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一个枭雄by拭微
拭微  发于:2025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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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惨叫,还有时不时送出来的血水,拓跋骁浑身紧绷起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生产,也是头一次意识到生孩子是件这么危险的事。
他不由看向姜从珚,丘力居看着比她健康多了都这样,那她……

第175章 女上
姜从珚感受到拓跋骁的视线, 心想他应该没这么近距离见过人生产,紧张也正常,主动握住他的手。
男人反手大力包住她。
幸好,不到半个时辰, 产房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丘力居生了。
又等了一会儿, 侍女打开房门, “王妃生了个女儿, 母女平安。”
拓跋勿希精神一松, 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上, 缓过来后急急冲进去,看了眼刚出生的女儿,又扑到丘力居床边。
刚出生的婴儿和产妇免疫力都比较弱,太多大人围着并不好,姜从珚身上没消毒, 就在门口看了眼, 没上手。
刚才光听声音就知道这小姑娘有劲儿,亲眼见到后发现确实挺壮实。
“我接生过这么多孩子,很少见在胎里养得好的小女郎,至少有七斤呢,而且瞧她这模样,生得多漂亮。”产婆说。
七斤, 那确实不小了。
拓跋骁跟着瞅了眼, 然后皱起了眉,“有点丑。”
扑在床边的拓跋勿希转过了头。
丘力居睁开了虚弱的眼皮。
夫妻俩齐齐看过来。
姜从珚转头瞪他, 这说的什么话。
拓跋骁感觉自己冤枉,他真没觉得这个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小女婴有多好看。
姜从珚赶紧说了几句好话弥补一下,又问了下丘力居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他们自己也安排好了人手照料,加上兰珠会留下,没什么不放心的,便提出告辞。
回去路上,姜从珚骂了男人两句,“当着人家亲爹亲妈的面说他们闺女丑,也就你是王,不然早把你打得找不着北了。”
“不,就算你是王拓跋勿希也不怕你,多半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丘力居才不跟你计较。”她又说。
拓跋骁任由她说,坚决不还嘴,就这么一路回到家。
过了两日,姜从珚又去看望了下丘力居和她女儿,刚出生的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最开始还红彤彤的,不过十来天就养得白白胖胖了。
丘力居给女儿取了个名字,祢罗 。
祢罗在鲜卑语里是平安、和平的意思。
姜从珚挑了几匹柔软的棉布出来,让侍女做了些小衣裳给丘力居送去,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胜在布料柔软贴肤又吸汗,丘力居很喜欢。
大家因为丘力居生下祢罗热闹了一阵,又忙碌秋收和过冬物资,一晃就要到冬天了,也到了拓跋骁的生辰。
今年是个特别的生辰。
历史上的他只活到了二十三岁。
现在,过完这个生辰,他便二十四岁了。
姜从珚并不知道若自己没穿越而来,没嫁给拓跋骁的话,他原本的陨落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依旧被拓跋怀算计而亡……这些她已无从分辨,但她确定了一件事,她扇动了她已知的历史。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已经走向另一个平行时空了。
白日里举办完热闹丰盛的午宴,等到晚上,所有人都离开后,小院沉寂下来。
洗漱完,姜从珚对他道:“你闭上眼,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她今年没问他想要什么,拓跋骁完全不知她会准备什么礼物,不由期待起来,乖乖照办。
“你跟我来。”姜从珚确定他没偷看,牵起他的大掌朝卧房旁边的书房走去。
前院的书房用来处理公务,后院这间是他们自己私下闲玩的。
拓跋骁肢体敏捷,就算什么都看不见也能如履平地,沉稳地跟上她。
到了之后,姜从珚松开他,“你等我一会儿。”然后便去摆弄什么。
拓跋骁耳朵精,他听到类似卷轴铺开的声音,心想难道她给自己画了幅画?
