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慕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加快灵根与红莲焰气的融合。当最后一缕焰气汇入火球时,火球骤然收缩,形成一颗炽热的火种,埋入丹田之中。
火海熄灭,连慕的心神终于稳定下来,她尝试让身体醒来,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素色帘帐。
她回来了。
连慕吐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等等……
连慕余光一瞥,瞬间清醒:这里好像不是她的住处吧……
连慕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痛了,但衣服还没换,只是暂时止住了痛。
她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被子,抓起来一闻,一股淡淡的荷香。
这根本不是归仙宗的营地吧。
绿豆那只二货蝎子把她送哪来了?
连慕正准备下床,枕边的小蓝花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似乎是她之前送给应游的那一朵。
难道是他……他怎么来十方幽土了?
连慕两眼一黑:怎么给她塞青玄宗窝里了……
她刚要起身,一道影子出现在锦帘那一边,隔着屏障,只能看到黑影。
“你醒了?”
果然是应游。
“抱歉,我不是故意自作主张把你带到这里,但归仙宗的人都被传去验魔了,我怕你……”他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连慕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刚才给我传灵力的人,也是你?”
“嗯。”
连慕:“……谢谢。”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帮了她一把。如果他想害她,根本不用等她醒。
“你可以进来。”连慕说。
锦帘外的黑影停顿了一会儿,半天没动。
连慕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了,肯定既犹豫又挣扎。他把她带回来,不处伤口,却消耗大量灵力给她止痛,八成是因为他不敢动她。
“你害羞什么?我都不介意。”连慕道。
况且,要真说谁占谁便宜,吃亏的还不一定是她呢。
得到她的同意后,应游才走了进来,连慕看见他这一身青,沉默一瞬:“……”
他没穿门服,穿的是私服,难怪绿豆会认错。
连慕有些无奈,但来都来了,按他的说法,她也找不到其他丹修同门。
连慕观察他片刻,发现他似乎瘦了许多,看来在青玄宗休养得也不怎么样。
不过,她现在没空和他说闲话,直入主题:“桌上的药是给我的吗?”
应游:“嗯,两套共用,你身上的伤大概两个时辰便可痊愈。”
他很懂分寸,也知道她不可能告诉他在十方幽土发生的事情,不该问的一句也没问,只安静地把丹药挪到她面前,也省得连慕多费口舌。
连慕看见了他白发下的耳根,粉红色的,即使他竭力隐藏,但牵动的发依然暴露了他。
连慕:“……”
不至于吧。才多久没见,就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她啥也没做,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连慕试探着伸出手,将他垂落的发别到耳后:“你这次为什么会来十方幽土?”
“商尊长捎信回宗门,说你想见我。”应游偏过脸,只留给她一张漂亮的侧脸,红得像要冒蒸气。
其实主要原因是看了留影石,发现是黑月之夜,担心她的安危……不过他没有说,这种话一旦出口,两人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奇怪。
而正因为那封信,才让他摸不清连慕的态度,明明之前她……
这种一松一紧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条鱼,被鱼线牵着在水里遛。
连慕听到他的解释,差点被自己呛死:“……”
她什么时候说过……哦,确实说过。不过那时是为了从商柳嘴里套出应游的消息,她张口就来,根本没想到,商柳居然真的把这事告诉应游了。
商柳这人对感情的事这么坦诚吗?她还以为他会为了让应游远离她,死捂着不说,甚至往反方向添油加醋。
连慕真的很想说:商尊长,其实人有时候也不一定要这么较真。
连慕:“刚才你头发乱了,听说青玄宗很注重仪表,所以才帮你一……”
她刚说一句“别多想”,但是这样又会显得很诡异。
应游垂下眼眸:“谢谢。”
气氛安静了许久,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应游主动站起身:“你先吃药,我回避一下。”
连慕:“等等,四大宗门营地里除你之外,真的没有别人?”
应游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老实回答:“嗯。”
华宗主设计要引魔族,自然不能留无关的人在这里碍事,他们估计都被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算了。”连慕招了招手,“你留下吧。”
应游面露疑惑:“?”
