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丞打了个电话,话音很轻,“嗯,看看这几天哪个短途游轮路线景色好,一个套间,双房,舱景要最好的。不用下船,嗯,可以……”
简短的吩咐后,他?挂断电话。
房间里没有?任何?灯光,一片暗色,唯有?落地窗处映进来的点点光芒落在江远丞身上。他?低头,切回?和她的回?话。
[江远丞: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泰坦尼克号吧?]
[江远丞:夺命鲨那种,只算得上游艇。]
[感到皎虑:听起来好炫好爽……]
[江远丞:你想去?吗?]
[江远丞:我一个人去?玩也很无聊。]
[感到皎虑:几多钱?]
[江远丞:请你。]
[江远丞:就当做是你陪我玩的感谢。]
[感到皎虑:啊啊啊啊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救命,我心动了,但是……等我!等我再考虑一下!]
[江远丞:嗯,不着急。]
[感到皎虑:对了,游轮上真的有?赌场吗?]
[感到皎虑:就那种男主会喊梭哈的那种很酷的环境!]
[江远丞:有?的,但男主一般还会喊要自杀,以及对方出老千。]
温之皎放下手机,在地毯上翻了个身,脑中?没有?半点作业了。
啊……游轮……海上……赌场……
感觉好好玩啊……
好想去?……
温之皎盯着天花板想了想,猛地起身,拿出手机。
[感到皎虑:我想好了,我要去?!]
江远丞看到信息的一瞬,感觉喉咙里堵着的气消散了。
他?的唇动了下,笑了声。
午饭过后, 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也?是温之皎决定偷摸出门赴约的时候。
温家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很大,温母坐在沙发上, 一手撑着脸,眼?睛半眯不眯。恍惚中,她听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她也?没?睁开眼?, 道?:“去哪儿?”
“去找朋友玩,不是, 去找朋友写作业!”
一道?很认真的话音回?复她。
“怕电视不好看,还特意讲个笑话给我听?”温母睁开眼?, 看向温之皎, 又有些惊讶,“还带着书包啊?”
温之皎愣了下,又连忙点头, 转过身对着温母扭了扭自己的小书包, “对啊对啊,我都?说了是写作业!”
温母摇头,“你就算是去玩我也?不会拦你的。”
温之皎坚定道?:“就是去写作业啊,明天辅导班要交, 写到写不完,可?能得?在朋友家过夜了。”
“过夜啊?老?样子,晚上打你电话三次不接我就报警,懂吗?”温母继续看电视,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她,皱着脸, “你不会谈恋爱了吧?怎么?感觉暑假你动不到就晚上出去或者玩到过夜?”
她道?:“你过来,好好跟我说说你要去哪个朋友,书包给我,手机也?给我。不跟我说清楚,你别想出门!”
温之皎一听就感觉事情要坏,立刻一脸烦躁地道?:“妈你干嘛啊,我都?跟朋友约好了,我说了我没?谈恋爱了,你到底不信什么?啊?!”
偏偏这时,电视里传来一声呐喊:“你发誓!你敢不敢发誓?!”
温之皎:“……”
她看过去,发觉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在吵架。
温母:“听到没?有,叫你发誓。”
温之皎乖乖举起手,“我发誓我没?有谈恋爱。”
温母道?:“谈了呢?”
温之皎挤牙膏似的,道?:“谈了的话,就让跟我恋爱的人倒大霉。”
“一点亏都?不吃啊你。”温母无奈,脸上还有些狐疑,却松了口,“行,去吧,晚上不接电话我就去跟爸爸弟弟说。”
温之皎又是一番甜言蜜语,好一会儿才成功出门。
等上了车时,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把背着的书包摘下来,“没?等太?久吧?我妈妈刚刚啰嗦了我好久,可?能是怕我过夜不安全。”
“不久。”江远丞顿了下,又道?:“我尽量让你安全点。”
温之皎轻轻叹了口气,把书包拉链打开,连脑袋都?要埋进书包里了。她俯身俯得?很低,腰弓着,像只小虾米。
江远丞凝着她好几秒,凝得?她都?受不了了,抬起头看他,脸上有点不爽,“看什么??”
