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音史同人)贝多芬先生bySherlor
Sherlor  发于:202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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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地接受黎明和黄昏,任凭时光飞逝,维也纳的欢快与热闹都与伊秋无关。
即使她听从游戏背景的安排,拿着拜帖去拜访莫扎特。
——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
如果是以前, 伊秋一定会心怀激动, 双眼种迸发出北极星般耀眼的光芒,去迎接与莫扎特会面的时刻。
然而那时候, 她却变得波澜不惊。
或许从离开波恩起, 伊秋的心就空了。直至见到维也纳的天才音乐大师,她的心中不免开始回荡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她念念不忘的,却又不敢呼唤的名字。
一个不再能得到回响的名字。
酒液在高脚杯中摇晃,稀碎的水光在回旋中闪耀。
直到钢琴声悠悠飘来, 那个在被她模糊掉时光的日子里缄口的名字, 第一次被唤出声。
伊秋的目光透过帘幕,仿佛飞到琴声的来处, 已经能把那个弹琴人看得清晰。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初见莫扎特是,也是这样透过维也纳音乐大师看着一个遥远的身影。
虽然这种行为不亚于一种冒犯, 莫扎特也有所察觉, 当时的他却没有生气。
或许是身为音乐家的一种绝对自信, 莫扎特并不介意她把他当做一面镜子。毕竟维也纳音乐的王座,这位天才想坐就坐,不想坐时,那就只是个位置。
莫扎特是独一无二的。
贝多芬也是独一无二的。
“哟,看样子秋秋出了趟门,遇见了不得了的人……”
莫扎特凑近几步,看破不说破,只是对着伊秋笑。
“嗯,现在呢,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敢在人前表演吗?”
伊秋心脏一锁,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莫扎特。
“怎么了,秋秋,你只是离开了趟维也纳,不会连‘老师’都不认识了吧?”
头上被眼前人轻敲一下,伊秋终于在震惊中后知后觉,她的身份似乎又多了个了不得的标签。
或许因为不经意间真实的举动,伊秋反倒被莫扎特记挂上。
她在维也纳的日子突然归于另一种场景,时不时就要去莫扎特家中签到,以至于最后熟络到像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捱过时间。然而现在,她却无比感激那些混沌的日子。
路德维希·贝多芬……
时隔多日,你的琴声,我只听一句就能认出来。
是前奏曲,来自《十二平均律钢琴曲集》中的一首。
黑白上奏响的乐音变得绰约起来,伊秋的眼中不知何时起,已经噙满泪水。
她闭上眼睛。
深枣红的帘幕围起这狭小的隐秘空间,那些鲜活的回忆就从被压抑的脑海深处升腾而起——圣母颂,讨厌钢琴的孩子,巴赫,极富天赋的少年,音乐,痛苦欢乐和相遇别离……
有时候,刻意不去回忆的东西,往往在某个突然记起的瞬间,会变成一袭惊涛骇浪,将人卷入思绪的深海中久久不得脱身。
伊秋挑开帘幕,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
她擦掉眼角的泪水,越发清晰的琴音落在了终止式上。
静默后是回声。
结束,亦是一种新的开始。
手指在琴键上奏毕,贝多芬不由一颤。
白键上的温凉是如此真实,他是真真切切地来到了维也纳,并把自己的钢琴演奏给莫扎特听。
莫扎特,这个从小就环绕在他耳边的名字,此刻正坐在离他不远处。
——这个神灵般的名字,是触手可及的。
贝多芬心中有些澎湃。当莫扎特对他说“随便弹点什么,只要不弹我的曲子就好”时,他下意识就在琴键上奏响了巴赫。
就像是源于骨血的,身体的本能。
良久没有收到点评,贝多芬有些不安地偏过脸。
莫扎特正在对面,他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脸,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另一只爱护得极好的手,手指正百无聊赖地敲着膝盖,一下一下,敲进贝多芬的心里。
年轻的被考验者顿时不安了。
贝多芬开始回想是不是哪里的演奏出了错,他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从进到这间屋子,和大师对完话后坐在钢琴前,他一直都处在一种飘忽的状态里。
谒见神灵的信者,真正见到神灵现世时,又有几人不紧张激动呢?更何况他还要把自己的“真诚”奉献给真神考察。
贝多芬的脸好似被刷上□□。
他的演出一定哪里出问题了。
“啊,巴赫,你竟然弹塞巴斯蒂安·巴赫——这个人在维也纳可是很难听到,就连我自己,几年前对他也不熟悉。还好,我能认出来,认出这个,被遗忘的天才……”
莫扎特像是想到些什么,神情有些落寞,话音也消失了。
贝多芬攥紧手指,心跳都快停止。
“还行,孩子,你演奏得还不错——不,应该说弹得挺好……”
莫扎特毫无惊喜的评述,几乎要夺走贝多芬的呼吸。
“你有才能,有没有什么更独特的,展示一下?”
