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好,大当家好……”
大门前形势突变,蓝方出其不意,意气风发的先锋营哪里能想到敌人会从身后冒出来,虽说统共不过几十人,可这帮人直奔大门而去,双方立刻便肉搏到了一起。
先锋营人数毕竟少,措手不及,阵脚一乱,攻门的蓝方很快就用绳钩从大门和山石攀爬进来,抬走堵门的木头打开大门,蓝方大部队一窝蜂冲了进来。攻防演练以防守的先锋营败北宣告结束。
先锋营一个个懊恼不已,大骂守备营奸诈。守备营则嘻嘻哈哈叫嚣着:“不行了吧,明日等着看你们挑粪!”
谢让把两营的七位队长和带队偷袭的少年都召了过来,简单一问,便得知他们是从玉峰岭南麓的密林之中摸上山来的。
那少年说:“南坡险峻不好走,也没有正经的路,但是找对地方便能沿着山坡攀爬上来,这条道没几个人知道,但是小的家里原本是这山上的猎户,跟着我爹走过几次的。后来爹死了,小的也没有旁的亲人,反正整日在这山上转,索性就来投奔山寨了。”
在场几名队长也少有知道的,马贺大骂:“可恶,是我们大意了,让守备营钻了空子。”
徐三泰则摇摇头:“骄兵必败,咱们刚才自信过了头。”
俞虎说:“属下也找不到这条路,不过山寨地方这么大,四周山脉相连,其实隐秘的小道怕不止这一条,若有人不嫌远,后山也是能摸上来的。”
叶云岫平平淡淡的语调说道:“便是没有这条小道,就你们两营如今这样子,遇上训练有素的对手只能输,给我三百人我能轻松攻下山寨。”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毫不留情,在场的山匪们顿时脖子一紧。
还说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玉峰岭地处两州交界,又一直小打小闹,不起眼,乱糟糟的世道中劫个道、绑个人,只要没惹到官府权贵便也没人管,没弄出什么大动静,这才杵在这里好几年,得亏没有官兵来清剿。
形势不容乐观。
谢让摇头叹道:“如今知道这条道的人可就多了。俞二当家速去安排人手,把这个漏洞堵上,后山也要布置哨位。咱们这山寨看似占据了地利,其实岌岌可危,刚才寨主也说了,但凡惊动了哪一方,几百官兵足以剿灭咱们了。所以从即日起,两营都要加强练兵,两营和各队互为比较,若是哪队落了后,那便是你这队长无能怂包了。”
先从纪律和体能开始。
于是两营成立后,刚有人松了一口气,便发现“越野跑”成了每日例行的训练任务。
稍有不同的是,先锋营每日雷打不动的二十里轻装越野,守备营要求降低一些,每日十里,跑完了回来再做其他训练。寨主也不教他们别的,除了队列和兵器劈刺的训练,便整日把他们扔在山上摸爬滚打,在后山挖深坑、砌高墙、搭独木桥,挨个队、挨个人的限时过关。
叶云岫的练兵方法简单粗暴,除了体能训练,就是对抗演练,实战才能磨练人。毕竟她自己的经验便是如此,养父说过的,花架子没用。
于是一时间两营各队奋勇争先,上午训练比个高低,下午上山干活都要比一比,生怕落了后,变成大当家口中的“无能怂包”。
上午两营练兵,其余老幼妇孺便养鸡种菜、洗洗刷刷、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活;下午所有的人都上山采石伐木,再合力运来。两营的青壮年便如同农忙季的驴,一个个谁也别想闲着,傍晚收了工往床上一瘫,哪还有力气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山寨建房也不能乱建,需得好生规划。万事开头难,可大当家和寨主要拆了窝棚建新房,山寨里自然是人人拥护支持,就没有不愿意的。便是有几个偷懒怨言的,也要被妇人们骂一句“懒驴”,叫他等着大冬天住窝棚冻死算了。
一时间整个山寨热火朝天,千头万绪,把谢让也忙得脚不沾地。
人多力量大,仅仅两日之后,叶云岫和谢让住处的院墙就垒起来了,一同在院子东侧搭建了两间小屋,石墙茅顶,尽管简陋却也很实用,一间做厨房,另一间谢让就布置成了浴室,眼看天气热了,不然他们家里两口人洗澡不方便。
