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刚把苹果吃完，他忽然就在外面敲门，说是把我的衣服收了，要给我送进来。”她顿了顿，解释道：“我们家的衣服，一直都是我妈洗晒收，他从来没动过一次手。”
“可这一次，他说他给我收了衣服，要给我送进来。”
“我不信，就让他放在外面，等我做完作业自己出去拿。他却一直在外面敲门，说就两件衣服，他送进来就好，省得我麻烦。”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坚持没有开门。本以为过一会他就会打消想法，可是我没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配了一把我房间的钥匙。”
“他用钥匙开了门，直接走了进来。”
周启明和姜程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难看。
任方遥闭了闭眼，似乎不愿意回忆那一幕：“我当时就有些害怕，感觉他不怀好意，站起来就想出去。但他却一把关上了门，把我堵在屋里，问我为什么不开门，说我们是父女，这么多年也没好好说过话，他想跟我谈谈心。”
“他说我今天生日，过了今天，就正式成年了，以后就是大人了。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他帮我实现。”
“我当时还是怕，随意糊弄了他几句，想先出去再说。等到了外面，他肯定不敢再做什么。但是我刚要往外走，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推到了桌子前，然后……抱住了我。”
任方遥深吸一口气，道：“我当时吓坏了，下意识挣扎了起来，他却把我抱得越来越紧，说想跟我亲近亲近。我只觉得恶心，对他拳打脚踢，可是他力气很大，很轻松就制住了我。”
“他对我又摸又亲，我哭着喊着挣扎着，叫他叔叔，说我是他的女儿，我们不能这样。他却说他养了我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大了，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先让他尝尝滋味。”
任方遥神色麻木漠然，好像讲述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而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对他又打又踹，一直在努力挣扎，时间长了，他也烦了，抬手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让我老实一点。又粗暴地掀开了我的裙子，想要强行做那种事……我当时怕极了，一边哭一边在桌子上摸索，手忙脚乱中摸到了刚刚削苹果用的刀，我当时心里惊惧，没多想，抬手就刺了下去——”
“血喷了我一脸，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金国已经瞪大了眼睛，倒在了我的身上。”
任方遥神情恍惚，嗓音干涩，颤声道：“我当时吓坏了，一把把他推到了地上，看着他胸前流出的血淌到了地面上，站在了原地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妈回来了……”
“她推开我房间的门，看到李金国躺在地上，没了呼吸，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来。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李金国进了我房间，想要□□我，我不小心拿刀把他捅死了……”
“我妈也怕，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让我帮她把李金国抬到客厅，又把房间里那些血迹擦干净，伪造出李金国是死在客厅的假象，然后告诉我——”
“是她杀了李金国，这件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她想帮我顶罪。”
任方遥抬手捂住了脸，肩膀慢慢松垮了下来，整个人散发着无助的气息，嗓音沙哑：“我不愿意，人是我杀的，我不可能让我妈帮我顶罪。可是她坚持如此，他说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成绩很好，能上一个好大学，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我的学习。”
“我说我不会受影响的，我说我只是正当防卫，不会承担刑事责任的，但她却让我听话，她说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人家不管我是不是所谓的正当防卫，人家只知道我杀了自己的继父，别人总会议论纷纷，这件事，会成为我人生的一个污点。”
“她不想让我留下这个污点，她想让我清清白白的。”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可是有什么所谓的污点又怎么样？她不忍心我受人指点，难道我就忍心她替我顶罪了吗？”
任方遥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几位警察，道：“我表面说好，听她的安排，看着她把刀身擦洗干净，又在上面留下了反手的印记，但我记得清楚，我当时杀他，是用正手的姿势。”
“还有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地板上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我知道，你们肯定能发现不对。”
“我从来没有想骗过你们。”
她只是想，骗过妈妈罢了。

两间审讯室的们几乎同时打开, 沈青叶看了眼周启明，提步走了过去。
“杨细兰已经招了。”沈青叶道：“她承认了是任方遥杀的李金国，她怕影响任方遥的未来, 所以才想替她顶罪。”
周启明点了点头, 也道：“任方遥也交代。”
