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鹤刚走到座位上,却骤然听见顾也的话音,“哟,这座位安排,江临琛真够用?心的。”
他挑眉,一抬头,那刻意躲避的红撞入眼睛。
远处,昏黄温馨的灯光下,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面容带笑,揽着穿红裙的人。他低头,扶着她的脸给她擦汗,她似乎很累,仰着头喘息,胸脯起伏,露出尖尖的下颌与纤细的脖颈,如绸缎般卷曲的发丝黏脸在她脸上。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白色的蕾丝手套在西?装映衬下,在红裙的映照下,散发出纯洁而又暧昧的质感。
“好了……好了……”
温之皎无力地推江临琛的手。
真要?命啊,她已经太?久没跳舞了,今天一连跳三场,别说找薛灼灯了,她现在都找不着北。
江临琛握着手帕,揩去她泛着薄红的脸上的细密汗珠,低声道:“都是我不好。”
还敢说呢,刚刚死不撒手的不就是你?!
温之皎瞪他一眼,他见状,又?笑起来。
江临琛道:“该入席了,你?可以提前看看节目单,或许会有你?喜欢的。”
温之皎没说话,只是摆手。
看什么节目,她现在只想?坐会儿喝点吃点歇会儿。
温之皎脚步虚浮地被江临琛带到席位上坐下,一坐下,她就是连喝两?杯冰饮,发出了长长的喟叹声。
很好,快复活了。
温之皎幸福地想?。
她拿起第?三杯饮料,却见温随走了过来。
温随先对她笑,又?有些委屈,“姐,我的席位离你?好远。”
温之皎还没说话,却听江临琛道:“座位已安排好了,临时调整的话不太?好。”
温随闻言,望了眼他们的席位。
典雅的圆桌上只有两?张椅子。
看来,江临琛是想?在这里过二人世界了。
温随心里冷笑了声,黑眸却显出些诚挚,“没事,我看你?们这桌再加几张椅子都绰绰有余呢,再说了,江总难不成连我们姐弟都要?拆开吗?”
他低声道:“姐姐,你?说呢?”
温之皎:“……”
她看着面前的冰饮。
不太?好,又?要?吵架。
江临琛笑了声,道:“这是为江家?的人准备的,我很想?体谅你?,可不合规矩。”
“生日宴还整那么多规矩啊?”
一道带着点挑衅,又?带着几分?快活的话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江临琛望过去,是顾也。
他脸上微笑不变,“倘若这只是我们私下聚会,大家?当然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但这毕竟不只是我的生日宴,不是吗?”
“但我姐,不也只是江远丞的未婚妻,也是我姐姐,不是吗?”
温随唇扯了下,望向江临琛。
江临琛的眯了下眼,还未说话,顾也便插话了。
“我看江阿姨和长辈们都坐另一桌呢,你?们俩独享一桌都不孤单吗?”顾也煞有其事,抬起下巴,又?道:“你?是寿星,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宴比什么都好。”
江临琛的唇动了下,眼神?沉了沉,“我看——”
“你?,加张椅子。”
顾也转头看向身后的侍者道。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附耳在跟着的秘书旁说了几句话。
随后,顾也便站定在桌旁,一锤定音,“这事就么定了。”
“你?在我江家?,定你?顾也的事?”
江临琛脸上没好表情了。
顾也看向温之皎,话音带着愉快,“皎皎,喏,我助理去拿草莓了,待会儿你?可要?好好尝尝。”
他话音落下,江临琛的眼神?便立刻钉了过来,声音却很温柔,“佣人们也摘了新鲜的。”
温之皎:“……”
她看面前的冰饮,不说话。
不好,要?出事。
江临琛站起身,道:“还请顾总自重,不然,我就——”
“我听说,你?觉得孤单,特意?请我过来坐坐?”
江临琛话说一半,便被一道温润的话音打断。他看过去,却见谢观鹤缓步走了过来,唇畔含笑。
见了鬼了,顾也是铁了心把水搅混。
江临琛脸上的微笑有些绷不住。
温随见状,眉头死死皱着。
温之皎迷惑起来,望了眼谢观鹤,却正好对上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不搭理他。
谢观鹤收回了目光,手指捻着红色的流珠。真奇怪,这样名贵的,来自于天然的红,竟也变得逊色了。
顾也笑眯眯道:“是呢,毕竟都是哥们,他就喜欢热闹呢,是不是?”
