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意—— by金岫
金岫  发于:2025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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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装满监控,拍下我自残的画面后,妈妈就更?不喜欢了我。整整四年,她?不接我的电话,不跟我开视讯,也不肯回国?。就在我逐渐适应这种?被?抛弃的状态时?,钟叔将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孩带到我面前,对我说,他叫梁域,疆域的‘域’,是我弟弟。”
秦咿一怔。
一些先前忽略的细节也在此刻冒出来,比如,捷琨不经意间提过的,梁柯也的弟弟当年就出过事。
出了什么事?
梁柯也看着对面的祭台,眼神逐渐空茫,“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捡来收养的,还是谁生下来。没人征求我的意见,同样的,也没人向我解释,钟叔只?说,妈妈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最开始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梁域,小孩子爱哭,真的很烦。后来,他长大一点,学会喊‘哥哥’,还会举着两条手臂要我抱,又变得很乖。”
“梁域的存在让小南山那套空旷的房子有了温度,也让我有了家人和?陪伴。如果生活能这样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孤单的小孩,”梁柯也淡淡地说,“相?依为命。”
秦咿鼻尖酸了下。
那种?无?依无?靠的空落落的滋味有多难受,她?最清楚。
梁柯也侧头,目光落在秦咿的侧脸上,“后面的故事有点吓人,真的要听吗?”
秦咿有种?感?觉,梁域应该没能长大,永远留在了小时?候。
她?忽然不想去揭梁柯也的伤口了,也不想去关心刺青到底是为谁而留。有没有刺青,梁柯也都是坦坦荡荡的梁柯也,他从未做错任何事。
就在秦咿迟疑的时?候,梁柯也倾身靠近,在她?唇边浅浅亲了下,笑?着说:“这个是讲故事的报酬。”
他越是云淡风轻,秦咿越觉得鼻酸。
“说起来有些可笑?,和?我妈妈维持了十几?年婚姻关系的那个人,我从没见过,只?知道他姓尤,叫尤峥,是个漂亮的混血。”梁柯也语气很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后来,尤峥犯了些错,我妈妈执意同他离婚。受婚前协议限制,尤峥什么都得不到,为了从梁家多挖点钱,也为了报复我妈妈,尤峥跑到竺州,买凶绑架了梁域。”
大雨一直停不下来,荒废的小礼拜堂中,玻璃窗碎得七零八落,墙面上痕迹斑驳,灰尘厚厚堆积,气味清苦。
像是怕吓到她?,梁柯也的声音也轻了些,“那年梁域不满七岁,我答应他,会去接他放学,请他吃冰淇淋,他很开心。结果,我临时?有事爽约,只?有家里的司机去接他,绑匪事先做好埋伏,截停了那辆车。他们?带走?梁域,一面朝梁家要钱,一面失手闷死了他,尸体沉海,打捞上来时?已经残破不堪。”
说到这儿,梁柯也用了些力气去握秦咿的手,低声问她?:“吓到了吗?”
这桩绑架案,不仅涉及梁慕织的婚姻丑闻,还有梁域那微妙的身世,梁家用了不少手段,对外瞒得严严实实,至今无?一家媒体敢报。
秦咿怔了好一会儿,忽然说:“能不能告诉我梁域的忌日是哪一天?”