“抱歉。”江远顿了下,灰眸里仍有些疑惑,“只是你看起来要把书包戴在头上。”
温之皎:“……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她语气更不爽,但没?两秒,大概是想象了下自己戴着书包的样子,又突兀地笑了几声。江远丞的唇抿了下,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逗她,但看她笑,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唉,好像没?带黑笔。”温之皎抱着书包,颓颓地靠在后座上,又看江远丞,“等会儿路过超市可?以去买两只吗?”
“船上可?以买。”江远丞思索几秒,又道?:“你要在船上做作业吗?”
温之皎看向他,愁眉苦脸的,“对啊,不然明天作业交不上又要挨骂。”
她说着,却抱着书包往他身旁坐近了下,衣料摩挲着座椅。很快,他便感觉到自己衣服被她扯了扯。
江远丞侧头,便望见她仰着脸,眼?睛微微睁大的样子,唇角微微翘起,蓬松的发丝落在脸颊旁边。
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她卷曲的发都?染上了金辉。
“江远丞啊,我感觉好难受啊,作业真的太?多了。”温之皎话音很轻,漂亮的脸上很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说上了船之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写作业啊,我一个人写会很难过的。”
她松开手,又叹了口气,手又托腮。
温之皎的撒娇技术并不算高?明,这一番话下来就做了八百个假动作,仿佛在对着镜头十八连拍展现?美?貌。
十分做作,十分可?爱。
江远丞的耳边有些发热。
他实在难以拒绝,即便他读懂她说的是陪她写不是教她写,而是帮她写。
江远丞的眼?睛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前方?,只是垂着,看自己放在膝盖的上。耳边传来她的话音,这会儿带着点焦急,又有点小心,“怎么?样怎么?样?可?不可?以陪我写作业呀?”
她应该再装久一点的,而不是两分钟不到就暴露目的。
江远丞闷闷地想,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只是道?:“我有个条件。”
温之皎很喜欢这个结果,昂着脸,神气得像她才是完成别人愿望的人,“你说来我听听。”
她又道:“不能太过分哦!”
江远丞却没?说话,而是朝她伸手,动作很快地捏住她的脸颊肉。
温之皎吓了一跳,眉毛挑高?,身子用力往后仰,“你想干什么??这不合适吧?”
相处行为?的合适和不合适,全看她自己的需求而定。
他想着,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肉。
江远丞话音有点闷,“厚脸皮。”
温之皎迷惑:“啊?”
可?他已经收回?了手,侧身看窗外的风景。
有点像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他被自己气到了的样子。
可?是她没?说什么?气人的话啊?她甚至还在撒娇了!
温之皎一头雾水,拍了下他肩膀,“这是条件吗?”
江远丞没?看她,却“嗯”了声。
她立刻笑起来,“那,你答应了?”
江远丞话音更有些闷:“嗯。”
温之皎两手交握,开心地做了个伸展动作。
江远丞从车窗望她的倒影,没?忍住伸手摸索了窗玻璃。
车在码头停下,湿润的海风被阳光晒出些咸腥味,可?并不难闻。两人上了船,按照指示去了居住的船舱。
他们住的地方?是两个房间的套房,风景极好,从硕大的窗户里便能望见大片的海洋景色。江远丞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便望见温之皎出了房间,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她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好奇。
这个套房宽阔豪华,置景阻隔出了很多区域,她穿行在房间里,就像是探索迷宫。而在这迷宫里,江远丞总能感觉到温之皎,因为?她一会儿从这里冒出,一会儿从眼?前跑过,一会儿从背后飘过。
每次路过他,她总要跟他分享她的新奇发现?。
“这里有个大阳台诶!视野好棒!”
“嗯这里的植物都?是假的,塑料做的,但香味很特别!”
“我跟你说,盥洗室里的沐浴露上锁了诶,是不是以前有人偷拿过?”
温之皎简直像只幽魂,飘来飘去,扔下一句话就飘走,也?不需要江远丞回?应。
江远丞本?来还在看她那堆作业,但时不时被她打断一下,他也?生出了点懊恼。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她路过沙发时,他没?忍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温之皎吓了一跳,“啊啊啊什么?东西!”