“确实?热闹。”
一道清冷的话音响起。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望过去。
座位席的另一侧,陆京择缓步走了过来,将所有人的脸都看了一遍,最后,他的视线停在温之皎脸上。
温之皎:“……”
她开始研究冰饮杯外的水珠。
坏了,这下怎么办!
“我的助理说,你?想?和我聊聊旧城区那块地的事?”
陆京择笑了下,道:“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聊?”
顾也望了眼陆京择,又?望了眼谢观鹤,最后看向温随,道:“看来小?温总比我还喜欢热闹。”
温随暗自咬牙,却还是笑道:“也没想?到能这么热闹。”
原本,他想?的也不过是,就算自己不能跟姐姐坐在一起,也绝对不叫江临琛得到好,才特意?想?法让陆京择过来。万万没想?到,顾也竟也叫了谢观鹤过来。
江临琛深呼了口气?,镜片下的眼睛弯了弯,“没想?到,我这么有脸面,让大家?齐齐为我庆生。”
侍应生识趣地加好了椅子。
顾也大笑起来,“人多好啊,热热闹闹的,是不是,皎皎?”
温之皎:“……”
她将饮料一饮而尽。
真坏,快要?死了。
喝完最后一杯吧。
陆京择率先入座,直接坐在她的另一侧。
顾也“啧”了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陆京择旁。温随垂眼,坐在江临琛旁边。一时间,温之皎目前最烦,最不想?打理的谢观鹤,就偏偏坐在了她的对面。
温之皎扶着额头,有些崩溃。
救命啊,这绝对是噩梦。
宴会已然开始,江家?的致辞在中场,所以舞台之上,炒气?氛的表演团已经上场。
温之皎正想?松口气?,可偏偏,该死的助理把该死的草莓端了过来。满桌的甜点零食与饮料当中,那草莓沁着水珠,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顾也支着脸,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点白瓷骨碟,狭长的眼凝着温之皎,含笑道:“尝尝这草莓吧,我来之前特意?摘的。”
一瞬间,原本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场面仿佛摩擦出了静电,空气?充满了火花。他这完全为了搅局的话,完全起了效果,率先反应的是江临琛。
“怎么,顾总种出来的是金子不成?这草莓提了多少次了。”
江临琛的身体靠着椅子,手指敲击着桌子。
温随眨眨眼,道:“是很酸么?但凡是酸溜溜的水果,她都喜欢。”
“是挺酸的啊,虽然不是金子,但谁让皎皎喜欢呢?”顾也歪着头,将草莓推到温之皎面前,“我记得,江远丞半夜驱车来摘过,还是订婚夜前呢。”
一句话落下,原本就火花四射的空气?几乎要?爆炸起来。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顾总何必在今天提这些伤心事呢?”
江临琛垂着眼。
温之皎几乎想?抱头尖叫,抬起头就像踹顾也,可下一秒,她的腿上便伸过来一只手狠狠压住了她的腿。
她惊住,望了眼陆京择。
陆京择一只手抵着下颌,目视前方,表情淡漠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仿佛置身于这场争风吃醋的风波外。可他的手却紧紧扣着她的腿,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她的膝盖,仿佛那是个扶手。
……死流氓!
温之皎咬牙,挪了下腿。
陆京择的手便更用?力,指间划过她的膝盖。
温之皎因那酥痒情不自禁地“呃”了声,这动静便立刻被江临琛捕捉到,他转过头,看她。
谢观鹤的手指捻着流珠,老神?在在。
“皎皎,没事的,不用?难过。”江临琛的手伸到桌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钻入她的指缝。他面色如常地看向顾也,道:“顾总说话能否注意?些呢?”
