这葡萄滋味这么好?”这两日一直压抑着他的心结没了,谢均霆吃起葡萄来更有劲儿了,一口一个,也不剥皮,把果肉里的葡萄籽儿咬得嘎吱响,又一口吞了下去,谢均晏看了觉得伤眼,又拿过葡萄,剥了皮又递给他:“不能讲究些?”
谢均霆接过葡萄往嘴里一丢,照样嚼得嘎吱响,笑嘻嘻道:“阿兄,这就叫殊途同归,有什么好讲究的?”
谢均晏淡淡看他一眼,安慰自己,好歹均霆现在说话能用几个成语还不出错了,他不该过多要求他。
手上给葡萄剥皮的动作却一直没停。
谢均霆不免觉得受宠若惊:“阿兄,你今日怎么对我那么好?”
谢均晏还没说话,就见谢均霆抖了抖肩,以一种很勉强的语气道:“罢了,你还是别说了,我怕待会儿你的话太肉麻,会酸倒我的牙。”
谢均晏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均霆,你实在是多虑了,不要把吃多了葡萄酸倒牙的事栽到我头上。”谢均晏自问并不是一个情绪充沛,会说些让人感动心软的话。
除了在阿娘面前,还有极少极少时候,在阿耶和弟弟面前,他匮乏的情绪会丰富些,旁的时候他鲜少用心,只是冷眼看着事态发生。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小厮进来通传,说是老太君身上有些不好,夫人已经过去了,让他们也跟着赶紧过去。
谢均霆脸上散漫的笑意一僵,接过兄长递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两人并肩往寿春院走去。
老太君躺在床上,头上戴着抹额,一脸病色,人情绪也不好,怏怏的,施令窈进了屋之后,她更是沉默。
施令窈不是当年那个雄心壮志,要让谢家所有人都喜欢她的新妇了,她看出老太君不想和她说话,也不勉强,苑芳给她端来一个八足圆凳,她便安安静静地在老太君床前坐着,想着刚刚出门前还没看完的账簿。
近来天儿热,按理说香粉铺子的生意应当会受影响才对,但汴京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都爱漂亮,见朱雀大街上的这件铺子里买回去的香粉扑在脸上并不会像其他香粉那样爱凝结成块儿,夏日天热,脸上出了汗也不曾出现一道道的白痕,一时间铺子上的生意倒是又空前好了起来。
前些时日上了两款新香粉与四时花露,反响也不错,林林总总的都给她挣了能打一套头面的钱了。
说来,再过不久就是谢纵微的生辰了。两人和好之后给他过的第一个生辰,怎么着都能用些心思吧?该送他什么礼才显得她很用心呢?
发冠?玉佩?笔洗?他很喜欢前朝东明先生的字画,不如让苑芳帮她留意着,寻一幅真迹送他。
施令窈坐在那儿出神,虽是发呆,但她面上一片娴静之色,背脊挺直,坐在那儿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蕖,在这样让人心浮气躁的夏日里格外出挑,多瞧她几眼,心里也是舒坦些。
老太君望了她好几眼,见她都没有反应,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
施令窈缓缓回神,迎上老太君难掩疲态的眼神,微笑道:“君姑有什么吩咐?”
“我有些渴了,拿些水来。”话音刚落,便有女使去倒茶。
竹苕扶着老太君慢慢坐了起来,又往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她这样半坐着的时候能够舒服些。
女使端着茶盏,却不知该递给谁。
“我来吧。”施令窈稳稳地接过茶盏,喂老太君喝了小半盏,见她眉头微皱,想别过脸去,便及时收了手,把茶盏递给身后的女使。
施母体弱,施令窈经常在她床前侍奉,这套动作自然熟练。
竹苕拿着帕子替老太君按了按唇角的水痕,笑着道:“夫人纯孝,有您在跟前,老太君脸色瞧着都好了许多呢。”
施令窈笑了笑,没说话。
竹苕这话是想缓和老太君与她之间的关系,只是彼此都心知肚明,隔着一个谢拥熙,老太君左右为难,又忍不住偏心,对她还有谢纵微心里都是存着怨气的。
施令窈也不在乎这个,能维持着表面和平就很好,大人之间的关系不要影响到两个孩子便是了。
毕竟这么多年,老太君对两个孩子的情意做不得假,施令窈也要感谢她多年来对双生子的庇佑与照顾。她也不想看到大宝小宝两头为难。
“我拿了些燕窝来,让小厨房每日给君姑炖一盅吧,加些大枣,或是牛乳一起炖,当添道甜食,开开胃口也是好的。”施令窈微微侧过脸,苑芳笑着奉上一个黑漆嵌螺钿莲纹锦匣,竹苕连忙接过,嘴上说着夫人有心了的话。
老太君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孝顺的,我一直都知道。”
听这架势,后面必有反转。
施令窈保持微笑:“这是我的本分。”
“但……”
老太君提着嗓子,正要往下说,就见两道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径直进了屋,她原本还有些不快,但抬眼一看,来人俨然是她的一对乖孙孙,老太君登时露出了笑:“天儿热,你们兄弟俩怎么过来了?竹苕,快搬两个杌子过来,让他们坐着。小厨房准备了什么饮子没有,也端些过来吧。”
苑芳在施令窈身后站着,听着这话,心里悄悄撇了撇嘴。
对儿媳妇和孙子的态度,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方才还有气无力的呢,这会儿见着两个孩子,不说声如洪钟,但可比方才看着有力多了。
“祖母没事儿吧?”