贝多芬灰白的脸总于有了些许血色,他眼中迸出一道光,急切地站起身来。
“莫扎特先生,我知道刚刚弹得不算好……您若有时间再听一曲的话——请给我一个主题,我为您即兴演奏!”
“哇噢,看来你这才要动真本事呢——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可口的炖菜或者小甜点,才不想被人吃掉。”
莫扎特风趣的话引得厅室内发出笑声。
他跳下座椅,径直来到钢琴前,随意弹了一小段旋律。
“就它吧,来自我的新歌剧。发挥你的天才,即兴演奏吧。”
说完,莫扎特让出位置挪到一边,又趴在桌子上了。
贝多芬深吸一口气,手指蜷缩又松开。
反复一阵后,他终于平静下来。
“请听——”
他在钢琴前抬起双臂,高举的手指仿佛掌握者造物的秘法,只要挥下,便是一个新世界。
伊秋踉跄着拨开帷幕,倚在墙边,穿过人群,视线落在那个波恩少年身上。
他离得那么近,只要她走上前去,就能握住他的手;
他离得又那么远,中间隔着时间,害怕记忆变淡称为被忘却的存在。
伊秋静静看着贝多芬和莫扎特交谈。
那个人依旧不善言辞,依旧在陌生的场合会紧张……她很想像以前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镇定,却又不敢再迈开一步。
她像一刻石缝中的种子,他是外面璀璨的阳光。
她想破壳伸展枝叶离光近一些,却害怕贫瘠的土壤无法吃撑她破土的瞬间。
伊秋看着贝多芬重新回荡钢琴前。
她发现不需要她的鼓励或陪伴,这个少年已经自我调节完毕,开始适应他并不喜欢的环境。
心中喜忧参半。
为他的成熟喜,为他的成长忧。
乐声起。
宛若春雷。
贝多芬先是用有力的击键将莫扎特给出的主题重新复原了一遍。一个音符都没漏掉,却用他独有的性格做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或许这是一种反击,莫扎特在听过贝多芬演奏的巴赫后,多少有些轻慢,甚至邀他表演才艺亦是一种讥讽。那只波恩的狮子向来遇强则强,轻视与压力,只能让他更出彩。
果不其然,伊秋看见维也纳的大师一改散漫的态度,慢慢坐正,饶有兴味地小声暗叹着“调皮的孩子”。
春雷过后是骤雨,连绵沉重的乌云,将天地连成一片混沌与黑暗。有什么东西伴随着乐音渐渐复苏。
它在酝酿,在积蓄,在搏斗……而后挣扎着,交锋着,向着云层盘旋而上。风暴越演越烈,雷声轰鸣,雨水拼命倾泻,仿佛要消耗尽大气中的水分。
一串清澈的琶音从键盘上掠过。音乐从新回归主题,却不再压抑沉痛。渐渐地,风歇雨停,阳光穿过云层,一束束光柱宛若神迹,安宁与祥和重回天地间。草叶被涤荡过尘埃,水珠滴坠成晶莹,生命的光辉仿佛在圣赞中变成一种痴醉……
伊秋的眼泪再一次肆意涌出。
莫扎特,这就是路德维希·贝多芬,你们的钢琴完全不一样——你的清澈灵动当世无双,而这个人琴声中的情感,却是无人可及。
沉醉在演奏中的贝多芬像是一座发光的圣像,在他的音乐世界里传播福音。
莫扎特再一次跳下椅子,他奔向室内的人群,把手置在唇边。
“嘿,注意这个年轻人,将来他会震惊世界!”
