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慕正疑惑,头顶的结界打开,风天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露出微笑。
她一跃而起,跳出炼丹炉,稳稳落地。
“感觉如何?”风天彻问。
连慕眨了眨眼,说:“好像没什么感觉,其实也不怎么疼。”
风天彻:“……之前你在炼丹炉可不是这副表情。”
“大师,你还看见我的表情了?”
或许是因为有清荷发挥作用,这才刚出炉,连慕已经把之前的疼痛忘得一干二净。
“那倒没有,当时你连脸都没有,我当然看不见。”风天彻道,“只是我感觉而已。”
连慕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象不出那画面:“……”
确切来说,她不仅忘记了疼痛,也忘了自己在炉内是怎么度过的,出来之后,总觉得自己只是在里面睡了一觉。
现在的她,有种全身经脉通畅的轻盈感,修补完丹田后,她应该是很激动的,不知为何,此刻心里却十分宁静。
“对了,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连慕亮出自己的手,那黑亮的鳞片覆盖了她半边手背,在金琉璃墙壁的照映下,泛起五彩的光。
风天彻:“你吸收了龙息真气,身体自然也会生出一些相应的特征,那龙息真气已与你的丹田融合,这些龙鳞会一辈子长在你身上……硬拔的话,可能有点痛,而且它还会再长出来。”
“不仅如此,你身上还会多几分龙脉之气,此气寻常人不可见,只有修为高深的人才可察觉,魔兽也会对这股气息避之不及。”
连慕:“那我岂不是行走的魔兽驱散仪?”
光是这一点,她就已经想好能怎么利用它赚大钱了。
“有此气虽是好事,但我劝你现在还是遮掩起来。”风天彻说,“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世间有太多比你强的人,得了好东西不要到处招摇,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出了宗门,外面那些凶神恶煞的散修可是不讲道的,有些稀奇东西,不管能不能吃下去,人家总喜欢先咬两口再说。更何况,四大宗门内都有不少对别人的珍宝虎视眈眈的人。”
连慕点头:“我明白了,但……我该怎么藏?”
“你这口龙息真气是从何处取得?”
连慕:“一条黑蛟身上拿到,那条黑蛟还在我手里。”
“你取此息后,那蛟必然修为散尽,被打回原形。你可以用它脱落的角做一件蔽息灵器,带在身上便可隐藏住这缕龙气。”
连慕想了想,在她取完龙息真气后,那黑蛟头上的角直接消失了,不过自己之前掰下来的半截,现在应该还遗留在千机塔里。
两人正交谈着,琉璃通道中走来两道身影,脚步急促。
连慕回过头,意外地发现姬明月居然也进来了,她是和弈子非一起进来的。
“连慕,你没事吧?”
连慕笑了笑:“很顺利。”
弈子非看到她的第一眼,面露惊讶,但同时,他心中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酸涩和感慨。
连慕站在风天彻身边,两人并肩,一个已重获新生,另一个却只能依托玉镯寄一缕残魂。
跨越千年,终于有人填补了风天彻的这份遗憾。
这一刻,他想,如果当年,风天彻没有死,现在的归仙宗或许会大不相同吧。
“恭喜师妹。”弈子非微微一笑。
连慕:“多亏了大师和师兄你的帮忙,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风天彻:“你在门口守着,可曾有人来过?”
弈子非沉默一瞬,道:“有……不过,你应该不会想听到他的名字。”
此话一出,连慕和姬明月都齐齐看向他。
弈子非:“是孟宗主。”
风天彻:“他啊……那倒不至于。我和他虽然不熟,但也没有差到你说的那般地步。”
弈子非幽幽道:“你知道你那些秘籍,是谁允许风家人带走的吗?”
风天彻愣了愣:“……是他?”
“没错。”弈子非道, “你走之后,风家人上宗门来要你的遗物, 他眼睛不眨就送出去了。如果不是他,连慕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功夫。”
连慕:“所以……孟宗主是故意的?”