谢均晏皱了皱眉,女使们便不敢再动作了,低眉顺眼地把两个杌子又拿了回去。
苑芳适时地退到了后面些的位置,身姿挺秀的兄弟俩站到他们母亲身边,对着老太君好一顿嘘寒问暖。
小辈孝顺,老太君自然觉得窝心,只是这会儿她有事要和施令窈说,两个乖孙在这儿,她不便开口啊。
“还没看着你们成家立业呢,祖母哪舍得有事儿。只是人老了,三病两痛的,避免不了。”老太君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心里虽为他们下意识露出与施令窈更加亲近的姿态而有些悲凉,但还是强撑着笑脸和他们说话。
谢均晏与谢均霆在老太君床榻前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逼得老太君茶都多喝了两盏,脸上的疲色再也遮掩不住,他们这才收手,愧疚道:“是孙儿欠了打算,一直扭着祖母说话,您本就亏了精神,这会儿可别再费劲儿陪我们了。您歇下吧,明儿下学过后,我们再来探望您。”
谢均晏眼神诚恳,一张如玉般的面容俊逸秀美,脸上的孺慕纯孝之意做不得假,老太君看着,只得点头。
施令窈在一旁无所事事地坐了好一会儿,见状也凑上前关心了几句,老太君看着母子仨相似的脸一起凑到面前,只觉得心累,挥了挥手:“忙你们自个儿的去吧。你们阿耶事忙,不必劳烦他过来一趟了,我知道他有这份心就好。”
谢均晏颔首应是。
母子仨出了寿春院,天色尚早,她看着翠绿柳树上吊着嗓子长鸣的蝉,笑着道:“今儿反正也没事,不如咱们一块儿去逛逛街吧?今年天热,多给你们做几身换洗的衣裳。”
近来赚的银子多,当然不能只给谢纵微买东西,大宝小宝也得雨露均沾才是。
谢均晏和谢均霆对视一眼,想起上次陪阿娘逛街的惨烈往事。
但施令窈笑靥里带着满满的期待,谢均晏不忍让阿娘失望,点了点头:“好,多谢阿娘。”
谢均霆一闭眼一咬牙:“好,我也去!”
施令窈奇怪:小宝怎么摆出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
不过最后达成了目的,有人陪她逛街了,施令窈高高兴兴地挽着两个少年的手出了门。
逛了一圈下来,谢均晏与谢均霆双双目光呆滞,遗传了他们阿耶的瓷白脸庞上带着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
施令窈嘟哝道:“你们那武师傅靠谱吗?怎么就没把你们俩的体力提上去呢?”
不过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她心疼之余又有些心虚,拉着他们去前边儿的茶楼歇歇脚。
却意外撞见了一个本不会出现在那里的人。

第74章
那人身形挺拔, 又着一身深青袍衫,在冒着暑热的街道上像一株冷玉雕成的竹,施令窈轻轻动了动鼻子, 依稀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甘冽香气。
此情此景, 当称一句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倘若他身边没有走着一位带着帷帽的女郎的话。
施令窈咬牙切齿,老王八蛋,不是说内阁有事才出门的吗?内阁的事儿怎么和一个女郎扯上关系了?!
惊怒之下, 施令窈浑然忘了,她手里还捏着谢小宝的胳膊,一阵大力之下, 谢小宝无声扭曲尖叫, 那双漂亮澄澈的大眼睛里很快就溢出水色,求助地看向兄长。
谢均晏轻轻咳了一声,上前挽住施令窈另一边手臂:“阿娘, 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施令窈叹了口气:“这茶楼也是邪门, 回回来这儿,都能撞到一些事儿。”
起初她就是在这儿险些被谢纵微发现了她尚存人世的事, 之后又在此处遇到归来的秦王, 再之后, 便是这次了。
“难不成这是什么另类的风水宝地?”
