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小美人进入无限by投你一木瓜
投你一木瓜  发于:2025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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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向桑迟说:“还有照顾你的那个徐倩,她失去的手臂多半和你脱不了关系,虽然检查显示她的手臂不像后天丧失的,她过去的照片也都成了独臂模样,但我们这儿从来不收残疾。”
她竟然连倩姨都伤害了。
沉重的负罪感就此压在了桑迟的肩上,如同枷锁般桎梏她无法动弹,她牢记教训,生怕重蹈覆辙。
可现在丹要求她使用那种可怕的能力,说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人。
救人是好事,她想救,应该可以试一试。
不过她不确定自己能做到。
她应该怎么否定小金鱼没法游过河的过去?
她凝神看向混浊难以见底的河水。
水面倒映出她苦恼蹙紧眉的漂亮脸蛋。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影像扭曲,变成浮沉在水中、挣扎过河的可怜少女。
她遍体鳞伤,好不容易下山,跳进冰冷的河水中,只要坚持游过这条河,便有希望远离这荒僻的山村,回到她原本拥有的安宁生活。
偏偏一艘老旧的船靠近了她,许多双手试图去拉拽她。
他们抓住了她,尖利肮脏的手指甲陷进了她白嫩的肉里,如同铁刺穿刺一条可怜的鱼,要将她重新捉回密不透风的黑暗里,以她的尸体为巢,破坏她、腐蚀她。
她的苦痛将满足、壮大无情的饕餮客,生时无法逃离,死后无法解脱。
【不要。】
桑迟睫羽颤动着拒绝接下来的发展,下意识伸手探向水面,想要帮少女摆脱困境。
可她的手指触碰到水面的那一刻,画面凝滞住了——不,准确说是冰冻住了。
莹透的淡粉色冰晶自她的指尖迅速漫开。
明明看起来是冰,却如烈火燎原般,瞬息冻结住了整条河流。
包括河面上那条舱内满满承载村民、最终会驶向地狱的船,也成为冰塑的一部分。
绵延之势并不止于河流。
当地面与天空都被冰晶覆盖,系统和光脑的联系断了,连感应都不复存在。
失去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信息传输,感觉很怪,如同正常人忽然失去视觉和听觉。
他难以相信地看向桑迟:“迟迟,你是怎么做到的?”
桑迟茫然地摇头。
白猫眼中淌过大量信息流。
这到底是由他全权构筑出的小世界,他不过一会儿工夫,便成功找出冰层最薄弱的位置。
用他的权限打破冰层,应当就能重新联系上光脑。
可漂亮的冰晶是桑迟努力的成果,她真的很想拯救陷于苦痛轮回的小金鱼,为什么要阻挠她呢?
白猫合起眼,耳朵耷拉垂成飞机耳,决定暂时聋瞎着由她行动。
小世界仿佛成为一个独立的封闭空间,不再存在于无限世界,反而与真实世界产生交汇,只是对接的并非真实世界的“现在”,而是“过去”。
认知滤镜的效果被强制破除。
桑迟怀中装有小金鱼的鱼缸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却并非她见过的那个勇敢出逃的少女,而是一个经受多年摧残折磨、神智浑噩的枯瘦妇人。
妇人双目无神,口中挤出的声音如磨砂般低哑,仔细听,仅是在重复“回家”“逃跑”这些简单的词汇。
在她死前,已经疯了。
之前小金鱼所说,向桑迟哀哀祈求回家的声音,应当是她临死时依然执念不散的心声。
“我可以带她过河了吗?”