风天彻沉默一会儿, 说:“他不知道我和风家人的恩怨……其实很少有人知道我和风家那两人的事。”
“你自己都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弈子非道, “我知道这事归根结底不能怪他,但我觉得……他既然是宗主,应该先为宗门考虑, 直接把丹药秘籍拱手让人,未免太过‘大公无私’了。”
“不仅如此, 这么多年,在许多事上,我也没看到他身为一宗之主的作为,反而整日闭关,简直比那无念宗的沈宗主还要不问世事。”
风天彻像是也回想起了当年的事, 沉声说道:“他的性子,从来都不适合当宗主。在我们那一辈人里,他剑道天赋最高,远远超过蓬莱宗的首席大弟子,少年时期, 甚至能与高修为的剑修大能过上几招。但他却也最为孤僻,从不肯抛头露面。”
“若是归仙宗还有别人能担任宗主之位,他断然不会去争那个位置。”风天彻说, “以他如今的境界,可进第几重洞天?”
“第五重。”弈子非道,“两百年前,他便能进去了。归仙宗也只有他一人,可入第五重洞天。”
风天彻:“既然如此,他必定能感觉到这里的异动,想来探查也是正常。事情已大功告成,如今便没必要计较这些了。”
弈子非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连慕说道:“师妹,这些灵植你拿回去吃。”
连慕和姬明月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打断,连慕立马接下:“师兄,我直接生啃吗?”
弈子非:“……你不会自己炼吗,这么久白学了?”
“那还是比不过师兄炼的。”连慕嘻嘻笑,“谢谢师兄。”
这话对弈子非很受用,但尽管如此,这丹药还是得连慕自己来炼,一是为了给她养身体,二是为了让她适应一下现在的灵力运转。
“时辰不早,此地不宜久留,明月,你带着她先回去。我和风大师还有些事要做。”弈子非道。
此处洞天出去容易进来难,若是往回走,便不会受到修为压制,因此弈子非放心她们一起出去。
姬明月颔首,扶着连慕先离开了,临走之前,她多看了风天彻一眼。
两人走远时,姬明月才松开手,其实连慕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根本不需要她一个丹修来扶,只是象征性地做做样子而已。
“那就是风天彻大师……和我想得不一样啊。”姬明月头一回见到书上写的传奇人物,忍不住好奇。
连慕伸了伸手脚,这副身体给她的感觉十分舒畅,整个人都精神许多:“那你觉得他该是什么样?”
姬明月想了想,说:“一身流氓气,粗俗下流,蓬头垢面?”
连慕:“啊……为什么?”
姬明月:“因为丹修之间都是这么传的,风家人自己也这样说……不过,按现在来看,应该是风家人故意捏造出来的吧。”
连慕想起风老祖那副德性,搞不好他还真的干过故意抹黑风天彻的事。
“说起风家,他们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连慕问。
姬明月:“百里阙回来了,听他说,风家似乎在调查入侵纵火之人。目前他们最大的怀疑对象,应该是沈宗主。风家老祖的寿宴,他不请自来,又在宴会敬酒之时公然为难,诸多异常举动,所以他们一下就将矛头指向了他。”
“不过,风家大势已去,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想撼动沈宗主十分艰难,目前仍按兵不动。”姬明月道,“没人知道他们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另有打算。”
“风老祖死后,二长老风无涯接替了他的位置,此人在丹修之中名声极差,是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他下一步会如何走,暂时还猜不到。”
连慕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来重铸灵根一事,暂时还不能暴露在大众眼下,否则让别人知道她是重铸灵根,却又修补好了丹田,风声传到风家人耳中,肯定会引起怀疑。
至少在稳定下来之前,她都得小心行事。
两人聊着,来到洞口处。
连慕捡起掉在洞门边的伞,随手撑在头顶:“就到这里吧,麻烦你替我转告慕容尊长,这几天我出不了门,也不要让其他人过来找我。”
正好姬明月也还有灵植园一事在身,没法远送,她答道:“好。”