然后谢让的床也送来了。他又不好明着要床,只能借口看书坐卧,所以送来的依旧是一张卧榻,放在外间,晚间铺上被褥,谢让看着竟十分亲切,好歹他不用每晚打地铺了。
还有一个叶云岫几次跟他抱怨的事情,就是茅厕,也得趁着建房提前规划,早早布置起来。
实话实说,山寨都没有像样的茅厕。他们刚来时,山寨环境很脏,山上大都是男子,一群毫不讲究的莽夫粗汉,荒山密林随地解决,聚义厅旁边不远有个公用的茅房,脏污不堪,臭气熏天。
山上的女子即便再不讲究,也不能跟男人一样,只好悄悄在家里用恭桶。
所以山寨这些日子以来,叶云岫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这个了。
可是吃喝拉撒,都是再现实不过的事情了,上至皇帝,下到贫民百姓,谁也不能免俗。
是以这几日,谢让和叶云岫两人有志一同,罚人的手段就是“挑粪”,每日练兵输了的,管他什长、队长都要带头去打扫山寨,挑粪到后山堆肥,为此后山还专门挖了好几个大大的积肥坑。沤肥之后再晾晒,便成了极好的肥料,山上开荒的田地瘠薄,正好用来改良土地。
一段时日下来,山寨环境终于干净整洁了一些。
谢让严令两营的汉子们,不得在山寨随地便溺,各自也回去教导管束自家的孩子。再从根本入手,山寨建房务必同时把茅厕规划好。
山寨用水没那么便利,茅房不好冲洗,便尽量建在田地角落或者山寨四周,利用草木灰覆盖遮臭,再勤加打扫,运去后山积肥。
好在谢让对这些事情都不陌生,山寨也不乏能人,尤其后来的灾民中就有一些工匠,泥瓦匠、木匠都有,也没什么太高深的手艺,不会可以学。大家集思广益,总归既然下了这么大力气,就要把山寨建得像个样子。
他忙他的,叶云岫除了每日督促跟进两营练兵,闲暇无事,便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一趟陵州之行,她开始琢磨着,作为这个时代的首选交通工具,骑马还是要学的。
叶云岫学骑马不难,难的是她先要克服自己对马的心理抵触。毕竟长这么大,她对所有的活物都本能地排斥。尤其马这样体型大的活物,在末世往往是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和恐怖。
所以起初一段时间,叶云岫学骑马都是跟谢让共骑。谢让也察觉到小姑娘那种微妙的表现,不是不会骑,不是驾驭不住马匹,她似乎就是不敢一个人骑,非要他坐在身后。
于是大半个月后,谢让半道上忽然跳下马,故意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背上,一拍马屁股笑道:“你自己骑一会儿,我有事要忙。”
小姑娘扭头看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洞察,撇着嘴看他。
“别怕,你骑得很好。”谢让安抚笑道。
小姑娘冲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治她是吧,她明知道眼前的马儿不会咬人,她又不怕。
于是小姑娘傲娇地一抖缰绳:“驾!”
她有心故意吓他,挑衅地冲他笑笑,索性策马奔跑起来。谢让一惊,又免不了跟着担心,赶紧跨上另一匹马追上,两人并驾齐驱。
时日久了,叶云岫不光不再抵触,骑马倒骑得上瘾了。难怪马在古代至关重要,不用两只脚步行,纵马飞驰的感觉太让人喜欢了。
这日午后小睡,叶云岫起来后没见到谢让,知道他又去忙了。她自己闲来无事,便骑着马优哉游哉下了山。
路过山门,今日值守的是守备营四队,队长杨行忙叫人给她开门,一边殷勤劝道:“寨主,大当家吩咐过的,不让你独自下山,你且稍等一下,属下叫几个弟兄跟着你随行护卫。”
叶云岫抬手示意不必了,心里则嫌弃了一下,叫人跟着她做什么?谢让这人就是操心的命,还随行护卫,真要遇到什么事,谁保护谁呢!