桑迟不确定眼前的景象是不是自己成功使用了能力,不安地回首看向丹。
丹不再受限于系统辖下小世界的规则,恢复了习惯使用的人形,正满目惊艳地观察由她创造出的冰晶新世界。
闻言,他毫不吝啬地为她鼓掌,夸奖道:“当然,迟迟你做得很完美。只要走过这条河,就能彻底脱离剧情限制,带她溯洄去往你希望她抵达的过去了。
不过人类是受限于时间的低维生物,你要带她走,只能抱着她前进,不能后退,坚定地否定接下来会遇到的一切,否则她会迷失回原本的命运道路,前功尽弃。”
抱着妇人前进不是难事。
因为妇人死亡时很轻,几乎没有重量,像是卡纸折出来的破碎空心人,连力量羸弱的小美人都可以轻松抱起她。
但认知滤镜破除不完全是好事,船上动物化的村民全部回归成可怖的亡魂状态。
当桑迟尝试涉足冰面时,它们意识到桑迟拒绝乖觉把妇人饲喂给它们作为养分,纷纷离开船,尖声嘶吼着饥饿,要逼她后退,将她改变的过去恢复原状。
亡魂以在冰面扭曲如蛇般行进的方式向她逼近。
桑迟没能更近距离看清这些丑陋怪物的怪异模样。
因为在她生出恐惧之前,庞然如山的黑色巨龙落在了她和亡魂中间,龙尾如拂去尘埃般扫了扫,粉碎了不停喊饿的噪音源。
体型不再受限的龙展开背上的龙翼,几乎遮天蔽日,投下巨大的阴影把桑迟笼罩在内。
桑迟却没有感觉到半丝压迫感,心中充盈的安全感流动血管中,带动牵起她唇边淡淡的笑。
辰亦无所谓她能力的来源和使用能力的目的,只用行动表明支持她的态度,然后总是威严命令的声音尽可能温和地提醒了一句:“冰面很滑,走慢一点。”
桑迟颔首,收拢手臂,抱着妇人,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过河。
河很宽,河水湍急流淌时,水性不够娴熟的少女无论如何都无法游到对岸。
死后轮回在剧情小世界,每每都是在饮下数口生苦的河水后,被乘船来追的村民抓住。
一次次重蹈覆辙,如同西西弗斯推上山顶又滚回山脚的巨石。
她就被压在巨石下,永无超生之日。
可当河水冻结成冰,渡河只需要走出几十米。
就算冰面滑,桑迟抱着人走得慢,也仅仅花费不足十分钟。
她踏上了妇人过去无法抵达的对岸,看到的却并不是狼同她说的通往镇上的平坦山路。
因为走出了剧情小世界,便身在看久会生出目眩感的黑暗虚空中。
脚下不再是她制造出的淡粉色冰晶,仅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细细光带铺开,指引她方向。
虚空似乎不止没有声音,还会吸收生物的声音。
在死寂沉沉中,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到的感受并不好,胆怯的小美人咬住下唇,止步原地调整心态。
幸好桑迟并不是独自送妇人回去。
声音不能传递,跟在她身边的系统把代码显形成文字:“不要慌张,我检测过了,这里没有危险,你只需要前进。”
为了缓解她的心情,白猫轻蹭了蹭她的小腿,然后走在了她的前方承担引路的责任。
红发青年则从后面揽住她的肩。
他取出一根红色羽毛,变戏法般折成一支红玫瑰,别在她的胸口。
在她仰首看来时,他眨眨眼,右手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变作“向前”的手势。
他脸上故意夸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桑迟不自觉还了他一个笑。
黑龙没有和她同行在细细的光带上。
他展翼盘旋在空中,与虚空相近的黑色,导致他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看不清他到底飞在哪儿。
可本该静寂的虚空因他的飞行有了气流。
轻轻的风吻过她的脸颊。
身处诡异环境心生的压力被一齐吹散卷走,桑迟深吸一口气,提步沿光带向前前行。
走出不久,她看到了站在光带上的第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龄二十五上下的青年。
或许是为了赶潮流,他染了一头过耳的金发,但染发的时间应该过去挺久了,颜色褪去不少,发根处尽是黑色,发质也不够好,看起来杂乱如底部染了污泥的杂草。
他站在光带正中间,挡住了桑迟的去路,却看起来很友好地向她负手微笑着,指了指她怀中疯傻的妇人,嘴唇合闭了几下。
没有声音,但桑迟脑中浮现了他说的话。
“那是我的,请把她还给我。”

不是什么样的言语用上一个请字修饰,都会显得礼貌。
比如桑迟眼前这个金发青年,虽然说着请求的话,但实际是用把人当物件的态度,理所当然要求她归还所有物。
“她是我的。”他强调道,“你一个外人,插手这么多我们家的家事做什么?”