梁域死后,三个绑匪陆续落网,根据绑匪的供词,梁柯也说出一个日期。
秦咿呼吸猛地一顿。
同一天——
梁域和?方瀛死在同一天。
说不清到底有几?分巧合,几?分天定,好像命运早就备好了人走?茶凉的结局,只?等故事演完,各有因果,各自谢幕。
直到此刻,了解了梁域的悲剧,秦咿才明?白,当初尤峥为什么会以一种?濒临癫狂的状态出现?在方瀛的葬礼上。
尤峥虽然存了要报复梁慕织的心思,但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捞钱,并不想把事情做绝,绑匪却闹出了命案。梁域断气的那一刻,尤峥清楚地意识到,警察不会放过他,梁家更?不会。
走?投无?路的状态逼疯了尤峥,他大闹方瀛的葬礼,试图哄骗方恕则和?他一起逃亡国?外。但是,尤峥忽略了一个人。
谢如潇——
眼神凛冽、恨意淬骨的谢如潇。
谢如潇动手时?并不知道尤峥已经犯了罪,如果能早一点知道,又何必……
遗憾层层累积,纠缠不清。
尤峥、尤峥。
蚂蟥一样的东西,他一生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不仅毁了方瀛和?谢如潇,还有,无?辜的小梁域,以及——
梁柯也。
秦咿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收到梁域的死讯时?,梁柯也会有多愧疚。如果那天他没有爽约,如果他和?司机一起去接梁域放学,悲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明?明?不怪他的,可是,所有责任好像又都能推到他头上。
秦咿心口像堵着什么,很难受。她?抬手贴在梁柯也耳后,抚摸着那个漂亮的蓝色图案,小声说:“这个刺青是为了纪念梁域。”
梁柯也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他点一点头,“梁域出事后,妈妈问我是不是讨厌梁域,是不是存心把梁域往绑匪手里送?她?说我沉迷自残,是个心冷的怪物,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从那天起,我几?乎整夜做梦,梦见梁域在哭,他说海水好冷。我搬出小南山,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辗转在不同的酒店,想换取片刻安宁,但是,我心里从未安宁过。”
气氛在这时?有些凝滞,雨声仿佛细腻的背景音。
秦咿拢着裙摆在梁柯也面前蹲下,她?一手覆在他膝盖上,仰头看他时?,眼尾很红,睫毛濡湿,像温驯的小鹿。
她?说:“梁柯也,你不要相?信那些胡话,你是无?辜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梁柯也低着眼睛,同秦咿对视,两道相?交汇的目光里仿佛融入了圣诞夜的雪花,空灵而温柔,悄无?声息。
秦咿抿了抿唇,她?讲不出太多有道理的或者好听的话,只?能机械地重复:“不怪你,真的,不怪……”
话音轻轻顿了顿。
秦咿有一瞬的恍惚,眼前好像起了雾,由?淡转浓,从模糊到清晰。
透过濛濛的白色雾气,秦咿隐约看到一个小女孩,瑟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像覆着梁柯也的膝盖那样,试探着将手心放在小女孩的头发上,声音很轻地对她?说——
“秦咿,不怪你。”
“不怪你没有好好陪着方瀛阿姨,不怪你没有及时?拦住谢如潇。
“那些事,都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泪水一点点涌上来,积蓄在眼眶里,秦咿呼吸有些哽咽。她?看着梁柯也,同时?,也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被?往事被?愧疚所束缚的无?助的自己。
秦咿突然明?白,她?和?梁柯也,就是彼此的对照——他尝过的苦涩,她?都懂,他堆积的难过,她?都能共情。细数梁柯也身上的伤痕,也是在回顾她?的曾经,那些孤立无?援的曾经。
大雨磅礴的世界,神像荒弃,祝祷凋零。
这一刻,秦咿救赎的不单单是梁柯也,还有,一度行至荒芜的自己。
眼泪无?声地落下,秦咿的睫毛湿得更?加厉害,
梁柯也一向见不得秦咿哭,他拉着秦咿的手臂叫她?站起来,然后,托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
秦咿分着两腿,坐在梁柯也腰腹那儿。面对面的,她?好像突然没了力气,脸颊软软地枕着梁柯也的肩膀,眼泪落在他衣服上,呼吸吐在他脖颈处,烧着他的耳根。
“哭得那么难过,”梁柯也声音温柔,“是被?吓到了吗?”
秦咿摇摇头,被?眼泪浸泡过的脸颊有些紧绷,她?小声说:“梁柯也,你亲亲我吧,想要你亲我。”
此时?,此境,就让神明?都看见——
我们?在接吻,也在相?爱着。

第44章 chapter 44
荒无人烟的废弃之地,雨丝透过破损的玻璃窗飘落进来,野草在覆满灰尘的碎砖堆里肆意生长。光线斑驳而乌沉,明?明?还不到正?午,却给人如坠深夜的错觉。
潮湿的气氛让呼吸发粘,秦咿说完那句“想要你亲我”后,梁柯也并没立即动作?,他一手放在秦咿腰上,隔着外套顺了顺她的背。
秦咿被他摸得身上发软,又很舒服,忍不住主动贴过去,含着梁柯也的唇,像咬一瓣橘子,细细密密地吻他。
经历过这么多次,秦咿依然不算熟练,小猫喝水似的软软地勾他,喉咙里发出呼吸不稳的呜咽。
她这样子梁柯也不可?能不喜欢,喜欢得连心跳都烫。但是,他并没急着沉溺,指节抵着秦咿的下颚,将她推开些许。
秦咿呼吸很重,胸口?起伏明?显,唇上洇着漉漉的湿,全是从他那?儿沾来的。
梁柯也眸光漆黑,盯着她,哑声?说:“会主动亲我,是因为觉得我可?怜吗?”