山路难行,叶云岫平日学骑马一般都是下山,在山脚下平坦开阔的地方骑。叶云岫在山下策马跑了一阵,便信马由缰停下来,休息片刻。
山脚道路上绿树荫浓,蝉鸣声声,四周十分清幽。叶云岫正在惬意间,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尖锐的呼哨,鸟雀惊飞,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叶云岫皱眉细听,似乎有一队人马往这边来了。她略一思索,便跳下马来,找个树木茂密的隐蔽处把马栓好,自己挑了路旁一棵大树,手脚灵活地爬了上去。
她爬到树上,坐在浓密的枝丫间叹了口气,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了,爬个树也这么费劲。
叶云岫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这么亲眼目击了一场追杀。
急促的马蹄声中,远处的山道上一匹白马狂奔过来,马背上隐约看出是一个白衣男子,片刻之间策马疾驰而至,趁着此处山道弯曲,白衣男子忽然滚下马来,左手持剑支撑着身体,右手一扬,一道银光疾射到马屁股上,白马吃痛嘶鸣着继续向前狂奔而去,男子强撑着跑进了林中。
叶云岫眼看着那男子白衣染血,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一闪身就躲在了她藏身的这棵树后。
也就这短短工夫,后方十几匹马追了过来,马背上的人黑衣蒙面,并未停留,循着白马逃走的方向飞奔而过。
白衣男子喘息着探头看了看,便跌跌撞撞跑进她身后的林子里去了。
叶云岫观望片刻,不明所以,便从树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弄皱的衣裙。她望着追兵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道那白衣男子逃到哪里去了,这些人身份不明,也不知好人坏人,她并不想随便插手,还是决定先去找她的马,回山寨去。
她慢悠悠往栓马的地方走,谁知一阵马蹄声过来,刚才的追兵大约发现上当,竟然又回来了。回来的似乎不是全部,这片山林很大,追兵大概也拿不准白衣男子是在哪里逃掉的,这么一来便分散了。黑衣人下了马,便两两一起,分头进了两旁树林搜寻。
“在这里!”
两个黑衣人拿着刀,飞快地奔着叶云岫所在之处来了。
叶云岫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衫裙,身影走动,大约山林中打眼一看,被当成那个白衣男子了吧。她停住脚,不动声色地看着两名黑衣人逼近,安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是个女的?”
两个黑衣蒙面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办?”
“你是什么人?”另一人拿刀指着她喝问。
叶云岫没作声,只默然看着他们。这些人但凡不是眼瞎,也该看清她是个女的,并不是他们追杀的人。那就各走各的路吧,谁也别惹谁。
“我问你,你可看见一个白衣的男子,从这里跑过去了?”一人又问。
依旧没吱声,小姑娘面色漠然地保持沉默。
“吓傻了,难不成是个哑巴?”一个黑衣人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另一人低声斥道,“管她是谁,赶紧善后。”
“可惜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先让我玩一把?”
“你还有这心思,误了事怕是你想死。还不快点儿!”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几句,其中一人便拎着刀,直奔叶云岫来了,口中说道:“小丫头,你也莫怨,谁叫今日该你倒霉。”
他拿着刀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叶云岫的发髻,忽然人影一闪,眼睛一花,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头便已经落了地。
那人头落在林间的杂草丛中,也不知道死得能不能瞑目。
剩下那个黑衣人愣了愣,怪叫一声,扬起手中的刀便劈了过来,眼前月白色的纤瘦身影一闪一挡,顺势一刀,转眼间另一个黑衣人也送了命。
从小到大砍丧尸的习惯使然,动作已经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叶云岫出刀就必然直奔脖子。所以小姑娘看着草丛里两颗人头不禁有些懊恼,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她明明没想动手的。
叶云岫拿着手中的刀看了看,这些黑衣人用的刀很不常见,是一种窄而细长的弯刀,刀身也就两三指宽,比一般的刀都要长,刀锋雪亮,刀刃锋利,拿在手里十分趁手。不过……
比起以前养父给她的那把刀还是差远了。
于是叶云岫放弃了留着用的想法,随手扔在地上。
她略一思忖,便沿着刚才白衣男子逃走的方向找了过去。好歹这是他们玉峰岭山脚下的地盘,两方人马在这里生事,还先跟她动手,那她总得去看个究竟。
叶云岫一路搜寻过去,白衣男子受了伤应当逃不远,果然也就半盏茶工夫,便发现白衣男子的身影,那人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晕了过去。
走近些再看,这是一个跟谢让年纪相仿的青年人,长着一张十分俊美的脸,是那种亦男亦女的阴柔长相,此刻脸色几乎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白。
叶云岫走到近处十几步远,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男子看见叶云岫似乎有些意外,他抬起右手,明明已经有气无力了,口中却气势不改地喝问:“什么人?”