她低头发现?是他的手,又不爽地看江远丞,“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抱歉。”江远丞憋了几秒,道?:“又新发现?什么?了?”
温之皎闻言,立刻不在意自己被吓了,一脸神秘道?:“我发现?这里的摆件都?是批发的。”
江远丞好奇道?:“怎么?发现?的?”
“因为?有个摆件的标签没?撕干净,我看到底座写着八块八来自xx批发市场。”温之皎眼?睛里有着机灵的光,又甩开他的手,又要像幽魂似的飘走了,“我要去阳台吹风了!”
江远丞看着桌上的她的作业,又看她的背影。
她说的那些东西,他平时从没?注意到,也?从来没?觉得?有意思。
可?现?在他感觉他特别好奇那个该死的八块八摆件。
她为?什么?总能玩得?那么?开心,他也?想跟她一起玩。
江远丞一时间有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站起身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脚步也?轻飘飘的。温之皎几乎一瞬间就转头了,疑惑地看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远丞垂下灰眸,有点淡淡的怨气,“我邀请你来陪我玩的。”
但你一个人在玩,却让我帮你写作业。
温之皎很诡异地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过分,立刻殷勤道?:“好好好,我们一起玩,走!去吹风!”
她转过身,像个小向导。
他放慢脚步,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着。
船已经缓缓启动了,两人走到套间的阳台上。
温之皎将自己摊平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吹着风,很有些惬意。江远丞也?坐下,手臂撑着膝盖,背部仍是挺直的,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几乎像透明的,蓝色的血管蛰伏其中。
江远丞看了会儿海景,便感觉到她的视线比阳光还要灼人,忍不住侧头,“怎么?了?”
温之皎这才回?过神来,认真地道?:“你的血管长得?好漂亮。”
江远丞:“……谢谢?”
他没?忍住抬起手,摩挲了下脖颈。
但下一秒,他看见温之皎直起了身,托着腮,紧紧地凝着他的眼?睛。他的唇张开,背部有些僵了似的,蹙起眉,“你……”
“刚发现?,你的眼?睛在阳光下也?很漂亮。”
温之皎诚恳地继续了称赞。
她是发自真心的,他的灰眼?平时总显得?阴郁深邃,但在阳光下,那灰眼?珠里便显出了些淡淡的澄澈的灰蓝来。
温之皎补充道?:“像那种很贵的小熊的玻璃眼?珠。”
她话音落下,便更清楚地望见那双灰眼?睛的虹膜骤然扩散又缩小,像是受到了惊吓。而她的直觉没?有错,江远丞的确受到了某种惊吓,几乎令他想要离开。
他听过很多种赞美?,但没?有任何一种,像她一样让他感觉到侵略性。也?许因为?别人的言语无法进入他的脑子,她的会。
他今晚会回?去好好看看自己的眼?睛的。
江远丞垂下眼?睛,脖颈的脉络又动了下,“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他看向她那双圆溜溜,含着期待,闪着光的眼?睛。
他思考了下,抬眸望她,“就像……”
温之皎等了会儿。
江远丞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之皎:“……有没?有人告诉你,称赞别人的时候突然停下很不礼貌?”
江远丞顿了下,道?:“现?在有人告诉我了。”
温之皎:“……啧,你!”
江远丞移开视线,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一个关于眼?睛的形容句。”
他说了谎,但也?说了很多话。
他想到了很多诗句,很多经典,很多形容,可?那些都?不适合他感觉中的她。
温之皎很不满,她转过头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又用手整理?蓬松卷发上的碎发。她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得?很认真,将毛躁的头发抚平,将有些打结的地方?梳开,像只用喙清理?羽翼绒毛的夜莺。
江远丞还在想合适的形容,一想就想到了晚上。
六点多,他们抵达了餐厅。
小型交响乐团奏响和缓的音乐,侍应生们来来往往,圆桌上铺陈着厚重漂亮的餐桌布一道?道?菜被呈上餐桌,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下,显出莹润的光泽。
温之皎看了眼?,却毫无食欲,撑着脸随便切了几块面包。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江远丞想了下,又道?:“还是在担忧作业?”
