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刻没有停,卷曲的头发?黏连在他的脸上。安全指示牌的莹莹绿光落在眼里,反射出奇异的光芒,他踏步踩过?阶梯奔去。
温随感觉有火焰在喉咙中灼烧。
可他全然忘却,此刻,他脑中只有她的话。
听话。要快点。
他只剩下她的命令,一切的优先级都是完成?它。
再次翻上一层楼,又是熟悉的安全指示牌。
那绿光此刻照在他手表的倒计时上。
他甚至顾不上看一眼。
【3:48】
谢观鹤走出宴会?厅,穿过?此刻空落落的露天宴会?区,泳池倒映着灯光、月光、霓虹的光芒,五光十?色混作一团。
他抬头,发?现天空一片墨蓝,薄薄的云朵随风飘过?,黯淡的星星闪烁着。
原来?泳池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圆盘形状的装饰灯。
谢观鹤没有再回?头,踩在柔软的草坪上,一路向外走。
他身后的一个?保镖道:“刚刚泊车的人说,我们的车被其他车挡住了。”
谢观鹤转头,“所?以呢?”
保镖道:“现在很难挪车,恐怕我们需要绕路”
安保人员们也?配备了专门的车,但?他们的停车场并不在宴会?厅前,而是在庄园门口。江家庄园占地面积极大,走过?去,也?的确是绕远路了。
另一个?安保人员道:“那附近似乎没有检查过?。”
谢观鹤做事从来?心黑。
难免会?有些人做事不干净。
之前在医院里,便有人试图潜入。
安保道:“可这里是江家,想来?没人敢在这个?场合做什么。”
谢观鹤道:“通知对方挪车。不挪就砸了。”
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宴会?厅上的钟楼,分针秒针一刻不停地转动?着。
【2:38】
温之皎的眼珠有些发?热,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承受不了那该死的倒计时似的。她站起身,又俯身捡起手机。
随后,她扭头,转身往外走,穿过?层层坐席。她不能在这里待着,空气太浑浊了,她呼吸不过?来?了。
她要走到宴会?厅门口。
假如,温随能成?功,这里会?一片漆黑。
到时候一定会?有骚乱,说不定还有踩踏事故。
她等灯一黑,第一个?跑回?房间睡觉,明天去医院交任务。
假如,温随没成?功,她的猜测对了,江琴霜会?被薛灼灯操控着宣布订婚消息。
那她,也?要立刻跑出去,连夜叫车回?公寓睡觉。
反正到时候也?没辙,睡一觉再去医院。
假如温随没成?功,她猜得也?不对,无?事发?生。
那她,就回?房间睡一觉庆祝下。
任务虽然没完成?,但?也?没发?生莫名其妙的订婚。
哦还得去医院。
温之皎对自己点头,觉得自己真有主意
她穿过?人群,走到宴会?厅门口,仰头看着吊灯。
并没有风吹过?,可那吊灯却轻轻摇晃着。
【1:38】
温随穿过?三楼,一间间房间地拧,顾不得关上。可一路走到最深处,再拧开?,却仍然是一间空房间。他的脸上一片潮红,汗水从眉毛滑到他的眼皮上,当他眨眼时,那汗珠便顷刻刺伤他。
他的呼吸冒着粗气,他转过?身。
不在三楼。那就只剩四楼了。
温随转过?身就跑,他几乎要摔倒,下一刻却立刻摸上墙壁。
他走出三楼,望向四楼的楼梯。
层层叠叠的阶梯隐没在黑暗中,唯有泛着绿光的指示牌散发?着光。
【00:45】
陆京择靠在车内,车窗没有关,夜晚的风湿润而凉快。
他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望着手机里的对话。
【ljz:宴会?待够了没。】
【ljz:什么时候出来?,跟我说声。】
【ljz:不然我叫人抓你出来?。】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温之皎根本没空看手机,她的鼻间沁出了些汗水,一阵阵热意从脸颊开?始蔓延。她突然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舔了下干涩的唇。
好难受,自己是发?烧了吗?
为什么有点晕?
还是空调没电了?