桑迟闻言,知道他是谁了。
是之前在她与小金鱼的逃亡路上一直没有露过面,她却在梦中见到过的那只食腐的恶心蝴蝶,那对鬣狗夫妇心心念念希望回到身边的儿子。
不过他这句话并不是和她说的。
因为他的目光穿过了她,似乎失去方才活灵活现要求她归还怀中妇人的精神气,不再能直接与她交流,而是黯淡成一段往日旧影,视线投在她身后的虚空处,没有和她的视线产生交汇。
可她的身后不是丹吗,他难道是在和丹说话?不应该吧。
桑迟迷惑地回头看去,发现丹在她另一后侧,并不是青年在看的方向。
倒是伴随她的动作,目之所及处,该是空无一物的黑暗渐渐扭曲变化,多出了色彩与光亮,共同构筑出一处院子的场景。
院子的布局有些熟悉。
桑迟仔细看了看,虽然这里像是经过了一次装修翻新,但她曾经藏身在后的那个大水缸没有处理掉,让她确认了这里应该就是她带着小金鱼逃出去的院落。
好不容易渡了河,怎么又回到这处囚禁小金鱼的院子里了,不会是她做错什么步骤了吧。
她心中的不安都写在脸上,丹好笑地捏了捏她软嫩的后颈肉,示意她仔细看青年真正注视的对象。
那是看起来老了几岁的猎户,鬓发白了不少。
躲在猎户身后的,则是头发蓬乱、神态上已经有些神经质的少女,开口时颠三倒四地说着“救命”、“要回家”之类的话。
她的左脚脚腕不正常的弯折着,看起来是折断后没有好好治疗修养,留下的伤痛致使她只能跛着行走,再也无法奔跑。
“买老婆这种事不对。”猎户是个嘴笨的,浓眉在眉心挤出深刻的褶皱,闷声闷气地说,“你去过外头,不如发发善心,放她回去。”
“有什么不对的,我现在可是和她办了证,过了正经路子叫夫妻的。”
青年嗤笑道:“我听说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她跑了一次,一个外地人竟然差点真从山里跑出去了,她下山的时候应该就是得了你的提点吧。那会儿你不敢来说不对,现在是准备离村了,所以非要上门扮扮好人?”
猎户面皮微微抽搐,说不出反驳他的话。
他的确是女儿终于出息地考出他们这个穷僻地方了,才在良心作用下,上门想为结缘过的少女说上几句好话,看能不能劝动人放她走。
沉默好一会儿,他退而求其次,想劝青年对她好一点:“我听说了,你们把她的脚打折了,没人在家的时候还拿狗链子给她栓起来。”
青年看着少女慌乱的在猎户身后缩起身子,眼中闪动恶意,说:“她总想跑,我不得已动点手段管教她,关你什么事,难道你鳏夫做久了,对她动了心思,想当奸夫?”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嘿嘿笑了声,说:“你看上她不成,她现在可都生了我的孩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你要是真想再讨个老婆却没钱,可以把你那个女儿许出去嘛,用年纪小的换个年纪大的回来,你应该还能赚上一笔。”
言及自己的女儿,猎户忍无可忍给了口无遮拦的青年一拳。
到底是常年在山林间狩猎的人,体壮力大,就算上了年纪也可以把青年按在地上打。
可他讨不着好,因为在厨房里做饭的中年妇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尖声大叫着猎户要杀人了,立刻上前撕扯他救儿子。
叫喊声很快把附近其他村民都聚了来。
问起怎么打起来的,挨了打的青年毫不顾忌地一指猎户和少女,没好气地颠倒黑白:“这人年纪大了,越发不要脸不知羞,想带着我老婆私奔,竟打上门来了!”
“你胡扯!”
“你口口声声要我放老婆走,不就是打着这可以成全你的坏主意!你倒说说,你一个外人非要使劲掺和我家事,这是哪儿来的道理!”
