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青玄宗弟子弱弱开口:“我怎么感觉,咱们应师兄好像喜欢连慕呢,上次路过解长老那边,我碰见应师兄在缝荷包,我问他为什么缝这个,他说要送人。我看见那布角上缝了一个‘慕’字。”
闻言,谷青于愣住了:“听舟他……喜欢连慕?”
风云奕却是嘴角微抽:“……”
叫他远离连慕,结果他自己偷偷去给连慕送荷包?
他忽然想起连慕对应游的态度,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许她对应游的感情也不一般吧。
他沉默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和谷青于一起朝应游那边走去。
夜已深,千灵峰,器师休息处。
连慕轻车熟路地越过结界,来到许衔星的住处前。
因为他太久没出门,连慕有点担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看看他。
千灵峰不允许外峰人随意出入,于是她便趁着天黑,偷偷溜了进来。
许衔星屋里的灯亮着,连慕见四下无人,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半天无人回应,她有点疑惑,于是擅自推开了门。
一只脚刚踏进去,她便踩到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掉在门后,而屋内目光可及之处,几乎铺满了乱七八糟的纸。
连慕关上门,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药方。
她又连续捡了好几张,全是不同的药方,不过这些药方很偏门,里面似乎都是凡间才会用的普通药材。
连慕仔细看,其中还有一些信纸,上面字迹清秀,她认出来这是许衔星的字,在其中翻了翻,还有其他的,但字不同。
她拿起那张信纸,下面的留名她不认识,也姓许,这字迹有些歪扭,像是不会写字的人努力拼出来的笔画。
既是别人的信,她也不好直接读,只扫了一眼,没有看内容,将它们收起来。
“许衔星?”连慕往里面走,一边喊他。
屏风后,有一道黑色人影,正坐在桌前,埋头书写着什么。
连慕看出那身影就是许衔星,她敲了敲屏风,对方仿佛没有听到。
她直接绕过去,看见他裹着一身狐裘,戴着兜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在纸上写写画画,但手却一直在颤抖,写一笔歪一笔。
许衔星没有察觉到她,直到那张纸被无用的废墨涂满后,他颤抖着把那张纸丢到一边,手在桌面摸索一番,重新抽了一张,继续写。
连慕见他身边还有许多洒出的丹药,发觉不对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许衔星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手中的笔滚落,猛然转头,连慕看到他那张憔悴的脸,也被吓了一跳。
此时他的脸早已没了从前那般圆润,反而瘦得有些脱相,眼眶和鼻间不停地流血,仔细一看,耳边也有血迹。
他抬起头,明明眼睛对着她,却惊问道:“是谁?”
“许衔星?”连慕见他后退, 按住他的肩膀,“是我。你怎么了?”
许衔星猛然甩开她的手,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连慕微微皱眉, 正想说话,他却忽然撞到了桌角, 轻轻一碰,便猛吐出一口血, 染红了地上的杂纸,随后晕了过去。
连慕怔住, 因为她在他吐出来的血中看到了一丝丝黑气萦绕。
她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没用多大力,他的皮肤却迅速出现淤青。
连慕放出灵力在他体内探了探, 在丹田深处,原本消失的那颗魔气种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比之前的还要猛烈,直接影响到了他整个身体,此时魔气正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只要他一动用灵力, 便会被别人察觉到。
连慕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当场掏出炼丹炉和随身携带的彩泉石,炼了几颗洗魔丹,让他吞下去。
没过一会儿,丝丝黑气便从他的皮肤中冒出, 开始消散。
清除这一颗魔气种之后,许衔星的脸色才稍稍缓和,连慕帮他擦了擦血。
半个时辰后, 许衔星缓缓睁开了眼,他下意识摸了摸脸,没发现血,眼前能看清了。
他面露疑惑,下一刻,连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闻昀说你躲在屋里戒食,打算把这些药当饭吃?”
连慕晃了晃手中的一叠药方。
许衔星看见她,明显被吓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慌乱:“连慕……刚才是你?”