温之皎蹙着眉头,抬手叫过?来?一个?侍应生,拿起托盘上的冰饮就喝。可不知为何,冰冷清甜的水液落入喉咙里,顷刻间就被肺腑的热蒸发?了似的。
她清了下嗓子,将杯子放回?托盘,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0:19】
四楼所?有的房间都已被打开?。
那就,只剩下一间了。
温随眼前有些模糊,他抬手,将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漂亮的眉眼。此刻,汗水近乎浸透他的衬衫。
他脚步有些踉跄,却提着最后一口气,奔到门前。
他拧下把手。
“咔嚓——”
把手没能拧动?,唯有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
门锁了。
温随无?力地笑了下。
这愈发?证明了,这里应该就是配电室。
温随咽了咽干涸的嗓子,抬起腿踹门。
【00:05】
“差不多可以开?门,准备上台了。”
后台的人吩咐工作人员。
江琴霜放下手机,整理?好仪容。
就是这一刻!
薛灼灯抬起手,时间在一瞬间停止,蓝色的光屏浮现在她眼前。
几行蓝色的字闪烁着跳过?。
【修改江琴霜意识已启动?】
【修改结束时间:3分钟】
蓝字消失过?后,一点蓝光逸散在空中,又落在江琴霜的眉心。
她的表情消失了一瞬,眼睛有了些呆滞。
“咔嚓——”
门被猛地踹开?,迸发?出一声巨响。
温随气喘吁吁地扶着门,一眼便望见配电室里无?数的总闸开?关,各种仪器散发?着荧荧的蓝光。
黑暗之中,一个?身影站在室内,望着他。
温随惊愕地睁大眼。
【00:00】
江琴霜缓慢走上演讲台,她扶着麦克风。
她道:“今天,不仅是临琛的生日宴,也?是——”
“嗡嗡嗡——”
尖锐的噪音骤然响起。
下一刻,灯管一盏盏灭掉,整个?宴会?厅顷刻间陷入一片黑暗。
那黑暗仿若火焰,一窜而上,覆盖了整栋宴会?楼。
一片哗然声响起,如浪潮有内到外。
【完成?任务:搞砸生日宴】
温之皎站在黑暗中,听见心重重落下,也?感觉到火焰缓缓窜起。
她拉开?门,一阵夜风吹了进来?,可这风却让她更热。
温之皎走动?了几步,喉咙间便溢出些难忍的声音。
完蛋了,她现在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温之皎咬牙。
该死啊,这个?薛灼灯!
怎么还是中了招!
她捂着脸,匆匆走出宴会?厅。
住宅区在附近,她现在要回?房间。
万一在附近倒下,就完蛋了!
夜色下,一场混乱由内之外,不仅是着突如其来?的停电,更因为宴会?楼外,其他那些楼的楼层也?突然一盏盏灯按下了。
灯火通明,华丽奢靡到映亮了天空的江家庄园,在此刻骤然陷入全然的黑暗。宾客们拥挤尖叫,庄园外走动?的安保和佣人们也?全都脚步匆忙起来?。
一个?更为恐怖的消息在一瞬间完成?传递。
“马戏团关着的狮子跑出来?了!赶紧躲到楼里!”
“所?有人,全部去就近的建筑!”
“报警了吗?救命!狮子放出来?了!”
谢观鹤被身边的安保们簇拥着,周遭四处是驱车或是不知道在急匆匆奔跑的人。
“如果狮子真的跑出来?了,可能会?在宴会?楼附近,我们还是赶紧绕开?吧。”
安保道。
“不好!”一个?安保急匆匆地跑到谢观鹤身旁,“不仅是狮子,各种动?物都放出来?了,电路还走火了!”
他道:“秦姐安排了人接应,车已经开?过?来?了。”
谢观鹤抬头,果然望见,一辆车正缓慢开?过?来?。但?在人群与乱糟糟的车流中,行进地十?分苦难。
谢观鹤点头,“走。”
他刚抬脚,可流珠却在骤然间滑落下来?。
安保俯身,却被谢观鹤按住手。
随后,谢观鹤俯身,亲自拿起念珠。
下一秒,他起身,却一个?侧身离开?了。
一名安保瞪大眼,“谢先生。”
其他安保也?惊慌起来?,连忙去追。
但?周遭的人实在是多,一片拥挤中,几人竟然没挤出重围。等他们钻出去时,周围的人流已经少了许多,路灯下,人人的脸都变得模糊阴暗。
其中几个?安保互相看了眼。
一个?安保道:“我现在去通知秦姐。”
另一个?点头,道:“我去再找找谢先生,实在是太危险了。”
剩下两个?安保也?道:“那我们分头行动?”