叶云岫停住脚,看了看他的右手,那个动作看起来似乎只是随意地抬手叫她,但是叶云岫分明记得,这人射马的暗器就是从他右手发出的。
于是叶云岫停了下来,漠然望着他。
陌生人是未知的。凡是未知的、陌生的、不能为她所掌控的东西,都意味着可能带来的危险。末世中她长期形成的自我保护意识,这种不安全、不信任的感觉总是让人抵触,陌生人如此,陌生的活物也是如此。
所以她不喜欢活物,不喜欢陌生人,但并不代表她怕。叶云岫心中衡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刚才的表现身手应当不错,不知道是否能算会武功的高手,有机会她想跟他打一架试试。不过起码现在他受伤不轻,他打不过她。
“你……咳咳……”那人发出一阵压抑难忍的咳嗽,喘息着问道,“你是住在附近的乡民么?”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叶云岫点了一下头。
“还有没有别人跟你一起来的?”
叶云岫摇头。
“你一个小女子,怎会出现在这里?”男子紧紧盯着她,大约是叶云岫柔弱稚嫩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男子顿了顿问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可曾看见,附近有一群拿刀的黑衣人?”
叶云岫摇头,没有了,有两个已经被她杀了。
“你……不会说话么?”
“……”叶云岫沉默,不想理他。
“原来竟是个哑巴姑娘……”
那人喃喃自语,锐利幽深的目光盯着她半晌,才稍稍放下右手,看着她说道:“姑娘,我是路过的客商,不幸遭遇劫匪,受伤了,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家里颇有些钱财,你要什么都行,救命之恩我一定重谢。”
叶云岫歪歪脑袋,她能帮他什么?
她心中判断了一下,这个人,如果没有失血而死的话,应当没有致命伤,不过看起来他的血也快要流光了。
于是她走过去,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随着叶云岫靠近,男子本能地又抬起右手,见叶云岫低头只管查看他的伤,便又缓缓放下了。叶云岫扯着男子的长袍下摆撕了一下,没撕开,便十分自然地拿起他放在一旁的长剑,用剑刃割开衣料边缘,双手用力撕成两寸多宽的布条。
男子穿的也不知什么衣料,薄而紧密,细致柔软,叶云岫动作不快但撕得很干脆,转眼间男子身前的白袍下摆就被她撕掉半截。
叶云岫迅速把他左肩的刀伤包扎起来,层层捆扎止血,又示意了一下他腰部的伤。
那人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却无力配合。叶云岫有些无奈,索性动手拽着他坐起来,把几根布条接长到一起,飞快地给他缠绕包扎起来。
接下来她可就没有办法了,她身边一无伤药,二无郎中,也扛不动他。
所以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山寨吧,然后可以好心叫人来救他。不过她这一路骑马跑来,离山寨也得一会儿工夫了,他还能不能撑到她派人来救,生死有命,那就是他自己的命了。
于是叶云岫包扎完,利落地打了个结,起身便打算走人了。
“哎,姑娘……”白衣男子连忙叫住她,问道,“姑娘,你去哪里?”
叶云岫回首挑眉看他,不走她难道留在这儿?
“嗐,我怎么忘了,你不会说话。”
远处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男子眸光微闪,靠坐在树上虚弱地笑道:“姑娘,你是要走了吗?你先别走,说不定我这回真要死了,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叶云岫沉默,她留在这里,他就能不死了吗?
留在这里他才死得快呢。叶云岫索性不再管他,转身自顾自地径直离开。
“姑娘,姑娘……姑娘你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附近吗?”
