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微将手里的水递出去,他默了默,接过来,“谢谢。”
周宜微朝他笑了一下。
回到看台,余斯易把喝一半的水放旁边,准备给梁希打电话,又想起她的手机还在自己这。
余斯易偏了偏头,瞥见赵胜宇脸上的表情,“你怎么笑这么猥琐?”
赵胜宇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水,“还跟我装呢。”
“哈?”余斯易捏着手机一角散漫地转着,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来你说说,我装什么了?”
赵胜宇暧昧地眨眼,“有些话不必言说,哥们懂你。”
“.....”
赵胜宇:“你带充电宝没,我手机快没电了。”
余斯易从书包里翻出来扔给他,“你知不知道梁希去哪了?”
赵胜宇充上电玩游戏,“看跳高去了。”
“谁的比赛?”
“好像是蒋辰。”
视线偏到操场一处,余斯易嗓音淡到情绪难辨,“她还挺忙。”
赵胜宇指尖在屏幕上划个不停,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别说,梁希跟她这个同桌关系不错呢,你的比赛都不看了,跑去看人跳高。”
余斯易不屑地哼笑了声。
同桌?同桌怎么了?
他还同居呢。
了不起什么。
五点半运动会结束,十三班好几个比赛项目获得了奖项,学校给的奖品都是些文具用品,钢笔记事本之类的。
操场上的人乌泱泱散开许多,每个班级各自在收拾场地,搬课桌和剩下来的功能饮料回教室。
热闹的操场逐渐变得冷清,郑源奇见差不多了,找到余斯易他们说可以直接跟着他走。操场待一天,身上不是汗就是灰,都想先回家洗澡。
郑源奇索性拉了个群,把地址发群里,“那么晚点见。”
梁希他们仨也回了趟家,然后去预定的店取蛋糕,抵达郑源奇家时,梁希才知道余斯易那句“他什么都不缺”话中的含金量有多高。
郊外的别墅区,进出严格,郑源奇专门来接的他们。掩映于苍翠树木下的灰白色泥墙配合绛红屋顶,三层楼,复古优雅的美式风,推开白木栅栏,踏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进门,客厅宽敞明亮,头顶的吊灯繁杂奢华。
一些同学已经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吃零食水果,餐桌那边也坐着几个人,生面孔,梁希不认识,应当也是郑源奇朋友。
郑源奇说:“杨鹏他们在楼上游戏室。”
余斯易和赵胜宇上去了,梁希去找胡伽。
胡伽正陷入美食里无法自拔,“你快点尝尝这些水果,还有榴莲酥,很好吃。”
梁希吃了几口,问道:“游戏室有这些吗?”
胡伽来得早比较清楚,“杨鹏他们在下面吃了点才上去的,楼上没有。”
梁希拾起桌旁一个吃空掉的小果篮,“余斯易和赵胜宇挺喜欢吃狝猴桃的,我给他们装点送过去。”
胡伽:“橘子不要么?”
酸涩味重的青皮橘子,梁希眼睛掠过,说:“给我一个就行。”
胡伽抛给她。
从旋转楼梯上到二楼,没走出两步,梁希脚步停了,好几间房,同样款式的象牙白木门关合着,她站在走廊里,听不见一点说话声。
分不清哪间房是游戏室,只好给余斯易打电话,铃声响了会儿,对面没接,继续拨号过去。
百无聊赖的目光随意投向墙上挂着的摄影作品,一半湖水,一半蓝天下的雪山,薄云将散未散,色调和光影赏心悦目。
余斯易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梁希说:“出来一下。”
右后方第二道门被打开,屋内传出的游戏声震颤屋顶,余斯易瞧见梁希嘴唇动了动,里面太吵以至于他没听清。
反手关上门,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余斯易问她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这么大声音你们也不怕把耳朵震聋了。”
余斯易取过果篮,又懒懒地垂下手臂,左手插兜,后退半步倚在门上,“身临其境懂嘛?玩起来也特有劲儿。”
梁希怀疑余斯易身上就没有一块能支棱起来的骨头,偏他身形比例优越,随意松散的状态也像在拍杂志封面。
她语气平平吐出两字,“不懂。”
余斯易短促地笑了下,后脑勺抵着门,眼皮半压自上而下看着她,“进去玩玩?”