连慕回到清竹苑,还没到自家,便看到不远处应游那间竹舍关着门,从那紧扣的竹门上,不知为何,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幽怨之气。
她脚步一顿,发觉不对劲,狐疑地推开自家门,看到一地狼藉,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十息之后,黑蝎子被强行从床下拽出来,黑蛟也被揪住了尾巴。
一蝎一蛟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倒吊着的对方,呆滞了一下。
紧接着,两兽便被狠狠骂了一顿,连慕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它俩打架干的好事,她原先还以为绿豆能大度一些,没想到她一走,立马现了原形。
以往它发觉自己犯事,也会欲盖弥彰地藏到床底,以为她找不到它。
这黑蛟就更不用说了,恶兽一条,地面上的东西八成是它干的。
就连它们被连慕拎在手里时,仍在想着怎么对付彼此。
连慕见他们又要打,直接将黑蛟按在绿豆身上缠了几圈,不顾它瞪大的双眼,把黑蛟的身体打了个结,牢牢锁死它们。
黑蛟身体柔韧,这点程度的惩罚对它来说不算什么,但更重要的是,它闻到了连慕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股气息原本属于它,可现在却跑到连慕身上,它明白了,当即用一双幽幽的绿眼死盯着她。
然而连慕并未注意这些,她捡起散落一地的荷包,将它们一个又一个叠好,抬头望向别处,角落火炉已经熄灭,上面还有明显的水灵力残留。
连慕:“?”
她又往窗外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可以确信应游没给她留任何东西,但他应该是来过的。
来这里干什么,专门灭她的火炉吗?
连慕心中疑惑,正想着去他那儿问一问,可脚一跨出竹舍门,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滋——!”
一道细小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道雷降落在她头顶。
连慕反应迅速,立马躲开,但当她踏出竹舍范围,接二连三的天雷无征兆降落,每一道都直劈向她。
尽管她闪避得极其迅速,还是防不住意外发生,在退避之际,被天雷擦过手背,龙鳞和雷电相撞,擦出几点火花,并未损伤。
连慕中了招后,不敢继续待在屋外,迅速回到竹舍内,天雷这才停下来。
她靠在门上,心有余悸,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摘下了风天彻的手镯,而且回来的路上也风平浪静。
连慕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放在门边的纸伞,因为舍不得扔弈子非送的这么贵重的灵器,回来的路上她也是打着伞的。
或许早在她踏出洞天的时候,就该遭雷劈了,只不过是纸伞护了她一路。
还没等连慕想出可能的答案,或许是遭雷擦身而过的原因,枯荷的作用开始失效,重塑肉身的痛苦这才追上了她。
连慕顿时感觉浑身宛如撕裂般疼痛,仿佛又回到了炉内一般,原本平静的心脏此刻振如鼓声。
事实上,血肉融化重塑,本就是一场漫长的痛苦过程,哪怕重塑完,也会有一两天痛感残余,只不过枯荷安抚了创伤的感觉,如果枯荷失效,只能硬熬,熬过去就完事了。
被绑在一起的两兽注意到她的动静,纷纷转过眼睛望去。
黑蛟解开自己的身体,绿豆也冲了过去。
黑蛟靠近她,因为它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龙气愈发浓郁,它焦急地想吞回这些龙气,但无从下手,只能围着她不停打转。
绿豆夹了夹她的衣角,它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通过灵力牵连,它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它悄悄把壳贴了过去,分担一部分,连慕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她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抓起绿豆,塞进衣袖,随后立马挪到炼丹炉边,给自己炼了一大批止痛丹,虽然效果不如枯荷,但对她来说也足够用了。