他们急匆匆穿过?人群,逡巡在一栋又一栋建筑当中。此时,慌不择路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这场莫名其妙的暴乱似乎也?快平息了。
他们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建筑前。
一人才道:“增援到了,已经设卡了,你去搜那片。”
另一人点头。
夜色下,江家那古旧的建筑仿若城堡,陷入一片暗色当中。突然的,一栋栋楼灯光尽数亮起,仿若一片春风,让光的花朵尽数绽放。
一队又一队的人穿过?建筑。
他们没有穿着江家的制服,俱是常服,四处搜寻着什么。
谢观鹤隐匿在建筑中,望着他们,长长叹了口气。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是小秦的信息。
“车已经过?去了,届时会?停定位楼的后门。”
“尽快。”
谢观鹤回?复。
他望了眼周遭。
灯光已经尽数亮起,让他终于看清他在何处。他很少来?江家的庄园,但?他记得,江远丞刚回?A市,就是在这里开?的接风宴。
这应该是主住宅区。
他心里有了谱。
谢观鹤观察着建筑的构造,穿过?层层厅堂,一路走向深处。那里应该有花园,通往花园的地方,就是后门。
他的脚步平稳,面上毫无?表情。
“叮——”
他路过?电梯,却听见轻微的声响。
谢观鹤蹙眉。
难道,这么快?
他望过?去,却望见电梯门里,一片鲜艳的红闯入眼帘。
温之皎半躺在里面,闭上眼,攥着包,呼吸急促。她像是失去了意识,又像没有,唇张着,汗水从额头滑落到绯红的脸上,像是蜡泪一般,凝结着这张漂亮得不可方物的雕塑上。
谢观鹤的眉头动?了下。
几乎一瞬间,他猜出来?了。
她醉了,或者,中了药。
跑回?了这里,电恢复,她上了电梯。
意识不清。倒下。
电梯反复升降。
谢观鹤移开?视线,捻着流珠,闭上眼。
他没有时间,他要尽快离开?。
尽管,如果他不来?,就不会?如此。
他捻了几秒,转身,进了电梯,按下层数。
电梯缓缓升起。
谢观鹤俯身,扶住温之皎。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依赖,又像是只有她是依赖,几乎顷刻间便缠绕而上。
“好难受……难受……”
温之皎迷糊地睁开?眼,如菟丝花,一路攀附。
她仰着头,努力想去看面前的人谁。
重影的人脸晃动?下。
一张如冷玉菩萨的脸浮现。
“……谢……观鹤?”
温之皎的大脑和唇同时冒出这样的字句。
她看见,或者是听见他“嗯”了声。
随后,温之皎看见他抬起手,把她手里的包拿走了。
温之皎迷茫地歪头,一切都成?了模模糊糊的疑问,热意促使她除了喘息外,无?法?思考。于是,她睁着懵懂的眼睛,脸色绯红地望着谢观鹤打开?了她的包,他翻找东西的声音咔啦作响,随后,他摸出了一个?模样奇怪的东西。
谢观鹤拿出密钥,道:“找到了。走了。”
温之皎:“……?”
她的大脑无?法?思考,可下意识道:“你王八蛋!”