“里面都是男生吧。”梁希说,“我一女生进去不合适。”
“管他呢。想玩就进去玩。”
“算了,我还是想去楼下吃好吃的。听说等会儿还有其他甜品。”
“馋鬼,别吃饱了,后头还有大餐。”
“嗯啦。”
楼梯口那边的窗户是打开的,风不停地从屋外往里灌,有点冷,梁希抱着手臂欲转身,“不说了,我下去了。”
“等等。”余斯易喊住她。
果篮放地上,余斯易脱了身上的灰色卫衣外套丢过去,“也不知道多穿点。”
今天回温了一下,白天的温度是有些高的,还以为晚上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梁希条件反射抱住外套,“给我了你怎么办?”
“放心,比你扛造。”余斯易手搭门把上,“穿上吧,每次你一感冒就爱留鼻涕,垃圾篓里全是你用的卫生纸,浪费死了。”
说完人就提着果篮进了房间。
她愿意的哦?鼻子老痛了。
梁希抖开衣服,余斯易个高,手长腿长,他的衣服套身上,下摆遮到大腿,袖子能当长袖甩,她低头挽了两截。
余斯易进屋,脚尖勾过来一张圆凳,敞着双腿坐下,一点点撕去狝猴桃黄褐色的外皮。
赵胜宇靠着台游戏机,也拣出一个慢慢剥皮,果肉露出大半后咬上一口,甜味清爽。他往余斯易那边看,后者微低着头,垂下的额发遮了点眉眼,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随性,一件款式简单的纯白T全靠肌骨撑着,顶好的身形气质。
赵胜宇这才发现他外套不见了,“诶,你外套呢?”
“给梁希了。”
赵胜宇打趣道:“万一周宜微也冷,你怎么办?”
屋里吵,说话都得加大音量说,余斯易就听到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哎,没什么。”
说话快用吼的了,聊天都累。赵胜宇看见果篮里的青皮橘子,剥开尝了一瓣,顿时酸得皱眉,不过他挺能吃酸的,这个程度能接受。
余斯易撂过来一眼。
赵胜宇故意问:“来一瓣?”
“不要。”
赵胜宇笑,“真菜啊余斯易。”
周宜微坐在侧边沙发,背靠大门和楼梯,有人从后面走过来,路过身侧,她下意识抬眼,目光跟随直至对方落座到对面。
松松垮垮的衣服明显不合身。
喜欢一个人会情不自禁地观察他的动向,记住他的小习惯,笑起来时嘴唇弯翘的弧度,偶尔帮老师分考试卷子分到他的那张时,也总会多看几眼他的字,看他哪道题丢了分,哪道题答得出色。
包括他每天的穿着和心情。
今天来的人里面周宜微没留意是否有第二个男生穿了灰色外套,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俩关系又摆在那儿,梁希身上的衣服大概率是他的。
班里一个女生说:“梁希,你对余斯易挺了解啊,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水果。”
梁希心道怎么就自动省略赵胜宇呢,果然还是余某人那张脸比较受欢迎。
以防被追问太多,梁希笼统地回:“还行吧。”
“你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吗?或者说有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她自动把梁希排除在外,主要是他俩相处太过大大方方,班级活动凑一块时还老互怼,给对方使绊子,看起来就清清白白。
这问题问的,梁希还真答不上来,余斯易怎么会跟她聊这方面的事,跟赵胜宇聊还差不多。
初中隔壁班有个女生会打篮球,性格豪爽玩得开,和男生们打成一片,上学或者假期,两个班的人会时不时约着打球,几次下来,余斯易和她便认识了。有关系枢纽架在中间,平常的集体活动难免会碰见,时间一久,关系自然要比一般同学好些。
但没想到她对余斯易也抱有想法,一次聚餐上藉着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表了白,余斯易没接受,甚至篮球都不打了,那时临近毕业,不然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下去。
梁希后头听人说那个女生十分后悔,觉得自己机会比别人大些才试着赌一把,结果告诉她还不如维持原状,至少算的上点头之交。