温之皎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有点晕。”
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待了一两个小时,她便总觉得?说不上来的难受。
“你先忍一下,吃一些东西。”江远丞放下刀叉,道?:“我让侍应生给你送晕车药,你吃完好好休息吧。”
他看了眼?时间,又道?:“明早八点会在港口停靠,不会难受太?久的。”
游轮的行程其实较长,但她的时间不允许,所以明早他们会港口下船乘飞返回?C市。
“可?是,可?是感觉什么?都?没?玩到,好亏啊。”温之皎很有些不甘心,扶着额头开始数,“船上的娱乐项目都?没?玩过,尤其是甲板跳伞啊冲浪啊,攀岩啊碰碰车之类的也?没?玩,晚上还有歌舞节目,还有赌场我也?想去看看!”
温之皎越说越丧气,抱着脑袋,“每次一吃晕车药我就犯困。”她有点跟自己生气了,将手里的餐具一扔,银刀叉在餐盘上撞出“当啷”的声音。
她气了一两分钟,突然发觉江远丞没?再说话。
温之皎看过去,看见江远丞慢条斯理?地切着餐食,低着头,没?说话,像是个受气包。她一时间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不是跟你生气,我就是有点气自己。”
“嗯,我知道?。”江远丞终于停了动作,灰眸看向她,“没?有什么?好亏的。你想跳伞的话,之后我们可?以选合适的户外基地练习,几千米的高?度,从飞机上往下跳远远比一个在甲板上跳有意思。同样,冲浪和攀岩也?可?以有空再去实地户外,至于碰碰车,也?不是那么?稀罕对吗?”
江远丞将自己的餐盘推到她面前,话音低了些,“暑假还很长,我还会在这里待很久,你想玩的都?会有机会的。先吃些东西。”
温之皎看了眼?他推过来的餐盘,发现?他把肉排和面包都?切成了小块,一些海鲜也?剔出了鲜嫩的肉,连柠檬汁都?淋好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
可?她还是没?有胃口,慢吞吞地吃了两口。
江远丞没?有催促,只是看了眼?腕表,道?:“歌舞表演七点半开始,赌场八点开,你早点吃完饭吃完药休息下,休息好的话我们还能去。”
温之皎没?回?话,他看过去,她进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无论是用力吃饭的有心人,还是用力想要让这趟旅程能完美?进行的有心人。七点多,温之皎小睡醒来,生龙活虎地抓着江远丞去看歌舞表演了。
表演场地的霓虹灯柱闪烁,舞台之上,演员们服饰华丽,舞姿火辣。奏乐声热闹至极,观众们的呼声也?一浪胜过一浪。
观众席里,温之皎抓住了江远丞的手臂。
江远丞看着舞台,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不准掐我。”
“不……呃……不是……”
他耳边传来她细小断续的声音。
江远丞立刻转头,便看见霓虹灯下,她眼?神恍惚,脸皱在一起。他怔了几秒,站起身一把圈住她的腰部,硬生生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出观众席,上到甲板层。
两人刚到甲板层,温之皎就从他怀里挣脱,东倒西歪地跑到栏杆上往海里吐。
江远丞听着她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声,听得?眉眼?都?拧在一起,他嘱咐了下附近的侍应生。等侍应生便送来了水和湿毛巾,温之皎也?吐得?差不多了,白皙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出了些青色。
温之皎擦了擦脸,开始漱口。
江远丞想了下,道?:“没?想到你会晕船,抱歉。”
“没?事,我也?没?想到我会晕。”温之皎扶着脑袋,眼?睛水汪汪的,带着点红,“不过我本?来真的没?事了,可?是那里的灯光一直闪,闪得?我难受。”
江远丞顿了下,道?:“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回?房间写作业吧,正好差一点。”
“不要,我们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娱乐项目吗!”温之皎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江远丞的胳膊,“起来,我们去赌场!我就不信,今天来这里还能什么?都?玩不到!”
