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竹桃从芭蕉叶子里看见女人身影消失走远,眼泪比雨水掉的还大颗。
都是她胡扯的,她才没有什么做仙子的娘,紫云谷里人人都有母亲,就她没有!甚至小时候看玩伴回家晚,被她们的母亲教训着打屁股,她都没有过。只有那些玩伴哭诉着“刀竹桃怎么不用挨打”的时候,才有人说“你别跟那没娘的孩子比!”
刀竹桃咬破嘴唇,吮着自己能解百毒的血液,她又恨恼又酸涩,手指尖正捏着一块她偷偷撕扯下来的素色布料,来自羡泽的裙摆。
只要有这片布料,她就能追踪羡泽。
羡泽连忙用瓜子壳瞬移到足够远的地方,她丝毫没有刚刚一击必胜的喜悦,反而是惶恐。
她能感觉到自己刚刚爆发的灵力很强大,修炼的速度也快的离谱,但问题就是,她现在灵海里已经不剩下多少灵力了。
对。她的灵力就像是股市泡沫,正在飞速消失!
羡泽不敢给自己用太多慈悲,记起江连星给的止痛符,连忙在身上贴了几个,再次运转周天,探个究竟。
止痛符远不如慈悲,她疼得眼冒金星,但总算是将自己从未探索过的灵海,查看了个究竟。
她的灵海,就像是一个有好几个窟窿的气球。
飞速往里注水,气球会快速涨大好几倍;但只要一停下来,那些灵力她根本留不住,全都顺着窟窿漏出去了。
嚯,这以前的数学题还回来了:有一个水池,它分别有一个排水管道和一个放水管道。当打开放水管道时需要三个小时才能放满,当打开排水管道时需要六个小时才能清空。请问,当羡师傅同时打开两个管道时,需要多少个小时可以放满一池子的水?
但其实这个题根本不能这么解。
因为羡泽现在水平太低,放水——啊不,修炼的时候啥也干不了。
她就是先使劲儿练,把自己的气球水袋膨胀到极点,然后趁着还没漏完,赶紧用完,这才是正道。
羡泽躲在丛林深处,给自己找个了安全的位置,拿一点点慈悲扎在自己身上,而后试验了一下。
她努力控制着,才让自己膨胀的修为不会一下子释放出去,但也是不到一个时辰,她体内的修为就会漏光。
已确诊。修仙早泄。
她不能次次都说“最近太累了”“状态不好”吧。
羡泽趁着修为没有用完时,也打算试试如何操控灵力。江连星说这套功法叫《悲问仙抄》,名字跟水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却能非常精准的感知与利用周围水的波动,羡泽之所以选这套功法,也是因为之前尝试修炼时,这是最不疼的。
她闭着眼睛,仿佛周围每一滴雨水都是从她指尖发丝中穿过,她抬抬手指,身边雨滴便能倒着飞升上去;她挑挑眉毛,雨水雾化成极小的颗粒。她可以让汇聚在地面上的水升腾而起形成巨大的水球,也可以让雨水化作针毫快速射出去。
不但如此,她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灵海,被透彻的流水涤净一般,睁开眼来思绪空明,灵力澄净。
江连星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功法;只要是能控制水,这也是杀人夺命的功法。
雨水绕开身形,烟雾缭绕左右,她在闭眼感知中,也渐渐隐匿在水雾之下。
羡泽并没有修炼的经历,她并不能意识到,自己现在所表现出的样子,恐怕是一些水系灵根极佳的修仙者也无法做到的。
江连星在镜像外看来,也是内心极为惊愕:从入门一套水系的功法,到控制周边水的动态到如此精细的程度,对修仙者而言,短则数年,多则数十年,但羡泽就像是对水有天生的掌控力一般。
场外的匣翡也看清了这一切。
虽然羡泽与其他修真者相比,看容貌近三十岁都未筑基,这是入门太晚了。可她修炼的惊人速度,灵力的涓涓流向,细致入微的控制,这些都是顶尖的……
陆炽邑睁大眼睛看了片刻,忽然侧耳对匣翡小声道:“……是我看错了吗?总感觉这女人用的功法,好像有些熟悉。”匣翡轻轻吸了一口气。
是的。这女人所修行的功法……
匣翡转头道:“我懂你的意思。等她再出手,我们确认之后就去通知宗主。如果是真的,那她哪怕淘汰,我们也要将她带回宗门!”