好在痛归痛,她的身体状态依然正常,修补完的丹田没有任何异常。
现在她也顾不上应游如何,只想着赶快度过这两天。
第344章 迷鸟 她喜欢他乖巧漂亮
待在屋内这两天, 她一直尝试着走出竹舍,但无数次的试探证明,她真的被天雷盯上了, 只要她毫无防备地走出去,一定会引来无数天雷。
接连两天, 她竹舍附近的地都快被劈秃了,不仅如此, 刚开始纸伞还能替她遮挡,后来有一次两道天雷一起劈下, 那纸伞也直接报废了。
而后又有好几件避雷灵器报废掉,连慕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还摸不清真正的原因, 但八成和她修补丹田一事脱不开关系。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被雷劈过……人为的除外。
在疼痛感消失后, 她翻遍了从风家带回来的书,试图寻找答案,最终得到一个可能的结果——
她的三个天灵根同时存在,违反了天道,不遵循常, 所以才会遭雷劈,和残魂存世的风天彻一样,行走于世间,天不容。
如果要一直承受天雷追击,这对连慕来说是一件难事, 不过好在她也意外找到了暂时化解此难题的方法。
别的灵器不管用,但她之前从天回宫上带回来了一块雷鸣玉,她发现, 戴着那玉出门,便可不受天雷袭击。
连慕当即决定先把这玉焊死在身上,之后有机会再去问问风大师解决之法。
有雷鸣玉护身,连慕才敢出门走动,她先是清扫了竹舍附近的一片狼藉,在此期间,黑蛟一直黏着她,在她身边飞来飞去。
它的鳞片已修补完毕,看起来就像一条会飞的小黑蛇,没有丝毫威慑力,连慕只觉得它烦人。
她知道它想要什么,但她没法还给它,尽管它如此执着地纠缠,连慕始终无法回应。
为了掩盖身上的龙气和鳞片,她将千机塔遗留的那截蛟角,磨成了一个黑指环,同时用布带将一双手缠绕起来,指环戴在布带包裹的手指上,黑白相称,格外显眼。
黑蛟见她许久无动于衷,自己先气破防了,怨气冲天地飞回屋内,继续缩在碗里。
连慕正在清扫院子,刚好看到远处对门那间竹舍里走出一人,不是应游,而是解云山,他似乎是来找应游的。
连慕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换了个方向扫,不面对他。
谁知那脚步声竟朝她这边过来,最后停在她竹舍三丈之外。
“连慕小友,你也住在这附近?”
解云山停在她不远处,白发苍苍,笑容很和蔼,像是路过顺便打声招呼的亲人长辈一般。
连慕却是打起警惕,上次在朱雀南,去应游住处遭到威压胁迫的事,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解长老有何事?”她道。
解云山:“不必紧张,我正要回去,恰好路过这里而已。”
如果要去主峰,确实得往连慕这边走。闻言,连慕道:“解长老慢走。”
然而解云山却没动,反而和她聊了起来:“现在不急。平日我没有机会接触到小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契机,我有些事想和小友聊聊。”
连慕:“解长老直说。”
“小游身上的印记,和你有关吧?”
连慕心中一咯噔:“什么印记?”
解云山道:“小友不必慌张,我此行来,不是兴师问罪。你进了他的心境试炼,应该也知道,这孩子小时候过得苦,入我宗门后,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早已将他视为亲子。”
“这些年,我亲眼见他无数次因那印记痛苦万分,我各方打听,终于隐隐摸到了些门路,那印记是契印的一种,离开契主太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一次。”
连慕:“所以呢?”
“自从他来仙门大比之后,那契印却是再也没发作过。再加上,他对你有种特别的情感,所以我便猜想,你和那契印有脱不开的关系。”解云山道。
“我虽不知你们之前到底是何关系,他也不愿告诉我。若你有办法,还是尽早解开那契印为好。小友资质不凡,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我并不是威胁你,而是作为一个师父,我想恳求你。”
连慕沉默许久,没有否认他的猜测:“……解长老言重了。”
她思索片刻,想着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她问道:“方才是您的想法,那应游呢?”