余斯易没外表看着那么高冷难相处,校里校外撞见,认识的他都会简单地打个招呼。那女生跟他的关系算近一点,只是没了下文。
梁希认真想了小半会儿,其实算起来跟余斯易走最近的就她自己,但余斯易又不喜欢她。
“我不清楚这些。”她只好这样说。
第14章
半小时后,郑源奇让大家去后面庭院。夜幕逐渐落下,风轻轻吹着,蔷薇藤蔓爬满整个篱笆墙,院子右边是泳池,屋里的灯光倾洒向一部分水面,波光粼粼。
草坪中心放置了张宽大长桌,美食摆得满当,披萨、炸鸡、海鲜,精致丰富的菜肴应有尽有,余斯易买的蛋糕也在,桌子侧面架着一块投影幕布,长串小灯悬在半空,照亮的同时也让这一片添上朦胧柔光。
杨鹏环顾四周,夸道:“郑源奇你布置得挺有氛围啊。”
郑源奇摇着脑袋,得意一笑,“那可不,我这两天在网上搜刮了好多个方案,精挑细选出来的呢。”
女生们在花墙那边一顿自拍,照够一定量的照片才聚到桌边吃饭,大家祝寿星生日快乐,接下来就是吹蜡烛许愿。郑源奇咋咋呼呼惯了,突然当着好友们的面闭眼搞这种对他来说矫情的事,还有点忸怩作态。
嘴上说着,“你们女生喜欢,我一个大爷们就不弄了。”
可他被起哄着许完愿睁开眼的那一瞬,梁希看到他明亮的眼睛,嘴角弧度扩到最大。
兴头上还拿了几罐酒出来喝。
幕布上放映着一部国外的经典喜剧。梁希喝完一杯热乎的现榨花生浆,去到草坪另一边看露天电影,不多时大家吃完一同围坐着,欢快笑声响彻庭院。
人看喜剧电影时,身体会分泌出多巴胺,愉悦轻松感直线上升,在酒精刺激下,说话都有些不经大脑,只想着气氛能更嗨一点,更快乐一点。
男生堆里开始自爆。
“我上学期给隔壁班一个女生写过情书,结果我没留神夹到作业本里交上去了,我当时的心那个突地慌啊,连滚带爬跑到办公室翻作业本。万幸,老师还没开始批改,但也被吓个半死,情书没敢送出去。”
“卧槽,可真刺激啊。”
“十二班还是十四班的?兄弟看不出来你藏挺深啊。”
另一个男生开口道:“我初中的时候喜欢班里一个女孩子,我可没这么怂,直接在黑板上写我喜欢她。后来班主任每次调位置都是把我和她隔开,隔老远了,我又近视,老是看不清楚她的脸,然后我心思就淡了。”
“你个渣男,你就是喜欢人家的脸。”
“这老师高手啊。”
不知是谁用投影仪放起了歌,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去年爆火,学校广播室经常放。在场的人倒是第一次看mv,相爱的两个人排除万难在一起的故事,曲子唱到后头,都是些甜蜜情节,亲吻也是实打实的。
异性之间的荷尔蒙碰撞难以言说又分外奇妙,尤其是在青春期这个躁动却学不会如何掩饰的年纪。
亲密缠吻的画面独自看也没什么,可和班里的异性同学一起看,呼吸好像都在变化。
局促、懵懂混杂些许情愫冲动。
女生们感到不好意思挪开了眼神。周宜微在人群里精准捕捉到余斯易,他吃完东西没来草坪,坐到了长桌边的凳子上,胳膊随意搭在腿间,修长骨感的手捏着罐可乐。
不怎么明亮的光线映出他白皙冷淡的脸,面部线条漂亮流畅。
很安静地在看mv。
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呢,周宜微不禁胡乱猜想。
一个男生瞪圆了眼,傻愣愣地咕哝,“我好想亲嘴。”
“还亲嘴呢,我连女孩子手都没摸过,好想摸一下....”
郑源奇怕这俩家伙当众说出更不要脸的,一脚蹬过去,“我看你俩真是喝多了。”
他站起身面向众人,“谢谢大家来给我过生,今天就到这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白天的运动量消耗不少,疲惫感一直拖着人的神经,草坪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乱了一阵。
郑源奇送众人到门口,朋友们在道别声中组队离开,他正准备转身,被折返回来的一个朋友喊住了。对方是他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就住这附近,平常没事儿会叫上两三好友一起外出旅游,女生名叫高玥,关系还算不错。
为了方便说话,高玥往前迈出几步,跟他站到同一个台阶,她素来直白,这时也是开门见山地问:“那个穿白衣服的帅哥谈女朋友没?”