谢观鹤笑了下。
电梯停在了某一层楼。
他知道,这应该是她卧室在的地方。
谢观鹤道:“走了。”
他重复。
把她扶出去,下楼,坐车离开?。
密钥,他拿到了。
这悬而未决的理?由,也?解决了。
他不该在和她有任何接触。
谢观鹤总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他该走,他不该看她。
“嗡嗡嗡——”
信息传来?。
谢观鹤看了眼,是小秦的信息。
“车已经快到了。”
他没有回?复,深深呼出一口气。
谢观鹤眼神?冷而沉,扶着温之皎的手,将她扶出电梯外。随后,他四处看了眼,很快,便找到了卧室。
推开?门的一瞬,他几乎能闻到久未住人的气息。
即便这里的一切都干净又整洁。
谢观鹤将温之皎抱到沙发?上,随后起身,但?下一秒,手腕传来?了勒感。
他怔住,低头,发?觉她紧紧攥住他的流珠。
温之皎似乎已经难受得失去了意识了,身体蜷缩着,肩膀颤抖,泪水和汗水融合在一起。它们在她脸上有着晶亮的光芒,她眯着的眼里汪着水,喉咙里有着些呜咽。
他听见她很小声,有些无?助的声音:“难受,难受……帮我……”
谢观鹤的喉结滑动?。
他道:“松手。”
他确信他说了,可没有声音从他喉咙间溢出。
温之皎紧紧攥着他手腕上的流珠,她甚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攥着什么,她只是需要攥住什么。
他很清楚。
“嗡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谢观鹤闭上眼,随后,他半跪在沙发?上。
梦魇多年欲望的在此刻全然混淆了。
食欲,情欲,亦或者两者从来?相连?
蛋糕,昏暗的电梯,食物的香气,她身上的响起。红色的裙子,阳春面,飞下笼子的一瞬,照片里模糊不清的面容,糖果……?
太多记忆与意象混淆在一起。
鲜红的裙子在她身上仿若彻底绽开?的石榴花,他在这花朵地下,像是在看那未来?会?结成?的石榴。石榴成?熟时,裂缝中的殷红能灼伤人的眼睛,每一颗籽里都是鲜甜的汁液。
温之皎仰着头,白皙的手指情不自禁插入了谢观鹤的发?丝中。她的大脑被侵蚀殆尽,喉咙里有很小的声音,像是被人踩了几脚的猫儿似的,长长的吟哦。这一刻,她忘记了对身下的多么生气,手指像是安抚狗似的,轻而温柔地挠他。
窗帘被风吹动?,树影倒影在墙上。
石榴裙上,石榴的汁液已尽数迸溅。
温之皎的唇张着,急促地呼吸着,身体僵直一瞬,眼前一片混黑。在一切晦暗前,她望见他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此刻有了汗水,眼尾微红,鼻尖与唇上晶亮。他的黑眸很湿,凝着她,此刻弯着,不是笑,而是一种平和。
他的确很平和。
他不该做的事,都都做了。
这一次,再压也?压不住了。
仿佛画画,压着描摹,可终究斗了下,鲜红便洇湿一大片。
谜底从来?都在谜面上,受不得也?得受。
谢观鹤拿起手帕擦了擦脸,最后,从口袋里拿出密钥。
“咔啦——”
拉链声响起。
他将密钥放回?她的包里。
这一次,他亲自交给?她。
谢观鹤看向她,轻声道:“就算这样,你醒来?也?不会?理?我。”
温之皎意识十?分模糊,嘴颤着,他伸手触了下她的脸,又放下了。谢观鹤转身,走出了房间,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一层层阶梯往下走。
当他刚走出住宅区,顷刻间,便被人围住了。
谢观鹤望向天空。
今夜真是漫长,但?阴翳散去,一轮弯弯的月亮遥遥地挂着。
闹剧还远远没有结束。
宴会?厅里一片狼藉。
江琴霜与江家人一个?个?电话地打着,忙碌得不可开?交。
江临琛坐在椅上,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温随则坐在他身旁,垂着眼。
他道:“你为什么会??”
江临琛轻声道:“顺水推舟。”
温随蹙眉。
第104章
典雅华丽的?卧室里仅仅开着壁灯, 昏黄古旧的?气息里,一座沙发上,一具身躯隐秘在纹路繁复的?毯下。
“咔嚓——”
门被拧开。
一个人进入了房间?。
他的?脚步十分稳健, 一手插着裤袋,一只手的?手指像是按琴键似的?,修长的?指尖轻敲着空气。他的?手背, 新结的?肉如狰狞的?肉蜘蛛般蛰伏着, 随时要跳跃而?出。
陆京择的?心情很愉快,他有?意克制自己左手的?动?作?, 却仍没能克制。好在现在并非是需要庄重严肃,亦或者需要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场合, 他索性不管自己的?小动?作?了。
女娲造人很公平, 他早熟,寡言少语,情绪起伏也总不大, 无论在何?时都称得上稳重。但代价就是, 他的?手总闲不住。读书的?时候就忍不住,转笔,转硬币,敲桌子……印象最深的?一次, 大概他这个毛病闯祸的?下午。
他做着作?业,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尖叫。
他转过头,对上一双愤怒的?大眼睛,全是控诉。
“再捏我我打你了!”
