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年?数了下出门以来遇到的坡脚女人,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四个了吧?”
洛雪烟说道:“加上素素娘,一共是五个。”
溪边浣衣的几个女人转过头,看了看江羡年?和洛雪烟,打量的目光除了羡慕还带了些同?情?。
她们大?多面容憔悴,脸庞蜡黄暗沉,腮边凹了进去,颧骨突出。视线相对,她们飞快把头转了回?去,挨到一起,偷偷说只有她们几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
江羡年?问道:“你说我们过去问她们能问出东西来吗?”
“问不出来的,”洛雪烟拐着江羡年?的胳膊拉她往前走,“我们是外人。她们说出隐情?就是在背叛村子?。”
从向刘巧娥一家打探情?报一无所获时起,洛雪烟隐约预感到他们将来也无法从白云村村民的嘴里套出情?报。村民人人守口如瓶,共同?守着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排斥着他们几个外来人。
面容姣好的女人出现在穷山恶水之中。
她大?概猜到了那些女人残疾的原因,但他们目前不好插手她们的事。
白云村位于与外界隔绝的怀梦山里,他们找路找了整整五天,难以外面的人取得?联系。假如他们现在和村民发生冲突,就是四个人对上整个白云村,打是能打,但牵一发动?全?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村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要是村民下死手,他们是以暴制暴还是被?动?防御?这其中的度太难控制了。更何?况,他们是以除妖师的身份进村的,解决山鬼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那些女人肯定要救,但不是现在。
关过疯女人的人家大?门敞开。
江寒栖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一对父子?蹲在院子?里吃面,柴房的门上挂着锁链,里面静悄悄的。父子?俩直勾勾望着他们经过家门口,浑浊不堪的眼睛像蒙了一层灰膜,肮脏龌龊的想法在里面鼓胀。
像臭虫一样。
江寒栖压下反胃的感觉,把注意力放到走在前面的洛雪烟身上。她的衣服全?是白色,浅白、银白、乳白,各种各样的白穿在她身上,将她衬得?像月光雕刻白雪造出的人儿一般。
干净的人在这种村子?里活不久的。
江寒栖突然很想抛下其他人带她离开白云村。他莫名感到不安,白云村太脏了,他怕他护不住她,让她掉进村子?的泥淖里,葬身在吃人的山村里,尸骨无存。
正想着,江寒栖感觉有人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紧接着手里被?塞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物件。
“吃糖别瞎想。”洛雪烟点了点他的手心,看了眼江羡年?和今安在,他们还在讨论野菜的做法,没人注意她跑到了江寒栖身边。
洛雪烟包住江寒栖的手指,小声道:“厌恶就别看,讨厌就别听?,少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感觉自?己为江寒栖的心理健康操碎了心。发现腕上的缚魂索不对劲时,她冒着被?造谣的风险偷跑到后面安抚他的情?绪,开导的同?时还得?提防被?另外两个人看见,跟做贼一样。
洛雪烟回?去后,江寒栖拆开包装纸,将酥糖放进了嘴里,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他现在是无生,是可以主宰人生死的恶妖。
几个人爬上山,沿着山鬼设下的屏障走了一会儿,发现在外面很难打破屏障。
江寒栖敲了敲屏障,说道:“看来只能通过当新郎接近山鬼了。”
今安在问道:“刘巧娥那边怎么办?”