他见她写字比较多,画画还挺少见的。
拓跋骁正胡思乱想间,姜从珚已经把东西铺好了。
“你睁眼吧。”
拓跋骁第一时间看过去,这一眼,愣住了。
确实是一幅画,却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是一幅地图。
只扫了一眼他就意识到这幅地图十分不简单,不仅仅是鲜卑和凉州的疆域,还包含了整个梁国。
他手里也有份地图,但梁国部分只有个大概的山脉河流,连城镇都没统计完整,她这份却截然不同。
里面的山脉、河流、道路、关口、城镇、人口应有尽有,十分详尽。
这样一份地图,在军事上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而她现在亲自送给他,这份情意和决心更不用多说。
姜从珚的眼神也落在地图上,“我想你应该能用得上。”
“这份图是我很早就开始让人制的,这些年我手下的商队走南闯北,将梁国大部分城镇都走了个遍,最后汇到一起才制成了这张图,那时的我也不会想到它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夜空寂寂,室内只有烛火轻微的“哔剥”声,姜从珚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和感慨。
拓跋骁没再看那地图,转身将她拥入怀里。
“谢谢你,珚珚。”他将下巴抵在她额前,“拓跋怀说得对,我就是运气好娶到了你。”
“拓跋骁,我知道你以后还要领兵打仗,我只希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见我。”姜从珚闷闷道。
“我一直都记得,你给我的平安结我一直都带着。”
拓跋骁感觉胸腔被股激烈的情绪充斥着,迫不及待地要找个宣泄口,他低下头,看着她被火光映衬得泛着暖白光泽的脸颊,原先那些细微的痕迹也消失了,没有一丝瑕疵,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他喉咙发紧,终于忍不住亲了上去。
姜从珚轻轻回应着他。
情至浓时,两人跌跌撞撞倒在了榻上,然而关键时候他又停了下来。
姜从珚睁开雾蒙蒙的眼,疑惑地看着面前一脸隐忍的男人,小声问,“为什么不继续?”
好几次他都是这样,明明动情了,却又硬生生忍下。
最开始两人身上都有伤不能行房,且她那时身上还有伤疤,也不愿意。
她的外伤并不算严重,只是消耗太过一下突破身体极限伤了些元气,但心结打开后恢复得挺好,不过两三个月就养好了,反而是拓跋骁的伤十分严重,流失的气血比她多多了。
姜从珚一开始以为他忍下是为了身体,养伤期间确实不能行房,现在看并不是这个原因。
刚回王庭时他还没好全,但半年下来,该长的伤口都长好了,失去的血也补了回来,张复给他复诊说他现在健康得很。
既然恢复了,又是他生辰,气氛也到这里了,按男人以往的性子不死命折腾她都算好的了,今夜却如此反常。
拓跋骁错开她的眼神,态度显得有些躲闪。
姜从珚难免想歪,难道伤到身体哪里导致不行了?
可从她感受到的来说,这不挺精神的。
拓跋骁似看懂她的意思,险些恼羞成怒,他行得很,早就行了。
“你……喜欢跟我亲近吗?”他问。
姜从珚短暂地沉默了下,拓跋骁眼神一暗。
除了最开始她比较受罪,磨合之后倒没怎么难受了,再后t来男人看了那些书,技艺有了显著的提高,她其实也享受了欢愉,只是她体力不行,需求没他那么强烈,面对他过度的索求总要推一推,有时折腾太过她还会故意冷他一两日。
想到这儿,她福至心灵,睁大眼眸看着他,“你以为我不喜欢,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忍着?”
拓跋骁见她这般反应跟自己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似预感到了什么,“你喜欢?”
姜从珚脸蛋一热,没好气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我不愿的,我都跟你表白过心意了。”
“但我之前跟你亲近时你总拒绝我。”拓跋骁道。
“那还不是你太过分,总想换花样……”姜从珚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她在这方面确实偏保守,但拓跋骁就不一样了,只要没尝试过的他都蠢蠢欲动,除了这,他体力还好得惊人,她实在消受不住。
“你只要别太过分,我也是喜欢与你亲近的。”最后,姜从珚怕男人乱想,还是忍着羞意表达出自己真实感受。
原来是这样。拓跋骁终于明白了。
他阿母曾被欺辱过,他甚至还亲眼见过,所以当他以为她不爱自己,再想到先前她拒绝自己,忍不住狠狠破防。
他以前确实只顾自己的快活,有时还会半强迫她配合自己。
她既然愿意——
拓跋骁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犹如一头饿狼盯上了只肥美的兔子。
天知道他忍了多久了,从年初闹矛盾到现在,整整半年多他就没吃上过一口肉。
他再顾不上别的了,将她拦腰一抱,急吼吼地回到床上,整个人便压了下来。
“等等。”姜从珚突然制止他。
“怎么了?”拓跋骁心里一紧,她刚刚不是说她喜欢……
姜从珚主动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男人碧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亮光,又有些不可置信,仿佛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真的?”