听着阿娘的嘟哝声,谢均晏面上笑意更浓, 听得一声弱弱的‘阿娘’, 他与施令窈同时转过头去,看见谢均霆哭丧着脸,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被施令窈紧紧攫着的胳膊:“不如您先放开我吧……”
施令窈低低地哎呀一声, 忙松开了手,她想起自己刚刚的手劲儿,忙拉起谢小宝的手,把衣袖往上推了推,看着那截细白小臂上有着一圈儿明显的红痕,她有些心疼地给他吹了吹:“都怪我一时没注意。”
谢均霆被她的动作闹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
“阿娘还把我当小孩儿么?有些泛红而已,我皮糙肉厚,又没什么,您还给我吹吹……”
谢均晏一眼就看出了弟弟别扭语气之下那股美滋滋的劲儿,还吹吹,那么大的人说起叠词来,也不觉得恶心么?
“你们小的时候,刚刚开始学走路,有时候不小心跌倒了,我这样给你们吹一吹,你们很快就不哭了。”施令窈有些得意,这是长姐教给她的哄孩子秘笈,很管用。
有一次她出了屋子,拿着小米喂给养在廊下鸟笼里的小鸟,谢大宝自个儿跌倒了,偏又固执地不要乳母扶他,这孩子小的时候有些犟,施令窈在门外看着,正想进去抱他,却看见谢大宝坐在地毯上,抬起方才跌痛了的那只手,白嫩嫩的面颊鼓起来,使劲儿往他觉得痛的地方吹吹,用力得来都发出了噗噗的口水声。
再一看,小手上可不都是一片口水么。
施令窈笑得手脚酸软,几步进了屋,用汗巾擦干净他小手上的口水,又把人抱起来亲了亲,帮他吹了吹那只小手。
“阿娘帮大宝吹吹,痛痛就飞走了,是不是?”
一岁多的谢大宝脸红红地看着母亲,咧嘴笑得很可爱。
只是这会儿听施令窈笑吟吟地把这件陈年趣事说出来的谢均晏却笑不出来。
谢均霆捧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自己给自己吹吹,哟,阿兄从小就这么自立自强啊?”
谢均晏轻飘飘睨了他一眼,微笑道:“均霆,适可而止吧。”
阿娘也在笑,谢均霆自觉有同党可以依靠,并不畏惧,笑得更加猖狂。
谢均晏:手好痒,好想打弟弟。
施令窈被刚刚的事儿一打岔,将谢纵微抛在了脑后,这会儿想起了,便抬头往街道对面望去,那儿自然早就没人了。
她有些失望,眸光回转,却撞进一双含着笑的深邃眼瞳。
“阿窈在找什么?”谢纵微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双生子憋屈地站在他身后,“我帮你找找?”
他的语气里……分明都是促狭!
施令窈登时便恼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说内阁有事儿才出门的吗,怎么被我撞见了和,和一个女郎……”
今日是休沐日,施令窈原本想着和谢纵微一块儿去城外走一走,因为正事而延误行程便罢了,这会儿她看见谢纵微与一个女郎走在一起,心里便生出了些不痛快,倒不是因为乱吃飞醋,而是不满于谢纵微没有和她说实话。
谈正事,自然能和女子谈,直说不就得了?
谢纵微看清她眼里燃着的两簇小火苗,哑然失笑:“阿窈,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事发突然。说来,那人你也认得。”
施令窈被他说得有些糊涂,谢纵微握住她的手:“既然遇见了,你和我一块儿去吧。”说完,他又看向两个少年,想了想,示意山矾给他们一些银子,“自个儿玩儿去吧,天黑之前记得回家。”
谢均晏和谢均霆对视一眼,接过山矾递来的几颗银角子,不情不愿道:“是。”
看着耶娘进了茶楼,谢均霆掂了掂掌心里那几颗银角子,嘟哝道:“阿耶真小气!”
谢均晏赞同地点了点头:“只能买几册书了,得省着点用。”
谢均霆立刻把银角子往自己衣襟里塞:“不成!我要去买烧鸡。”
读书寡淡得很,哪里有烧鸡香。
谢均晏没和他计较,他自个儿存了钱,阿娘时不时地又会给他些零用钱,美其名曰让他自己学会控制与计划,谢均晏也没让她失望,等到年底阿娘过生辰的时候,他就能攒到一副翡翠头面的钱了。
“你先陪我去书局逛逛,我多给你买一份紫苏熟水。”弟弟平时就像个猴儿,这会儿又在外面,要是没有他看着,只怕这猴儿真要冲上天去。
谢均霆一听,觉得可以:“成交!”
谢纵微握着她的手一路上了二楼雅间,临要进门了,施令窈示意他放开自己,见谢纵微眸光里带着几分疑惑,她解释道:“这样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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