人群渐渐散去。
他们乐意见证莫扎特又多了个年轻有才的学生,却也知道今日的宴会到此为止了。
剩下的时间是属于大师和那个年轻人的,他们得让这俩人有些交心的空间——身为莫扎特的熟客,他们早已习惯大师的作风,自行离开总比被赶出去要好。
和一位位绅士小姐道别,令贝多芬有些兴奋与不自然。他向来疏于礼节,只能僵硬又生疏地回礼。
直到室内空了,他才稍稍松口气。
“伊秋,秋秋,快过来,这个孩子是不是很棒!”
莫扎特欣喜的呼唤声钻进贝多芬的耳朵,他正要回应大师,却被那个可在心里的名字扼住了发声。
他震惊着驻足,而后猛地转身抬头。莫扎特正拉着少女的手腕,欢欢喜喜地向他跑过来。
是她的身形。
是她的容颜。
是她的眼睛。
“沃尔夫冈……”
他听见她小声呢喃着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气息是许久不曾听闻的温润柔和。
是她的声音。
贝多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血液中的氧气逐渐稀薄。
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晕眩。虽然有预感维也纳可能会有一幕期待已久的重逢,但他从未想过实在这里。
哈,莫扎特,伊秋。
他盯着她腕间另一个人的手,眸中染上丝丝血红。
“伊秋秋,你听他的演奏,快说,和那个‘在你心里独一无二的声音’比,是不是更优秀?”
少女没有回答莫扎特兴致勃勃的追问,她那双含着水般的眼睛,只倒映着黑发青年的影子。
“路易斯……”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来自灵魂的震颤。贝多芬背在身后的手,指甲狠狠地戳着掌心,钝痛才能给他带来清明。
他想过很多次她再次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时候他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会紧紧以拥抱回应她,不再让她逃开一分一厘。
今日,他只觉得那些期待的美好不愧是幻想,只有真实的遇见,才能知道真正的心情。
他分不清是什么阻拦了他亿万次相同的演练。
莫扎特在俩人见来回跳动视线,突然后知后觉:“嗯,‘路易斯’?伊秋,你和他认识啊?波恩……难不成你们不止认识?”
少女刚要说话,就被贝多芬不带情感的声音打断。
“不值一提的……‘过客’罢了。”
他嘲讽着自己。
再看到她震惊的眼神里流出那么一丝受伤时,钝痛的心里又多了一丝畅快和欢喜。

伊秋耳中顿时出现一阵尖利的鸣响。
这个刺耳的词汇深深扎紧她胸口, 好似一株无比贪婪植株的根,将她温热的血液和情感蛮横地夺取,令她如坠冰窖, 空洞失魂。
过客的意思是……所有的曾经都是过往云烟,交付的情感在分属两地时便慢慢消散?
是指, 你是过去, 而我的未来, 不必再有牵连?
伊秋不敢再细想,每一次在心头闪过的解读都令她狼狈不已。
她甚至不能再与越发成熟的少年对望,那双没有感情的灰眸,仿佛就是对猜想的宣判。
曾经贝多芬总说他不善言辞, 而今他只用一个词汇, 就能令一颗心进入凛冬。
是她的错。
伊秋紧抿嘴唇,裙侧在指尖烙下一团难以抚平的皱褶。
离开波恩的决定是她做的, 拒绝一个少年并不成熟的示爱也是她做的。
不论她是出于不愿让她俩的关系出现间隙的原因, 亦或是在道德上不愿让接受一份年轻的冲动——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应该在真正成年,分清爱情与依赖后,再去追寻一份无悔的情感……
伊秋知道, 就算她确信当时的举措是理智的, 她的小狮子还是受伤了。
不,他可能不再想和我扯上关系——甚至, 我可能连叫他“路易斯”的资格都没了。
伊秋努力压抑胸腔里的悲痛,不让自己在这哭出来。
莫扎特的视线再一次化作连音线,将这两只像是隔着好几个空白小节的人形音符连接起来。
伊秋和贝多芬, 不用他板着脸耳提面命般刨根究底了——就看看他屋子里这片分外凝重的空气, 音乐大师根本不需猜, 就知道这对男女间可定有成千上万个音符编奏的故事。
他的房子是无辜的!
如他这般不受束缚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死气腾腾的地儿。
莫扎特不快地努着嘴,见俩人依旧不说话,随即干脆撤出个假笑来。
哈,“过客”,有这样形容珍视的人吗?
