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在这里盖个小屋。”
“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谈飒挑眉:“我不喜欢。我更喜欢努力奋斗,然后躺着数钱。”
卫明礼将谈飒微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从善如流道:“好啊。那我们就走出大山,我在异世界当影帝,你选择你喜欢的生活。”
谈飒忍不住笑:“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也太没主见了吧卫影帝。”
“没有改变主意。”卫明礼眸色认真:“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很好。”
谈飒静了片刻,望向天边晚霞:“但我更想你安稳的回到现实世界,去完成你的梦想。”
即使是恋人,也不需要为了对方,改变自己。
“我们会出去的。”谈飒歇够了,直起腰:“加油拿下大奖吧,到时候接受采访,当着全世界的面,说你做到了。”
谈飒想想那场景,不由感慨:“一定很帅。”
卫明礼跟在她身后,声音透着期待:“你会来现场吗?”
“不一定。”谈飒看着他微黯的眸,捏住他的脸:“但我会看直播的,看看我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帅。”
书藏在一处极深的山洞里。
明月高悬,山间行走的时光过得很快。谈飒不知现在几点,只想加快速度。
但眼前的洞口太黑,狭窄逼仄,令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卫明礼率先进入,温厚宽和的手掌紧紧拉住她。
“不怕,这里很干净。”
谈飒微愣。
被卫明礼拉着,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谈飒开口:“你知道我怕虫子?”
回音飘荡。
“嗯。”卫明礼轻声应道:“还记得第一晚我去林里找果子么?遇到了伪装成你的假人。”
谈飒沉默。
“抱歉,无意间听到了你过去的事。”卫明礼说着,捏了捏谈飒的手心:“可以原谅我么?”
“你道哪门子歉。”见他这幅样子,谈飒随着回忆腾起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好奇:“你怎么对付她的?”
“她问可不可以带她离开大山,我说不可以。”
卫明礼提醒谈飒小心头顶的石头,而后继续道:“因为我还要找人,找一个早就知道,却因为我的马虎大意,度过许多灰暗岁月的朋友。”
“然后她消失不见,我回到山脚,看见了你。”
“也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恶心。”谈飒拉着卫明礼,加快脚步:“在饭馆打工时,仓库里蟑螂老鼠很多,不敢睡太死。”
它们会顺着裤脚、顺着手臂、顺着头发,窸窸窣窣爬到脸上,钻进耳朵里。
谈飒没有闲钱买杀虫药,和老板反映后,遭了顿训斥——
哪家饭馆没有小虫子?年纪不大,事挺多。不乐意住仓库,就去睡大街!
“但也因为那段艰苦的岁月,我偷学了美食秘方,赚了第一笔钱。”
洞穴昏暗,谈飒眼神如坠落的星辰:“我很厉害吧?”
当然厉害。
无数灰暗岁月造就了如此明亮的你,怎能不厉害。
两人走了片刻。
卫明礼停下脚:“书在石壁后吗?”
谈飒点头,望着眼前厚重的石墙发愁:“我们得找个东西凿开。”
然而附近除了石头只有枯枝杂草,两人挑挑拣拣,找了块菱角尖锐的石头。
只要能凿开一道缝隙就好办了。
两人合力凿石墙时,249突然发出警报。
“失去对幻梦系统的感应……宁粟出事了。”
谈飒动作猛地顿住。
大巴车启动不久,车里人开始打哈欠。
司机换了首轻柔的纯音乐,车身摇摇晃晃,窗外阳光明媚。恍然间,像回到小时候,躺在绑着气球与小风车的摇篮里。
午后,摇篮曲,说不出的心安。
宁粟与乐梧聊天,聊着聊着,乐梧垂头靠在她肩膀,呼吸清浅。
乐梧姐睡着了。
宁粟揉了揉眼睛,浓浓的困意席卷而至。
她向后瞥,见西莫已经双手抱臂,陷入睡眠,便放心合上眼。
一觉醒来,便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吧。
不知睡了多久,宁粟皱着眉勉强睁眼。
“嘶——”
头脑昏沉,脖颈酸痛像栓了两个秤砣。
宁粟扶住后颈抬头,她还在车里,但乐梧不在身旁,所有座位都空了。
窗外阳光被沉沉月色取代,外面乌黑,看不清所处位置。
宁粟缩了缩肩膀,好冷。
为什么还在车上,其他人呢?怎么只有她在?