连慕将药方叠在桌上,看着他:“看起来你似乎不在戒食。许衔星,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许衔星垂眸,此刻他的面容苍白,显得十分脆弱,垂下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他就这么僵了许久,没有说话。
连慕见他迟迟不肯开口,无奈叹气:“……其实你的病,我都知道。”
许衔星抬头,有些不可置信:“你看了我爹的信?”
“我没有偷窥别人书信的癖好。”连慕说,“我早就知道了,在十方幽土。”
“那时你旧疾发作,我给你把脉,发现你体内有奇怪的东西。”连慕道,“当时怕你多想,我没有告诉你,悄悄让你把药吃了下去,消除了那东西,但我没想到,它又回来了。”
许衔星闻言,也不打算藏着了,他低声道:“你说得没错,我体内确实有奇怪的东西。那些信里,有一部分是我爹写给我的,我进宗门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关注我的情况。我发病之后,他便想让我回去,但我不想离开归仙宗,只能躲在屋里不出门。”
“我怕你们看到我这副样子。”他说道,“我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连慕,我是不是要死了?”
连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先她以为,只要消除魔气种,就能顺利完事,但她没有料到魔气种又出现在他体内,这让她现在有点拿不准了。
按他那严重的反应,恐怕自己晚来几天,他就真的……
“你回宗门之后,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去了某些地方吗?”连慕问他。
许衔星想了想,说:“没有。回宗门之后,我也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是正常人了,可是有一天炼器时,却发现自己无缘无故流了鼻血,在那之后,我便感觉饿,但我发现,我吃完之后,并没有饱腹,反而越来越饿。”
“姬明月说我饭吃太多,会吃出毛病,我从丹修那里买了辟谷丹,可是这几天,一次吃几瓶都不管用,看不见,也听不到声音了。”
“是你的丹药治好了我,连慕,你应该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吧?能不能告诉我,至少让我死明白点……”
“你别乱说晦气话。”连慕打断了他,“不过……你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得病吗?”
许衔星道:“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我没有开玩笑。”
“你这是被魔气污染了。”连慕说,“有一颗魔气种在你的体内,它在生长,所以才吸食你。我已经灭掉它了。”
许衔星顿时脸色煞白:“我……”
连慕拍了拍他的肩:“不如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下场幻境暂时不要去?”
许衔星摇头:“不行。仙门大比我一场也不想缺,我不想让我爹以为,我已经病到连大比都参加不了了。从我出生起,我爹便找算命先生算过,说仙门克我,让我不要踏入仙门,否则一辈子都爬不起来,我不信邪,硬要来归仙宗,就是为了闯出一片天地给他看。”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我只想好好待在归仙宗,我不想跟我爹走。”许衔星说。
连慕思索片刻,说:“你先躺下,我再帮你看看,我这里有一种丹药,可以暂时清除掉你体内的魔气种,我多炼一点,你放在身上备着,每天吃一颗。非必要情况,不要动用灵力。”
许衔星乖乖点头,连慕转头去炼药。
这次她临时改良了配方,把洗魔丹的保存期限延长了,一次性炼了几百颗。
炼到后半夜,她莫名感觉非常困,昏昏欲睡,趁着丹药出炉的间隙,她靠在墙边睡了一觉。
时隔五年的噩梦卷土重来,但这一次,好像变了。她不是躺着三千仙阶上看着宗门血流成河,而是身处一处炙热之地,周围都是流动的岩浆。
她身上全是血,血肉模糊,只剩下白骨。
她抬头看,有几个庞然大物围着自己,挥舞着巨剑,她看不清它们的脸,却能感受到,它们在冷冷地嘲笑自己。
它们在天上,而她在地下。
那庞然大物几剑斩下,她无力反抗。
连慕猛然从梦中惊醒,发现炼丹炉的火已经熄灭了,她摸了摸额头,全是汗。
她收起丹药,全部装进一个小瓶里,随后将它塞给许衔星。