秦咿睫毛缓慢抬起来,她摇头,有点倔地对他说:“你是很好的梁柯也,比任何人都好,从不可?怜。”
顿了顿,她声?音低了点,又说:“是坏人做错事,责任和后果也该由坏人去承担,无辜的人应该生活在光明?里,有鲜花和星辰,而不是反复自责。”
梁柯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眸光很深,一动不动。
秦咿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忍着想哭的那?股劲儿,哑声?说:“梁柯也,糟糕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可?以长久铭记,但不要一直自责。”
对梁柯也说这些话的同时?,她也在告诉自己——
“糟糕的事情都过去了,秦咿,你会有美好的新生活。”
静了几秒,梁柯也终于?低下来,额头与秦咿互相抵着,姿态很亲密,也很温柔
雨声?嘈杂的环境下,他嗓音又轻又低,慢慢地说:“宝贝,我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你了,你却还有那?么多能让我更?喜欢的地方,我该怎么办呢?”
秦咿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宝贝,呼吸不受控制地变重,耳朵也红,有些磕绊地说:“你不能,不能这么叫我!”
梁柯也向?后往椅背上靠,同时?,握着秦咿的腰,让她更?密切地贴近自己怀里,嘴唇似有若无地碰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你是我的宝贝,我喜欢这么叫。”
秦咿眨了下眼睛,声?音忽然低了点,小声?说:“你要先亲我,亲了我,才可?以叫我宝贝。”
多乖的小姑娘呢。
梁柯也笑了声?,胸膛的震动顺着贴合细细密密地传到秦咿这儿,她不自然地动了动,双腿无意识地蹭着,梁柯也呼吸一顿,扶在秦咿腰上的那?只手,有些重地捏了她一下。
“坐在这种位置不要乱动,”梁柯也说,“真撩起来,你能负责吗?”
秦咿离他那?么近,不可?能感觉不到,她怔了下,接着,灼烫的热气从她尾椎那?儿升腾起来,一路上涌,燎到心口?。
她不太敢坐在他腿上了,手心扶着梁柯也的肩膀,尽量将自己提起一些,支吾着说:“那?你放开我,我到旁边去坐。”
梁柯也反而按着她的腰背,将她往下压了压,哑声?说:“不放,想抱着你。”
这么一压,即便隔着裙摆布料,也清晰得不行。秦咿动不得,也躲不开,被迫贴着,没过一会儿,她背上就浮了层虚热的汗,湿得很明?显。
梁柯也觉察到什么,故意挑在这种时?候好深地亲进来,同时?,一手托住秦咿的后颈不叫她躲。吻很热,贴合的位置更?热,秦咿闭上眼睛,脑袋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个念头——
有没有什么办法呢,能让她和他更?亲密一点儿?
只是被他抱着和吻着,好像不太够,想得到更?多,更?多的……
在秦咿意识恍惚的时?候,梁柯也的吻慢慢移到她肩颈那?儿,他的气息和声?音都在她耳边,有些含混地说:“你说过的,要先亲你才能叫你宝贝,现在,我可?以叫了吗?”
秦咿心跳不稳,有点喘,牙齿无意识地在他唇上咬了咬。
“你叫,”她小声?说,顿了顿,又偷偷补一句,“其实,我喜欢听你那?样叫我,刚才不许你叫,是有点害羞。”
梁柯也笑起来。
他叫她宝贝,也叫她宝宝,一遍又一遍,叫了好多声?,同时?,他也吻进来,深深浅浅。秦咿的腰被他捞着,无处可?躲,只能很亲密地贴在他怀里。
她身上那?件外套是梁柯也亲手穿上的,现在,又被梁柯也解开一点,他低头压在她锁骨上,吻着骨骼的形状。
秦咿脖颈往后仰了下,任由他动作?,指腹则贴在他耳根处,抚摸他的刺青。
雨声?轻了些,像白噪音,逐渐有天光透进来,照亮祭台。
越过秦咿的肩膀,梁柯也看到高悬的十字架,他的手还埋在外套里,贴着秦咿的背,低声?说:“如果天上真的有神明?,看到我这样欺负你,会不会生气?”
秦咿被吻得太厉害,意识半混不清,她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是舒服,不是欺负。”
梁柯也一顿。
秦咿的手指还缠绵地绕在他耳根处,语气郑重地强调一遍:“你没有欺负我。”
“就算我让你哭,”梁柯也望着她,“也不算欺负么?”