“嗯。”姜从珚轻轻点头。
她也反思了下是不是她表现出来的爱意太少了,以至于明明已经表白过心意他还如此不自信,既然这样,她主动一点又如何。
拓跋骁便不动了。
姜从珚让他坐好,两只纤手慢慢靠近他衣襟,解开他松散的系带。
还没开始,光是一个解衣裳的动作,拓跋骁便激动到心跳如雷,“噗通噗通”,几欲震破耳膜。
褪去上衣,露出男人肌理健硕的胸膛,姜从珚看了一眼,低着头,眼睫半垂,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衬得玉柔花软的脸颊安静而羞涩。
她继续给他解了下裤,男人仿佛成了个超大号智能玩具,乖乖地配合她先抬起一条腿,再抬起另一条腿。
他身上没了束缚,姜从珚便开始解自己的。
拓跋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下。
直到她也将寝衣褪去,终于露出无暇的胴体。
姜从珚仍微垂着头,抬手在他胸前轻轻推下去,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拓跋骁顺从地躺下。
姜从珚跨坐到他腰腹上,俯身弯腰,盯着他英俊的五官看了瞬,亲上他的额头。
她的吻像一片羽毛落到他皮肤上,又轻又柔,却瞬间点燃他的欲望。
姜从珚亲完额头,又亲他眼睛,她感觉到他眼皮在发烫,长浓的睫毛在打颤,像柄扑腾的小刷子,极力压抑着什么。
姜从珚第一次见男人这种反应,有点新奇,停下来仔细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笑。
接着她又在他鼻尖上啄了下,却没继续往下,反而将脸侧了侧,探出舌尖,舐了下他的耳垂。
拓跋骁仿佛被电流穿过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反应之大,让姜从珚都有些意外。
她继续吻他,才贴上她滚烫的唇,男人就迫不及待吻了上来。
这一个吻,比她先前亲他其它地方时间加起来还要长,最后还是姜从珚先撑起身体暂时结束。
喘息片刻平复呼吸,她目光落到他突出而紧绷着的喉结上,弯下腰,亲了一下。
除了亲,她又张开唇,用细齿轻咬了咬。
然后她就感觉男人胸膛剧烈地抖了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一百八十度调了个位置,被他翻身压住。
拓跋骁的吻凶猛地落了下来。
她慌忙推开他下巴,气息不稳,“不是说好你不许动。”
“……”
姜从珚重新推开他,让他好好躺下,为了防止他再犯,想了想,摘掉自己束发的丝带,将他两只手腕绑到一起,而后才继续。
没了发带,她满头青丝也散落在了后背,雪肌乌发,未着寸缕。
姜从珚低头,男人裸露在外的肢体肌肉分明、强健有力,然而那些还没消退的交错的疤痕却诉说着半年前那场危机有多惊险,她若晚到一个时辰,他说不定就真要陨落在那里了。
虽说事情发生就发生了,他最终也平安活了下来,但她并不是不后悔的。
她伸出指尖,一道又一道地细细描摹着这些伤疤。
这时拓跋骁突然道:“是不是很丑,让张复给我配点祛疤药,我好好涂涂。”
姜从珚笑了,“不丑。”
她确实没嫌弃,还主动亲了上去。
时隔半年未曾这般,初时她实在不太适应,过程尤其磨人,拓跋骁也被折腾得满头大汗,然而,他后来才发现,刚才的折磨竟都不算什么。
她只十几下就累了,停下歇息,待喘过气又继续,如此反反复复,拓跋骁险些发疯。
他双目赤红,牙关紧咬,一下又一下地喘着粗气,整个人仿佛都要死了,眼角被逼出了泪。
他手腕被发带缚着。明明只是根十分脆弱的丝带,她绑得也不甚牢固,他轻轻一扯就能轻而易举地挣脱,然而此刻他却被一种特别的力量束缚住了。
头一回得她如此主动,他心理上是满足的,可身体却一秒比一秒煎熬,最后终于忍不住助她两下,不然再这样下去他真要疯了。
好不容易结束一回,姜从珚已耗尽所有力气,无力地倒在他胸膛上。
这时,只听一声轻微的丝带断裂的声音,男人终于得了自由,大掌掐上了她的腰……
两人成婚以来拓跋骁就没素过这么久,攒了半年的火气,哪能就此消停……
第二天,姜从珚是被他叫醒的,意识还没清醒,只动了动身体,果然感受到了熟悉的酸痛。
“珚珚。”拓跋骁唤她。
“怎么了?”她眼睛都没睁,声音泛着浓浓的鼻音。
她现在困得要死,一点都不想理他,偏他一直在耳边叫她名字。
“我想起我昨晚没准备那东西。”拓跋骁解释道。
“什么?”姜从珚思绪还迷糊着。
“鱼泡。没戴鱼泡,会不会怀孕?”