“等这场幻境比完,我会帮你弄清这魔气种的来源,你不会死的。”连慕对他说。
许衔星捂着那丹药,眼角有血泪滑过:“……谢谢你。”
连慕抬手给他擦了擦:“我们是朋友。下场幻境马上要开始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吃乱七八糟的偏方。”
从许衔星的住处出来后,连慕站在黑夜里,将指间未干的血泪抹进了一个小瓶中,藏起来。
她在门口一直站着,没过一会儿,许衔星屋内的灯灭了。
四周变得一片漆黑,连慕站在黑暗中,周围的高大树木摇曳,宛如她梦中挥舞长剑的庞然大物。
她没动,反而抬头直视那些黑影。
“……”
又来了。
五年前刚来这个世界时,那个梦告诉她,她会死在归仙宗的山门前,看着这个宗门灭亡。
她本以为拼命重铸灵根、修炼、修补丹田,可以避免这一切发生,可那个奇怪的梦却回来了。
现在的梦里,她看不到其他人的情况,只有她一人身处险境,长剑斩下时,她逃不掉。
连慕不禁攥紧拳头,她能感觉到,那个梦在嘲笑她,努力了这么久,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死掉的地方。
她沉默许久,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身后仍有树影摇曳。
夜深, 连慕坐在桌前,翻着手上的书。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将许衔星的血交给玄澈看, 还没得到他的答复,只能暂时先做点别的。
连慕将自己重金从元归大师那里买来的书翻了翻, 准备学学解剑契的办法。
这步骤并不难,和她猜测的一半差不多, 要先逼出契印爆发,再顺着灵力牵连剜掉契印, 封契断念,才算完成。
连慕默默记下了上面的详细内容,翻到最后一页, 忽然掉出了一个小册子,似乎是一直夹在其中的。
只见那封页上写着“心剑诀”三个大字, 但翻开一看,却是一片空白。
她没怎么在意,直接将它压在一堆书下。
一夜没怎么休息过,再加上精神紧绷,连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躺到地上, 闭上眼,又有零零碎碎的梦境画面从眼前闪过,让她感觉无比烦躁。
明明已经身怀红莲火种,但在梦境画面中,她却真实地感受到了热, 滚烫岩浆从她脚下流过,吞噬她的双腿。
每每想到那些画面,她便一阵心悸, 根本睡不着觉。
绿豆睡着了,它是整个屋子里睡得最香的,而那条黑蛟从碗里探出半个脑袋,正在偷窥她,它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将近一个时辰。
连慕感觉手上不舒服,解开布带,手背上龙鳞又多出几片,闪着黑亮的光泽,坚硬无比。
黑蛟冲了过来,围着她的手转来转去,张嘴想把她手上的鳞片啃下来。
然而尽管这一阵努力,仍没能破开龙鳞的防护,连慕一把抓住小黑蛟的尾巴。
连慕将它捏在手里把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没过一会儿,千机塔中传出动静,连慕进入千机塔,发现玄澈一脸严肃地看着手中小瓶,里面装的正是许衔星的血。
“情况如何?”连慕问。
玄澈:“你这朋友,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他血中的魔气有主,而且那主人与他结下了契约,他现在就是那契主的养料,哪怕你给他喂再多的洗魔丹,也只能暂时压制而已。一旦断药,魔气种便会顺着契约重新种在他体内,而且吸食得越发强烈。”
连慕听完,脸色有点难看:“那该如何做?”
“他血中的魔气,不像是魔族人的,反而更像兽身上的气息。想斩开这道牵连,必须杀了那头魔兽。”玄澈道,“那魔兽或许被困在一个地方,缺少食物,所以才会通过这颗魔气种吸食你朋友的灵力。但……你朋友怎么会傻到和魔兽结契?”
提起魔兽,连慕这才想起来,五年前,许衔星上山就是为了抓魔兽,而那头兽,便是她原来的住处后山下封印的深潭大鱼。
时至今日,经过玄澈提醒,连慕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当时的许衔星年纪尚小,心性单纯,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他骗得团团转。他爹反对他入仙门,于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抓魔兽……可是,他一个平时连仙门消息都接触不到的小孩,是如何知道归仙宗山脚下封印的深潭大鱼?