他把对方的说法转述了一遍, 沈青叶听着, 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韦正义琢磨道：“所以, 最开始，还是李金国色欲熏心, 意图侵犯任方遥。任方遥在反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人杀了。正好杨细兰买菜回来撞见了这一幕，为了女儿的学业和未来着想，杨细兰想要替她顶罪，伪造了案发现场后，主动报警自首。”
罗开阳摸着下巴道：“这样的话, 似乎也能说得通？”
“李金国侵犯继女，对方反抗不成, 慌乱间持刀反击、致其死亡——这应该算是, 正当防卫？”
岳凌川想了想, 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又回来道：“我刚问了秦队，在死者的衣服里有没有找到一枚钥匙。他说的确在死者的裤兜里发现了一枚钥匙, 他们正在尝试提取钥匙上的指纹, 过一会儿应该就能有结果。”
周启明道：“也就是说，李金国私配钥匙、预谋作案的事实是成立的。”
姜程道：“钥匙是不是他配的，明天还得去附近配钥匙的地方去查查。”
“我有问题！”韦正义忽然抬起手，众人看着他, 听他说：“可是如果李金国早有这种心思，任方遥也一直在躲着他，并且每次上学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屋里的门锁上，那李金国是从哪儿得到她房间里的钥匙作为样本呢？”
周启明道：“这个问题我问过她，她说她平时放假回家，偶尔会跟同学一起出门，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会锁上房门，但总有两三次忘记了。或许李金国就是趁她哪一次忘记锁门的时候，偷偷进了她的屋里，拿走她的钥匙，配了另一把。”
他看着大家，耸了耸肩：“毕竟，忘带钥匙也挺常见的，是吧？”
是挺常见的，但是……
沈青叶眉心紧锁，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她总是想不起那朦朦胧胧的一点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不是正当防卫，还得进一步调查。”岳凌川道：“明天我跟小沈再去李金国家看看，问问他们周围的邻居，着重查探一下他们对李金国和任方遥的评价。姜程你去附近的钥匙铺，确认一下那把钥匙到底是不是李金国配的。老周，你带着开阳正义他们去任方遥的学校，找她的老师同学们打听一下她平日的为人处事。”
罗开阳道：“老大，明天周末，学校应该没人吧？”
姜程道：“马上要高考了，周末的校园应该是对高三学生开放的。有时候老师也会去，义务帮学生辅导作业什么的。”
韦正义点了点头，这才应了声好。
岳凌川拍了拍手，招呼大家：“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刚订了桌饭让人送了过来。”他看着沈青叶，轻声笑道：“本来是打算出去吃一顿，欢迎小沈入队，现在只能凑活在办公室里随便吃一点了。”
沈青叶把那些念头抛到脑后，闻言笑道：“在哪儿吃不都一样？大家能在一起就好。左右以后的时间还长呢，有的是机会。”
韦正义高兴道：“是的是的，以后时间多着呢——老大，咱们赶紧吃吧，忙到现在，我真饿了。”
岳凌川不由失笑：“走吧走吧，赶紧吃完赶紧回家。”
众人欢呼一声，立刻涌入办公室。
岳凌川说的是随便吃一点，实际上订的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各个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饶是在座有五个大男人，沈青叶食量也不算小，可看起来，还是有些多了。
沈青叶想了想，主动提出分两部分出来。对上韦正义疑惑的目光，沈青叶解释道：“她们母女俩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现在时间这么晚了，他们要是走了，自然不会有人想着再给杨细兰和任方遥送饭，总不能让她们饿到明天早上。
岳凌川点了点头：“应该的。”他说：“本来就准备了那母女俩的饭菜。”
他这话一出，沈青叶倒是有些诧异。岳凌川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沈青叶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岳队真贴心！”
被夸贴心的岳凌川一时哑然，挥了挥手，让她赶紧送完饭赶紧回来。
沈青叶小跑着到了办案区的休息室，母女俩在不同的房间，她先给杨细兰送完饭，在对方惊讶感激的目光中留下一句赶紧吃吧离开后，转身又进了任方遥坐在的房间。
对方并没有歇下，而是蜷膝坐在床上，抬眸看着高高的窗户，似乎在透过它看着外面的明月与繁星。
门开的声音响起，任方遥见到她后明显有些意外：
“警察同志……”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沈青叶道：“我姓沈。”她把带过来的饭盒放到床旁边的小桌子上，道：“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吧？先吃点垫垫。”
任方遥眸光微动，视线缓缓落在那个饭盒上，唇瓣轻抿，片刻后，她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你在队里，这些生活保障，也是我们该做的。”她想了想，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指了指床，征询她的意见：“我能在这儿坐一下吗？”
任方遥愣了愣：“当然。”
她忍不住道：“您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沈青叶道：“不算问题……只是有些好奇。”
任方遥坐直了身体：“您说。”
沈青叶指了指饭盒：“没事，你先吃点东西吧，也不是多要紧的事。”
任方遥迟疑了片刻，又问：“我妈那边……”
沈青叶道：“已经给送过了。”