这下姜从珚清醒了,睁开眼,但她并不是惊慌,只呆愣愣地盯着帐顶看了片刻,然后才扭头看拓跋骁,男人脸上带着明显的懊恼和自责。
“要真怀上了呢?”她问。
“怀上了……”拓跋骁答不上来,表情纠结。
“怀上就生下来呗。”姜从珚笑盈盈地看着他,语气轻松。
“啊?”拓跋骁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又问,“你之前不是不想生。”
姜从珚忍着身上的酸痛拥着被子坐起来,拓跋骁扶了她一下,又将被子掖到她后背捂好,再连被一起抱住她,轻轻拨开她面颊上的发丝。
“我之前……确实没做好准备,我那时没看清自己的心意,所以总在犹疑不决。那天在营房里吵完架,我吐了一回,等待张复过来的时间里,我忍不住想,那时要是怀孕了怎么办?我很紧张,短短的时间里想了许多,可我从没哪一刻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最后一诊,幸好是虚惊一场。”
拓跋骁竟不知道这些,他那时只顾自己愤懑,觉得他对她掏心掏肺,结果她对自己只是委曲求全。
“但这也让我意识到一点,若孩子真的到来,我也是愿意的。”
“到了现在,我们相互表白了爱意,许下了这一生的承诺,那生个孩子不也挺好的吗?”姜从珚看着他,乌眸明亮而温暖。
“而且,你都二十四了还没孩子,下面的人都急得不成样子了。”最后,她调侃了下。
“你真的愿意?”拓跋骁还要再问一遍。
姜从珚点点头,“嗯。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拓跋骁笑了,笑得还有些傻。
他其实也早想跟她生个孩子了,只是先前顾忌着她的……
想到这儿,拓跋骁悚然一惊,“对了,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他是想要孩子,却更希望她平平安安的,要是生孩子会危机到她性命,他宁愿不生。
丘力居没生前还来t他们家做过客,拓跋骁瞧她挺着个大肚子,看着就十分危险,那天还亲耳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再想她也要经历这样的事,心里只剩下胆战心惊了。
姜从珚笑了笑,“其实我身体也没弱到这种程度,你看我这半年不是恢复得很好,我感觉还比以前胖了点呢,而且我未必现在就能怀上。”
拓跋骁认真打量她,确实,她以前十分清瘦,现在却丰柔了些,肌肤红润,少了些许清冷,多了几分娇艳,脸上的病气也消失了。
再握一握,触感柔软滑腻,是丰盈了不少。
“再说张原和张复医术都十分高超,医疗条件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不会有事的。”
她这么说,拓跋骁才放下心来了,紧接着注意力就落到她明媚红润的脸蛋上,美得像支刚睡醒的海棠,没忍住又亲了下去。
想想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错失了几个月他就懊恼得不行,现在他全要弥补回来。
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姜从珚没忍住推他一下。
昨晚折腾了一夜,现在还想来,就说这能怪她吗?