幻梦系统:“不太对劲,宿主小心些。”
宁粟心跳加速,想起身打探周围环境时,车门突然打开。
她缩在座位后,露出半只眼睛警惕望过去。
一个高挑的人影快速走上车,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宁粟松了口气:“谈飒姐。”
“还睡呢,再睡就回不去了。”谈飒无奈伸手:“快跟我下车,001为了对付你屏蔽了你与周围人的联系,我花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宁粟的手在碰到谈飒指尖的一瞬间顿住:“谈飒姐,你不是去找书了么?”
“嗯,快要找到的时候,系统提示我你这边有危险,我就赶回来了。”谈飒拧眉望了眼窗外:“快走吧,这里不太对劲,我们要尽快与乐梧他们汇合。”
谈飒掌心有道红痕,是划乱咒语留下的痕迹。
宁粟放了心,手掌贴上去:“我们走吧。”
她坐的位置离车门很近。
系统疯狂响起警报时,双脚已经落到车外。
“她在狂笑!宿主,她不是谈飒!”
宁粟还未来得及反应系统的话,后腰一股凉意。
她转身,余光瞥到一段刀柄。
“噩梦,你不该背叛主神。”
谈飒和卫明礼用最快速度下山。
没走多远的大巴车上,所有人陷入昏睡。
孩子们睡得香甜,乐梧和西莫眉毛拧成麻花,极不安稳。
宁粟侧身半靠车窗,小脸惨白。
后腰处衣衫泛红,汩汩鲜血染红座位。
谈飒举着口笛的手指微颤。
一首曲子过去,伤口停止流血,宁粟满脸死寂消失。
谈飒抬眸,一窗之隔,“她”站在外面,低头亲吻一朵无忧花。
发现她看过来,那人笑了笑,嘴唇微动——
“我在下个世界等你。”
同时,另一种声音响起。
【愉快的七天度假生活已经结束,欢迎您下次再来】
谈飒睁眼,没心思听249播报,带着宁粟匆匆赶往医院。
系统说过,在崩坏世界受伤会对现实世界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虽然谈飒及时为宁粟治疗,但现实中免不了要大病一场。这场病属于身体自然损耗,谈飒无能为力。
宁粟发着高烧,意识模糊不清。
众人忙乱间,撞到了桌子。五彩缤纷的糖果洒在地上,踩的稀碎。
电视上放着晚会的重播,大门“砰”的关闭,隔绝了一切欢声笑语。
幻梦系统被抢走了。
医院里,宁粟睁眼,打着点滴的手移向谈飒:“对不起,怪我太大意。”
谈飒坐在床边,眼底有明显的青黑。
她在医院守了两天,见宁粟终于清醒,肩膀微松:“你醒来就好。”
谁都没想到大巴车里藏着一朵无忧花。
更没想到,无忧花是001,专门等在返程的车上,给松懈的他们致命一击。
谈飒和卫明礼不在车上。
乐梧太了解谈飒,西莫不会相信谈飒。
被骗的只有宁粟,谈飒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001计划好的。
偏偏多出两个乘客。
目的是夺回幻梦系统,249说过,幻梦系统排名前十,实力强劲。
只可惜比001差了一截,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并提醒宁粟。
谈飒心中微叹,她俯身掖好被子,望着宁粟苍白的小脸:“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去叫医生。”
关上病房门,刚走了两步,满脸怒气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赶来。
刮起一阵凉风。
他指着谈飒鼻尖:“你就是谈飒?给我解释下,好好一个人为什么会从你家住进医院!”
谈飒微愣:“您是——”
“我是她父亲!”