温之皎气急败坏的?。
陆京择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放在她腿上。他耳朵有?点热,却一本正经道?:“那你捏我。”
他握住她的?左手, 放在自己腿上。
她更?气急败坏,拍他大腿,“谁要捏臭男人。”
陆京择又道?:“那我们换个座位。”
“不要,你左手跟我打架。”
温之皎把嘴巴翘起来,手指也开始捏他腿。
陆京择有?点为难了。
他是左撇子。
她坐他左边,两只胳膊打架,右边,他又控制不住右手的?小动?作?。
最后,陆京择把她一把抱起来,抱到怀里。
他埋着她的?肩膀,道?:“那你坐中间?。”
温之皎被他抱得脸通红,转头想骂他。结果一扭头,被他亲起来。最后,他们也没能继续写作?业,他抱着她亲,她一边打他,一边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两人说着无边无际,又毫无意义的?废话。
她说他看着正正经经,怎么?这么?会耍流氓,一点都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他闻言,就用正正经经的?表情说,对女朋友这么?正经一辈子也接不上几个吻,到结局正经的?男主都纳闷怎么?和?女主角生不了孩子。
她马上幻灭,气得掐他,骂他玷污自己喜欢的?男女主。
他被她掐得龇牙咧嘴,却还要抱着她不撒手,用唇丈量她的?肌肤。
再后来,她已经习惯他控制不住的?右手。他做作?业,看书,或者干别的?事时,她就在一边跟他的?右手玩。有?时候,给他涂指甲油,也有?时候,她把脑袋放旁边,让他按摩脑袋,也有?时候,她会和?划三八线似的?,他手一有?小动?作?,她就捏着尺子打他。
但更?多时候,是他回过神,发现他的?右手在牵着她的?手,玩她的?手指。
最后,他的?左手被江远丞一刀扎穿。
在养伤时,他学会用右手,从此,这小动?作?的?毛病移到了左手。
还好,他们已经过了一起写作?业的?年纪。
不然左手牵她右手,大概是没办法一起写作?业的?。
这是江远丞和?她的?卧室。
陆京择的?手指敲着空气,悠然地望了一眼这间?卧室。
他窥见一张桌上放着整理好的?文件和?几只钢笔,那钢笔中有?一支颜色俏皮,挂着小玩偶的?圆珠笔。他望见架上搁置的?古董装饰,也望见装饰里放着的?造型可?爱的?雕塑。他望见那张柔软,色调浅淡的?床,以及床内侧摆满的?玩偶。
即便江远丞昏迷至今,但这个房间?里,只要望一眼,他还是能看出来,在他缺席的?那些年里,她和?江远丞一起生活留下的?痕迹。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回来了,他带着足够的?筹码回来了。
陆京择巡视着这曾属于江远丞的?领地,最后,望见了温之皎。
她安静地躺着沙发上,她像是出了些汗,脸颊微红,沉静地睡着。他望见她翕动?的?鼻翼,睫毛在脸上投下的?小小阴翳,微汗红润的?肌肤散发着酒与玫瑰的?香气。毯子盖在她身上,可?她的?红裙却像河流一般从毯子与沙发的?空隙中流淌出一地的?艳色。她的?腿并不老实,小腿垂落,压在艳色的?河流上,脚踝的?金色脚链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他垂下眼,笑了下,将她一把抱起。
“走了。”
陆京择说。
她似乎被惊动?了下,眼皮挣扎着,他便低头吻了下她的?眼皮。她呼吸湍急,喉咙里溢出些轻哼,却并没有?醒。
陆京择走出卧室门,守候着的安保便点头示意,围绕在他的?身旁,护送他下楼。
走出住宅区,夏夜的风宛若幽魂,黏腻却也冷。
天空悬挂的月亮明良至极,重新通电的?江宅,依然是灯火通明?的?,可?不知为何?,怎么?也不再有照亮半边天的气派了,仿佛全被月光压下了。
“顺水推舟……是什么?意思?”