夏霖洞天已经有人找到了出口,成为了率先获得名额的人。出口在幽深山谷与半地下河深处,必须要深入地形复杂的地下。
但更可怕的是,在这片山谷中安排的“守门神”,是无数巨大的昆虫,它们相互捕食,也疯狂袭击所有出现的修仙者。
“师兄,你可找到他们所谓的‘出口’了?”
“应该是,我看几位修为不低的人,都急匆匆往这个方向走了——呕,这毒虫实在是恶心,待我用个涤尘诀,咱们便也沿着地下河道出发。”
之前在洞天外,被羡泽开了伦理梗玩笑的两位结晶期修仙者,正用法诀洗清了身上的脓液,数个断头断身的大型虫子正在地上抽搐。
自从来了地下幽谷之中,所遇到的虫子无不巨大疯狂,二人胆战心惊,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前一批修仙者相互不认识也要结伴而行。
不过最后到了出口附近,也少不得厮杀一阵子。
作为师兄的小胡子男,刚刚踩上自己的剑准备御剑飞行,却一个趔趄差点没起来:“这、这怎么——”
师弟回过头来:“师兄,怎么了?”
小胡子摇摇晃晃的御剑而起:“无事,只是觉得有些沉……呃!”
他脸色突然变化。
温柔女声在他脑后轻声响起:“这就飞不动了?我真有那般沉?”
这声音,是入场等待时,那对母子中戴着幕离的女人!
可他往后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正当他准备掏出法器时,只感觉有尖针刺入他颈侧。
小胡子四肢一阵抽搐疼痛,明显有剧毒入体:“!”
他腿脚发软的想要跌下去,却被身后女人拎住了腰带:“别倒啊,捎我一段路不好吗?放心,只要你听话,我当然会给你解药,毕竟杀了你我也会被淘汰。”
那持着针尖的手抵在脖颈旁,他往后看却只有手在空中飘,压根看不见人,此刻受制于人艰难的点点头。
女人声音含笑:“你叫什么?”
小胡子咽了下口水:“……胡止。我和师弟都是汝南剑修。”
真是人如其名啊。
胡止本以为汝南剑修的名号能让这女人停手,却没想到她丝毫不放在眼里。
前头师弟回头看他,胡止纠结再三,挥挥手表示自己无恙,继续往前飞去。
羡泽确实脚太疼了,对她这种不会御剑的人而言,每一个小山坡都是天堑,爬到幽谷里脚都要断了,这会儿也算是搭上了顺风车。
胡止的腰带被她当了缰绳,拽了拽,他就跟要吐似的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胡止心里本来又急又怒,但却也感觉到香风扑面,余光能看到的拈针的手也光洁细腻,他还不知那幕离下究竟什么模样,顿时有些走神。他身子本就因为中毒发软,差点就往她怀里倒去。
而后忽然就感觉到自己后腰后背臀部都有针扎的疼痛!
女人笑起来:“小时候听得故事又忘了?头悬梁的下一句是什么?”
胡止浑身一凛,赶紧站直,恨不得都伸着脑袋往前倾。
之前在洞天外,他明明感知此女水平未及筑基,但此刻如此近的距离,却又觉得她修为神秘不可测了。
山谷中地势复杂,他再加上剑上多站了个人,速度根本不敢太快。
羡泽也有足够的机会,看清周围不断向他们扑来的大虫子。
并不是那种异兽妖虫,这些虫子看起来智商与普通虫子无异,种类繁多,而且攻击欲望非常强烈。
她眯起眼来仔细观察一番,猜测是有位高人只是单独使用法术,将这些山林谷地中的昆虫放大了,从没有攻击力的蚜虫、潮虫到一些常见的蚂蚁蜈蚣黄蜂都有。
它们最爱高蛋白高脂肪的食物,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自然就扑过来了。
放大这么多倍的甲壳与镰足自然很恐怖,但……做这些事的人,以及跟虫子对战的修仙者们,显然不了解昆虫的一些基本特性。
比如许多虫子呼吸是靠体内的腔管,让空气直接从体内经过,所以这群虫子基本都集中在风速较快的谷地中,全堵在了去往终点的路上;比如大部分昆虫并不是头部控制身体,而是控制肌肉的神经就在那个部位附近,所以砍头是没有用的,路上就有修仙者被砍了头的螳螂刺穿腹部。
头顶数个巨大蜻蜓飞过去,胡止连忙御剑低飞穿过,却没想到地上有蚂蚁通过,高高举起口钳,凶猛迅速地攻击向他们。
羡泽立刻道:“打那蚜虫的屁股!”