秦咿眨了下眼睛,好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她轻轻咬唇:“那?你多哄哄我,别让我哭太久。”
雨快停了,天光逐渐明?亮。
秦咿的眼睛被光亮晃到,她贴着梁柯也的脖子往他怀里躲了下,小声?说:“只要你哄我了,就不算欺负。”
喜欢一个人,就是没道理可?讲——
为他哭,不算被欺负,为他笑,却是真的觉得幸福。
梁柯也觉得心跳很暖,也很软,好像不管外头风雨多冷,都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他指尖勾着秦咿的一缕长发,帮她别到耳后,轻声?说:“现在愿意跟我讲一讲吗?关于?你小时?候的一些事。”
秦咿似乎怔住,怔得有点久,咬唇的那?个动作?也变得更?明?显了些。
梁柯也很有耐心,静静看着她。
直到雨声?彻底停下,世界寂静得仿佛能听到云朵路过的声?音。
“你能不能再等一等,”秦咿抬起眼眸,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再给我一点时?间??”
梁柯也不喜欢在秦咿脸上看到任何谨小慎微的痕迹,他低下头,又亲了亲她,温声?说:“不要那?么紧张,我说过,我愿意等,也愿意和你慢慢来。”
多久都等,多慢都可?以。
这种被无限纵容的感觉,让人格外心安,就像风雪夜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唱片机在放歌,奶茶还冒着热气。
秦咿眼睛和心口?都有点酸,她又往梁柯也怀里贴了贴,脸颊枕着他的肩膀。眼角余光不知瞄到什么,可?能是扔在角落里的白色蜡烛,也可?能是被风雨吹落的粉色野花。
教堂、花束、振翅起飞的白鸽,以及,清新的雨后空气。
秦咿一时?恍惚,脱口?而出?:“要是有婚纱就好了,白裙子也行,想在这里穿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话音刚出?口?,秦咿就觉得自己有点傻,耳根发烫。
但她听见?梁柯也说:“好啊。”
秦咿以为自己听错,稍稍退后一些,去看他的眼睛。
梁柯也同秦咿对视着,也轻笑着。他姿态很懒,嗓音温柔,低声?说:“好啊,我们去找婚纱,你穿给我看。”
雨后空气湿润,路面也泥泞,沿山路盘旋而下,车身四周溅了不少泥浆,有一股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味道。
虽然颠簸,秦咿却不觉得累,甚至精神很好。车窗半降,阳光跳跃着,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飘扬起来,有种自由而温柔的气息。
秦咿微微侧身,打开手机拍摄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又调转镜头去拍开车的梁柯也。
光亮星星点点,像流动的碎金,又如水晶般剔透,落在梁柯也线条流畅的侧脸,也落在他眉梢眼角。
透过正?在拍摄的手机屏幕,秦咿看到他鼻梁挺直,唇角轻轻勾着,要笑不笑的,有点懒散,又有点疏离,好看得不行,天生一副招人心动的好皮囊。
也不知是晴朗的雨后天光照亮了他,还是梁柯也的存在让画面清晰起来,总之,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生机勃勃的漂亮,一眼万年?般动人。
车载音响播放着音乐——
“阿芙罗蒂从浪花里浮现,淡淡地爱着海流山川。”
屏幕上,拍摄中的时?间?计时?一分一秒地变化。
秦咿背倚着车门,手指拂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有些娇纵地说:“梁柯也,此时?此刻,如果要你做出?选择——要爱情,还是要自由,你会不会觉得为难?”
她不问他选什么,偏偏问他会不会为难。
梁柯也单手控着方向?盘,露出?腕表和戒指,修长冷白的手指,浸在风里,也浸在阳光里。
他没看镜头,只看着车前的路面,淡淡说了句:“我的执念在于?‘爱你’,而不是‘爱情’。把‘爱你’和‘自由’并列,对我来说,这个选择才是有意义的。”
车速在这时?放缓,梁柯也朝秦咿瞥来一眼。
他发色漆黑,眸光桀骜,一副无法无天式的坏模样,故意说:“刚刚那?个问题,你要不要重新问一遍?”