江寒栖回?道:“将计就计,既然她想把我们送给山鬼,那我们就如她所愿。”
下山的路上,洛雪烟一直在想剧情?线变动?的问题。
因为她,打听?情?报同?情?村民的剧情?变了,主动?代替杨根顺嫁给山鬼的剧情?变了,村民热情?招待感恩载德的剧情?变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没在素素娘家住下。
小说里他们主角团看到素素娘家睡觉的地方,觉得?三个人能应付一晚,就拒绝了刘巧娥的邀约。素素娘没有隐瞒山鬼娶亲的事,他们一打听?,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
三人得?知杨根顺被?山鬼选中,去山上看了下山鬼的屏障,主动?请缨代替杨根顺嫁给山鬼。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三人被?村民奉为救世主,去到山顶,对上了山鬼
白云村的村民只在铺垫副本背景的时候短暂地出现过。最后山鬼被?杀,三人离开,白云村还是那个隐于怀梦山的小山村。
没有人知道白云村的罪恶,包括身为读者?的她。她只当山鬼本是个简单的除妖故事。妖害人,人怕妖,除妖师杀妖,所以村民可怜,山鬼该杀。
清脆的欢笑?声像玉石相碰,叮叮当当地洒在村口的槐树下。
洛雪烟回?过神,看到一群孩子?蹲在地上玩。她灵机一动?,对江羡年?说道:“阿年?,我去跟那几个孩子?打听?下山鬼的事。你们在这儿等我,我怕人太多会吓到他们。”
“好。”
洛雪烟走进孩子?堆,蹲下身。孩子?们一下就不出声了,齐刷刷地盯着她看。
“吃糖吗?”洛雪烟拿出一把饴糖。白云村不通外界,她猜糖这东西在这儿也是种稀罕物。
不出所料,饴糖一出,孩子?们的眼睛立刻粘了上去,有两个孩子?还咽了咽口水。
其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问道:“可以吃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洛雪烟见孩子?们伸手要拿,把手一合,接着道,“要先回?答姐姐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知道山鬼吗?”
“我知道!山鬼会娶新郎。”
洛雪烟给了那个孩子?一颗糖,引诱其他孩子?:“山鬼怎么娶新郎?”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孩子?抢着回?答,“山鬼会让好多好多猴子?抬着花轿来,敲锣打鼓的,那小曲吹得?可喜庆了。那些猴子?会摇着花轿把新郎带到山顶上,娘亲说他们是被?山鬼吃掉了。”
洛雪烟又给了那个孩子?一颗糖。她的计划奏效了,更多的孩子?加入了问答环节,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她说山鬼之事。
“山鬼会把新娘服送到他选中的新郎家里。”
“山鬼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郎。他看到没打扮的新郎会生气?,一生气?就会杀人了。”
“还有还有,山鬼不喜欢逃跑的新郎,被?他发现逃走的话会死得?很惨。”
“山鬼好花心的,他娶了好多好多新郎,都快把村子?里的新郎娶光了。还好我是女孩子?,山鬼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我娘说我爹当年?因为我是个女孩气?得?要死,现在高兴得?不得?了。”
“唉,我爹愁我长大?了怎么办。我不想被?抓去成?亲,我不想死呜呜呜。”
“你们家怎么不逃啊?”
“拉倒吧。你忘了大?有哥死得?有多惨吗?我可不想那么早死,多活一天是一天。”
“对了,你家不是也被?送过新娘服吗?怎么你哥哥还在啊?”
“我娘跟山鬼求情?了,去外面买了个新郎回?来给他。花了好多钱呢。”
“你娘真出去了?”
“真的,她还从外面给我带了好吃的。”
“她怎么不带你出去?”
“我出不去,我哥和我爹也出不去,只有我娘能下山。她说是山鬼的恩赐。唉,我也想去外面看看,村子?里太无聊了。”
童言无忌,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用单纯的话语描绘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噩梦。
刘巧娥将拿刀的女人引进大门。
女人矮小敦实,身?穿麻布衣服,两只袖子?卷至肘处,露出看起来比普通男子?都要健壮一些的手臂。其后跟了一胖一瘦两个女人还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捆五股麻绳。
杨根顺听到声响看向来人,跟矮小女人打了个招呼:“福娣婶。”
“福娣婶。”杨小禾跟着打了个招呼。
“里边睡熟了吗?”孙福娣问道。
“熟了。我在门外喊他们都没?回应。”杨根顺回道。
“那两个姑娘呢?”
杨小禾应道: “也睡熟了。”
“婶子?,记得到时候下手轻点,最?好别伤了她们。”杨根顺不放心地嘱咐道。
短短两天,他被?洛雪烟迷得七荤八素的,晚上想?得连觉也睡不踏实,做梦耳边都是她的温声细语。
可江寒栖几乎和?她形影不离。她站在那儿?,不远处肯定立了个黑色的身?影,致使他很难找到机会和?她搭话,只敢远远望着肖想?一下。
不过过了今夜她就落到他手里了,江寒栖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这个冤大头明天就要代替他成为山鬼的新郎,马上就是个死?人了,能拿他怎么办?