顾也望了眼陆京择与江临琛隐没在桌下的手,突然笑起来,他拿起叉子,叉入草莓种。点点红色汁液飞溅,他倾身抬手,手臂越过陆京择面前,将叉子递到温之皎面前,“生气?啦?不生气?,该吃吃该喝喝。”
他倾身,衬衫上那红色唇印便愈发显眼。
温随立刻眯起眼,抬手攥住顾也的手,道:“顾总,请自重,你?忘了么。像你?说的,我姐是江远丞的未婚妻。”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温之皎感觉膝盖被陆京择用?力攥住,而手上传来的力度也更大。
温之皎:“……”
谁、谁来救救她!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了。
“各位有需要?酒水点单的么?”
那声音音调没有起伏,显得有些硬邦邦。
——这声音!好像是薛灼灯!
温之皎抬头看过去,瞬间,她望见一个低着头的侍应生。他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前,黑发下,她只能望见他笔挺的鼻子。
她眯着眼,道:“抬起头来。”
对方愣了下,却重复道:“您需要?点什么酒水么?”
温之皎却紧紧凝着他,“抬头,我要?看你?的脸。”
陆京择挑眉。
江临琛眯起眼。
一时间,连温随和顾也也转头看过去。
谢观鹤抬头,扫了一眼。
薛灼灯:“……”
剧情任务明明没说他们会坐在一起的。
在众人的视线中,他一时间有些慌乱,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就在他抬头的一瞬,舞台之上喷射出绚丽的干冰,无数亮片骤然也洒落,满堂喝彩声响起。
“接下来,大家?休息一下,之后请江女?士致辞。”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发出巨大声响的舞台。
就是这一刻!
薛灼灯捕捉到机会,迅速端着托盘撤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事温之皎。
现在必须要?追过去!
温之皎抬手掰陆京择的手,用?指甲狠狠抓他手,又?抬起脚狠狠踩江临琛的脚,瞪了一眼江临琛。她用?千钧之力站起身来,一时间,陆京择与江临琛都松开了作乱的手。
她道:“我去趟洗手间。”
温之皎说完,一扭头就离席。
陆京择抬手捻起一颗草莓,手背上几条血痕格外显眼。
他看向顾也,道:“是挺酸的。”
顾也眯着眼,笑了下,“陆先生喜欢就好。”
江临琛抬手,望了望掌心里留下的蕾丝痕,笑着没说话。
一个人走到谢观鹤身旁耳语几句。
谢观鹤点头,又?道:“失陪,临时有个电话。”
他说完,翩然起身离席,走了几步,他才看向鞋尖留下的痕迹,又?看向温之皎离开的方向。他垂眼,迈步。
第103章
薛灼灯溜得很快, 跟兔子似的,一眨眼就跑了出去。温之皎拔腿就追,穿过?层层宴席桌外, 追出去时却有些懵住了。
坐席区在宴会?厅的深处,坐席处还有各种甜品餐品自助台。此刻,不少穿着侍应生服装的佣人四处走动?。
她四处张望, 看到一个?身影正从另一个?通道走向坐席区, 就是他!
温之皎抬起腿,大喊一声:“薛灼灯, 你给?我站住!”
那侍应生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温之皎追过?去,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下一秒, 她望见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呆滞地看着她,手上的托盘酒液微微晃动?。
——认错人了?
温之皎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又不敢置信似的, 看着他道:“你——”
“温小姐, 止步。”
一道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温之皎松开?了手,转过?头,却望见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对方凝视着她, 如白瓷般的手指捻着流珠,在昏黄的灯光下,仿若画中人走了出来?。
谢观鹤?干什么?
她春游被骗的事,她记着呢!
她不会?消气了!
温之皎看了他一眼,目不斜视,擦过?他的肩膀就走。她雪白的脸上冷而艳丽,步如此轻盈, 发?丝和裙摆扬起弧度,无?声地逸散出淡淡的香气。
可下一刻,她的手腕却被攥住。
是谢观鹤的手。
侍应生转身缓慢离开?现场。
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
他要去送酒。
侍应生眼神?呆滞地凝视前方,眉心闪过?一丝蓝光,脑中此刻只剩一个?意识。
他要去送酒,他必须要送到。
走廊两边是准备宴会?物品的储藏室,每一扇门都紧闭着。侍应生穿过?走廊,越过?一桌又一桌宾客,最终,停在最中心的一桌。
“您方才点的酒。”
侍应生语气毫无?起伏。
宾客的手放在桌上,手指骨节分明,只可惜手背上却有几丝血红,他敲了下桌面,“放这儿吧。”
侍应生点头,将酒呈上,又开?始将桌上的甜品撤下,换上新的。
酒刚上来?,江临琛便站起身,笑道:“我也?该去后台为致辞做准备了,先失陪。”
“现在才做准备会?不会?太晚了?”顾也?笑道:“看来?是跟我们待一块儿待烦了吧?”