连她这个经常在那儿扫地的,都仅仅只是听说过,找不到去那里的路,还是因为许衔星出事,她才顺着声音找到的。
可能早就有人盯上了他这个雷系天灵根,故意诱骗他去那里,教了他错误的阵法,就是为了让他成为那魔兽的养料。
“你朋友一回宗门就发作,那东西八成离你们宗门很近。如果你想救他,要么杀了那头魔兽,要么让他远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安全。”
连慕皱起眉,可以确定许衔星就是受到了那大鱼的影响,但现在去杀了它,可能非常难。
因为她曾经听守山门的师姐提起过,那大鱼曾经是归仙宗的护山兽,被污染之后才成了魔兽,念及从前的情分,宗主把它封在了深潭里,留它一条性命。
如果要动手,她肯定没有这个资格。
连慕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玄澈:“嗯?”
“我有一个双剑师兄,他有一把剑很少出鞘,每次动用那把剑,都会失去神智,变得相当凶残。听别人说,他修了一种名叫‘剑映心境’的剑法,但我总感觉有点奇怪。”
连慕道:“那位师兄说,他不用是怕别人误会他的形象,用完之后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这种剑法,真的对身体毫无伤害吗?”
玄澈:“你师兄是何心境?”
“是‘恶境’。”连慕说。
玄澈略作沉吟,眼中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他问:“他和你关系如何?”
连慕:“他是我们宗门领队,和我……我自认没有哪里对不起他,但因为某些事,我不清楚他是否心存芥蒂。”
人情复杂、人言可畏,连慕清楚这一点,从前其他宗门挑拨她和关怀林的话,她都知道,也明白这些话可能带来的影响。
关怀林表面上从不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但日日听着那些话,难免会生出意见。
起初她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但自从知道他修的剑法可以隐藏恶念之后,她便不太确定了。
连慕发现自己看不透他,初见他时的那股怪异感再次袭来。
“我与他的关系有些尴尬。”因为对面是玄澈,所以连慕直接说出了问题所在,“我只是一个次席,而身为次席,风头压过首席,这其中便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玄澈:“你最好远离他。”
连慕:“?”
“选择修‘恶境’的人,是很危险的。”玄澈淡淡道,“因为他们所有的恶念都藏在剑中,你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对你是何情感。这一类人表面上的温和,只是受剑法限制。哪怕是凶穷恶极的人,修此剑法后,也会变成谦谦君子的模样,像戴了一张面具,但改变不了面具下的真实容颜。一旦恶念释放,他们会变得比原来还疯癫。”
“听起来很耳熟是吗?”玄澈说,“其实‘剑映心境’本就是一套邪门的剑法,不用魔气,却近似魔族。这种人,无论你和他关系如何,都不要靠近。”
连慕:“你也遇见过这样的人吗?”
“何止是遇见过。”玄澈冷冷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拜那人所赐。”
“很久之前,我也有一个师兄,自我进宗门起,便对我很好,处处关照我。”玄澈道,“我信任他,从不向他隐瞒任何事。后来我被宗门选中,担任蓬莱宗次席,他就变了,但那时我没发觉。”
“中套了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将蓬莱宗次席视为囊中之物,怪我抢走了他的一切。”玄澈道,“他觉得我抢走了他的师父、他的地位,还有他喜欢的人。骗我入魔之后,便将此事告诉宗主,将我逐出宗门。”
“后来我才发现,他修的剑法,正是剑映心境中的恶境,他一直在骗我。”
连慕:“他还活着吗?”
“死了。”玄澈平静地说,“仙门来十方幽土围剿魔族,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挫骨扬灰,脑袋挂在我天回宫大殿上。”
“……”
玄澈轻笑:“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连慕想了想,说:“以你的实力,只能当次席?”
“首席是我大师姐,当时我修为不如她。她便是我师兄喜欢的人,我与她只是朋友。”玄澈道。
“我听说过,你的月华剑就是从她手里抢的。”连慕道。
玄澈沉默了一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来剿魔之时毁掉我一把剑,还回来是应该的……所以,你觉得我吓人吗?”