猎户被气得脸涨红,村民纷纷指指点点说是他的错,真把他说得有几分泄气。
和他有些交情的村长走上前,搭着他的肩,把他笼络到旁边,点着一支烟,和稀泥。
“我知道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你总想着把女儿送出山读书,我们大家伙可都支持了油和面。那妹子都正经嫁到咱们这儿来了,骗她拐她的又不是咱们,那是村人花了大价钱买的。你现在要离村,为着乡亲间的情谊,可不该鼓动坏了别人家里的事。”
猎户嘴里发苦,望向抱头瑟缩在院内的可怜少女,知道自己是没立场劝放人了,只好低声向村长说:“她着实可怜,没个人撑腰看顾,你要能劝还是劝着对她好点。”
村长随意应了一声,听起来不太上心:“我会去说,但村里人的家务事我也不好深管。”
“那就只好我寻机会按她留的信找找她的家人了。”
猎户最后自语的话说得极轻,连他身侧抽烟的村长都没听见。
如果不是他们的声音都是直接浮现于桑迟脑海,她怕是也不会知道猎户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如果猎户如他所说帮忙去找了她的家人,被卖山村的小金鱼怎么会至死都没能等到回家的机会呢?
是他没有找到,还是已经晚了?
在她思考的时候,色彩与光亮熄灭,周围重新归于静寂,眼前仍然是孤零零的漫长光带和阻在她前行道路上的金发青年。
他又一次可以和她对话了,强调道:“你也是外人,管不着我和她的家事。”
他以为桑迟会忿忿,然后像是尝试插手的猎户一样,被他几句话打击得无言以对。
可她没有。
面容娇美的小美人挪了挪有些酸软的手臂,给怀中妇人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接着抬起澄澈如天空的湛蓝眼眸,歪了歪头,软声说:“她向我求救,我答应救她,这不关你的事吧。”
在拯救这个行为中,金发青年扮演的是拦路绊脚石的角色。
她为什么一定听可恶的绊脚石讲歪理呢——她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讲不过歪理,她可以选择不听。
因此,当青年张开口欲说些什么时,便听她抢先道:“我不要听了,你是个很坏的坏人,我要走了。”
桑迟的否定在这片虚空格外有效。
她拒绝倾听青年说话,拒绝绊脚石的存在,青年便哑了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
这种消失应当不是无痛的,他的表情变得极其扭曲。
然后就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因为他不是散成光点那样唯美地消失,而是被不知来由的无形巨力拧麻花般拧起来。
当到达极限时,力道一松,不成人形的东西便如沙子般溃散,倾斜至下方虚空中。
过程有点可怕,桑迟被丹很自然地挡住了眼睛。
不过他其实早就该消失了,毕竟所有出现在小金鱼经历中的人,都已经成为过去。
只是这桩故事被系统收录在图书馆中,他们这些已死者才有机会作为亡魂在无限小世界一次次重复小金鱼苦痛的轮回。
现在桑迟要结束这个轮回了,并不是用铅笔潦草画上一个句号,而是用橡皮擦擦掉她不喜欢的错误,重新书写小金鱼逃亡的故事。
没了那个金发青年的阻碍,她可以重新继续向前走了。
再次行出一段,她又一次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这回不像是先前金发青年那样直接的言语阻止了,而是几个孩子岔开腿坐在她前行的光带上,哭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桑迟忽然迟钝地意识到,她要改变小金鱼逃亡的结局,会同时消除眼前孩子们的出生,如果后续他们还有血脉,自然也都荡然无存。
可孩子是坏到必须消失的吗?
她望着他们,轻轻咬住下唇,有些踟蹰。
然而这些哭喊的声音来自与妇人血脉相连的孩子,同样传导至妇人的脑海中,惊动了她。
疯傻如幼童的妇人在浑噩中第一时间表达出的并不是对自己孩子的母爱,而是无边痛苦。
她埋头在桑迟的肩上,啜泣地轻声哭道:“不要啊,我不要。”
不是每一个孩子的诞生都伴随父母双方的祝福。
至少无法逃离山村的小金鱼,做不到毫无保留地给予孩子爱。
那是加害者从她身上强行剜去的肉,她每每看到他们,腐败的伤口都会产生剧烈疼痛。
她不剩下任何一点可以给予的爱,爱和她被剥夺的自由一样枯萎,最后连疼痛激出的泪水都干涸。
在孩子们哭喊要妈妈的声音和妇人的抗拒声之外,桑迟又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
“爸对她还不够好吗,她疯成那个样,还能不离不弃,换我我都做不到。”
“知道她是被骗被卖的,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不肯认命,成天喊着回家回家,咱们这个家有那么不好?”