“瞧我这傻儿?子?,人还没?抱上,倒先心疼上了。”刘巧娥笑着打了下杨根顺的后背。
“事先可说好了啊,另一个要归我。”贼眉鼠眼的男人生怕自己吃力不讨好,来的路上就反复确认江羡年?的归属,现在又强调了一遍。
“少不了你的。真是,净会操心些有的没?的。”刘巧娥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怪不得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她打心底里鄙视男人。畏畏缩缩,软弱无能,还妄想?占个大便宜。
要不是她去找孙福娣商量的时候被?他撞见,扬言若不加他就把他们算计的事抖出去,怎么能轮到他要人?她本来是打算把两个女子?都留给?杨根顺的。
“刀快吗?”孙福娣看了看杨根顺手中的菜刀。
“快,这我杀鸡用的刀。我磨了一下午。”刘巧娥笑着接过话。
“行,等?会看我手势。要是不小心醒了要拼命的话,记得先往脖子?上砍,砍其他地方可能会醒,那蒙汗药没?那么管用。上次那个砍第一下醒了,花好大力气才杀死?了。”
“好,我知道了。”
孙福娣又叮嘱了几句,叫众人各就各位。她和?杨根顺走到两个少女睡觉的屋外,另外几个人则去到西屋。
孙福娣敲了下门,在门口仔细听了会儿?,没?听到回应。她冲杨根顺使了个眼色,见他点头,放下高举的手。
两扇门同时被?打开。
孙福娣和?杨根顺冲到床前,一个举起菜刀,一个举起麻绳;两个女人爬上床,跨坐到睡梦中的人身?上。
“人呢?”其中一女人手脚麻利些,感?到麻绳套了个空,打的结被?用力一系团到一起。
“在身?后。”淡淡的回应在身?后炸开。
缚魂索收紧,手脚受缚的六人倒在地上,像是砧板上的鱼,身?子?扭动跃起。
一只黑靴踩到杨根顺的脊背上,将他踩得起不了身?。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他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布满红色咒文的银色长棍贴近他的脖颈,冰凉的触感?穿破血肉,直击灵魂。
“你喜欢身?首分离这种死?法吗?”黑衣恶鬼笑意吟吟地看着杨根顺眼球震颤,拿千咒绕着他的脖子?划了下,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线。血线绕着脖子?伸展,两端接在一起。
“再动一下你这条命就没?了,”江寒栖猛地松开手,杨根顺的脸摔到地上,发出一声疼呼,又要开始挣扎,江寒栖不紧不慢地对他说道,“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血线实化,红绳紧缩,杨根顺吓得血色全无,像具僵硬的尸体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其他人跟着连声求饶。
“闭嘴。”千咒不耐烦地往地上一杵,发出玄铁的震颤声。
屋内顿时没?了声响。
洛雪烟押着人进屋时看到的正是江寒栖威胁杨根顺那一幕。
今安在就站在江寒栖旁边,看看他,又看看躺在地上几人的惨样,欲言又止。
真的很像反派。她心想?。
叫今安在一衬,江寒栖像极了小说里常见的貌美反派,长着最?漂亮的脸,干着最?混蛋的事。
洛雪烟故意咳嗽两声,提醒江寒栖在人前收敛一点。
江寒栖看了她一眼,退到一边。
“蹲地上。”江羡年推了把鼠眼男人,眼睛往两个女人脸上一扫,几个人立刻老老实实地蹲到一起,大气不敢出一口。
洛雪烟挨个扫了一眼,把手往桌子?上一拍,问道:“说,你们到底做过多少腌臜事!”
杨根顺不敢应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寒栖。
“让你说就说。话说前头,说假话是要剪舌头的。说话的时候自己掂量下。”江寒栖面带微笑,用千咒碰了碰杨根顺的脖子?。
洛雪烟从?支离破碎的话语里理出了白云村犯下的罪孽。
最?初,村民是盼着除妖师除掉山鬼的,但?上山的除妖师有去无回,山鬼隔天又会指使手下在村子?里大开杀戒。久而久之,村民就达成了共识:若除妖师为男子?,则送去成亲;若除妖师为女子?,则留下共享。
江羡年?大为震惊,随即想?起那个死?在柴房里的女人:“关在最?后那户人家的女人也是除妖师吗?”