秦咿咬着唇,手指戳了戳屏幕,画面随之放大,取景框框出?灿烂的光线,以及,他侧影的轮廓。
视线在那?道侧影上停顿许久,秦咿忽然说:“我不想让你做选择了,只想听你说‘选项’——梁柯也,那?个和‘自由’并列的选项,你再说一遍。”
彼时?有风,呼啸着,半空中有彩虹遗留的痕迹。
梁柯也的话音和音响里的歌声?同时?响起。
歌词在唱:“什么都不是爱的对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又真挚的——
“我爱你。”

两个小时后,秦咿和梁柯也抵达山下的一座小镇。
镇子也刚经?历一场暴雨,雾气蒙蒙,石板路痕迹斑驳。梁柯也通过导航定位到一家做婚纱租赁的礼服馆,他将车停在路边,牵着秦咿的手推门进去。
开在小镇上的礼服馆客源有限,人?不多。梁柯也长得好,身高惹眼,气质贵气而桀骜,一出?现就吸引了店员的目光,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梁柯也习惯了这种场面,不动?声色,他从身后揽住秦咿,微微垂眸,温声说:“去选择一件喜欢的。”
说?话时,他神色和语气都温柔,与外表那股傲慢不羁的劲儿?反差鲜明。
店员觉得惊艳,朝同事使了个眼色,却?发现同事的目光也在他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半晌,又去看被?他护着的秦咿。
秦咿衣着简单,长发秀气,身上罩了件尺码和款式都不衬她的潮牌外套,明显是穿男朋友的衣服。她和梁柯也牵着手,十指紧扣,虽然没有太多交流,但是,对视时目光都是甜的,热恋的氛围劲儿?很浓。
店员端来两杯咖啡,揣度着客户的气质衣品,把店里最贵的几?套拿出?来推销。都是大牌的仿制款,元素堆砌——钉珠、堆纱、花瓣袖,裙摆逶地,拖尾足有两米长,雪白延伸。
秦咿草草看了眼,没什么喜欢的,目光微移,落在衣架的某处。
那里有一抹纯净的白,与其说?是婚纱,更像一条缎面吊带的白裙子,表面珠光莹润,腰线做了收束和褶皱剪裁,款式清灵简洁,不乏性感。
秦咿只多看了两下,梁柯也便觉察,朝店员使了个眼色。店员立即将衣服取来,引着他们去试衣间。
这家礼服馆外表平平无奇,内部装修倒做得很好,单试衣间就有四十平方?,墙面镜三面环绕,正中一座纯白的大理石台,光线是仿日光模式,细腻明亮。
换衣服时,店员扣下开关,遮挡视线的帘子自?动?围拢,秦咿脱掉衣裙,露出?柔软雪白的内里。她看上去很瘦,比例却?好,背部和腰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胸口微微丰盈。
白裙子上身后,她周身的优势全部凸显出?来,腰细、骨架小巧,脖颈和肩膀大片羊脂似的暖色。
黑色长发自?然垂落,半遮脸颊,一双眸子碎光潋滟,流转着。她没化妆,也不必刻意做动?作或表情,单是自?然静立已足够招惹视线。
裙子在后背那儿?嵌了拉链和一截绸缎抽带,店员走?进来帮秦咿整理,瞧见她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笑着说?:“天呐,您真美!”
秦咿笑了下,又想到什么,扭头往镜子里看一眼,忽然说?:“麻烦你将外面那位先生叫进来。”
店员听了,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松开系到一半的抽绳,应声出?去。
梁柯也进来时,看到的是一幅油画般的场景——
秦咿肤色雪白,裙子雪白,长发松松拢在一侧,显出?脖颈修长的线条。
缎面本就细腻,珠光莹润,再加上柔和的人?造光线,洒落她周身,营造出?一种蒙着滤镜的质感,好像误入了一部调色梦幻的经?典电影。
梁柯也几?乎怔住,有一瞬的失神,喉结上下滑动?时,幅度格外明显。
店员避了出?去,围帘遮挡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等他开口,秦咿侧转过身,背上松散的拉链和抽绳都暴露在他目光下,还有,荷叶般向?外敞开的两瓣衣料。
而衣料里,是她清瘦的脊椎骨骼和毫无遮挡的光洁皮肤。
“帮我一下——”透过镜子,秦咿轻轻朝他瞥去一眼,她并没故意摆什么姿态,眼波天然似溪流荡漾,小声说?,“我想让你帮我弄。”
音落,气氛静了静。