谈飒垂下眼眸:“抱歉,是我没照顾好宁粟。”
“你承认是你的责任了?那住院费和营养费——”
“爸!”病房门猛地推开,宁粟小脸苍白站在门后,一朵血花顺着泛青的手背滴落在地。
“我打电话叫你来,不是让你找麻烦的。”宁粟不敢看谈飒,眼神受伤的盯着眼前有着至亲血脉的男人。
她差点死了。
醒后偷偷给父亲打电话,让他来医院接自己回家。
一方面,是出于对谈飒的愧疚。她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还添了麻烦。
幻梦系统是谈飒经历整整三个崩坏世界唤醒的。
种种艰难,就算谈飒没说,宁粟也能猜到。
因为她的马虎大意,前功尽弃。
在光明中学也是,她信错人逃跑,打乱了谈飒的计划。
拨电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爸,我生病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为了不给谈飒添麻烦,另一方面,也因为她差点死了,对亲情重燃渴望。
我都要死了,作为他的女儿,他会担心的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宁粟的希冀在听到父亲指责谈飒时摔的稀碎。
她瞪着男人,不敢置信:“我病的快死了,你来医院不先看看我的情况,去向别人要营养费?!”
到底要失望多少次才能彻底死心,宁粟捂住胸口,痛的喘不上气。
男人见她这态度,板起脸:“快死了还能向我大吼大叫?我看你精神的很!”
“你知道现在医药费多贵吗?我多要点营养费帮你养好身体,你不知感恩反而帮外人说话,白眼狼!”
宁粟脚步虚浮,谈飒扶住她:“这里是医院,请您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医药费我会负责,后续一应费用也由我承担。”
宁粟想开口,谈飒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她望了谈飒一眼,泪珠滚落。
走廊过路人异样的目光投在男人身上。
男人不太自在动了动嘴唇:“这样的话,你去交钱,宁粟先跟我回家。”
谈飒平静道:“不行。”
男人瞪眼:“不行?这事你说了算?”
“她能否出院,我和您说了都不算,得靠医生下诊断。”谈飒耐着性子,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我已经联系了宁粟的老师,学校允许学生提前返校,有专门的老师辅导高三生课业。出院宁粟就去住校,您不用费心接她。”
男人沉着脸问宁粟:“你听她的还是现在跟我回家?”
宁粟惨笑:“爸爸你不想等医生检查完我身体情况吗?”
男人先后被扫了面子,强压怒火道:“能说能走的,有什么问题。”
宁粟扭头走向病房:“我回学校。”
乐梧陪宁粟在病房聊天,谈飒合上门,接过卫明礼递给她的热粥。
“宁粟已经退烧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卫明礼轻声道:“你回家好好休息,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粥是现熬的,很香。
谈飒吃掉第一口,才反应过来肚子很饿。
吃饭期间,卫明礼手机信息未曾断过。
“你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最好的医生,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谈飒扫了眼卫明礼的手机:“去忙吧。”
卫明礼拍摄的新电影打破票房历史记录,庞勤说这是最有望冲击国际奖的一次。饶是谈飒很少看电影,也忍不住替他骄傲。
卫明礼还想再说什么,被谈飒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想在电视屏幕看到你。”
“……好。”卫明礼不再坚持,替谈飒理顺碎发,眸色认真:“等我回来。”
守了两天,谈飒和乐梧送康复的宁粟回到学校。
她的艺考成绩很好,接下来就看文化课了。
宁粟跟在老师身后一步三回头走进教学楼,乐梧转身拍了拍谈飒:“不要苦着脸啦,谁都不想意外发生,这并不是你的错。”
谈飒靠在驾驶座,捏了捏眉心:“我知道。”
敌在暗,她在明。
001有心对付她身边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提防,也难护所有人周全。
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当时差点找到001藏起来的书,可惜。
乐梧打量窗外:“飒飒,我们不回家吗?”