连慕:“你这儿有干净的衣服吗?借我一套。”
穿着这身带血的门服,浑身难受,要是再等久一点,估计肉都要和衣服长在一起了。
应游给她找了一套白衣,是青玄宗门服,布料间萦绕着荷香。
连慕看了看,有些长,不过她也穿不了多久,回去就换下了,所以也没在意。
“应领队,麻烦你帮个忙。”连慕说。
应游:“好。”
连慕:“……”
她还没说干什么呢。
连慕随手摘下自己的发带,招手让他过来,应游乖乖把脸凑过去,连慕用发带蒙住了他的眼睛。
“等会儿我让你动你就动,不要自己乱碰。”
第263章 家人 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视线被遮挡, 应游眼前一片漆黑,没过一会儿,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 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尽管被蒙着眼, 他依然很自觉地转过身,等她处好。
连慕并未说什么, 小心翼翼地脱掉血衣。伤口牵动的疼痛被体内残留的水灵力抚平,她的动作利索多了, 脱下血衣后,铜镜里的她浑身惨不忍睹。
连慕吞了两颗愈伤丹,给自己身前的伤口上完药, 随后把剩下的药膏塞进应游手里,掀起散发, 背对着他。
她手中拿着铜镜,通过镜子,她可以看到身后人的动作。
她身上的伤太多,前面的还可以自己处,但身后的却只能让别人来帮忙。这也是没办法了, 如果有其他人,她也不至于找他帮忙。
刚吸收完红莲火种,她整个人都十分虚弱,再加上伤口一直敞着,急需治疗, 再拖下去对她没有好处,有现成的药在面前,能治就得赶快。
其实连慕本人并不介意把后背暴露在别人面前, 只是正常擦个药而已,她遮住他的眼睛,是怕他介意,从而不敢下手。
毕竟她一直听说,青玄宗是一个很保守古板的宗门,刚才她穿着衣服,应游都只敢站在外面,脱了衣服估计会直接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你也说了这里没有别人,应该不会坏你清白吧?”连慕说,“现在可以动了。”
被蒙着眼,他果然接受良好,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不见,弄疼你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试探着伸手,指尖碰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时,微微一缩。
“……抱歉。”
连慕:“我不疼,你继续。”
比起被角狮兽射穿肩膀的疼痛,应游的触碰简直就像飘花落水。
确认完她伤口的位置后,应游用银刮沾上药膏,涂到她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用一点力。
连慕:“你别紧张。”
说完这话,连慕自己都绷不住:按照正常的顺序,真正该紧张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怎么反倒她一个受伤的还得去安慰没事的?
连慕在铜镜里看到他微蹙的双眉,不知为何,眼睛被蒙上后,竟给这张漂亮的脸平添了几分神秘。
连慕张了张唇,最终看在他长得顺眼的份上,没有对他说什么。
在他给她擦药的期间,连慕也在偷偷观察他,她在看他腕上的印记。
当他挽起袖子时,白皙手腕上的鲜红印记十分夺目。
连慕假装不经意间问起:“你手腕上的,是胎记吗?”
应游指尖微顿,随后面不改色:“这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连慕干笑两声:“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进过我的心境试炼吗?应该都看到了吧。”应游说。
连慕:“其实也不算全看到了,只看了一部分。”
“哪一部分?”
他的指腹不小心擦过连慕的皮肤,冰冰凉凉,却很舒服,他的水灵力像他本人一样,外表看起来有些冷,实则很温柔。
“你小时候的事,还有你进入宗门之后的。”连慕还是第一次如此静下心来与他交流,没有别人盯着,只有他们。
“你可以收住灵力了,我不疼。”连慕提醒他。
他自从被她削了一剑后,每次见面都会比原来瘦一些,连慕都怕他把自己熬死。
应游一向很听话,但在某些事上,他却很固执:“你不是不痛,只是痛习惯了。”
连慕:“你以后身体虚了,可别告诉你们尊长是我干的。”
应游:“这种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完,连慕忽然察觉到这话似乎有歧义,停顿了一息,她下意识去看应游,只见他一本正经,满脸严肃。
他比她单纯多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幸好。
“你看到的那些,是我的全部。”应游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人生很无聊?”
连慕:“那倒没有……”
“就是很无聊。”应游忽然加重了语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如你所见,我生下来便和别人不一样,因为这份不同,从前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的生母厌弃我,我周围的人视我为怪物,我费尽心思讨好,从来没人会用正常的眼神看我。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你知道当怪物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木头做成的人偶,哪怕长得再像人,也没人会把它当成真正的人。”
“后来的某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人,那个人会对我笑,会陪着我,喜怒哀乐都会向我倾诉,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我在梦里,好像过完了一辈子,越长大,某些记忆便越清晰。”
“在那个梦的尽头,我看着她的肉身灰飞烟灭,临走之前,她笑着对我说,‘我们只能下辈子再同行了’。我相信她是真实存在于我生命中的人,所以我活下去,等着与她重逢的那一天,我想有一个家人。”
连慕微微抿唇,表情有些僵硬,没想到自己随便一试探,对方连底牌都亮了。
她庆幸自己蒙住了他的眼睛,不然让他看到,肯定要露馅。
连慕:“你已经找到了,青玄宗的人,不就是你的家人吗?虽然你没有找到她,但是在半路上,收获了新的朋友和家人。或许那个梦是天意指引你活下去,然后让你拥有现在的一切。”
“”天下第一的宗门靠山,强大的师父,家世背景庞大的朋友,还有一把天下剑修都向往的名剑……如果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不一样。”应游停住了手,“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可是过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想过来找我,你觉得,她会抛弃我吗?”