任方遥这才松了口气，拿过饭盒，拆开后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沈青叶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出声道：“我看到了你书桌上的那个本子。”
任方遥动作一顿，抬眸看她。沈青叶问：“那些人体解剖图是你画的吗？”
任方遥点了点头，并未隐瞒：“是。”
沈青叶想了想：“你想当个医生？”
任方遥道：“不是，我之前……是想当个法医。”
“法医？”沈青叶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女孩的配置有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了。
那天在高叔家里，高睿阳似乎说过，他有一个女同学，学习成绩很好，想跟他一起学法医。
而任方遥也是高三，也是在一中。
任方遥道：“我对这些挺有兴趣的，之前就自己搜罗一些书，闲着没事就自己学着画人体解剖图。你发现的那个本子，已经是我画的第三个了。”
沈青叶顿了顿，道：“那个本子上面画得很好。”
任方遥对她笑：“谢谢。”
沈青叶转而道：“你既然那么会画解剖图，那也应该很了解人类各个脏器在什么地方吧？”
任方遥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垂下眼眸，慢吞吞地吃了口菜：“我曾看过很多纪录片，也曾在自己身上、还有别的同学身上比划过。”
她抬眸看着沈青叶，眉眼柔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仗着熟知人体器官，所以对李金国下了死手吧？”
沈青叶没说话。
任方遥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慢慢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能让那个畜生得逞，怎么拿到的刀，怎么捅出去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就那么鬼使神差的，李金国就倒在了我身上。”
“沈警官，我是巴不得他死。他死了，我跟我妈就解脱了。可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还有妈妈，我的成绩很好，我能上全国最好的学校，我的未来一片光明，只要再忍忍，我迟早能摆脱他——我不至于牺牲我的下半辈子，只为换他的一条命。”
沈青叶看了她良久，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她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刚刚说……之前想当个法医？那现在呢？是改变想法了吗？”
任方遥沉默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的确是有点改变想法了。”
沈青叶看着她：“为什么呢？”
任方遥看着窗外的天空，低低道：“因为我觉得，比起为死者说话，我还有一件更想做的事。”
沈青叶静静地看着她，任方遥转过头来，轻轻笑道：“我想为那些遭受家暴的妇女说话。”
沈青叶一怔。
任方遥道：“我妈经常无故受他的打骂，轻则满身淤青，重则骨折进医院。有时候警察也会上门，可他们能做，也只有调解，再对李金国进行一些思想教育，李金国根本不会为他恶意伤人的行为付出什么代价。”
任方遥神色迷茫：“可凭什么呢？就因为他们挂了一层夫妻的关系，就能忽视恶意伤人的事实吗？”
沈青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任方遥又道：“在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我妈却没有受到丝毫惩罚的时候，我就想，我以后要当一名律师，要为像我妈这样的，在婚姻中遭受家暴的妇女说话。”
沈青叶闻言心情复杂，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我相信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任方遥对她笑了笑：“谢谢警察姐姐。”
沈青叶轻轻扯了扯唇角，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吃饭吧，吃完好好休息休息。我们会尽快查明出真相，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任方遥应了声好，沈青叶转身离开。
夜空深邃浩瀚，沈青叶抬头看着天，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复杂，她不知道对方的话有多少分真多少分假，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样的，结果又会如何。
她只希望她没撒谎。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灯火通明，热闹异常。韦正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立马哀嚎道：“小沈，小沈你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沈青叶沉重的心情瞬间消失无踪，快步上前道：“抱歉，刚耽误了一会儿。”
罗开阳道：“没事没事，你也是干正事嘛。”
周启明也道：“回来了就赶紧吃吧，再等下去，正义真要饿坏了。”
韦正义委屈道：“中午食堂的饭根本不合胃口，我就等着晚上吃一顿好的呢！”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启明损道：“让你挑食？这下尝到滋味儿了吧？”
韦正义瘪了瘪嘴：“要再来一次我还不后悔，正好把肚子空出来，迎接晚上的大餐。”
岳凌川无奈摇头。
忙了一晚上本就饿了，众人也都没客气，纷纷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还不住地感叹着菜品美味。