连慕摇头:“至少对我来说,你是个好人。”
“既然如此,你就听我一句劝,远离你那个师兄。”玄澈道。
连慕思索片刻,说:“我会小心的。”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便是第六场幻境开始的日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众弟子已经恢复了精力,摩拳擦掌准备开始下一场幻境。
很显然, 越到后面,所有人的情绪越激奋, 他们都希望,在这最后的日子里, 能为四大宗门的尊长和同辈们留下一点印象,如此也不枉这一趟征程的辛苦。
当然, 有人在尽力做,而有些人早就做到了,不仅在同辈之中留下了传奇故事, 也让各位见多识广的尊长们再一次大开眼界。
盘古幻境浑天仪前,四大宗门的人全部聚集, 马上要到时辰了,众弟子归位。
连慕又一次卡着点,踩在开始前一刻到达了大队。
她睡眼朦胧,眼皮子直打架,明显是最近都没睡好, 眼下也有淡淡青黑,往自己位置上一站,闭着眼睛开始打瞌睡。
众人不禁侧目看她,心道不愧是她,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自身形象, 她早已给其他三个宗门的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有不少尊长也都很关注她,她已经不需要费尽心思维持形象了, 反正无论怎样,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见她这般散漫的态度,高台上的尊长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位尊长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场幻境的规则,随后便让各宗领队上来领一个木匣。
“本场比试,你们需要根据幻境的特性,灵活变通。在紫林中,任何避雷灵器都将失效,雷灵根修士会获得幻境之力的保护,但越靠近长明山,这份保护将会越来越弱。你们手中的木匣中装有五百片零五片紫叶,每人一片,用这紫叶可收集雷树玉露庇护自身。”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雷树玉露的总量稀少,在幻境划分的范围内,最多只供十人安全渡过紫池,在此期间,修士之间比试的输赢会变动排名,被天雷淘汰的修士排名不动。”
“当然,除了借助雷树玉露渡池以外,在紫林中还有一只沉睡的雷鸟,雷鸟被唤醒之后便会朝长明山飞去,雷灵根修士还可以借助雷鸟飞越紫池。”
“这是仙门大比最后一场幻境比试,祝各位小友试炼顺利。”
各队首席打开木匣,其中的紫叶飞出,飘到门内每一个弟子手中,连慕也被分了一片。
那紫叶晶莹剔透,淡紫色叶脉中仿佛流动着星点,当皮肤触碰到叶柄时,有种酥麻的感觉,许多人都被电了一下。
连慕手上缠着布带,感觉不到,她打量片刻后,便将叶子挂在腰间。
有人注意到她手掌和腕上都缠了布,便问:“连慕,你该不会被闻昀打伤了吧?你们归仙宗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自己人打自己人,闹出多少笑话。”
“是这样的。”连慕面不改色地说,“其实我的手已经断了,再也拿不起剑了,这是一双假手。进入幻境之后,欢迎各位来打压我,抢我的榜三之位。”
开口那人忍不住眉角一跳:“……”
闻昀也开始了:“是这样的,其实我的状态也不太好。”
百里阙接上话:“是这样的,其实我已经走火入魔,再也画不出符文了。”
“你们猜得没错,之前我都是装的,其实我根本不会炼丹。”姬明月道。
众人:“……”
归仙宗人又开始发癫了。
见状,原先准备嘲讽连慕的那人也自觉退开,生怕沾上这几人。
轮到上台抽签,连慕推了推一直没动的许衔星:“这次要不你去抽?”
许衔星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虚弱,在洗魔丹的暂时保护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乍一看和从前没有区别,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几分脆弱。
许衔星:“我?”