他定睛一看,果然看到蚂蚁旁边还有几个蚜虫,透光身体圆润可爱,只不过现在也跟狗差不多大了。
胡止不明所以,立刻掏出手中几颗弹丸,飞向几只蚜虫。
蚜虫屁股挨揍,受到惊吓,竟然立刻趴在地上,“拉”出不少透明香甜的蜜露,甜味弥漫,周围蚂蚁全都疯了,扑过去抱着蚜虫屁股就一顿猛吸,自然也顾不上攻击。
蚜虫的蜜露,甜度是冰糖的百倍,虫子们当然发疯了。
甚至还有别的大型甲虫被蚜虫气味吸引,轰轰隆隆爬过来,如巨石般碾开许多蚂蚁,不少蚂蚁惨死,空气中浮现某种酸性的信息素,一群蚂蚁跟甲虫撕扯起来,打得地动山摇。
二人震惊,师弟转过脸看胡止:“师兄是如何知道这办法的?”
胡止清了清嗓子,不做痕迹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道:“多、多读些书就知道了。”
但越往前,跟虫子缠斗的修仙者就越多。
胡止和师弟倒是不逞能,想要尽快避让开,却没想到一群被放大到半个多高的胡蜂,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打着转就飞过来!
二人显然在之前见识过胡蜂的厉害,有些惊慌失措,立刻拔剑。
胡蜂可是六边形战士,他们就是在送死。
羡泽可不想让司机死了,道:“回旋飞行,迷惑它的行动,不要上前攻击,你们打不过的!”
胡止知道此女神秘聪慧,且也不想让他们死,立刻叫着师弟,俩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在空中乱飞,颠得羡泽都要吐了。她使劲儿一拽胡止的腰带,胡止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求后头姑奶奶饶命。
他勒得眼冒金星,却瞧见眼前,忽然出现一团朦胧水雾。
水雾变幻形状,像是两只蝴蝶一般呼扇翅膀,吸引走了胡蜂的注意力,而与此同时,空中陡然腾飞出许多符文,那些符文一碰到胡蜂震动的翅膀,便炸起烟尘来!
就在这极其影响胡蜂感知的爆炸中,数个水凝成的尖针,射向准备袭击的胡蜂!
胡蜂护甲极强,唯有的弱点是在脖颈之下,但以刀剑是极其难以攻击到——
那几根水针刺入胡蜂体内立刻化作无形,几只胡蜂撞在一起,瞬间毒发入体,倒地抽搐不止!
胡止惊道:“什么毒这么快?这根本就是眨眼间——”
羡泽幽幽道:“虫子可没有血管,周身都浸泡在血液中,只要毒侵入,立刻就会散布全身。”
师弟目瞪口呆:“师兄,难不成有高人正在帮助我们?”
胡止不敢说话。
但洞天外围观的诸位脉主和通过考核的弟子,却看到了御剑翻飞时偶尔飘起的蛰隐衣下,时隐时现的窈窕身影。
“这……她什么修为?结晶期?成丹期?我以前可是对上胡蜂这么大的异兽,三个人才打得过!”
“这胡止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搭上了高手的顺风车。你看有多少人都被虫子击伤了——”
陆炽邑抱着胳膊,看得入迷:“离谱,要是黄长老知道自己最得意的巨虫关卡,让这个女人简单几招就破解了,恐怕又要骂人了。”
匣翡沉默的看着洞天,半晌道:“我看不懂了。她不会御剑,没有筑基……怎么能如此……”
在无数人讨论惊叹的围观中,只有江连星双眸发光,沉默且惊艳地看着镜像中根本看不见的羡泽,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耳膜鼓胀。
……师母何等的天赋!
如果可以,他完全能帮她走上与前世完全不同的命运!