高玥这人眼光特挑剔,自身条件又优越,妥妥白富美,谈过的对象个个都是一米八加大帅哥,一般的帅她都看不上眼,郑源奇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当即明白她嘴里的帅哥是余斯易。
免不得打趣道:“人一晚上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位置也是坐最边上,这你都能看见。”
高玥抱着手骄矜一笑,“没有帅哥能逃过我的眼睛。”
随后又收起玩笑神色,“别打岔,说正经儿的,我还没谈过他这款呢。”
高玥一手烂成绩,出国读书是早就规划好的,读哪个高中不是读,若是知道嘉林中学有这么帅的,她当时就让家里砸钱进去了。
郑源奇“呵”一声,“得了吧,你个花心大萝卜,少打我兄弟主意啊。”
“以前花心是因为没遇到特别喜欢的。”高玥捧起脸,“这个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我的命中注定。”
郑源奇作呕吐状,“我要吐了。”
“啧。”晚风吹得高玥直哆嗦,不想再叨些废话,“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就行。”
“推了你也加不上,余斯易一直设置的拒加好友。”
“他叫余斯易啊?名字也好听。”高玥心动了一下,“郑源奇,你帮我追他,我会对他很好的,你知道我一向大方,那些前男友哪个不是被我踹了还念着我的好。”
郑源奇没说话。
这种事能成还行,成不了他岂不是两头讨不到好。
所以高玥如何软磨硬泡他也没答应。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多半没戏,余斯易又不差钱,而且以他自己的审美来说,周宜微比高玥要漂亮些,虽然周宜微没明确表示过,但他能感觉出,她对余斯易是有那么点想法的。
他才不乱牵线,到时场面尴尬,白惹人不快。
庭院空寂大半,别墅里的佣人在收拾桌子残局。
余斯易走到几米远的草坪处,蹲下去,可乐罐身去贴梁希的脸。未到冬天,余斯易能喝冰的就不会去碰常温的。
梁希在困顿中一下就醒了,烦躁地挥开脸上的冰东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用温柔的方式叫醒我吗?”
余斯易毫无诚意地耸耸肩,“下次一定。”
两人敷衍对方的共同口头禅,听听就行。
梁希爬起来,随意拍了两下衣服裤子粘上的泥土草屑。运动会折腾一天耗费精力,吃饱喝足后听着歌,风吹在脸上凉悠悠的又感觉不到冷,伴着院里的树木花草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胜宇呢?”梁希问。
“他家里有点事,电影看完就走了。”
“他怎么不跟我说啊。”
“可能他跟我的关系要比跟你的好。”
梁希目光斜过去,“你少挑拨离间哈。”
余斯易笑了,“我用得着?”
两人穿过庭院往外走,碰上回来的郑源奇。
“你俩怎么现在才出来?”
“梁希睡着了,我等了她一会儿。”
郑源奇点头,“我送你们。”
余斯易:“你歇着吧,别折腾了。”
“那好。”他也确实累了,“到家了记得在群里说一声。”
“嗯。”
两人走到客厅,梁希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昨天我跟胜宇说悄悄话没跟你说,所以你心里不平衡了?”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余斯易捏扁罐子一扬,垃圾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双手随之没入裤袋,“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别墅外,灯火零落,树影幢幢,四周静悄悄,只剩风拂树叶的声音和两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这边郊外,进出都是别墅区里的住户,哪家没辆豪车,出租车基本不会在这里接客。
梁希一拍脑袋,“哎呀,忘记提前约车了。”
“等着吧,我叫醒你前就在软件上下单了,估计都快到了。”
梁希欣慰道:“还是我们斯易弟弟靠谱,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哦。”
后者懒得搭腔。
话音止了一会儿。
余斯易望着路边的指示牌,手肘拐了拐梁希胳膊。
梁希目光移去他脸上,“怎么了?”
“真不说了?”
余斯易脑袋没转过来,眼睛依旧盯着那块指示牌,也不知道路上随处可见没甚新意的东西,有啥好看的。
梁希坏心眼地回:“什么啊。”
余斯易稍微停了一停,“装糊涂是吧?”