陆京择端起酒杯,对江临琛点头示意,一派从容,手背上的红色抓痕倒映在江临琛的镜片上。江临琛唇动?了下,话音温和,“陆先生看来?是过?敏了,少喝些酒比较好。”
陆京择闻言,将酒杯放在桌上,也?望了眼手上的伤口。
他表情淡漠,道:“女朋友抓的,她比较调皮。”
江临琛笑了下,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领出来?见见。”
“对,正好。”顾也?抱着手臂,翘起二郎腿,一副悠闲姿态,“我看皎皎平时也?不怎么参与社交,到时候让她和皎皎认识认识。”
“等订婚了,一定带出来?见。”
陆京择皮笑肉不笑。
江临琛转身,翻了个?白眼离开?。
顾也?笑道:“看来?很自信,觉得求婚一定成?功啊?”
“不敢。”陆京择挑眉,又道:“不过?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女朋友了。”
顾也?望了眼谢观鹤空荡荡的座位,笑起来?。
他道:“你想你女朋友,你女朋友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很多人陪她玩呢。”
温随眉眼弯弯,“我姐姐就是,永远不会?孤单。”
陆京择的手指又敲了下桌面,没说话。
一旁忙活上甜品的侍应生放好最后一碟甜品,端起托盘,对他们点头。随后,他转身离开?。在转过?身的一瞬,一点蓝光从他的眉心抽离逸散在空气中,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周围。
嗯,他走神?了?
侍应生带着些懵懂,离开?坐席区,穿过?层层走廊。
走廊中的一个?房间里,薛灼灯长长舒了口气,却又听见了系统的提示声。
[酒已成?功送到陆京择面前]
[世?界系统后台权限点:0]
[除却任务所?需要的【操控江琴霜宣布订婚消息】赋予的权限外,您今日无?法?再使用系统能力。]
薛灼灯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垂下眼睛。
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只要操控江琴霜宣布消息,陆京择自然会?去找温之皎问个?清楚。届时,药效发?作,他们的事也?绝对会?被所?有人撞见。
薛灼灯这么想着,却感觉到室内的气流变得如此阻塞。
他黢黑的眼眸认真凝着笔记本。
他不能让她,被取代。
他不能任务失败了。
所?以,现在这样,是必须的。
薛灼灯想。
他打开?门,低头,抱着托盘快步穿过?走廊,拐弯。望了眼远处一对男女的身影,又迅速转身,走向领一个?方形。
毛绒的地毯上印着规律繁复的纹路,各式各样的灯光妆点着这奢华的宴会?厅,从窗边,几乎能望见窗外,整个?庄园被无数的灯光映照得仿若真空的白日。
温之皎一边甩谢观鹤的手一边走,谢观鹤便跟在她身后,紧紧握着她的手,闲庭信步,淡然自若。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温之皎眼看冷处理?毫无?用处,终于崩溃,转过?身喊道:“你到底想干嘛啊!别跟着我!我不想理?你!松开?手!”
她恨不得把尖叫当标点符号用,但?碍于周遭还有不少侍应生,她不得不忍住。
温之皎现在显然气极了,眼睛里都是愤怒的火焰,唇翘着,贝齿上下压着。光给?她的发?丝染上光泽,也?映出眼里的光。
谢观鹤抬起手指,却没松开?手,他道:“温小姐,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你在说什么东西?!”温之皎深呼一口气,强压怒气,“松开?手。”
谢观鹤轻声道:“我让你待在病房里,你将密钥还给?我。”
“你还敢说这个??”温之皎抬起腿,很想踹他一脚,却咬牙忍住了,道:“你把我骗出去了。”
谢观鹤笑了下,“玩得不开?心么?”