一个装冷淡,明明眼睛都贴在对方脸上挪不动;另一个装坚强,明明想看得很却故意偏转目光……
呵,年轻人,是欺负他没年轻过吗?
他跟名媛贵女们扯黄段子的时候,这两只还不知道在那玩泥巴呢。
莫扎特不禁对着天花板翻起白眼来,这两个混蛋是想把他的家都用休止符装满吗?
他干脆地退到伊秋身后,双手就那么轻轻一推,女孩子和男孩子间多余的空白小节就被他一挥手抹去了。
满意地看着伊秋惊恐着踉跄向前倒下,贝多芬慌忙伸出右臂给她做支撑,少男少女近距离对视的画面终于愉悦到了莫扎特。
他欢快而无辜地鼓起掌来,然后嘴角抽搐地目睹连个人迅速分开一个琴凳的距离,环顾四周当雕像。
真令人牙疼。
现在的男孩女孩都这么不坦率的吗?这个世界没救了!
莫扎特一边无奈地腹诽,一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嘻,就算是‘过客’,也是曾经造访过彼此世界的人——好了,你们肯定认识——那就没啥问题了,我亲爱的秋秋,带着我们可爱的波恩少年好好逛逛维也纳吧。”
满意地看着带着震惊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莫扎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补充:“秋秋,你知道的,我的新歌剧还没写完,实在分不开身——少年,你想听我的课就来吧,秋秋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合适拜访我。”
莫扎特调皮冲着他们眨眼睛,手指指向大门,一脸和善:“现在,你们可以像弹快速琶音一样离开了——看着我干嘛,走啊,本大师要忙啦!”
把两只鹌鹑扫地出门,莫扎特欢快地在大厅蹦跳着,甚至旋转着舞起单人华尔兹来。
——呼,痛快。
外面不比室内,吵杂的人声冲进耳朵,和大师的屋子是两个世界。
莫扎特一定在冲她发小脾气,可能是因为她对波恩的精力缄口不言,可能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被扫地出门的伊秋顿时有点头疼。明明以前不分彼此,但现在,她不知该如何跟贝多芬相处了。
尤其是被他单方面排斥在外。
但一个排斥她的人,会在她被人捉弄快摔倒的时候,对她伸出手臂吗?
伊秋的心间突然射进一道阳光。
或许……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
她偷偷瞄着贝多芬。
他个字长高了,卷曲的黑发变长盘踞在头顶,眉宇的烟严肃加上灰眸里的冷淡,唇线抿得严丝合缝,明明是少年,朝气一点没见,反倒客串教导主任绝对能吓到一干年幼学子。
明明就站在他身边,却感觉离他好远。
这只狮子绝对在不高兴——从小到大都这样,臭脾气也不见改。
伊秋刚要说点什么,在碰上贝多芬冷漠的眼神后,又将那些亲近的话咽了回去。
是了,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了。
“喂,请问这位小姐,我是来给尊敬的莫扎特先生做门庭雕像的吗?您想让我在陌生的维也纳街头,站上几个钟头呢?”
“路、路易斯,请不要这样说话……”
贝多芬率先开口,明明语气平平的调子,却化作句句讥讽刺进伊秋心里。
许久未见他浑身是刺的样子,她有些招架不住。
“是‘路德维希’,小姐,我跟你之间可不像你跟莫扎特先生一样,他可以叫你‘秋秋’,我们可不行——情原谅,我一个波恩人可受不了这样的待遇。”
“……”
贝多芬迅速指出她的错误,阳光下的他一边懒洋洋地做着解释,像极了一只抬起前爪躺在草原上的雄狮,随时都能刺出缩在肉垫里的锋锐。
伊秋有些失语,她突然觉得有些荒谬。见到故人的喜悦一点点被他消磨掉,以至于那些无从倾诉的委屈,隐隐向气愤转变。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从不念及旧情,从见面起就这样拿她当敌人看待。
就算、就算她给他带来过伤痛——好吧,姓贝多芬的少年从小就记仇,真不像见她她躲开还不成吗?
“那么,尊敬的‘路德维希’先生,”伊秋故意把他的全名咬字极众,“想必您从波恩至此,一路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我看逛维也纳的事咱们不急,您什么时候有空闲了,给我个口信,您喜欢什么样的导游,我一定决不坏您兴致!”