“送你去酒店。”
乐梧“啊”了一声,垮下脸:“不要,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嘛,你忍心过节丢人家一个人去住冷冰冰的酒店啊。”
“事情结束,你随时可以回来。”谈飒握住方向盘的指尖泛白:“我不想身边人再受伤了。”
窗外景色飞速掠过,乐梧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她拿起手机,眼睛一亮:“今天有场拍卖会,据说有名画出售,我想去看看。”
逛一圈拍卖会,等谈飒心情好些,再争取住在家里的机会。
乐梧实在不放心谈飒一个人对付崩坏。
这次大家都在仍惊险万分,让谈飒一个人没声没息进入崩坏世界,那场景想想就令人难受。
乐梧可怜巴巴望着谈飒,谈飒知道她对这些很感兴趣。见天色还早,于是向会馆开去。
春季拍卖会每年一次,在北阳市最大的艺术馆举行。
谈飒没时间关注这个。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余忆晨前两天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参加拍卖会。
“这次拍卖品里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古琴,很适合你。”
谈飒帮了余家,余家很惦念这份情。
谈飒原本拒绝了,眼下见乐梧很想去,念及之后自己很少有时间陪她出去玩,所以车子转了几道弯,最后停在拍卖会场前。
能容纳三百多人的会场坐满了衣装革履的上流人士。他们不缺钱,拍卖会于他们而言,是结交的机会,很少有人关注拍品。
倒是乐梧坐下来就一直兴致勃勃盯着台上,看起来对尚未展出的名画很感兴趣。
“你说的画是哪位大师的杰作?”谈飒问道。
如果乐梧真的很喜欢,可以买下来送给她,现在自己也算是个有钱人。
乐梧没有出声,谈飒以为她没听见,再次询问时发现哪里不对。
乐梧双手攥的极紧,指甲扣进肉里。双眼死死盯着前面,里面沸腾着涛涛怒火。
谈飒顺着视线看去——
主持人正在介绍新的展品,一串翡翠项链,有点眼熟。
清晰的嗓音响彻全场:“这是上届珠宝大赛冠军亲手设计的翡翠项链,吊坠由24颗蛋面翡翠制成,精巧漂亮。其余48颗翡翠……”
四周响起大大小小的惊叹。
谈飒按住乐梧冷冰冰的手,张嘴,却想不到安慰的话。
乐梧嘴唇颤抖:“这是我送给妈妈的项链……是我的奖品。”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该翡翠项链由王女士无偿赠予,感谢王女士为我们慈善事业所做的贡献。”
全场掌声雷动。
余忆晨特意带她们坐在前排贵宾区,能清晰看到拍卖品的模样。
乐梧盯着项链,眨了眨眼,却看不真切。
项链是模糊的,主持人是模糊的,整个会馆都在扭曲。
乐梧看到深夜,冰冷的灯光下,她趴在桌上改设计图,一张一张,垃圾桶堆满废稿。
因为母亲喜欢翡翠,她无比认真对待珠宝大赛。只为赢得奖品,让她开心。
母亲把项链送给继父的妹妹,继父的妹妹又将其丢在拍卖会,博得好名声。
真好,真好。
乐梧眼中含恨:“好感人啊。”
脑中蓦地多出一道缥缈的声音:你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它本就是你的,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都把你当成小丑。你呢,你甘愿吗?
夺回来吧,夺回项链,就像夺回你可怜的自尊。
世界重新恢复清晰。
乐梧冷冷注视主持人不断张合的嘴唇,手指微动——
“乐梧!”谈飒抓住她的手,满脸心疼却斩钉截铁道:“不行。”
【检测到崩坏能量】
249疑惑:“奇怪,崩坏能量好强,乐梧似乎不是第一次使用崩坏能量了。”
谈飒心底更沉。
她强行拽住不断挣扎的乐梧,寻了个后台僻静处。
乐梧甩开谈飒的手,胸口起伏明显:“为什么要拦着我?那是我的!是我无数个日夜辛辛苦苦画稿赢比赛的奖品,她王女士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是你的。”谈飒声音放轻,劝慰道:“我花钱把她买下来好不好?你不能动用崩坏能量,它会破坏你——”
“不好!”乐梧双手捂住耳朵,甩头:“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花钱买。飒飒,你不要拦我。我拿回我的东西,天经地义。”
乐梧大步向外走,一阵风掠过,吹动凌乱发丝。
乐梧红着眼,瞪着挡在前方的谈飒,哽咽道:“我以为你能懂我。”
她眼神执拗,定定注视谈飒。期盼谈飒能像往常摸摸她的头,然后说,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