他说完,过了许久,都没人回答他。
应游放下药膏,原本泛红的脸又恢复苍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其实他的眉眼生得很清冷,但因为经常对人温和地笑,所以总是让人忽略了他的锋芒。
“……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样,你也觉得,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应游道,“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等她有朝一日回头看我。”
连慕:“……”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里这么重要。
下辈子见……她是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她自己也忘记了。
或许是在渡劫失败的前一刻吧,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过不了那关,心里不抱任何期望,所以才会对长生剑说出那句话。
但当时的她没有想到,她还有重来的机会,长生剑会转世成人……这一句临死前的自我调侃,竟然成了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连慕半晌未言,一直到他摸索到旁边的外袍,披在她肩上时,她才回过神。
“你先躺着吧,过两个时辰就好了。”
“多谢。”
连慕说,眼见他即将要走,她转身在床上趴下。
药膏的效果十分明显,刚涂上去没多久,她便感觉伤口处发痒,是开始愈合的征兆。
连慕安静地趴着,被褥之间的荷香包裹着她,让她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
连慕思索许久,叹了口气:“……”
怎么一睁眼是在他床上?
这下完了,她本以为还能再周旋一段时日,结果对方直接开大,弄得她猝不及防,一时找不到话接。
早知道商柳这么爱通风报信,她就不在他面前乱说话了。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以主人的身份面对他,更不想这么快就摊牌,毕竟,他们之间还存在太多未知的事,比如剑契,又比如青玄宗的态度。
这诸多不确定的因素,让她感觉与应游有关的事都十分棘手。
但凡走错一步,都会影响她后面的路。
她本想着趁他在青玄宗休养,暂时把他的事先放一放,也让她多一点权衡利弊的思考时间。
他现在突然表态,用这番话来试探她,让她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不仅是与剑契有关,更麻烦的是,她该怎么处他多余的情感。
毫无疑问地,应游对她的情感不假,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他现在压抑得很好,等她承认之后,估计会突破这层阻碍,完全释放出来。
为什么她的长生剑会转世成人,而飞鸿剑的剑灵看起来那么可爱?要是长生也转世成一只鸟兽,她倒还容易接受些。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看都觉得很古怪。
她脑中思绪混乱,在感情这方面,她的经验也很少。
应游并不算自作多情,的确是她先约他下辈子相见,反而是她先反悔了,明明已经认出了他,却迟迟不肯承认,甚至还把这个约定忘了。
连慕闭了闭眼,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她翻了个身,正好和一双绿豆眼对上。
黑蝎子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床,躺在她枕边。
连慕拎起它的尾钩,说:“你看你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
黑蝎子目光呆滞:“……”
“人家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你是怎么看出他‘年纪很大’的?”
黑蝎子继续呆滞:“……”
连慕捏捏它的尾钩,随后也只能把它放了下来。
“行了,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现在不方便出去,你回一趟我们宗门营地,去我住处找件衣服送过来。”连慕屈指把它弹下去。
绿豆在地上翻了个身,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回办错事了,老老实实地爬了出去。
第264章 不死之躯 暴露
连慕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在此期间,应游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在她床边的桌上。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一句话也不说,将食盒放下后准备离开。
连慕也觉得尴尬, 不过她还是得说些什么,他们的关系可以淡, 但不能僵,不然以后真要办起事就麻烦了。
“应领队居然还会随身带着吃食, 看来你的朋友平时都很有福啊。”连慕笑着说。
应游:“……抱歉,刚才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没关系,应领队这话应该从没对别人说过吧?憋久了自然需要一个发泄口, 你帮了我一回,你有心事, 可以找我倾诉。”连慕正好也饿了,她拿起一块鹅黄色糕点,送入口中。
花香和甜味在嘴里扩散,连慕突然觉得花做的吃食也没有那么难吃。
“是我唐突了。”应游说,“你受了伤, 我却只顾着说自己……一时没控制住。”
连慕:“都说了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我朋友平时也叽叽喳喳的。”
应游眼眸低垂,指尖微蜷,捏住了衣袖:“……”
连慕吃完一块糕点, 看着他站着不动,突然说道:“青色不适合你。”
以后还是把门服焊在身上吧。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应游明白她的意思, 之前她昏迷着,是她的灵宠带她出来,她肯定事先交代过它。
它不认识他,却依然把连慕送到他这里,想必是认错了。
他沉默须臾,道:“以后不穿了。”
连慕微微一笑,心中满意:不错,还算听话。
“你什么时候来十方幽土的,见过我的同门吗?”连慕终于问起了正事,“许衔星他们都出来了吗?”