“疯子妈没给过我一天母爱,我还伺候她吃、伺候她穿,够孝顺了。”
感同身受是一个很虚伪的词汇,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就算是血脉相传的孩子也不行。
而且他们虽然显露在桑迟面前还是孩子的外形,但按她听到的窃窃私语算,其实都已经成年很久了,对等到真实世界的现在,或许都早已经是一抔黄土。
明明都已经死去,现在却还要哀哀叫着妈妈,不希望出生被剥夺,想叫得桑迟心软。
她不可以心软,小金鱼正靠在她肩上说不要呢。
那些孩子注意到桑迟的神情变化,忽然从身后扒拉出一个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哭的瘦弱女孩,叫呐道:“别的孩子你不要,小丫你也不要吗!”
妇人颤抖的身体停了停。
麻木的脸转向他们的方向看去,勉强从混乱的思绪中剥出小丫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
她最小的女儿。
还活着的时候,一直被哥姐推着承担给疯子妈喂食喂药的任务。
有一次她茫茫然问起喝的药是什么,总是默默无言的女孩憋了半天,憋出其中一味中药名是当归。
当归,应当归去。
这名词刺激到她,她又发了一场疯,打碎了碗,抄起手边东西扔出去,砸伤了女孩的额头。
额头流下来的血污了女孩与她轮廓相似的眼睛,她以为眼前的小丫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忽然往地上跪,嘶声求道:“不要被骗,会回不去家的!”
小丫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问:“妈妈,你想见你的妈妈是吗?”
她没有回应,又翻来覆去念疯话。
女孩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收拾干净房间里的狼藉。
小丫准备了一个月,等爸爸和爷爷奶奶都出门去山里另一个村吃三天的流水席,用偷来的钥匙解开了妇人的锁链。
将将一米四的个子强行负担起妇人的重量,背着她出门、出村,硬是带她来到了镇上。
可惜女孩的年纪太小,妇人又已经疯傻了,都说不上要回的家在哪里。
虽然镇上有好心人照顾她们,但被镇上认识她们的村民发现了,通知去吃流水席的家中长辈把她们又带了回去。
妇人被重新锁起来、关起来,小丫小小年纪被许去一户人家送走了。
后来……后来小丫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孩子没生下来,一起去了。
妇人看着孩童模样的小女儿,没再说“不要”,只是静静看。
“别看了。”小丫恹恹地掀起眼皮,扫过周围指望她挽回母亲的哥姐,说,“你多不容易遇到真正能回家的机会,还停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是错误的果实,要扼杀罪恶的花朵盛开,不会结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女孩迎回妇人呆愣的视线,表情柔和了一点:“我忘记你不总是能说出话了,正好,这和我的命运相关,由我来做决定吧。”
她果断向光带旁边的虚空跳下去。
其他哥姐作为同样意味着“孩子”的阻碍,被她带着一个个都掉下去,消失了。
桑迟不知道她们母女之间的故事,也不太理解怎么在她决定之前阻碍就自己消失了。
她望向已经空出来的光带,向妇人问:“我们继续走吧?“
妇人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虚虚应和道:“走……继续走。”
然后,桑迟看到了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放在光带正中间。
电视机屏幕上时不时还闪烁着一部分雪花点,仔细看,是在讲一则社会新闻。
说的是有一名女性轻装去某某地方旅行,因为不够谨慎,向不怀好意的拐子泄漏了个人信息。
这一伙套知她姓名的拐子便扮作她家里人,死缠烂打她不放开,要强行带她走。
她身在异乡,努力向路人求援,那伙拐子却很凶地恐吓路人,不许管他们的家务事。
极度绝望之下,她哭着叫喊着“妈妈,救我”,竟然真的有一个坐在附近石墩子上的疯狂老女人连动手带动牙地去和那伙拐子厮打。
以不要命的打法,强行把她从他们手里撕了回来,便抱她在怀里安慰。
呼救声叫来救她的疯女人当然不是她的妈妈,但是另外一个失踪女孩的妈妈。