但谈飒没有。
谈飒神色很淡,淡的像在旁观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她说:“我不能让你用你想要的方式取回项链。”
乐梧被这话刺痛了。
她后退两步,一颗心连同她的脸像被人狠狠甩在地上,顺带踩了好多脚,火辣辣的疼。
“我想要的方式?你说的好委婉啊,不就想说偷么。”乐梧讥讽的笑出声:“我知道,你讨厌小偷。最初我绑定神偷系统时,你就瞧不起我了吧。”
谈飒手指微蜷,眼神受伤。
乐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心口梗着,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
她只能维持愤怒的表情,只有这一个表情。像把所有不为人知的苦楚、委屈与怒火,全都发泄给眼前阻挡她的人。
她认识了十五年的人。
幼儿园大班体格最壮的男生总是喜欢扯她的辫子。
小跑过来,狠狠扯一下,然后笑着跑开。
乐梧捂住扯痛的头皮,去找老师。老师将他一顿训,但没过多久,他又过来扯,周围同学们嘻嘻哈哈。
明明是受了欺负,乐梧却捂住脸,莫名羞愧。
她不懂同学们为什么笑,也不懂明明不认识那个男生,对方为何总爱过来欺负她。更不懂身边的女生竟然跑来用羡慕的语气说,她很受男孩子欢迎。
乐梧个头不到男生肩膀,体格比他小很多,又很怕痛。
打不过,不敢打,乐梧便躲着男生,整日缩在班级不出去。
却没想到男生竟趁着她课间上厕所的功夫,去教室偷走了她的铅笔。
四根削得干净漂亮的铅笔,是妈妈用转笔刀磨得,也是她最宝贝的文具。
她去找男生要回铅笔,男生将铅笔高高举起,像逗小猴子一样耍她玩。
四周是憋不住的嗤笑,乐梧红着眼,不肯放弃时,男生突然跪倒在地。
举着铅笔的手被一只和她差不多大的手攥住,递在面前。
“拿啊。”
宁粟飞快拿回铅笔,愣愣抬头,脑子里只剩两个念头。
新来的同学个子好高,以及,她好酷,想和她当朋友。
男生不服气,被新来的同学按住衣领揍了一顿。
她声音很软,但语气贼冷:“爸爸妈妈说,偷东西是可耻的行为,欺负女孩子更是。再有下次,还打你。”
男生望着比他还高一头的女孩子,蔫了。
乐梧的小辫子再没被扯过。
她不仅拿回了铅笔,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谈飒。
十五年,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许多人和物都变了,但两人始终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好到,有时会觉得惶恐。
亲情会散,友情又如何呢?
绑定神偷系统时,乐梧很害怕。既怕伤到身边人,又怕别人把她当成怪物。
谈飒的安慰让她短暂放了心,但走神时总忍不住想——
谈飒也有系统,是好的。
为什么她就是坏的,是不是证明她内心卑劣,才会被崩坏盯上?
乐梧无所谓自己变成什么样,但她怕谈飒看她的目光。
但自己还是让她失望了。
看着谈飒受伤的眼神,乐梧心脏仿佛被大手攥紧,即将窒息。
明明想带谈飒看拍卖会缓解心情,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幅模样。
乐梧惨白着脸,嗫嚅着说“对不起”。
谈飒没说话。
走到她面前,单手屈指在耳边敲了下,脑中喋喋不休的机械音瞬间消失。
“找个酒店好好休息,我就不陪你回去了。”
乐梧鼻头一酸,迅速别过脸,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情绪仍在沸腾爆炸,但心脏突然空落落的。
她想,她失去了母亲。如今,也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钥匙在谈飒手中,乐梧想走只能打车。
目送她顺着快捷通道出去,坐上出租车。谈飒收回目光,靠在墙上,失去所有力气般向下滑,而后慢慢捂住脸。
249担忧道:“宿主,你还好吗?”
谈飒静了片刻,再起身时表情如常,只是眼圈有点红。
“没事。”
谈飒回了249一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忆晨,我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件事。”
北风吹过,梧桐树枝堆积的雪簌簌飘下,像在下一场局部小雪。
年后虽是立春,但气温仍未缓和。大街上,人们捂着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冻得手指发红。
“新年吃糖葫芦,新的一年甜甜蜜蜜,学业进步。小姑娘,你要来一根吗?”