梁希皱了下鼻子,“还不是你先跟我装的。其实也没说啥,我跟胜宇说你坏话呢,哪有人说坏话不悄悄说,还要自爆告诉当事人的。”
就这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得防着他的小秘密。
余斯易眸光一转,对上她澄澈干净的眼睛,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那你们笑什么呢?”
梁希说:“昨天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你侧边站着个女生挺高的,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她的马尾辫像是长在你脑后,我就跟胜宇说你要是个姑娘,一定也是个美女。”
余斯易无奈睨她,“服了你了。”
梁希嘿嘿笑。
“傻样。”
“就你聪明。”
天气越冷,早上越不容易爬起来,黄萍前后进房间三次才把梁希从被窝里逮到餐桌上。
面前是她爱吃的生煎包和小米粥,不过这种时候,天塌了都得睡饱再说,美食的诱惑力大打折扣。
梁希手肘抵桌上支着脑袋,闭眼嘀咕,“您今天怎么有时间在家里吃早饭了。”
“下雨呢,雨天生意不好,晚点开门也没事。”黄萍见梁希似乎又要睡过去,筷子磕在碗沿弄出声响,“早饭吃了再去睡。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瞌睡,学学斯易的自觉性,叫一声他就起来了。”
梁希掀开眼皮看向桌对面埋头干饭的人,机械般的进食动作。她想问自己的母亲大人,是怎么从余斯易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看出他很乐意起床吃早饭啊?
美妙又不那么美妙的早餐结束,梁希回房关上门。
拉开阳台门帘,天空灰暗,空气中的水汽扑面而来,濛濛细雨落在屋檐大树,叶子淋湿后青绿透亮,她喜欢这种天气睡觉,淅沥雨声特别助眠。
梁希躺回床上半抱着被子,继续和周公约会,等睡饱醒来已接近正午,她翻身拿手机,准备玩会儿再起床。
胡伽十分钟前有发来微信:[希,你快看这个!]
[咦,人呢?]
上面是一条帖子链接,来自嘉林中学吧,标题醒目——揭露十三班余斯易不为人知的一面。
梁希起先还抱着几分好奇,心想余斯易还有哪方面是她不知道的,结果不看还好,一看火从大脑烧到脚底板,恨不得冲进去屏幕,顺着网线把发帖人暴揍一顿。
贴上写:放学时间经常见到余斯易打球泡网吧,偶尔路过十三班教室,也没见他坐在位置上看书学习,但是上次月考却突然从一百名开外蹿到年级第十,你们说,谁不是一点点进步的?他这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作弊,大家等着看好了,这次八校联考,别校老师监考,管得严,余斯易肯定跌回他原来分数。还有你们不知道吧,余斯易挺色的,那天周五放学,走廊上某个班级的人在打扫卫生,一个女同学负责拖楼梯,弯腰时上衣领口敞开了一点。你们女生肯定不知道,那种角度个高的人几乎能看全,余斯易从教室出来后,一直盯着那位女同学的胸,眼都不眨,我就站在他们上面一层的楼梯,真没说谎。
说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下面有人跟风质疑,毕竟这么大幅度的成绩跨越确实少见,也有清醒的楼层持观望态度,帖子往下刷,喷楼主的也不少。
半小时前发的帖,热度久居不下。
余斯易在学校真是出名,连黑他的人都有了。
梁希回复胡伽:[刚起来,看到了,我现在气得头发都在天上飘。]
伽:[别说你了,我都看不下去,余斯易课余时间是没怎么见他看过书,但人家该学习的时候也没含糊过啊,我们上课还经常开小差呢。我记得有次数学考试最后一大题没人做出来,下午第一节 课同学们都在打瞌睡,听得一知半解,后头还是余斯易重新给班里人讲了一遍。]
梁希一开始看到成绩排名,惊讶不比别人少,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作弊去,两人一起写作业,遇到难题,绞尽脑汁咬笔帽的永远是她,余斯易做题速度比她快很多,自己还在某道题上死磕,对面那人已经翻页了。
余斯易脑子好,就是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学习态度,对考试不上心,感觉他平常都没发挥全部实力。
不爱吃青菜:[发帖的是个小号,啥都查不出来,不心虚怎么不敢拿大号发帖。]
吐槽完梁希又点回帖子,盘腿端坐着,手下辟里啪啦敲字,侧边凌乱的头发掉下来,她嫌碍事,拿起床头柜上的发箍箍脑袋上。
键盘敲地冒火星,煞有其事的话谁不会编。
[楼主你考试的时候是坐在余斯易腿上考的试吧?不然怎么知道他作弊了呢,而且要证明自己没说谎,首先得把班级名字发出来吧?在这里匿名发帖,还无凭无据一点可信度没有,不是造谣是什么?我还说我看到了楼主在学校小树林撒尿呢,就上周的事,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我去高三部的超市买面包回来,穿过树林就看见了楼主鬼鬼祟祟地站在一棵树前,我吓一跳以为撞鬼了,结果下一秒听见撒尿声,真没素质啊,味又臭,害得我面包都吃不下去。最后说一句,我是高二十三班梁希,楼主要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可以来找我,我要哪说错了我可以道歉,希望楼主也能像我一样,敢作敢当。]
高二高三两幢楼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高三生特殊,小卖部比其他两个年级关得晚,不嫌麻烦可以去高三部那边买东西。
梁希没完全胡诌。
敲门声响起,余斯易在门外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梁希说:“你进来。”
余斯易打开门,瞅见梁希气鼓鼓的脸,“怎么了?”