拓跋骁度过了个暖香融融的冬天,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开春。
永安十九年,暂安了大半年的局势瞬间又发生了变化。
三月,乌达鞮侯率十七万匈奴大军经河湟攻入洮河,最后沿着渭水南下,直驱关中。
匈奴大本营在西北,联通西域,要想南下,最方便的是穿过凉州这条走廊,然后便是攻下中卫,但现在这两条路全都被堵死了。
凉州兵强马壮,又占据城池,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加强城防,匈奴若是强攻,最终也只能两败俱伤得不偿失;至于中卫,梁军守不住可不代表拓跋骁的鲜卑军守不住,尤其乌达鞮侯在拓跋骁手里吃了好几次亏,现在轻易不敢对上他。
于是,乌达鞮侯最终选择绕路经河湟南下。
既是绕路,自然会消耗更多的粮草,匈奴连年天灾,族人已经食不果腹才不得不用尽一切手段南下,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乌达鞮侯直接向西域各个小国施压要求他们上贡粮食,大军过处更是如篦过一般,西域怨声载道,可他们国小民少,哪里是匈奴大军的对手,最终也只能屈服于匈奴的威势下,可人心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四月,匈奴大军直逼关中。
长安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乌达鞮侯来势汹汹, 长安人人自危,亡国之忧不断蔓延。
许多士族早在刚开战时就收拾好细软决定南下避难,朝臣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却也有部分人安排了家眷先行。
桓母身边的管事嬷嬷胡媪见她急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在旁劝道:“要不让医士来给夫人开服安神药吧, 总这么熬着, 身体熬坏了可怎么办, 这府里上下都要靠夫人打理呢?”
桓母半倚在矮榻上, 叹了口气, “你说老爷子怎么想的,七郎明明早就来过家书让我们早日准备南下,偏他不肯松口,他是朝里的公卿在其位不能逃,安排下面的孩子先离开总可以吧。”
她说着说着, 不免对老爷子带出几分怨气, 想想十一郎,他这么小,都还没来得及娶妻。
胡媪只好尽量说些宽慰的话。
桓母愁眉不展,又过了几日,桓老爷子终于松口,她惊喜不已, 终于来了精神。
她正带着家仆准备收拾东西, 却听说十一郎闹起来了不愿走,桓母只好忍着焦躁亲自去劝。
十一郎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报效国家, 越是危急时刻越要挺身而出,要是所有人都逃到南边去,谁来抵御匈奴?”
桓母气得头疼, “你以为你学了几年三脚猫功夫就能当上大将军力挽狂澜了,做梦,你现在去战场只能送死,想都别想。”
十一郎又说了几句,桓母坚决不许,命人看好他,不许他再外出,继续筹备起南下的各项事宜。
少年被亲娘骂了个狗血淋头,整日抑郁沉闷,姜羽儿见状,难得主动去他院里,开口劝,“母亲也是关心你,再说卢姑娘也在长安,她身边人手少,南下路途遥远,匪徒又猖獗,你跟着家里人一起,还能带上卢姑娘照拂一下。”
十一郎有一颗热血的赤子之心,那些话本也十分忠义,可如桓母说的,他一个人改变不了局势。姜羽儿跟他虽不算亲近,但同住一个府里好几年,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经她一提醒,十一郎这才想起卢蕴,是啊,兄长嘱托他照顾卢姐姐。
桓母听说十一郎终于消停了,疲惫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该安排的田庄、铺子都安排下去了,车马仆人和金银细软也准备得差不多,眼看就要出发了,第二天却传出一个晴天霹雳——皇帝下令封锁长安城各个城门,禁止百姓私逃。
早在年初梁帝就不断征调各地驻军抵御匈奴,在陈仓、眉县、周至连设三道防线,只可惜这几处地势开阔,并无天险可守。
梁军没能成功把敌军拦截在关外,一旦入了关中平原,凶猛的匈奴骑兵就如饿狼进了羊圈,梁国的士兵和百姓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两个月就丢了陈仓。
陈仓被破,匈奴人骑着马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来回纵横,尽情地烧杀抢掠。
百姓闻风而逃,拖家带口,然而他们的根和土地都在这里,除了有所积蓄的士族,普通百姓又能逃多远呢,最后只能沦落为流民,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后便饿死、病死在了路上。