江远丞没?动,而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回?去休息。”
温之皎拉锯起来,依旧拽他胳膊,很认真,“不要,难得?一起出来玩,就算最后我又不舒服了,也?比就在房间里躺着好。”
她拽萝卜似的,拽江远丞的手。
“你真是……怎么?还有心情?”
江远丞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也?感到疑惑。
温之皎道?:“中国有句话,叫来都?来了!意思就是,亏要吃到底!”
江远丞:“……学习了。”
他站起身,看着她,“好,去玩。如果有不舒服,不要忍着,回?去休息。”
江远丞语气很轻,“暑假还很长,机会还很多,不急于一时。”
温之皎扬起笑脸,开开心心走到他身后,推他肩膀,“走走走,去去去,玩玩玩。”
江远丞不知为?何,故意站着不动,任由她推了好一会儿开始骂他了,他才动身。
此时此刻,赌场的人已经很多了,各种牌桌老?虎机林立。一进场,便听到舒缓柔和的纯音乐,混杂着筹码落在桌上的咔啦声。
江远丞仍有些担心温之皎的状况,但似乎白担心了,因为?,身旁的她两眼?发光又到处窜起来了。如鱼得?水,宾至如归也?不过如此。
这会儿,她站在一个赌桌旁,凑在人群当中,十分具有研究精神。
但研究了几分钟,温之皎的两条眉毛就要打结了,扯江远丞,“为?什么?这个人的牌大,但是输了啊?”
江远丞扫了眼?,道?:“因为?玩法是只看个位数。”
温之皎恍然大悟,看了一会儿,又道?:“那为?什么?这个人直接赢了?”
江远丞道?:“个位数是八,八和九是天牌,直接定胜负。”
温之皎又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深思考,问道?:“那为?什么?这——”
“皎皎。”
江远丞突然道?。
温之皎被打断,抱着手臂,带了点小脾气,“怎么?了?嫌我烦了?问问都?不行吗!”
“不是。”江远丞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又转头对着她笑了下,“理?解规则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上手试。”
温之皎愣住,隐隐约约感到兴奋,却还是道?:“啊?你在说什么?!我哪里有钱?”
江远丞将她拉到了一台赌桌前,将她按在位置上,俯身道?:“我教你。”
他说完,一人已经在她桌前堆叠上了一堆筹码。
温之皎晕乎乎起来,“多少?钱啊?”
江远丞笑了下,“我付过了。不用担心。”
正巧,又是新的一局,荷官正在发牌。
江远丞坐在她身后的位置,是一个近乎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可?她全未察,只是感觉到荒谬。她道?:“我不懂啊,不是,等下,你是不是狗托啊,想让我倾家荡产啊!”
江远丞闻言,没?忍住笑出声,他道?:“与其好奇,不如自己试一试,试过了,也?就不好奇了。”
他道?:“规则很简单,几张牌加一起,看个位数。谁的点数大,谁赢。十点以上算十点,第一路开牌后都?要补牌,根据补牌的结果看最终点数。如果谁的牌在一开始相加就是八或九,也?就是天牌,谁直接赢。”
江远丞道?:“你只需要下注,押庄家赢,或者闲家赢,或者和,也?就是平。押下去的赔率是不一样的。”
“说慢点说慢点!”温之皎扶着脑袋,“我听不进去了,我害怕,万一输光了怎么?办?”
江远丞道?:“这些就是给你输的。”
温之皎战战兢兢的,只觉得?恍惚至极了,可?新的一局又要开始了,她摸着眼?前的筹码随便下了两枚。
但筹码落下时,她竟然有种诡异的平静,直到荷官发牌,心才又重新被提起。这一刻,时间仿佛慢放了,连庄家闲家翻牌的动作,都?像电影镜头。
在数字展露的一瞬,时间才迅速恢复原速。
在展露完,又是补牌,于是时间再次慢放,耳边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温之皎感觉血液都?凝固了,在补牌结果出来的一瞬,她反复确定赢的那一方?是庄家还是闲家。又反复确定自己下注的是庄家还是闲家,眼?睛和脑袋来回?晃动,好像它们不是一体的了。
她赢了?