一秒的停顿后,她又说?:“不太喜欢陌生人?碰我。”
梁柯也呼吸很紧,也很轻,缓缓走?到她身后。地毯吸收了所有杂音,明亮的光线叫人?无所遁形,寂静的氛围又叫人?心生杂念。
纯净的爱与湿热的欲,似乎都在此刻了。
一个美丽的时刻。
拉链好弄,轻轻一拨便收拢,比较麻烦的是抽绳。
梁柯也有一双足够漂亮的手,会弹琴、打鼓,还跟家庭教?师学过六年的书法。
他轻轻勾住缎带,迂折缠绕,动?作很慢,又很细,不可避免地碰到秦咿背上的皮肤,以及,她形状纤瘦的蝴蝶骨。
梁柯也体温略低,指尖寒凉,而秦咿肌肤温热,一冷一热间,对冲出?一股又一股毛孔收缩般的颤栗。
情不自?禁的,两人?都有些屏息,似乎怕微喘的频率会暴露什么。睫毛翕动?时,他们的目光又在镜子里撞见。
不期而遇。
梁柯也眼神纯黑,看着她,眸底有气血躁动?的痕迹。
秦咿同他对视,一双眼睛也并非清澈无尘。
镜面映出?一切,两个人?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纠缠丝丝缕缕,又绵绵入骨。
梁柯也一时晃神,将缎带抽得过紧,秦咿不禁轻呼一声。也是在那一瞬,她身体的曲线,尤其是胸口的弧度,彻底被?勾勒出?来。
饱满的更饱满,丰盈的更丰盈,纤细的也更纤细。
梁柯也的呼吸彻底停了,为她。
秦咿趁机转身,与他面对面站着,白裙子衬出?她一身好皮肤。
灯光柔和,她抬眸看他,小声问?:“好不好看?”
梁柯也哑了嗓子,“很美。”
他只说?了两个字,秦咿不会知道,那一刻,梁柯也想到的是,这一生,他不会遇见比她更美的女人?了。
因为,在他眼中,没人?能比她漂亮。
“我让店员出?去,就是不希望她比你先看到——”秦咿伸手,勾住他一根手指,眸光微微闪烁,“我是为你穿上婚纱的,也想让你第一个看到。”
她其实很小气,专注地对一个人?好时,就顾不上其他。
梁柯也目光深邃,凝视她,好像要把她藏进眼睛里。
秦咿的手指轻轻移动?,到他手腕那儿?,暧昧地握住,又说?:“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有个荒唐的念头——我想,如果等在外面的人?不是你,我会怎么样——”
她微微抿唇,好像有些羞涩,顿了两秒才继续说?:“我会逃走?的——就算下着大雨,处处泥泞,我也会逃走?,逃到你身边。”
“我会对你说?,我不要为别人?穿婚纱,不要和别人?共度一生。”
梁柯也睫毛颤了下,视线里只有她一个人?,专注地看她。
秦咿叫了声他的名字,神色认真,语气却?温柔——
“梁柯也,”她说?,“我有为你逃婚的勇气。”
如果结婚意味着接受来自?全世界的祝福,那么,她愿意为他背弃这些,背弃一切美好与颂赞,坚定不移地走?向?他。
话音落下,秦咿清楚地看见,梁柯也的眼睛红了,湿润的颜色让他五官变得柔和,有种落寞而脆弱的味道,也透出?强烈的孤独感。
原来——
秦咿恍惚地意识到,他一直是孤独的。
说?不清是慌乱还是心疼,秦咿下意识地朝他靠近一步,更用力地去握他的手,小声说?:“怎么了,是我让你难过了吗?”
“你不是我的‘难过’,”梁柯也深呼吸了下,压住所有哽咽,缓慢而清晰地说?,“是‘礼物’和‘救赎’。”
是你捡起了那个被?家族抛弃、被?亲人?抛弃的梁柯也。
是你给了他确切的干净的爱。
曾经?的梁柯也,空有皮囊,内心凋零。他浮浪于世,无处可栖,苍白着,也浑噩着,没有信仰,不懂虔诚,像个孤独的幽魂。
是你从冰冷的海底将他打捞起,让他重?新窥见灯火与月光。
现在他是你的了。
你的信徒。
仿佛是受他感染,秦咿的眼眶也有点红,她笨拙地试图找到能给他安慰的最佳方?式,混乱下,竟然脱口说?了句:“你带我‘逃婚’吧!”
现在,此刻——
我们两个人?,浪迹天涯。
梁柯也心口一跳,眼眸垂下来,安静地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眨眼的瞬息。
就在秦咿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时,梁柯也真的带她跑了出?去,穿过街道,绕过窄巷,冲过行人?寥寥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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