“是、是除妖师。她大概是在半个月前来村子?的……”
半个月前,一对年?轻的除妖师伴侣踌躇满志地来到怀梦山,想?要斩杀山鬼证明自己的实力。两人信誓旦旦向村民保证定会除掉山鬼,还怀梦山一个太平。
少年?人的一腔热血还没?来得及沸腾就洒在了怀梦山的土地上。
他们没?想?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受害者”手里也拿着刀。
昏迷不醒的青年?被?送上了花轿,同一时间,昏迷不醒的女人被?送上了床。唢呐震山,吹出了成亲的喜庆,也吹出了分离的悲哀。
就这样,青年?死?无全尸,女人生不如死?。她被?村民喂下了可以使灵力尽失的药,被?锁链锁住手脚,被?困在了那个逼仄的柴房,终日不见光。
有一次,她逃出来,看到自己的剑放在砍柴的木墩上,顺手拿在了手里。她跑啊跑,跑出房门,跑出小路。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不知道,但?她不敢停下。
村民还是在田埂里追上了她。他们用锄头和?镰刀打掉她的剑,将她按在杂草垛里拳打脚踢。
黑夜里,她的哭声传出去老远,可是没?能传出怀梦山。
于是她疯了。她的爱人死?在山里,她的灵魂跟着殉情,以疯傻逃离了看不见希望的现实。
今安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在遇难者的名单里看到过疯女人口中的名字:“她的伴侣是叫林涧吗?”
“是……”
屋内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洛雪烟的视线落到地上的屠刀上。暗红盖住了屠刀刀身?的原色,刀柄也吸了血,木头现出一种似红如黑的奇妙颜色。屠刀不远处的菜刀则崭新如初,泛着寒寒银光。
这上面沾了多少除妖师的血?
洛雪烟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一种平静的、汹涌的恶心。她原本是人,穿书以后也一直把人当作同类看待。所以妖再坏,她也只当是看独立于人类种群之外的生物本身?有野性;可她无法把人性的恶解释成野性。
她忍不住去想?小说里白云村里的女人们的结局。山鬼死?了,怀梦山还压在她们身?上,她们仍然无法逃离。
洛雪烟忽然觉得自己的穿书是有意义的,至少对怀梦山的女人们来说。
她的到来揭开了白云村罪恶的一角,看到了她们遭受的苦难。
人,坏透了。
江寒栖的眼前浮现出被?白雪覆盖的村落,村民手持农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双眼睛含着恐惧又含着厌恶。
杀人不忌者……
大雪纷飞,乌云蔽天,弯月如钩,火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灯笼纸打在雪地里,反出一层浅红。
一双双手举起来,锋利的铁片边缘有银光一闪而过。一把生锈的镰刀先行落下,更多的手落了下去,一下、一下,血溅到雪地上,溶出一个又一个的洞。
该以命偿!
“江寒栖!”
指尖的暖意让雪停了下来,唤回了失控的意识,江寒栖看到缚魂索已?经陷入几个人的脖子?里,割破了他们的皮肤,有血流了出来。
他精神恍惚了下,摸上眉间莲,呼吸急促。
“阿年?,我带你哥出去下。”
情况紧急,洛雪烟也顾不上避嫌,拉着江寒栖匆匆离开了屋子?,找到一处荒地,看了看四下无人,对他唱起了鲛歌。
手怎么这么凉?
洛雪烟感?
觉江寒栖的手冰得比平时还要过分。之前牵会儿?手还能染上些许暖意,这次她怎么捂都捂不暖。
手指抚过某个凸起的地方时,她看到江寒栖愣了下,低头一看,发现是他手背上那道来历不明的疤痕。她用手盖住那里,轻轻摸了摸。
那只手总算有了回应,慢慢合拢,主动抓住了她的手。
第47章 编发 洛雪烟还是头一次……
洛雪烟还是头一次在?身体变好以后?唱鲛歌唱到眼皮发沉。她看了眼瓣尖染血的金色莲,强忍不适接着唱了下去。
“别唱了。”江寒栖突然出声。
“好点了吗?”洛雪烟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那双眼又像昨晚一样阴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像盖了一层不透光的黑布。
“嗯。”江寒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看着她的手,抓得?更用?力了些。
他的周身被月亮镀了一圈虚幻的银光,乌丝泛着白芒,像是一片偶然出现?于深秋的薄冰,晶莹剔透却又脆弱不堪,轻轻一折就碎成一块一块的冰晶,再也成不了形,也可能不需要人,一阵轻风就足以让他支离破碎。
洛雪烟望着他,脑子一热,问道:“要抱一下吗?”