“他舍不下。”解云山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么多年,我从未强求过他做什么,但这件事,我必须插手。今日之言,也请小友不要和他透露。你若顾虑青玄宗,我会替小友挡住那边的压力。”
解云山说这话时,言语之间全然没有身为尊长的居高临下,反而带着几分无奈,此刻,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为了深受困扰的儿子,放下面子来求她。
他既然都直接在她面前挑明了,想必也笃定那契主就是她,如今想再狡辩,他估计不会信。
连慕叹气,最终承认了:“其实解长老心有忧虑,而我又何尝不是。”
“他身上的契印,确实和我有关。”连慕说,“我也因此受到了一些限制,自然也想解开这道契印。”
解云山:“既然如此……”
“不过,现在我也在摸索着解契办法。对此我不能保证,只能尽力。”连慕说,“而且,我也想知道,应游对我的情感,到底是真心,还是剑契作祟。”
解云山怔了怔,他似乎没往这个方面想过,被她一提,才发觉不对劲:“难怪……他先前还与我提起,想与你结为道侣。事实上,我不解他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分明他与你接触才不到半年。”
原来可能是契印的缘故。
“结为道侣?”连慕忍不住笑了,她一想象应游一本正经地对解云山提起这话,她便觉得很有意思。
以应游那碰一碰就脸红得冒热气的模样,恐怕都不明白“道侣”二字有何含义。或许是无意间看到人家道侣天天黏在一起,以为就像剑和主人那样形影不离,所以才会生此念头。
“解契一事,解长老不必着急。这事催也没用,我还得找机会。”连慕说,“不过也请您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解开。长老猜得没错,先前我的确担心青玄宗那边会对我施压,所以才一直隐瞒。”
“我会替你保密。”解云山道,“事后,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那自然最好。”
想了想,连慕又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身在何处?”
“他最近似乎心情不佳。小友有事找他?”解云山问。
连慕点头:“确实有点事,我可以去见一见他吗?”
她很想知道,应游到底来她屋里干过什么,这几天在竹舍门前试探,但她却从未看到他出过门,似乎一直把自己闷在屋里,哪怕她附近被天雷袭击无数次,发出巨大响动,他也自始至终未出来看过一眼。
不知为何,连慕总感觉事情不对劲,她想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游就在竹舍内,你可以直接去敲门。”解云山道,“你们有事要聊,我就不多留了。”
连慕:“……你不怕我对他下手?”
“先前确实担心,不过今日一谈,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没有兴趣。”
连慕:“???”
什么叫‘没有兴趣’?
难道他以为,她说的“下手”是那种意思吗?
连慕忽然明白了,原来当初他在暗处用威压逼她离开,其实是怕她把应游……
连慕竟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解云山离去。
“……”
没有兴趣吗……
连慕了衣袖,朝对面竹舍那边走去。
恰恰相反,其实她对应游并非完全没兴趣,只是……她还不太确定。
他表面上看起来沉稳,实则心性单纯。原来的他只是一把剑,器魂初生人世,混沌懵懂,他现在的行为举止,都是在他身边人的熏陶下养成的,从他的心境试炼里,她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对这个世界依旧迷茫。
若他生下来一片空白,或许与其他人并无差异。可偏偏坏在,他有从前作为剑的记忆。别人生来即是一段新的征程,而他则像一只迷路的鸿鸟,虽有暂时的安定之所,心却一直在漂泊游荡。
迷鸟心中所想,只不过是回到自己应去的地方,比起感情,这更像是一种本能。
她喜欢他乖巧漂亮,喜欢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信任。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的心意很纯粹,没有一丝污垢,他依赖她信任她,不需要任何条件,不是因为她的资质、强弱,或者恩情,只因为她是连慕。
但这份纯粹,若是只依托于剑契而存在,而她却当了真,和他纠缠在一起,解契之后他反悔,对她来说可是一件麻烦事。
她已经活得够惊心动魄了,在情感这一方面,她只想过得顺心一些,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等剑契解开之后,如果他变了……那就算了。虽然会失去一个爱献殷勤的大美人,但至少,她会拥有完整的发财。
她不由地开始想象自由御剑的美好生活,再也不用天天蹭别人的飞行灵器,做被人诟病的“残疾”剑修了。
不知不觉,连慕已走到了应游的竹舍门口,她回过神,忽然有点不想敲门了。她在竹门站了一会儿,思索片刻,转身准备回去。
下一刻,那竹门忽然打开,门内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紧拽住了她。
第345章 回礼 坦白
连慕回过头, 只看到应游一脸平静地盯着她,他语气轻柔,见她停下后, 松开了手。
“都站了这么久,没有事要找我吗?”