“他们都安全,不过许首席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具体的我不清楚。”应游如实回答,“他们凑了钱,请了人进去找你。”
连慕耳朵一动:“花钱了,多少?”
“据我所知,能请到唐家少主,光是定金至少也得几百万往上。唐家少主已经进去了,一个时辰之前。”
连慕不知道唐家少主是谁,但一听这钱数,顿时感觉胸闷气短,浑身难受。
几百万,一个时辰之前走了。
也就是说,她早点回来,就能省下几百万?
连慕两眼发黑,虽然不是她的钱,依然心痛无比。
“话说,你之前说的验魔,那是什么?”连慕问。
应游:“幻天池水,验魔气。从十方幽土出来的人,必须接受验查。体内藏着魔气的人,碰到幻天池水后魔气就会发作。”
连慕心中一沉,她忽然想起许衔星,他体内还藏着一颗魔气种,万一……
“受伤的也要去吗?”连慕问。
应游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他们已经走了,你可能要等到下一轮。之前受伤的也得去,不过你们宗门有一个例外……许首席被你们慕容尊长带走了。”
连慕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连慕倒不担心自己,她身上有没有魔气种,她自己一清二楚,况且就算有,刚才也被她体内的红莲火种吞噬了。
她唯独担心的人就是许衔星,他体内的魔气种藏得太深,一般人发现不了,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算算日子,那颗魔气种在他身上已经有五年了,一旦爆发,可能就会直接毙命,连等死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那一次被当众验过身份后,她回去也查了查幻天池水,这水来自青龙东幻天池,天生灵地,不容污垢,接触到魔气后会发烫,而对于那些身藏魔气种的人,则会引诱魔气发作。
魔气入体本就药石无医,幻天池水只不过让其提前爆发,起到提醒他人的作用。
与其等着自然爆发祸害别人,不如当场处掉。
像姬明月的家人那种,身中魔气却能被容忍着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他们家族地处偏远,而且从不其他家族来往,所以仙门管不着。
姬家家主身中魔气一事被仙门知晓,还是因为姬修远的透露。姬修远本是姬家人,后来去了闻家,便再也没回去过。
也是因为姬修远透露出姬家有身中魔气者,所以除归仙宗以外的三个宗门,都在有意回避姬明月,赤霄宗甚至在今年的入门初试中明确表示不收姬家人。
不过,姬明月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去其他宗门,而是直接选择来了归仙宗,所以赤霄宗的针对并没有任何作用。
许衔星本就不是仙门世家出身,许家的财力吊打大部分世家,但也仅仅是有钱而已,除族上剑修老祖以外,他就是他家唯一的仙门子弟了。
如果他被验出了魔气,要么归仙宗在众宗门的压力下将他逐出宗门,任其自生自灭,要么……当场斩杀。
仙门对魔族从来都是不可容忍的态度,天灵根修士一旦被污染,若是主动接受了魔气,就会为魔族人增添羽翼,没人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次许衔星逃过了,但下一轮验魔不知何时会开始,到时候便真的来不及了。
必须在这之前,把他体内的魔气种清掉。
连慕目光微沉,立马说道:“应领队,我有点事,你可以先出去吗?”