宴会厅里,温随问道?。
他的?脑中,有?过隐约的?念头,可?那样?的?念头实在过于混沌,他没能捕捉到其中的?关键。
江临琛笑了笑,道?:“意思是,陆京择既然需要一场骚乱来求婚,我就帮他一把。”
“你是说——”
那模糊的?念头骤然现出真容。
温随的?瞳孔骤然扩大,他立刻站起身要往外走,“我不会让他带走她的?!”
“你以为你能阻止他?”江临琛的?脸在昏黄的?灯光显得有?些晦暗,可?唇边仍挂着笑,道?:“你以为顾也为什么?提前离场了?他预见了结果,所以知道?,后半场没有?留下的?必——”
“阻止不了就不去了吗?你就这么?没用?”
温随没忍住转头,卷发下的?黑眸有?着压抑。
“你是听不懂,还是在装傻。”江临琛像个温柔的?老师,给学生解答疑惑似的?,只是那答案如此残酷,“阻止不了,但我们还有?余地,没有?余地的?人,是你。”
是啊,陆京择要在今晚求婚又怎么?样?呢?
对于江顾这样?的?世家来说,不过是局势暂劣,总不会是定局。唯有?温随,陆京择是不会给他任何?余地再靠近她的?。
“他求婚难道?就一定会成功么??”
温随的?不甘促使他说出这样?近乎意气的?话来。
“你不应该比我更?了解陆京择么??”江临琛挑起眉头,也站起身,“他做事,从来一击即中。”
他走向宴会厅门口,转头笑了下,“那你就跟我来。”
温随脖颈抽动?了下,踏步追上。
他们一路走出宴会厅,也走出露天宴会区,却一眼望见浩浩荡荡的?车流。车流驶得极慢,温随便清楚看见,一辆车里的?后车窗,车窗半敞。
陆京择坐在后座,他身旁,一个身影依偎着他。他似乎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暗夜中,转头望了他们一眼。
车窗缓缓升上,一路驶离庄园,隐没在夜色当中。
“……嗯……”
温之皎喉咙里溢出了下声响。
她紧紧闭着眼,只觉得全身尽是疲惫。热意没有?完全消散,余温横冲直撞,梦中有?只炎热的?怪兽追逐着她,怪异的?梦境中,一会儿是陆京择的?脸,一会儿是谢观鹤的?脸,突然又是宴会的?场景,又是江远丞倒在血泊当中,灰色的?眼睛凝视她。
“……啊。”
温之皎的?眼睛跟随着惊呼睁开。
但睁开后,却只望见一片星空。
她怔了几下,这才发觉,那是一片漆黑的?车顶,星星也不过是点缀的?细小灯光。她的?身下一阵炽热,视线模糊几秒,又望见尖尖的?下颌。下颌的?主人一低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她躺在他的?膝盖上。
“……陆京择?”
温之皎脑子还没恢复好,一片错乱。
“嗯。”陆京择应了声,抬手梳理她额边的?发丝,“醒了?”
温之皎从他怀里起身,又望了眼车窗,时间?与空间?仍是乱糟糟的?。
是晚上。几点了?
她怎么?在车里?
她只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中了热得快,然后,对,让温随关电闸,毁了宴会。之后呢?之后她跑回住宅区了,为了回房间?都愿意去坐讨厌的?电梯了,接着……接着没力?气了。不,不对,好像碰到了谢观鹤?谢观鹤把密钥拿走了。
然后呢?然后是他帮了自己?他怎么?会帮自己呢?
还是说那是梦?如果是的?话,哪部分开始是梦?
她头一阵疼,只记得她紧紧攥着对方的?头发,牵扯得对方发出无奈的?叹息,还有?身下炽热的?舔舐与撕咬。
温之皎想到了什么?,四处张望着。
陆京择见她这模样?,便将一旁的?包递过去。
温之皎一把抢过来,打开拉链一阵翻找,很快,在包底部望见一枚模样?奇怪的?钥匙。她怔了几秒。
她看见他拿走了,可?现实就是,它还在包里。
所以,从电梯那里开始就是梦?
可?是,那触感如此真实。
那就是,有?人帮了自己,但不是谢观鹤。
那就是……
温之皎看了眼陆京择。
嗯,从电梯那里开始是梦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了,然后就把自己带到车上了。
连不成线的?记忆终于连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