正吃得一半，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沈青叶回头看去，是痕检组的刘文康。
他看着那满满一大桌的菜，挑了挑眉：“呦，伙食不错呀。”
周启明招呼道：“你吃了没？过来一起吃点？”
刘文康摆了摆手：“不用，等会检验结果出来了，我们组长带我们去吃宵夜。”
他看着沈青叶，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喏，这是你要的本子，我给你带过来了。”
沈青叶连忙起身，抬手接过：“谢谢小刘哥。”
刘文康：“不客气。”
他摆了摆手：“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沈青叶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远去，这才回了屋里。
罗开阳看着那个本子：“这是……那个画满了解剖图的本子？”
沈青叶点了点头：“是。”
她看着用取证袋包装完好的本子，道：“我想再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线索。”
罗开阳点了点头：“是个法子。”

吃过晚饭后, 大家一起把塑料餐盒收拾干净，就准备各回各家。
沈青叶则准备在办公室再待一会儿。
岳凌川问她：“还不回去？”
沈青叶看了他一眼，道：“这本子不方便带回去, 我在这儿再看看, 等会儿就走。”
岳凌川道：“我等你？”
沈青叶笑：“不用了, 要不了多久, 我自己能开车回去。”
岳凌川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大晚上自己回去, 但见她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别待太久,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沈青叶点了点头，目视他离去，确认他走了之后，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本子上面。
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外面夜幕黑沉，繁星璀璨。
室内室外一片悄然。
沈青叶只静静地看着那本本子, 不说话。
良久之后，她听到它结结巴巴地说：
“干、干嘛啊？干嘛一直这么看着我？很吓人的好不好？”
“你想干什么, 你不会想把我撕了吧？我告诉你不行的哦, 我不是你的东西, 你不能随便碰我哦！”
沈青叶眸间闪过一抹笑意, 低声开口：“放心，不会撕了你的。”
屋内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 才听到它的尖叫声：“你你你你你你在跟谁说话？”
沈青叶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会说话的东西吗？”
沈青叶看不到它的表情，但莫名感觉它现在好像要哭了，声音发颤：“你、你能听到我说话？”
沈青叶歪着脑袋, 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是啊。”
“你你你你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你是不是怪物哇啊——”
沈青叶忍俊不禁，面上却强装严肃：“我怎么会是怪物呢？我莫名其妙听到了你在说话，按理来说，不该你才是怪物吗？”
她沉着脸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成精了？是不是妖怪？”
“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本子啊，在你之前从来没人能听到我说话我不知道啊……”本子急忙解释，生怕她真的把自己定义成妖怪，话语间异常慌张。
沈青叶眯着眼睛：“这么说的话，你还是个好的喽？”
本子嚎道：“我好我好，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不对不对，我根本没有害人的能力啊，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什么都没干过啊！”
沈青叶狐疑：“你确定，你一点坏事都没干过？”
本子发誓：“没干过，绝对没干过！”
沈青叶冷笑一声：“那你今天，为什么要撒谎？”
本子声音戛然而止：“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沈青叶道：“你说，李金国是被杨细兰杀的。”
本子顿时激动道：“就是她杀的，本来就是她杀的！我没撒谎！”
沈青叶轻笑了一声：“你看，你还不肯说实话。”
“任方遥都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杨细兰也承认了自己是在顶罪，你却坚持说认识杨细兰杀的。”
她抬手，轻轻点了点本子：“你让我怎么信你？”
本子不吭声了。
沈青叶了然，看来，人是任方遥杀的没错了。
她又戳了戳它，语带威胁：“不说话？你要是不老实交代的话，可别怪我使用什么非常手段了。”
本子语带呜咽：“别、别，我错了……”
“我交代，我老实交代。人的确是遥遥杀的，是我在撒谎……”
沈青叶好整以暇地看着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我不想遥遥被抓进去！她已经很可怜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想她能好好的……”
它小心翼翼地讨好道：“我也不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要是知道的话，我、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沈青叶问：“你跟她感情很好？”
“她、她对我一直都很爱护，从来不在我身上乱涂乱画，把我保管得很好，我很喜欢她……”