社会新闻的最后,提醒了观众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提防拐子的骗局,也连带播报了那个失踪女孩的信息。
说虽然她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但是她的妈妈依然在等她回家,爸爸依然在外奔波寻找她,如果观众有相关信息可以联系电视台找回女孩。
其中有一张放大后不太清晰的女孩照片,如果是见过女孩的人,能认出她来。
“我认出她来了。”
头发全白的老猎户在桑迟专心看电视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走了出来。
他苦涩地说:“我弄丢了她给我留的纸条,离开村子之后,没能联系上她的父母。后头回村子几回,她已经疯傻到不能正常对话了。
于是我听信村长的话,不想她的孩子吃没妈的苦,也觉得她疯傻能有孩子照顾,总归比漫无目的地找她自己的家要好,就没再想着帮助她回家。“
电视上一遍遍循环播放着社会新闻,老猎户叹气说:“直到我看到这则新闻,认出失踪女孩是她,才突然意识到她一直说的是想回家,她的家缺失了她也破碎得不成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的父母都还是殷切希望她回去的。”
因此老猎户翻来覆去一晚,在良心的谴责下,联系电视台找到她的父母,说了她的事和村子的位置。
她被打折脚和总是被锁的事,他也隐晦地透露了一点,让通话的对面有个心理准备。
她的父母知道了她的下落,连母亲的疯症都好了一半。
哭泣之后,他们欢天喜地地谢过他,便要去找回女儿。
“最后我被通知说,一把大火把整个村给点着了,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老猎户把冤孽债的最后结果告诉了桑迟。
原来在社会新闻播出前的几个月,妇人就死了。
急匆匆收拾体面去接女儿的那对父母来到山村,只看到了一座低低小小的坟茔。
那家买下他们女儿、囚禁他们女儿、折磨他们女儿的人,竟然有脸来套近乎叫亲家公、亲家母,支使着几个年龄没相差多少的孩子来叫外公外婆。
多年寻觅女儿的夫妇并没有因为陌生的外孙和外孙女高兴,希望覆灭的结果是彻底的疯狂。
他们离开山村,又回到山村,在他们女儿曾经出逃的相似时间,于山村四处泼洒火油,点燃,焚尽了永远困住他们女儿的牢笼。
然后陪着他们的女儿一起留在了那里。
“如果你能送她回家,就可以改变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了。”老猎户抽了口烟,悲观地说,“不过估计也不会有疯女人救被拐女的社会新闻了,说不定会产生另一个悲剧。”
“为什么要这么想?”桑迟疑惑地问,“改变不一定是向坏的方向吧,说不定社会新闻会变成一家三口救被拐女呢。”
老猎户静了一瞬,丢掉烟,身影和电视机一起变透明:“你说得对,你更正了她无法逃离的错误,带来的应该是好的改变,快送她回家吧。”
光带可以看到尽头了,桑迟快步走去,发现那是虹彩构造的一扇门。
桑迟感觉到那不是自己该推开的门,因为门后世界是过去小金鱼的家。
于是她放下怀中恢复年少模样的少女,说:“好啦,你可以开门了。”
少女握上门把,不属于更正时间线上的痛苦尽数被从她脑海擦除。
她不会记得自己渡河失败后的一切,这一路被桑迟带着行走在虚空的记忆也会模糊如色块。
当她推开门时,她只隐约记得一对柔软白嫩的下垂兔耳。
不过,她的逃亡结束,终于回到家了。

桑迟进入了新世界。
进入的方式猝不及防、莫名其妙,一张敞开的嘴忽然出现,一口把她罩住,瞬间把她给带走了。
在场的谁都没反应过来。
哪怕丹近在咫尺,辰亦的注意力一直锁定在她身上,却也来不及阻止。
甚至连该完全掌握剧情小世界的系统都只堪堪截留来袭者的部分数据,不能立刻追上来。
至于桑迟是如何分辨出罩住自己的是一张嘴,是因为她被吞之后,就被潮软的舌头重重舔了一下,舔得半张脸湿漉漉的。
她左眼被迫合起,睁开的右眼却捕捉到那些如星辰般森然闪烁冷光的东西,是生物没能藏好的锐齿。
天哪,她难道要被吃进这怪异生物的肚子里了吗?
然而想不到的是,她一直往下掉,却迟迟没有触底,反而是从另外一张嘴里掉出去,落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床上放置的床褥、被子和枕头皆是雪白,简单环顾整个房间,没有发现其他颜色,像是一间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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