白衣男子叫了两声,却见她头也不回,只能无奈地看着她走掉。
叶云岫离开后,白衣男子屈指吹了几声口哨,很快便有十几名骑马的汉子赶来,纷纷下马跪了一地。
“属下来迟,护卫不力,请主子降罪。”带头的人说道,“杀手都已伏诛,应当是驯养的死士,没能留下活口。”
“罢了,”男子阴郁地瞥了他一眼道,“趁我还没死,赶紧先离开此处再说。”
带头的汉子面色惶恐灰败,其余人也死死低着头。有人拿出伤药,几人跪在地上迅速地重新给白衣男子处理伤口。
停了停男子问道:“你们来时,路上可曾遇见一个月白衣裳、容貌很美的少女?”
众人说不曾见过。带头的汉子惴惴问道:“是那女子给主子包扎的伤口?是否派人善后,以免泄露了主子的行踪。”
“无妨。”白衣男子冷冷道,“她并不知晓我的身份,而且口不能言,是个哑巴。我们先离开此地,你留两个人手下来,寻找一个十四五岁、十分貌美的哑女,她估计就是附近村镇的人,这特征应当不难找。为免出错,我回头给你画一幅画像。”
带头的汉子低头噤声,静静等着下文。
白衣男子沉吟道:“找到以后,便悄悄把她带离此地,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先把她带回南城的宅子安置。”
…………
叶云岫找到自己的马,出了林子,便沿着来时的路飞驰而去。
她策马回到山寨,半道上便遇到了谢让,他身后还跟着张顺和宋二子两人。
“你要下山吗?我也要去。”叶云岫勒马说道。
“我下什么山,我还不是见你这么久没回来,要下山找你!”谢让手指隔空点点她,无奈地说道,“你跑哪儿去了,又不听话,怎么一个人独自下山?”
“我就骑一会儿马。”叶云岫一脸无辜道,“你别数落我,我有正事跟你说。”
她把刚才的事情简略一说,谢让脸色便有些不好了,立刻召了徐三泰来,叫他带着先锋营二队这就下山,去把叶云岫所说的区域仔细搜索一遍,处理善后。
“双方身份不明,你们务必小心些,切记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遇到可疑的黑衣人只管先拿下,对方应该人手不多,我们既然出手,便绝不能放走一个。”
谢让顿了顿,交代道,“若是找到寨主所说的白衣男子,能救则救,把他送去附近镇上的医馆,也不枉寨主救他一回,但是不要跟他泄露寨主的任何事情。若是他已经有人接应,你们就不要轻易露面了,不论如何,都不必再管他,不要插手,迅速撤退回来。”
“是。”徐三泰一抱拳,领着二队的人迅速下山去了。
叶云岫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觉得白衣服的会有同伙来救他?我没看到啊,只看到黑衣服的,追过去的有十几个人,折回来的好像有六个,被我杀了两个了。”
“那你想没想过,那些人既然发现上当,为什么没有全部折返回来?按你所说的情形,白衣男子只怕非富即贵,身份绝非寻常,这样的人不大可能单人独行,并且你临走他还问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可见他也没打算等死。”
谢让摇头叹道,“这些权贵行事,视人命如蝼蚁,说草菅人命都是轻的,黑衣人能杀人灭口,白衣人未必就不能,你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人打得过我。”叶云岫卖乖地笑道。
“打不过你,有的是法子害你。”
谢让睨了她一眼,懒得说她。实在是她这样小小的年纪,涉世未深,心思单纯,远没有那么多阴谋计谋,哪里见过人心险恶的。
谢让指了指寨门值守的杨行:“传我的话,以后没有我允许,谁也不许放寨主独自下山。”
扭头又指了指张顺和宋二子,“你们两个,以后也别老跟着我了,随行护卫寨主,她下山骑马你们务必跟着。”
叶云岫:“……”
小姑娘漆黑乌亮的眼睛对上谢让,眸中写满抗议,哼!
玉峰寨究竟谁当家,她这个寨主还算不算数了?!