谈飒半张脸缩在纯白色羊绒围巾里,露出的眼睛干净澄澈,像未毕业的学生。
“咱家的糖葫芦买两根有折扣。”裹着厚厚军绿色棉帽的老板忙完转身面向谈飒,发现她周围并无亲人朋友,语调转弯:“你我投缘,就算只买一根,我也便宜卖你。”
谈飒双手插在暖融融的衣服口袋,不想伸出去,只摇了摇头:“谢谢老板,牙不好,吃不了甜。”
老板指着糖葫芦,还未开口,谈飒便加快脚步,顺着长街向尽头走。
“都是话术。”远离老板视线后,谈飒慢悠悠对249说:“他只剩几根品相不好的,巴不得快点卖完。”
249恍然:“怪不得我觉得他的话有些耳熟,现在想想,都是宿主你用过的。”
天寒地冻,积雪久不融化,结了层薄冰。
除了刚刚的糖葫芦摊位,整条街人很少。偶尔有几处卖年货的陌生面孔正缩着脖子,左顾右盼,想来是临时摊贩。
每年这个时候,这条街人都很少。
谈飒呼了口白雾,不太情愿的拿起手机。
汪顾予:“定位显示你在梧桐大街附近,出了什么事?”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谈飒踢走一块裹着雪的小石头,问:“最近情况如何?”
“未察觉任何崩坏的行踪,巡逻组由每小时一次改为半天一次。”
谈飒并不意外。
从崩坏世界出来近一周的时间,如果有崩坏,404局早该给她打电话了。
“不用太紧张,没出意外的话,最近一段时间不会有崩坏出现。”
汪顾予例行发问:“为什么?”
因为主神和001不想让她攒够碎片。
“过年嘛,打打杀杀多不好。”谈飒笑了笑:“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冻手。”
“怕冷为什么向外跑,情况不紧张的话,你不用外出巡逻。”汪顾予察觉到谈飒有挂电话的意图,加快语速道:“你在骗我,你说的意外是指——”
谈飒挂断电话,连忙将冻僵的手指塞回口袋。
249:“宿主,我们不卖东西,为什么要出来逛大街啊?”
据它观察,谈飒除去跑步锻炼,平时并不爱闲逛。
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满大街转更是稀奇。
“家里呆着也很无聊。”
谈飒停在一棵梧桐树下。
这是她常年摆摊的位置,此时被五只小麻雀占据。
麻雀不怕冷,小脚戳在雪地。低头左叨一下,又啄一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很热闹的样子,不知道身边跟着的,是家人还是朋友。
许是脚步声惊扰了麻雀,五只小麻球扑棱着翅膀,一起飞走了。
谈飒仰头目送,收回目光时,耳边传来吆喝——
“酸辣粉,热乎乎的酸辣粉!冬天来一碗,全身热乎乎,新年有干劲!”
谈飒走的太快,不慎踩到一块冰,脚底打滑。
酸辣粉摊主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想扶她一把,却见小姑娘很快稳住身形。
“慢点,虽说穿的厚,摔一跤也蛮疼的。”摊主爽朗的笑笑:“顾客,要来碗热乎乎的酸辣粉吗?”
摊车面积很大,是全封闭式电动车,不会出现轮子生锈,难以推动的情况。
谈飒望着摊主年轻红润的脸,顿了顿,拒绝:“不用了,我——”
“冬天的生意好差啊。”摊主搓了搓围裙,苦着脸:“来这里三天,一份都没卖出去。”
“冬天……买酸辣粉的人确实很少。”谈飒站在摊车前,不知不觉接了话茬:“梧桐大街夏季生意好,冬天只能卖些不怕变凉的东西。”
“我从南边过来的,那里冬天比这里暖和多了,生意更好做。”摊主指了指摊车:“花很多钱买的,里面不冷。进来吃一碗吧,就当帮我开张了。”
249活学活用:“话术,她在诱惑宿主买酸辣粉,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好。”谈飒轻声道:“我要加醋加辣的。”
249:“……”
谈飒在摊车前等待的功夫,陆续来了五六位客人:“老板,酸辣粉怎么卖?”
摊主见有人来,喜笑颜开。
她手脚麻利将谈飒的酸辣粉放在一次性塑料碗里:“快进来吃。”
谈飒摇头:“不必,我打包带走。”
摊车只能容纳四位客人。
摊主微愣,给她换成打包盒。想了想,又添了根刚炸好的肠进去:“谢谢你帮我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