逃的逃,杀的杀,很快,这里的人口十不存一。
劫掠到粮食的匈奴大军尝到了甜头,短暂地享受了段时日后,又继续磨刀霍霍,将目光看向了东边。
那里就是梁国的都城,是这片大地最富饶的城池,里面有无数的金银、粮食、女人。
前年那场大寒潮,连南边的梁国都受到了十分严重的影响,远在更北的匈奴人更是遭受了灭顶之灾,冻死饿死的牲畜和人口不计其数。
草原已经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口了,他们必须向南征服。
梁帝彻底慌了。
他再也顾不上北面的鲜卑,将一直舍不得调走的用以防范鲜卑的河东、安定驻军全调去了前线,又委任了周纪为大将军。周纪此时也是带病上阵。
梁国精锐早在前年便葬送了大半,现在征调到前线的军队本就不如匈奴凶悍,战马也完全比不过对方,最关键的,梁军已经士气全无。
这几年来,梁国对上匈奴节节败退,就没打过一场漂亮的胜仗,人心本就飘摇不定,以前他们还能寄希望于凉州,有凉州在大梁总算还是安稳的,如今凉州公然与大梁决裂,大梁失去这道强有力的护身符,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一时间大半士族都在准备南逃,梁帝怒极,下了这道命令。
桓母简直不敢相信,一下碰掉了手边的茶盏。
“陛下亲自下了旨,还命令巡卫营的人把守各处城门,没有手令不许出城。”
桓母跌坐到椅子上,用手捂着额头。
这叫什么事儿,就晚了这么两天,长安城就出不去了?早知道这样她还安排什么?直接收拾粮食和细软先逃出去算了。
桓母焦躁地等了半日,桓老爷子一回府就忙去问,“父亲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城门守卫通融通融?”
桓老爷子摇头,“陛下下了死令,守城的都是陛下的亲军。”
他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下这道命令,动作还如此之快,事到如今桓家也走不了了,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陈仓失守前他还抱着幻想,大梁没有那么容易被破,这时候就南奔的话显得太没骨气了,要是挺过这次危机,日后还会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把柄,所以他之前一直犹疑不定。
他这么想,旁人也这么想,眼见大梁确实不行了,才安排家人南下。
梁国本就受挫,梁帝见这些士族们不想着怎么守住江山,反而都准备逃跑,都逃了长安就更别想守住了,是以这道禁令极严,私逃折,杀无赦。
连老爷子都没办法,桓母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让胡媪带人去通知各房明天不用出发了。
第二天,姜羽儿去请安时见桓母满脸憔悴,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小心站至她身边,“母亲,昨日收到您的吩咐,我也琢磨了半夜,既然暂时出不了城,府里上下是不是也该多准备准备?”
“嗯?你有什么想法?”桓母抬起眼皮。
姜羽儿低下头,“我在内宅也听说外t面不安稳,现在封了城,庄子上产的粮食也送不进来了,府里这么多人口,若是粮食不够支应,该早派人去米铺多购些回来以防万一,各种药材药丸也要多备些;府里的下人也要加强约束,若有心思不正的,早早打发了才好,否则成了家贼才是祸,外面越是乱,家里就越要齐心。”
桓母不由点头。
姜羽儿继续道:“最好再选些家丁侍卫组成巡逻队,日夜安排人巡视,若能把院墙加高些就更好了……还要派人去打听外面的消息,祖父他们的朝堂消息十分重要,但市井也有市井的用处……”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最后又补充了句,语气谦逊,“这只是我胡乱琢磨的,母亲掌家久见识广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您觉得可行的话就用,不行就当我说了几句空话。”
桓母握住她的手,眼睛发亮,“好孩子,你平时在家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有这番见识,你说得很对,是要准备起来,长安一乱,外面还不知冒出多少贼人呢。”
姜羽儿想这些话并不是全靠她自己想到的,阿珚姐姐早在信中就叮嘱过,而且她这几年看了不少书,偶尔从十一郎那里得知了些朝堂上的消息,不说多精明,见识和心性比在宫中时确实长进了些。
桓母其实也想到了这些问题,只是购粮这件事还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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