连慕微微启唇, 不知为何,面前的应游让她有些说不出话。他依然像往常一样, 脸上挂着微笑,只是这一次淡了许多, 眼中已经没有以往看见她时的惊喜。
只一眼,她便感觉陌生。
“……有。”连慕回答。
应游侧身让出一条路:“外面冷,进来坐会儿。”
连慕进入竹舍后, 发现桌案上摆着一壶热茶,她在应游对面坐下, 对方为她倒了一杯,动作优雅大方,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
“你……”连慕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应游抬眼,停顿:“方才我师父对你说了什么?”
连慕:“没什么,只是恰好路过, 聊了两句,他让我认真对待比试。”
应游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连慕握着那杯茶,茶水中散发出淡淡的荷香,似乎是他自己带来的,不是雅岁峰提供的那种。
她犹豫了一会儿, 见他这副冷静却古怪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不说话,应游也不说话, 没有看她一眼,俊逸的面容被雾气缭绕,他手指纤长窄瘦,白若玉脂,转过瓷杯,自顾自品茶。
连慕:“……你看起来心情不好,要不我下次再来?”
“我们是对手,如此频繁地往来不太好。”他道。
连慕:“?”
她深吸一口气,说:“应游,你怎么了?”
应游:“我们尊长说,不让我和你交往过密。”
“你骗人吧?”连慕一眼看穿了他。
然而应游却是沉默许久,目光冷淡地盯着她:“有你会骗人吗?”
连慕:“啊?”
她察觉情况不对,起身准备走人。
应游放下茶杯,坐着不动,一字一句地说:“连慕,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可以随意戏耍的傻子吗?”
连慕看见门后挂着一对荷包,上面的图案被烧焦的布片遮住,她忽然明白,看来他都知道了。
“是我对不住你,不过……我也有我的难言之隐。如果你觉得你亏了,我可以补偿你。”
她本来想着,修补丹田之后,找个机会问问他喜欢什么,但一回来,却发现了火炉内的水灵力残留,他一言不发地疏远了她,所以她才会临时来问他这件事。
但现在这番话,落在应游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你和我记忆中的人,一点儿也不像。”他说,“她从来不会骗我,她最信任的就是我。如果你想补偿我,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要骗我。”
连慕:“你是在因为荷包的事生气吗?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需要枯荷,这和我的性命存亡有关,我很着急,所以才会……还有,你的荷包,不是我烧的。”
应游站起身,眼眶通红地看向她:“我根本不在乎荷包,也不在乎什么枯荷。你想烧一百个,我可以绣一千个。你想要枯荷,我可以把整个荷塘的都送给你。”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我之间,总是好像隔着一层隔阂。你想要什么,总是要找个别的借口来骗我。我是不是,不配知道你的事情?”
“或许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陌生人,从前我也这样安慰自己。你忘记了一切,我不在乎,我记得就好。”
“可你让我感觉……‘你忘记了’,也是在骗我。其实你都记得,只是不想承认,因为你已经有了新欢。”
“连慕,我叫长生。”应游与她对视,眼泪已从脸颊滑落,“我的名字,是在祝福你。我问你,你记得这些吗,你要抛弃我吗?”
“你再骗我,我……”应游一时说不出话,“我再也不会你,就像今天一样。”
连慕思索片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走过去,想给他擦擦眼泪,手刚碰到他的脸,应游立马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