第32章 炎夏小摩擦
一个时辰后徐三泰来回禀,他带着二队,把寨主所说的区域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那两具尸体,没找到那个白衣男子,也没发现黑衣人。
“属下等搜索了方圆三里之内,也没有其他发现,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徐三泰道,“看来应当是已经有人做了善后,对方训练有素,清理痕迹,处理了尸体,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
“若说毫无发现,却也不对。”徐三泰笑道,“兄弟们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匹无主的马,撒在山脚的土坡上吃草,大当家交代过要谨慎些,因此小的便把马暂且藏在山下了,大当家看看要不要牵回来?很是不错的一匹红骝马。”
“我走的时候,那两个黑衣人的马是栓在路边树上的,好像是有一匹红马。”叶云岫道。
“估计是那些人仓促中不好带走马匹,又怕引起怀疑,就把缰绳撒开,驱赶它自己跑掉。”谢让道,略一沉吟便吩咐徐三泰,“稳妥起见,还是不要带回山寨了吧。”
“行,那属下就交给二当家,让他安排人送去卖掉,这样的一匹马,怎么也得三四十两银子呢。”徐三泰笑道,“大当家放心,咱们这一行久了,私底下总有些路子,都稳妥的,不会让人追查到山寨。”
徐三泰走后,叶云岫看着谢让,好奇问道:“是白衣服吗?”
这话没头没尾,谢让却完全明白她问的什么,便笑道:“我觉得是,马匹认群,若是黑衣人,大可以一起带走。”
叶云岫异想天开:“早知道马这么值钱,我就把那两匹马一起牵回来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个小财迷了。”谢让失笑。
两人一起出了聚义厅,信步走回小院去,一边走,谢让一边跟她聊起了马。
马匹历来都不便宜,尤其大梁朝战乱不断,中原地区出产的马却很少,因此朝廷每年都要拿着真金白银跟北方和西域部族大量购买,且主要都供给军队和官府权贵了,极少流通到市面上。因此马匹价格昂贵,平民压根就用不起的。便是他们山寨,如今统共也就养了七匹马,还不知道历年劫道怎么来的。
“你说那白衣人骑的一匹白马,一点杂色没有,能在那么多黑衣人的追杀之下逃脱,那样的一匹好马动辄几百上千两银子,有钱也难买到,他怎可能是普通人身份。”
叶云岫眨眨眼,夸他:“谢让,你懂得真多。”
谢让:“拍马屁也没用,反正你以后不许独自下山了。”
叶云岫撇嘴,末世的异植森林她都敢去闯。
谢让瞥了她一眼,数落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了?世道纷乱,人心可比刀剑险恶多了,你纵有通天的本事也得小心。”
叶云岫不跟他争论这个,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回家吃饭,我饿了。”
叶云岫不喜旁人打扰,院墙和小厨房建好之后,除了刘四嫂和焦嫂子会进来打扫送饭,极少有人进来过,院门一关,便都是他们自己的地方了。
叶云岫对做菜下厨也有兴趣,可似乎没有什么天赋,菜丝切成块、煮粥煮糊锅,比较擅长吃现成的,谢让也只让她帮忙烧个火,他先引燃木柴,只让她坐在灶门口看着。
叶云岫坐着小板凳,一边看着灶膛里的木柴别掉出来,一边看着谢让淘米煮饭。
“煮米汤吗?”叶云岫看着他把瓢里的白米倒进锅里。
“咱们今天吃米饭。”谢让笑,补充道,“北方人很少吃米,我也是头一回自己做米饭,咱们试试。”
他把米煮到五六分熟,笊篱捞出来再放进蒸笼蒸熟,这样就不怕糊锅夹生了,并且蒸出来的米饭颗粒分明,晶莹松软,较好的保留了米香。叶云岫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米饭,都舍不得吃菜了。
光吃米就已经太香了,软糯弹牙,口感极好,嚼着有甜味儿,她真是爱极了这样纯粹的米香。
小姑娘这会儿心思全在碗里的米饭上,细细地品味,一脸满足。谢让眸光温柔,忽然有些心疼她了。
她自幼生在江南,应当是吃惯了大米的。可是陵州不产稻米,整个大梁也只有江南和关中的一小块地方产稻米,水田精细,产量低,所以稻米素来金贵稀缺。便是江南百姓也顶多吃个糙米,白米往往是高官富贵人家才能吃到的奢侈之物,在山下市镇根本没有卖的,要去陵州城里大的粮店才能买到。
他们以前哪里吃得起。
“昨日派人下山采买,我让他们带了十斤白米来。”谢让给她碗里舀了一勺汤汁丰富、柔软有嚼劲的面筋烧肉,笑道,“慢慢吃,十斤米,够咱们吃上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