温之皎有些恍惚。
耳边,江远丞的话音也?响起,“你赢了。赔率是一赔二。”
温之皎恍惚着,看着四枚筹码被推回?来。
她问道?:“赢了多少?钱?”
“两千。”江远丞笑道?:“筹码是一千一枚。”
……这游戏的流程其实很快,一局也?才一分钟,一分钟她就赚了两千?!
温之皎脑中像有惊雷,连带着血液都?点燃了,两眼?有着热烈的光,心脏泵血泵得?她脸发热。
江远丞侧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现?在你学会了?”
温之皎点点头,甚至她都?听不到他的话音,眼?睛只是看着赌桌,又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筹码。新的一局又要开始,这一次,她押下了五枚筹码。
她知道?,这五枚就是五千多,五千的现?金是一沓的,带着钱币特有的油墨味。握在手里,有的是松垮垮轻飘飘被磨损得?像草稿纸,有的是崭新硬挺像士兵浆洗过的制服领,有的是沾染了胶纸的黑色污渍的……可?如今,它们全成了圆溜溜的塑料块。
钱在这一刻不值钱。
温之皎迅速被这一切的新鲜吸引,她看见赌桌上有各种各样的手,有的手粗糙有伤口,有的时候戴着一堆金戒指,有的手上有刺青,有的手削瘦像木棍。
无数只手抓着筹码擦洗赌桌,筹码一会儿在桌上,一会儿在手上。
温之皎发现?了一双自己的手,那只手迅速地将筹码投掷出,又捞回?来,有时候紧握成拳,有时候开心地抓着桌角。
时间忽快忽慢地过去,她看见自己桌前的筹码堆成小山,又夷为?平地。
温之皎骤然清醒过来,她嘴张着,转过头,从江远丞灰色的眼?珠里看见自己慌乱的眼?。他们此刻的距离极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当然,也?能听见自己的。所以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又发觉自己竟在流汗。
这里是有冷气的,可?她在流汗,并且热得?触感舌燥。
江远丞深邃英俊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像大理?石雕像,观察着路人似的。
温之皎道?:“我输光了。”
江远丞道?:“我看到了。”
温之皎深呼一口气,“过去了多久?”
江远丞这会儿却笑了,“八分钟。”
八分钟,她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这八分钟里,你最高?赢到了五万,也?就是五十枚筹码。”江远丞的灰眼?凝着她,几乎要看到她如今慌乱无措的心脏里,“在最后三局,你花了两分钟,把五十枚筹码全输掉了。”
温之皎的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光的猫似的,缩得?小小的。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那原来有多少?筹码?”
江远丞道?:“二十枚。”
也?就是说,八分钟,她赢了三万块后,一口气输了八万块。
这一刻,她发现?她如此擅长做数学题。
温之皎的背部有了一身汗,手搭在江远丞肩上,推他,“你起开,我、我……”
她说不出话了,因为?她发现?,她的手在抖。
好恐怖,赌场真的好恐怖!
这才八分钟!
江远丞反握她的手,道?:“还想玩吗?”
温之皎用力摇头,很有几分想哭,“不要,再也?不要玩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是你自愿给我塞的筹码!你逼我玩的!现?在都?输光了,都?怪你!”
江远丞知道?,她大概是害怕自己要她换钱,一时间觉得?好笑。他道?:“我说过了,这是用来给你输的。如果我想赢,我不会带你来玩这个。”
“什么?意思?”温之皎缓了一会儿,又道?:“你是说这种赌桌游戏注定会输吗?”
“几乎任何一种赌桌游戏都?注定赌场,也?就是庄家才能赢到最后。”江远丞笑了下,“你应该学到了数学期望才对,在这种游戏,你押庄家或者闲家赢,胜率都?只有百分之四十多,押和赢的时候,甚至不到百分之十。”
江远丞和温之皎道?:“除非你运气足够的好,不然一定会输光。”
“我刚刚真应该及时停手的,唉。”温之皎想了想,“刚刚我运气也?很好的!不过你既然说只有庄家才能赢吗?那为?什么?又说你想赢就带我玩别的啊?”
江远丞挑眉,道?:“有一种游戏相对公平,你想试试吗?”
温之皎沉默几秒,摇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