江寒栖登时讶异地瞪大眼睛。他看到她张开了双臂。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回?应。腰不由自主弯了下去,手臂收紧,圈住了温暖的躯体。
他像一条冻僵的巨蟒,偶遇过路的旅人,和往常狩猎一样,用?绞杀猎物的蛮力缠上了路人的身体,但?他并不想?将路人拆吞入腹,他只是太冷了,而路人的身体又是如此的暖和。
洛雪烟紧紧回?抱他,摩挲他的背,轻声安抚道:“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下午讨论?山鬼的时候,她疯狂提醒两人别喝山鬼的交杯酒,两人看样子都?听进去了,只要灵力未失,几个人解决山鬼易如反掌。届时山鬼一除,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好。”江寒栖将头埋进她的肩颈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两人回?到刘巧娥家的时候,江羡年?和今安在?已经审完七个人,摸清了山鬼娶亲的流程。
“哥你没事吧?”江羡年?问江寒栖。
“没事,”江寒栖调理好情绪,戴上温和的假面,“刚才是因为太气愤了。抱歉,吓到你了吧?”
“没事,”江羡年?摇摇头,随即看向蹲在?一起的几人,“这些人确实让人恨得?牙痒痒,等处理完山鬼就把他们的送到官府那里。”
光是刘巧娥一个人就背了八条人命,其他人手上也不干净,就连看起来最无辜的杨小禾也帮着杀过不少人。
江寒栖走向孙福娣,蹲下身,和她平视。孙福娣被他盯得?一哆嗦,低下头,老实得?像个鹌鹑,全然不见拿屠刀的威风样。江寒栖又看向偷瞄他的刘巧娥,她吓得?眼一闭,抖着身子缩在?一起。
江寒栖起身俯视他们,取出别在?腰间的缩小千咒,拿在?手里把玩,问道:“想?活命吗?”
“想?!”“想?……”“少侠饶命!”求饶声接连不断。
“那就按我说的做,”江寒栖将千咒抛到空中,“第?一,今晚的事不准告诉其他人。谁若多嘴,下场只有?一个。”
缚魂索渐渐显形,张牙舞爪地冲向刘巧娥等人的面门,惊呼声此起彼伏。然而缚魂索只是悬在?每个人的眼前,晃晃悠悠地扭动,似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一定、一定,您放心,我们不会往外说的。”孙福娣哆嗦着应允。
“第?二,想?办法让我和他坐上山鬼的花轿上山。”江寒栖指了指今安在?。
“少侠要参与山鬼娶亲?”其中一个村妇露出诧异的神色。
“不行吗?”江寒栖斜睨她。
“没、没事。”村妇低下头。
江寒栖又敲打了一会儿?,把几个人整得?服服帖帖后?,解开了捆住手脚的缚魂索,只在?每个人的脖子上留了一条。
几人离开屋子去置办山鬼娶亲的东西。
江寒栖转过身,看到另外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今安在?和江羡年?是钦佩和崇拜,洛雪烟则是满脸复杂。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符合平日里端着的“谦谦君子”的做派。他想?找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江羡年?和今安在?围起来吹捧,听他们说他威胁人的时候有?多厉害。
洛雪烟笑着揶揄他:“没想?到江公子敲打人也有?一套啊,刚才真是好威风啊。”
她给?他使?了那么多眼色,他一个都?没看到,我行我素地将恶劣本色贯彻到底。她算看出来了,只有?她真心实意为江寒栖人设崩塌着急,他本人都?没这么上心。
“……”江寒栖不想?理她。
两套嫁衣很快送到了两个少年?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进村时遇到的素素娘。
山鬼娶亲要求新郎盛装打扮,凤冠霞帔,画眉口脂一样也不能少。素素娘擅长编发,之前很多新郎的编发都?是出自她之手。江寒栖和今安在?提出要嫁给?山鬼后?,刘巧娥就去隔壁把素素娘请过来给?他们编发上妆。
见素素娘抱着睡眼惺忪的小女儿?进屋,洛雪烟率先打了个招呼:“你好。”