他又道:“若只是逛逛公园,又算什么郊游。”
“你少在这里跟我狡辩。”温之皎眯着眼,“我玩得开?心不开?心,和你把我骗出去没有关系。我懒得理?你。”
谢观鹤黑眸动?了动?,探身,低头看她,“密钥呢?莫非,你已经弄丢了?”
“什么?”温之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少诓人,在我手上呢。”
谢观鹤的唇弯了下,“既然还在温小姐手上,我也?如约完成?了约定,那——”
他话没说完,却感觉手上传来?温热。
谢观鹤低头,望见她用一只手努力掰他的手指,
他喉结微动?,松开?了手。
下一刻,她后退几步,抬手指他。
谢观鹤低头凝视她的手指,又看她,看见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色的眼珠里连情绪都散去了,像只不笑的猫。
她道:“在我包里,我没带出去,要么你回?去翻我包自己拿,要么明天我叫人送给?你。我现在很烦,不要跟着我,我不想理?你。”
谢观鹤的手指攥紧了流珠,眉头蹙起。
他喉咙间竟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连气流都不曾有。
谢观鹤抬手,可温之皎说完话便已然转身,根本不在乎他有什么话,有什么动?作,有什么反应。她脚步匆忙,发?丝在风中扬起,仿佛一只振翅的蝶,轻盈却也?有力地奔走。
谢观鹤收回?手,他闭上眼,抚摸着的流珠。他的指尖一颗颗捻过?珠子,苍蓝色的筋根根蛰伏在几乎透明的肌肤里,细微的“咔啦”声毫无?规律。
昏黄的光落在谢观鹤苍白的皮肤上,并没有带来?半分温度。
不多时,几名在暗处的人走到他身旁。
他们在等他行动?。
他要做什么行动?呢?
理?智告诉他,是离开?。
他没有理?由不离开?,或者说,他也?没理?由来?。
再往前推,从一开?始推。
他不该答应让她住在病房,不该答应春游,不该推裴野那一把,不该送她上飞机,不该拦住陆京择,不该将那把枪放入匣中。更不该在这一切结束后,让小秦联系她取病房的东西,联系不上,他可以处理?的那些,他却又让小秦尽数送过?去……
已经有太多端倪,太多不该。
正好,密钥拿到,也?该结束了。
谢观鹤分得清楚该与不该,他分得太清楚了。
流珠摩擦出来?的“咔啦”声停止。
谢观鹤终于道:“礼送到了,也?该走了。”
他说完,脚步却没有挪动?。
灯光落在毛绒的地毯上,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很快,急促的脚步奔过?来?,将地毯踩出了灰尘。那灰尘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又飘然落下。
在哪儿,薛灼灯到底在哪儿,他到底又要干什么?
温之皎喘得有些厉害,四处张望着。这一刻,她唯一庆幸的是她毕竟在这里住了多年,对这里十?分熟悉,不至于像无?头苍蝇。
一层找不到了,难不成?要去二层?
可是二层的话,除了通往一层舞台的通道,剩下的全是给?宴会?表演人员的后台休息室,要一间间找过?去吗?
温之皎四处看着,脑子乱成?一团,一拐弯,撞进一个?怀抱里。
她“嘶”了声,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却先被按住。
“嗯,准备下放了,好,挂了。”
冰冷的话音响起。
温之皎抬头,望见一张挑着眉,眼里带点笑的脸。
是陆京择。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此刻都识趣后退了几步。
她蹙眉,陆京择按着她肩膀的手抬起手指,点了下她的脸颊。
温之皎拍他的手,“让开?,我不舒服,要去休息。”
“嗯,我也?不舒服,要去休息。”陆京择的笑到了脸上,“跑得这么急,有鬼在追?”
“对对对。”温之皎绕开?他,她现在真的十?万火急,“我走了。”
她刚越过?,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拥到怀里。
温之皎暴怒起来?,“你——”
可陆京择却低头,埋在她脖颈间深吸一口气。
几秒后,他亲了下她的额头,话音沙哑,“去吧。”
温之皎眨眨眼,反而有些懵,“这么好心?”
陆京择唇弯起来?,心情极好似的,“是啊。”
他深深地凝她,“宴会?结束,我接你。”
“随便你!”
温之皎感觉屁股着火,一溜烟窜走。
天要亡她。
死薛灼灯,到底在哪儿!