那只卧在草丛里的狮子懵懵地抬起头,他的猎物正专注于冲他嚷嚷,忽视领了他一闪而过的错愕。
“地址,您应该不回把您住的地方弄丢了吧?”伊秋努力对他勾起一抹假笑,“我给您叫上一辆马车送您回去?您应该不曾有要我互送您一路回去的想法吧?”
伊秋自知今日绝不是和贝多芬叙旧的好时候。先让他自己发发脾气,等他自己想通了,后面才好办。
她总不能把他绑在椅子上,拿条马鞭逼人和她好好说话吧。
一张写着旅馆地址的纸条被乖乖递到面前。伊秋刚想转身去叫马车,却被人拉住衣袖。
她一停下,贝多芬就松开了她。
风吹起少年卷曲的黑发,将他的话也吹柔了几分。
“不必叫马车,我先谢谢小姐您对我的关照了——我选后者,毕竟莫扎特先生指名您要带我逛逛维也纳,您和我走一遭,今天也好向他交差不是吗?”
伊秋觉得自己是疯了才答应和贝多芬一起走回去。
明明她早就知道乱发脾气的狮子先生有多烦人,明明把他送走就能一劳永逸,她为什么要想不通自讨苦吃呢?
看看,这个混蛋不是说她是“过客”,为什么不是嫌她走太快就是嫌她离太远?说什么不走慢走近点,和他走失了怎么办——哈,这么大个人走失了不会自己问路回去吗?
好好好,狮子要顺毛摸,她闭嘴乖乖当引路人好了。然后他又不咸不淡地指责她陪逛就是这样敷衍的,好歹要给他介绍一下维也纳的风土人情——她又不是维也纳人,更不是导游,难不成跟这个人走一路,还要把周围的历史文化倒背如流才行?
伊秋一点都不想看到贝多芬了,她情愿他就在她记忆里是那个她喜欢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仗着她的喜欢,就随意欺负她的少年。
喜欢……她还喜欢他吗?
是喜欢的——尽管不知道胡乱说了些什么,就算只是介绍着路边商贩货架上兜售的货物,他也是在听着的。
她知道,从和他一起走上这条路时,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场景。
那他……还喜欢她吗?
不知道——似乎没有答案会更好。
伊秋停止脑中的思绪,嗓子有些快冒烟了。
她来维也纳这么久,今天一天的话,快要赶上过去的全部。
路快走完,旅馆就在前方拐角不远。
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少年又摆出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了——仿佛前面那短暂的春暖花开,都是她的错觉。
伊秋有些难过。
她无意间扫到一家小摊,不禁停下脚步。
“怎么,小姐您走这两步就累了吗?还是说您根本不愿送我到门口?”
属于贝多芬的冷风又开始刮过,伊秋无暇顾及他,指向顺着自己的心去那个小摊边。
尽管贝多芬神色不耐,伊秋还是告知去买点东西。
等她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一个人环着手臂盯着旅馆出神。
最后的一小段路寂寞无声。
到达终点,贝多芬径直走向旅馆,根本无意理解性告别。
“等一下,路易斯……不,路德维希。”
他停下,面无表情地转身。
她走上前,递给她一个小纸包。
“什么东西?”
“一颗橘子糖,刚刚看到就去买的……”
他盯着她展开纸袋,露出金色的甜蜜的晶莹。
眸光流转。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橘子糖了——”
“所以,你还把我当孩子哄吗?”
他逼近她,嗤笑着打断她的话。
“你觉得,就这一颗橘子糖,够吗?”
她哑口,自知是她想岔了。
“对不起……”
橘子糖没有人接,她一点一点地将纸袋收拢。仿佛只要专注手上的事,就不用在意他再一次冷漠转身。
“至少要三四颗,才够啊。”
伊秋抬头,贝多芬的身影刚好消失在玄关。
而那句话,像极了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时间可能不太准时,不过会努力更新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不停在伊秋脑海里盘旋。
她不断想起贝多芬的脸,一次次确认他眼睛里的淡漠, 还有他自见面起就由内而外散发的抗拒。
然后,再和在维也纳街道上同行时那一小段温情, 一起混杂成了一道是非题。
是错觉吗?