素素娘看他们年?纪不大,眼里划过一丝惋惜,扬起笑脸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小女孩倚在?母亲的肩头,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屋子里的人。她有?些困,没撑多久就打起了盹。素素娘将女儿?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怜爱地将盖在女儿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
“麻烦你了,这么晚还来给我们编发。”江羡年?压低声音。
她见素素娘第?一眼便对她挺有?好感的,后?来听到刘巧娥她们说她想?给?女儿?积德不曾害过人就又多了几分好感。
在?这种吃人的村子里,不害人就是善人。
“没关系,”素素娘摇摇头,“你可以大声说话。小雀睡的死,不要紧的。”
“小雀?是你女儿?的名字吗?”洛雪烟问道。
素素娘点头。
“好可爱的名字。”洛雪烟想?起看到跟小女孩初次见面的那天,裹着厚实衣服的小女孩就跟一只羽毛蓬松的小麻雀一样。
素素娘朝她羞涩地笑了笑,解释名字的寓意:“我希望她可以像鸟雀一样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高到飞出怀梦山,乘着风飞到山外。
桃木簪取下,饱满圆润的太极髻散成发尾卷曲的马尾,束发的发带被解开,黑发披散开来,落到肩膀略微靠下一点的位置。木梳从发顶梳到发尾,梳顺了缠在?一起的头发。
今安在?有?些不太习惯让别人梳头,拘谨地坐在?那儿?,双手握拳搭在?大腿上。他身穿繁重的大红嫁衣,像一个待出嫁的少女一般羞红着脸,直盯着嫁衣上的图案看,似乎是想?借此掩盖面对娶亲的紧张。
江羡年?第?一次见他散发的样子,盯着看了会儿?,转头跟洛雪烟悄声说:“因因,你有?没有?觉得?今安在?好像女孩子?”
眼睛大大的,脸颊红红的,皮肤白白的,比她这个少女还像少女。
“像,”洛雪烟点点头,不自觉也跟江羡年?一样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声怂恿她,“你以后?可以劝今安在?让他多穿穿裙子,这样你就会多个小姐妹了。”
她看过一篇江羡年?和今安在?的同人文,写的就是江羡年?变着法叫他穿裙子陪她出去玩。作者在?底下留言说是看完山鬼副本产出的脑洞。
“好主意,”江羡年?毫不犹豫地采纳了她的建议,接着往下说了下去,“等回?头给?今安在?买条裙子,我感觉他适合穿粉的。”
“江姑娘,”今安在?突然喊江羡年?,他看着她,用?和她差不多小的声音认真道,“我不想?穿粉裙子。”
素素娘闻言笑出了声。
少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将话题引到还在?换衣服的江寒栖身上。
“你们今年?都?多大了?”素素娘突然开口问道。
“我今年?十八岁了。”今安在?答道。
“因因和我同岁,都?是十六。”江羡年?应道。
其实洛雪烟新身体的实际年?龄比其他三个人都?要大,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四个便统一口径,对外称她和江羡年?同岁。
“十六,十八,”素素娘重复了一遍,感叹道,“正?当好年?华啊。”
洛雪烟看着素素娘的脸,感觉她似乎和她们差不多大,但?看眼睛和神态却又觉得?她比她们大很多。她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方便能问下你的年?纪吗?”
“你看我像多大的人?”
“看不出来,我不会看人年?纪。”
“那我说我二十有?一你信吗?”
二十一?洛雪烟再次仔细打量素素娘的脸。那张脸疲态尽显,一点青春活力都?没有?。若真是二十一的话,看起来确实有?些显老。
“说笑的,你看我多少岁就是多少岁吧。我也忘了我究竟几岁了。”素素娘冲洛雪烟笑了笑。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觉得?你看起来太年?轻了才没接话,你别误会。”洛雪烟隐约觉得?好像不小心戳到了素素娘的伤心事,有?些无措地补救。
素素娘笑着摇摇头,低下头专心给?今安在?编发,再没出过声。
怎么偏要多嘴问人家年?纪!洛雪烟暗自唾弃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我哥怎么换了这么长时间的衣服?再不出来今安在?的凤冠都?要戴上了。”江羡年?看出了洛雪烟的无助,又把话题扯回?到江寒栖身上。
“是不是不会穿?”洛雪烟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