难道,难道今晚他确实没有任务?
那今晚,她几乎没空做自己的任务,满场找他岂不是错误决定?!
温之皎有些崩溃,她缓缓往坐席区走。
当她穿越过?长长的廊厅,却一眼望见舞台上的巨幅屏幕播放着江家旗下那些集团的广告,其中还穿插着舒缓的音乐,右下角则是五六分钟的倒计时。而巨幕之上的二楼,江琴霜与一群西装革履的安保穿过?回?廊,跟在安保队伍末段的是个?黑发?青年。
他低着头,皮肤白皙,即便是极为遥远的距离,但?她依然在一瞬间,意识到这人是……薛灼灯。
为什么,他混在了江琴霜的队伍里?
江琴霜还有几分钟就要致辞了,他难道要整点暗杀吗?
温之皎脑子一团糊,但?突然的,她瞪大眼。
等下,订婚。
如果她和江临琛的订婚消息是薛灼灯制造出来?的,那是否说明,他今晚的真正任务,是让这个?消息坐实?那最好的方法?,是让江家现在主持大局的江琴霜亲自宣布。
这一瞬间,她的眼珠凝滞在那巨幅屏幕上,脑袋微微倾斜了下,像是对这一切都感到陌生。这样的陌生,仅仅几秒,她立刻迈步跑向坐席区。
今晚浪费了太多体力,当回?到坐席时,她几乎快眼前冒星了。
此刻坐席上只有一个?温随。
“姐,你怎么了?你好像很累。”
温随有些担忧。
温之皎顾不上喝水,也?顾不上回?应温随的话。她直接走到他身前,用着近乎命令的语气道:“帮我切断宴会?厅的电源,总控制室在三楼或者四楼,我记得不太清。”
“什么?”温随蹙眉,有些着急地扶着她的肩膀,凝着她此刻毫无?表情的脸,“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
“我要毁掉这场宴会?,”温之皎像是才想起来?笑似的,笑了下,眼里有着天真而任性的光,“江琴霜之前就老为难我,有什么比她致辞时,这里大停电更糟呢?”
温随抿唇,“姐,你告诉我,我就——”
他的话音骤然停止,因为她突然低头,凑近了他。她她抬起手,扶着他的脸,脸上没有任何情欲,用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珠凝他。她的鼻尖皱着,像动?物确认另一只动?物地嗅着他的味道。
这嗅闻的动?作,让温随一瞬间便忘却要说什么,也?忘却时间与空间。他张着唇,眼珠颤动?着,理?智的门被轰然踹翻,所?有不堪的场景如浪潮翻涌而出。
温随的声音颤得像摇摇欲坠地藕丝,“我身上有味道吗?”
温之皎的手指挠了下他的脸,紧紧地凝他,唇角的弧度纯真而甜美,却避而不答,“听话。要快点。赶在她上台前。”
温随喉结滑动?起来?,点头。
她直起身,他便立刻起身大步大步离开?。
温之皎深呼一口气,她缓慢坐下,拿起桌上的酒灌入喉咙,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回?响在喉咙,又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她看着微信里的联系人,一个?个?下滑。
滑了几下,她便直接将手机扔到桌上。
丁零当啷声响起,那手机和边缘的盘子,节目单一起掉落在地上。甜点滚落在地上,盘子四分五裂,手机压在节目单上,毛绒绒的球与节目配图的动?物形成?鲜明对比。
温之皎抬眼凝视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5:08】
舞台上响起和缓的音乐,麦克风与音响设备的试音嗡响隐秘其中。
通道的门合上,江琴霜与安保们走下通道,越过?一台台操控器以及操控他们的人。江琴霜在望着手机里的稿子,秘书在一旁汇报着宴会?事项以及之后的日程。
薛灼灯跟在队伍的尾端,反复寻找着契机。
改变意识,效果只有三分钟。
他必须在她上台后使用。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江琴霜,也?盯着后台屏幕的倒计时。
【4:49】
温随脚步匆匆地爬上楼梯。
显然,江家对这次宴会?十?分重视,层层楼都布置了安保。他不得不改从安全通道进入,但?安全通道的位置在宴会?楼依傍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