沈青叶心下了然，面上却是哼了一声，语气冷淡：“事情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你给我好好说一遍。”
本子似乎很怕她，闻言不敢隐瞒，颤颤道：“就是今天晚上遥遥放学回来后就回了自己房间，她先是削了个苹果吃，刚吃完的时候，李金国就在外面敲门就要进来，说要给遥遥送衣服。
“遥遥不愿意，但他不知道从哪来的钥匙，直接把门打开了。遥遥害怕想出去，但是那个老流氓拦着她不让她走，之后还对把她压在桌子上，对她搂搂抱抱的！
“我当时气坏了，可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遥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遥遥也一直在挣扎，到最后似乎惹怒了那个老流氓，他的动作越发粗暴。遥遥一时慌乱，手忙脚乱的时候摸到了桌子上的刀，直接捅了过去，那个老流氓当场就没气了，倒在遥遥身上。”
它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就是遥遥妈妈回来了，她不想让遥遥担上杀人的罪名，就主动提出要替她顶罪……”
沈青叶闻言，陷入了沉思。
这话跟任方遥说的并无出入，可见在它眼里，事情的确就是这样的。毕竟任方遥也不可能和它提前串通好供词。
只是……
她假装怀疑，道：“说是这么说，但我要怎么信你？”
本子激动道：“我没骗你，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
沈青叶道：“你之前都骗过一次我。那谎言能说一次就能说第二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本子焦急道：“那那那那你要怎么相信我？”
沈青叶想了想：“除非……你能说出更多的信息来。”
“什么信息？”
“就比如……李金国之前都对任方遥做过什么？再比如，任方遥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本子想了想：“我跟遥遥在一起的时间比较短，印象中遥遥每次回来都会锁上门，好像没见过李金国做过什么……哦对了，他有好几次半夜的时候都试图开遥遥房间的门！门锁转动在那咔咔响，我一开始吓坏了，后来才意识到，肯呢个是他干的！”
沈青叶神色一动：“任方遥知道这事嘛？”
本子道：“最开始她应该不知道，那王八蛋试图开门的时候他都睡了。不过有一次遥遥休息的晚，他开门的时候遥遥刚上床没一会儿，她应该是知道的……”
沈青叶心下了然：“还有别的吗？”
“别的的话……我在卧室里，偶尔能听到他们在客厅里讲话，李金国对遥遥总是很热情，找到机会就想进遥遥的房间！我总觉得，那个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沈青叶心下一动：“李金国是不是经常打杨细兰？”
本子道：“对！李金国特别喜欢打人，尤其是喝酒之后，有一点不顺心就要打人！我跟遥遥在一起不到一年，每次只是周末回来，有时候都能碰上他打人！”
沈青叶道：“那李金国有打过任方遥吗？”
本子想了想：“好像没有诶……因为遥遥一直在躲着他，从不主动跟他说话。有时候她听到李金国打她妈妈也想去救她，但是李金国每次都会把他们卧室的门反锁，遥遥根本进不去……”
沈青叶手指慢慢敲打着胳膊，神色沉凝。她想了想，又问：“那最近，任方遥有什么异常吗？”
本子不懂：“异常？什么异常？”
沈青叶举例：“就比如……性格方面，行为方面，衣食住行方面，有什么跟以往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话……”本子想了又想：“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啊，遥遥也就是跟以前一样照常上学放学啊，吃饭睡觉都跟以前一样啊……啊对了！要说不一样，好像还真有一点不一样。”
沈青叶立刻提起精神：“什么？”
本子说：“遥遥忽然穿裙子了算不算？”
翌日一早，沈青叶没去队里，直接去了杨细兰家。
岳凌川也差不多同时到，沈青叶和他打了声招呼，大步朝着任方遥的卧室走去。
她没有犹豫，一把拉开了任方遥的衣柜，只见里面叠着的、挂着的全是黑白灰的上衣裤子，没有任何鲜亮的颜色。
沈青叶眸光微沉，果然如此。

回到队里后, 大家凑在一起，交流自己查出的结果。
姜程先说：“我去附近的几家钥匙铺问过了，半个多月前, 李金国的确在他们那里配过一把钥匙。秦队那边对钥匙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 确定上面的指纹的确属于李金国无误。”
岳凌川点了点头, 又看向周启明等人。周启明清了清嗓子, 道：“我和正义开阳去学校看过了, 问过了任方遥的老师和同学，他们都说任方遥平时学习成绩很好, 性格内敛，不太爱跟别人交道。但心地很好，同学们有什么题不会的，她都会热心帮忙。老师和校领导对她的期盼也很高，说她只要正常发挥，很有可能是今年的省高考状元。”
他顿了顿：“这样一个苗子, 我不认为她会毁了自己的前途，只为杀了一个人渣。”
岳凌川也道：“我在杨细兰家那栋居民楼转了一圈, 问过周围的邻居, 他们都说, 李金国为人脾气暴躁, 又好喝酒，每次酒后动辄就对杨细兰打骂。尤其是两边和楼上楼下的邻居, 经常能听见他打老婆的动静。一开始还有人过去劝过, 甚至还有人报过警，但他都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回到家关上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大家也没办法，只要不闹出人命, 索性也不管了。
“此外，五楼一个耳朵有点背的老太太说案发当时她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喊救命，好像是个小姑娘。不过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耳朵有问题，再加上没过一会那声音就消失了，她就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