他可以……和师母联手,拥有这世上的一切,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地下厅堂之中,几颗法术变幻出的明珠高悬空中,照亮了四周如玉般的钟乳石,地面上碧色浅潭,清澈的如同水晶,而一扇白色拱门正立在水潭正中小小的石台上。
拱门之上,蒙着一层白雾,白雾上方还有凝结的墨色字迹:二刻三分。
正是上一个人离开后的倒计时,还要再等二刻三分,出口才会再次打开。
然而在周围地下石厅里,已经有五六位修仙者在和厅堂中出现的巨大蜈蚣、蜘蛛缠斗在一起。
蜈蚣身体油黑附节,两侧多足鲜红,几个法修捏诀却难以伤害它的甲壳。
而另一边,有一位剑修被蜘蛛吐丝缠住,那蜘蛛并不是只会在网上等待猎物,反而迅速扑上去就要咬死剑修。
剑修连忙挥剑斩断蛛丝,想要挣扎出来。
羡泽心道:广阔石厅内肯定不止这几个人,必然有人会隐匿在暗处躲藏。
她踩在剑上,轻笑一声:“说来,胡止你有灵石吗?给我几颗,上品下品无所谓。然后继续飞,别停下来——”
胡止掏出几颗灵石给她。听从羡泽的指挥,在地下石厅御剑盘旋,飞掠过碧色水潭与出口上方,胡止正要回头问羡泽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就感觉自己剑上一轻。
胡止:“……高人?女侠?!”
但对方只是搭了个顺风车,到了地方就隐匿消失了。
而他经脉之中还隐隐作痛,屁股和后腰上还扎了好几根针,虽说能平安抵达这里已是托了她的福,可胡止还是欲哭无泪:“至少给我把毒解了再走啊!”
胡止和师弟来到大厅中,很明显场上本来就胶着的占据,因为他们二人的加入变得更加微妙,在场的人既是提防着蜈蚣蜘蛛,也提防着他们二人突然发难。
他们二人修为并不算低,也猜的中众人的心思,装作被壁上蜈蚣缠斗住,正自顾不暇的样子,眼睛也在评估在场人的本事。
时间很快一分一秒过去,拱门上的白雾逐渐稀薄,眼见着拱门上的数字,开始了倒数,出口即将打开。
石厅内响起少女的娇笑声与银铃声,紧接着,是令无数令人汗毛直立的窸窣声,仿佛有大量虫子在顺着墙壁攀爬而来!
穿着紫裙头戴银饰的刀竹桃,赤脚踩在高处的岩石上,虽然脸上红疹还没下去,但她笑得却十足像个大计得逞的反派:“明心宗让我来这洞天,那真是祖奶奶打孙子,我紫云谷这些年驱使虫子的本事,说没有第一也有第二——”
随着她话音刚落,无数只蜘蛛顺着洞壁攀爬下来,正准备摆脱缠斗冲向出口的五六个修仙者动也不敢动,看着那崖壁上反光的无数蜘蛛眼睛。
刀竹桃手中银铃,正是之前戴在颈部的项圈,此刻在手中又拍了拍,那些蜘蛛焦躁的跺着脚步,仿佛随时要将那些修仙者给生吞了。
却不料水面上渐渐浮起雾气,这些雾气开始以诡异的速度弥漫,几位修仙者立刻感觉到了浑身麻痹,他们连忙御剑而起,躲避浓雾,怒视站在高处的刀竹桃:“妖女,是你在下毒!”
刀竹桃一愣,辩驳道:“我的毒早就被人抢走了——”她脸色又一变,咬着牙笑道:“好啊,用着我的毒,你人也跑不远!”
她将一点自己的血,涂抹在一片素色布料上,朝那群蜘蛛扔过去。看着一群蜘蛛发狂般,把那块布料缠住撕碎,刀竹桃笑道:“给我找到这块布料的主人,我要她也被我按在地上,将毒都试一遍!”
那些修仙者不明真相,朝刀竹桃发起攻势:“快将解药还给我们!”
刀竹桃只能驱使蜘蛛保护自己:“蠢货!都是一帮蠢货!”
而还有些蜘蛛在追踪那块素色布料的主人,但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来来回回乱转,刀竹桃开始还疑惑,瞬间又想了明白。
那打她屁股的女人,之前便抓着什么瓜子壳突然出现,显然是有机窍在,她能够快速移动。
这会儿,难道地上也有瓜子壳?!