应游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身:“你好好休息,药膏生效期间,最好不要乱走动。”
速愈的伤药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
当然,它也有缺点,因为肉长得太快,在愈合期间乱动,会导致皮肉长歪。
“可能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连慕说。
应游等着她开口,只听她继续说道:“替我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东西进来。”
她从血衣里摸出一张符,递给他:“用结界围住这里。”
应游接过那张带血的符纸,指尖触碰的瞬间,腕上印记微微发烫。
连慕抬眼看他,目光对视:“麻烦你了。”
应游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没事。”
他出去后,连慕用灵力探了探周围,感受到结界笼罩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下了床,找了个空处,放出炼丹炉,深吸了一口气。
条件有些简陋,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怕被中途打扰,才让应游去外面守着。
炼制新的洗魔丹刻不容缓,因为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她不想大费周章跑回自己的住处,干脆就地解决。
营帐外,结界围起后,应游便守在门口。
他抱着剑,在一块空地坐下,吹着冷风,显得有些凄凉。
正在外面啄啄啄的飞鸿剑灵瞥见他,跑过来,伸长脖子咬住他垂落的发,扯了扯。
应游捏住了它的长脖颈,冷冷道:“今天不要闹。”
大白鹅歪着脑袋,嘎嘎叫两声。
应游听着它粗亮的鹅叫,有些无奈:“你在她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大白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应游与剑有天生感应,自然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应游把大鹅抱进怀里,摸了摸它的翅膀,“但她是我的主人,不是你的。”
大白鹅瞪大双眼:“嘎!”
“……别闹了。”
一人一鹅旁若无人地交谈,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只大蝎子正在靠近。
绿豆被结界拦住了,它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呆愣地趴在结界前。
强入无果,它只能把视线转向应游,不远处的大白鹅伸出脑袋,看见了它。
一瞬间,它的羽毛膨胀起来,张开嘴对它示威。
绿豆根本没它,钳子碰了碰应游,转向结界处,示意他放它进去。
应游回过头,这才发现它,他皱了皱眉:“……”
它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可能……他刚才没有发现它的靠近。
能让他无法察觉,只有……
应游不禁开始打量它,一边说:“她说了,任何人和东西都不准进去,你也不行。”
绿豆夹了夹钳子,应游看见它背后的包袱,取了下来:“你等一会儿吧。”
见他不肯放行,绿豆甩了甩尾钩,自己去敲结界。
应游并未制止它,反而一直盯着它,从头到尾。
下一刻,他手中水灵力运转,一颗水珠飞向黑蝎子。
黑蝎子停顿了一息,感受到背后危险,在水珠即将打中它时,那一块黑壳忽然雾化,水珠穿雾而过。
应游猛然一收,水珠在结界之前炸开,地面轰动,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黑蝎子看向他,背上红眼缓缓睁开。
散开的水灵力悄无声息地包裹住黑蝎子,在它体表凝结成细小的露。
露珠毫无反应,他怀中的大白鹅羽毛炸成了球,嘎嘎直叫。
应游双眉微蹙:“你是……魔物?”
黑蝎子不作声,警告似地朝他竖起尾钩,黑雾飘散之后,又重新聚合,恢复原状。
不死之躯……这是高阶魔物才有的特征。
应游眼底的疑惑沉了下来,确认它并不是普通的魔兽灵宠后,拔剑出鞘。
“你以魔物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居然没人发现……看来你一直把魔气藏匿得很好。”
连他也是刚刚才发现不对劲。
“她知道你是魔物吗?”应游问。
黑蝎子转了转红眼, 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威压,试图强压住他。
然而应游依然站得笔直,手中长剑凌然, 剑尖在黑夜中有淡蓝水光萦绕,如腐草萤火, 温和中透着一丝冰凉。
他体质特殊,根本不会受任何威压的影响, 威压能压得住人,可压不住他这一身剑骨。
应游:“如果她知道, 我不会动手。如果你瞒着她,便是在害她。这件事,她有权知道。”
黑蝎子与他对峙片刻, 正准备动尾钩,但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从他身上传出的, 属于连慕的气息。
他们之间有着一层不浅的牵连。
黑蝎子停顿一会儿,随后收回了尾钩,最终妥协了。
应游:“你不能进去。至少现在不可以。”
黑蝎子敲了敲钳子,爬到一边,老老实实趴下。
应游:“?”
这只魔物……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凶残。
应游也收起了剑, 试探着抹除了它壳上那层水露,它也并未有任何攻击的表现。
黑蝎子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应游:“你是从哪里来的?”
黑蝎子尾钩一竖,指向天空,应游抬头看, 只见一片群星。
他没有看懂它的意思,但见它如此温顺,不由放松了警惕。
应游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魔物, 对它们的认知只停留在尊长的言语描述,头一次见活的魔物,居然是连慕身边的。
他无法和它交流,它似乎也不想和他交手。
连慕真的知道它……算了。
以他的身份,也没有资格去管她的事。
它待在那里不动,没有伤害任何人,无论出于哪方面,他都没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