是真实吗?
或许是因为心中存着期待, 某些念头自升起就不愿被熄灭。
伊秋越发分不清。
她一夜辗转难眠, 等到回过神来,窗外早已天色大白。而她,景不知何时拾缀好了自己,顶着眼底淡淡的乌青, 置身站在昨日和贝多芬一起漫步过的街道上。
走贩和行人的喧闹, 维也纳市井的清晨。
贝多芬下榻的旅馆,就在前方。
尤其当她宛若指引般跑到昨日卖糖的小贩那, 鬼使神差地包下他货架上一大半橘子糖, 怀中传来的沉甸甸的金色香甜的重量时,伊秋觉得自己一定疯了。
就为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她记了一夜不说,还一大早就跑过来买糖, 连送不送得出去都难说。
“所以, 你还把我当孩子哄吗?”
不知怎地,昨日贝多芬那句咄咄逼人的话又在伊秋耳边炸响。
她想起他眼中锋锐的神采, 记起他嘴角扬起的嘲弄,身子不禁一僵。
纸袋里,橘子糖的清甜气息竟染上些许苦涩。
伊秋盯着金黄的糖衣, 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一颗糖能被波恩的狮子讥讽着是哄孩子的行为——想想她当初逃离波恩的理由, 就是唯恐贝多芬年幼会做出令他后悔的决定。
就算那句“三四颗才够”的话不是幻听, 也会被绝对在生气的那个人有当做“不成熟的讨好”瞧都不瞧。
头顶的阳光晃了晃眼,伊秋抬眼,发现旭日早已高升。
而她,就在着旅馆前来来去去地逡巡,也不知多长时间了。
伊秋对着旅馆依旧安静的大门,烟咽口水后,抱起橘子糖扭头就逃。
她庆幸自己今日衣着低调,要不肯定要被周围人的目光射成筛子。
趁着没人发现,丢脸的就绝不是我。
风紧,扯呼!
“哟,这位小姐,您这么早就来我楼下,难道是因为莫扎特先生让您带我去他的课堂?哦,我敬爱的上帝啊——您真是太‘好心’,太‘积极’啦。”
平铺直叙的话不知为何变奏成轻佻的样子,伊秋被熟人的发言定在旅馆前,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颤颤巍巍地转身,小心翼翼地挪动眼睛往上看:
二楼东凯的窗户里,没有寄领结的少年领口大开,却又被袖口下滑的光洁手腕半遮半掩。
他右手虚握,半边脸窝在掌心里。迷离的眼神下笑意似有似无,卷曲的黑发在光线下随着清风微颤,孩童的纯真与青少年的诱惑完美融合在一起。
他就是一只趴在窗台上的慵懒大猫,满满的安宁惬意。但被他目光捕捉到的猎物,却不能再动分毫。
伊秋心脏一麻,突然思维像被灌满最烈的伏特加般,断片了。
伊秋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什么咒,竟就顺着仆从的指引,直到被领进贝多芬的房间。
她看着少年慢悠悠地拉过衣服随意地穿戴,甚至旁若无人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不禁也有些疲乏困顿。
但仔细一瞧,贝多芬眉目间清清爽爽,根本不带一丝倦意。
伊秋心中便不平衡了。
感情昨天,就她一个人没睡好,还像个傻子一样自投罗网?
“怎么,莫扎特先生的吩咐,您就这么听从?不仅老早就在旅馆下等着我了,还抱着这一堆——嗯,是早餐吗?我是要感谢您的贴心呢,还是要感谢您的慷慨——为我这个来自波恩的‘乡下人’如此上心?”
贝多芬拉过一把椅子,随意地跨坐上去,手里的领巾散漫地搭在肩头。
他的下巴随意地搁在椅背上,目光却悠悠地盯着绵羊般的少女。
伊秋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上房门发出声响,显得更加慌乱了。
“不、不是早餐……不、不是去上课……”
“哦,那小姐您在我楼下如此翘首以盼地来来回回,难道是学了什么维也纳风俗,迫不及待地要引起我的注意吗?”
绵绵细细的回应只换来更加咄咄逼人的音响。
伊秋的脸有些发白:“你——一直在看我?”
贝多芬扶着椅背站起来,假笑道:“啊,无意间开窗,看到有趣的场景就继续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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