“你没看见?”
也是...差点忘了,余斯易手机里压根就没贴吧这个软件,他从不关注这些。
梁希把手机给他,“你自己看。”
余斯易不明所以接过手机,视线跟随屏幕滑动,说他作弊说他好色的话他看见了,梁希像个冲锋战士般的发言他也看见了。
梁希抱手平息着怒气,却见余斯易唇角缓缓扩出弧度,难以理解他脑子在想什么,“你被造谣傻了?还笑得出来?”
“没什么好生气的,况且你不是替我据理力争了吗。”别人怎么想无所谓,梁希信他,这点足够了。
余斯易摁灭手机放一边,注意到梁希惨不忍睹的冲天发型,大概是睡炸毛,发箍都没完全压住,“你有没有照镜子?发型像超级赛亚人。”
他不受影响,还调侃起自己的发型,梁希觉得余斯易蛮适合当明星的,流言蜚语,键盘侠的抹黑他都能视而不见。
外面雨声不停,砖瓦湿泞,鞋袜容易溅上泥点子,谁也没心思出去吃饭。
余斯易打开外卖软件,“麻辣香锅还是嗦粉?”
“麻辣香锅。”
余斯易没点套餐系列,在各类品种上勾选加菜。
梁希见自己喜欢吃的都有,满意坐回去。视线从手机屏幕往上挪,在余斯易脸上停顿几秒后,她忽然开口,“诶,你不生气是不是因为那人有一项没说错,余斯易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盯着人女生胸部看啊?”
余斯易眼皮跳了下,冷淡地剐她一眼,很无语、很无语地说:“我要真看了,我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哦——“梁希拖着嗓,又冷不防冒出一句,“那你想看吗?”
这话落地,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
余斯易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什么?”
“我说。”梁希眼神真挚,“你想看吗?”
是在问想看她的吗?
余斯易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有一瞬的耳晕目眩,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发展到这儿了,最糟糕的是,他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算得上正确的、不违心的。
梁希为什么忽然这样?
余斯易仿佛被一场毫无征兆的风暴袭击,他困在风眼里,搅得思维和心跳一团乱。
他不说话,梁希默认他不想,“男女身体结构不一样,我以为你多少会好奇呢。我就挺好奇的。”
余斯易僵了下,不知不觉上升的温度一下就凉了个彻底。发烫的耳朵,略重的呼吸都在昭示着刚才多么荒唐又离谱的想法。
他真是疯了,竟然会那样以为。
一秒也没法待,余斯易站起来直接离开了房间。
梁希一脸懵,搞什么啊,害羞了?可她没聊什么露骨的啊。
而且又没让他扒开裤子让她看,跑什么。
外卖到了之后,余斯易坐在桌对面沉默用餐,哪有平日欠扁的拽样,梁希故意给他夹菜,后者明显一顿,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般。
吃到是吃了,就是没抬头看她。
午后,小雨停了,绿叶上残留的雨珠沿着脉络往下流淌,梁希窝在房间的那张橘红色沙发里,伏着矮桌写题,阳台门开着,雨后空气清新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