姬明月:“看你最近都不爱出门,脸色也不好,入场之前先抽一发,试试运气。”
许衔星:“好吧。”
他上了台,和其他宗门的几位丹修一起抽,这次手气不错,抽中了第二入场。
许衔星微微一笑,没有多大情绪,径直下去了。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显得十分怪异。
“怎么感觉归仙宗人都变了很多,就连许衔星也……他以往可是最热闹的,现在这么沉默寡言。”
不仅是许衔星,还有连慕、关怀林,好像都变了。尤其是连慕,现如今的她面对同辈时,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嬉皮笑脸,眉眼间多了几分莫名的威压感,横扫过来时,让人心生畏惧。
不单是弟子们,台上的部分尊长们也有此感受。
有的尊长不禁半眯起眼打量她,呢喃道:“总感觉她身上多了点什么。”
但仔细一看,又看不出端倪。
处在视线中心的连慕感受到一道奇怪的目光,她下意识抬头看,只见台上的孟廷敬正盯着她,打量一番后,略微颔首,眼中却是波澜不惊,仿佛在说“我在等你的答复”。
她不知道这一点头是何含义,算算日子,一个月时限差不多快到了,等这场幻境出来之后,马上就是归仙宗门祭。
这一次,她却没有坚定地用眼神回拒,反而垂下眼眸,看不出是何心情。
“走了,连慕。”
轮到归仙宗入场,两队朝浑天仪那边走去,连慕慢了一步,看到他们远去的背影。
她再一次回过头时,孟廷敬的目光已经离开了她,正在和身边的归仙宗长老说话。
连慕收回视线,跟上队伍。
“来了。”
归仙宗的队伍逐渐被白光吞没,传进浑天仪中。
深紫色天空之下,一片紫到发黑的树林正于阴云下摇曳,云间电闪雷鸣,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灰尘,不算密集,但灰尘与灰尘靠近时,会生出一点短暂微小的“滋滋”声。
连慕被传到了一片稀树区,周围树木零零散散地分布,脚下是一片软草地,和普通的草不同,它们不受木灵根的影响,反而是雷声响起时,才会稍稍反应一下。
刚一进来,连慕便被这紫草地电到了,她立马起飞,附近的灰尘感受到可吸附的活物,缓慢朝她飘来。
由于这些灰尘太小,而且一旦沾上,根本无法用外力甩掉。
不出所料,连慕的脚刚离地,立马被雷云锁定,一道紫电降落,随之而来的是轰鸣的雷声。
连慕被劈得连忙躲避,她身上带着雷鸣玉,果不其然,在紫林中毫无作用。
“奇怪,她怎么一进去就被劈了?”
外面有尊长疑惑。
“可能是巧合吧。”
然而另一个尊长刚说完,又见一道雷落下,直击连慕,而后接连数十道,雷云几乎是追着她跑。
相比之下,比他们先一步进去的赤霄宗根本毫无动静,这才刚开场,哪怕是在土里疯狂打滚,身上聚集的雷霆子也不至于多到引来天雷。
众尊长:“……”
什么巧合能巧到这种程度?
站在浑天仪前的器师尊长也感到诧异,他又去看了一眼,确认盘古幻境没有给火灵根修士设限。
因为连慕的情况太过诡异,本想好好关注自己宗门的众尊长都忍不住看向她那块留影,她再一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眼见连慕为了躲避天雷一路狂奔,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幻境留影甚至有些跟不上她。
“按她这速度保持下去,不出两刻钟就能到达长明山吧。”有尊长说道。
另一个尊长看了看连慕传送的位置,说:“何止。两刻钟都能绕长明山跑几圈了。可惜这场幻境有紫池限制通行,不然她还真有可能成为历届以来摘花最快的弟子。”
事实上,连慕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在青玄宗那场,幻境直接把花塞她手边了,好在运气是平等的,那回是连慕大意了,否则真的会给其他三个宗门的弟子气出心魔。
“她这体质倒是很特殊,一路引雷,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吧,在紫林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天雷淘汰。快是快,就要看她能不能撑得住了。”
与此同时,另一块留影石上也突生异象,只见一方苍穹之上,紫霞漫天,云气汇聚,形成巨大的雷云漩涡,其中传出虎啸般的轰隆声。
雷云漩涡之下,一个蓝色身影坐着,无数缕天地灵气朝她汇集,周身雷光闪烁。
众尊长脸色微变,严肃起来。
“这是……在吸收天地雷霆之力?”
“陆非霜这是在提前作准备呢,这一场,可是剑修决战比试,看来她也准备亮出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