场面混乱不堪,连胡止和师弟都捂着口鼻,被这几乎溢满石厅的毒雾逼得无处可去。
忽然,有人喊道:“倒计时恐怕已经结束,出口打开了吧!”
众人回头,水雾之中看不清拱门的情况,他们正要拖着被毒麻了的身体往拱门处狂奔,水潭周围,忽然爆发出一团气势磅礴的真气,直将混战的数人与蜘蛛掀飞!
这真气来的决然庞大,有些修为浅的好似被数掌拍在胸膛上,眼前发白,胸口郁结,撞断了钟乳石落入水中。
与此同时,还有数不清的符文,如同落叶般飘飘然然洒满整个厅堂,或爆出火花,或卷起旋风,简直如同烟火般热闹杂乱。
水潭波涛四起如同海面,潭水如骤雨落下,浇湿了每个人的发顶。雾气也被排山倒海的真气推开,露出其中的白色拱门。
只看到上头写着一行字:
“一时辰三刻五十九分”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已经有人出去了?!
如何做到的!他们都没有看到人接近拱门!
只有刀竹桃趴在一块巨石上,被潭水打湿成落汤鸡,她亲眼看到有身影离开,气得尖叫:“这女人,拿我们当猴耍,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了!”
而拱门前的小平台上,只摆着个白瓷小瓶,上头写着“解药”二字。
率先到达平台的胡止眼睛一转,立刻拿起小瓶,转身朝着高处飞去,俯瞰着下头众人——这恐怕不止是解他剧毒的毒药,也是现在场中数人中毒的解药!
江连星与众位脉主,从刚刚就几乎没在镜像中看到羡泽的身影,只是注意到,在胡止盘旋于石厅时,从他身后的空气中,突兀伸出了一只素手,抛出的几枚灵石,正落在石厅隐蔽处与那白色拱门前。
江连星这下明白了羡泽的战术:她完全躲在暗处,控制局面,到最后时刻利用灵石瞬移到白色拱门前,低调又迅速的离开了。
洞天外,在围观众人还在迷惑到底发生何事时,忽然看到羡泽的身姿出现在了空场上。
“羡泽,通过入门考核!”
羡泽目光搜索着江连星的身影,江连星跟她双目相对,他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羡泽脸上却没什么喜悦的表情。
[系统]:请尽快将其龙傲天值提升至100%进入第二阶段!
倒计时开始:00:02:27。
只剩下不到三分钟了,羡泽看着江连星头顶那写着85%的进度条。
……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必须要让她做这个恶人,来让他在几分钟之内快速黑化。
甩他一巴掌说要退婚?
踹他一脚说不过是个孤儿?
这些也都太没有由头了啊啊啊。
要不干脆开始当场“桀桀桀”,说什么“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既然已经考入明心宗你就去死吧!”
而江连星却面上露出一点笑意,他身上还负着许多法器武器,朝她走过来:“这些都是要给您挑选的,您还缺一把好剑吧。”
羡泽看着江连星,他就跟个掉进回形针盒子里的吸铁石似的,身上少说背了十来把兵器。
面对这么个大孝子,到底有什么话能扎心窝!
羡泽忽然感觉后背隐隐作痛,她转过头去,才发现自己后肩上,扎了两根毒针,针上正有着诡异的蓝紫色,显然是刀竹桃在她离开前,朝她的方向盲射过来的。
她眼前一黑,浑身发虚,朝前倒去。
江连星面露惊恐之色,连忙箭步上来扶住她:“羡泽?羡泽!!”
在羡泽彻底闭上眼睛之前,她听到了声音:
[系统]:江连星龙傲天值提升至89%……93%、96%……
[系统]:已到达100%,任务达标。江连星正式进入[第二阶段“三十年河东”]。请您收取系统奖励。
[系统奖励]:宝囊每日可抽取次数+1。获得初级保底,您将在每100次抽取中,必然获得一件品质为[上品]及以上品级的物品。
这都开服多久了……保底可终于来了啊!
“江连星,即已入我明心宗,便不可对同门弟子出手!请你冷静些,若此地见血,明心宗不介意将你逐出师门!”
女声脆利:“呸!我凭什么要给她解药?反正她也死不了,就这么昏个十年八年吧!”
“脉主,羡泽姑娘的余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不需要紫云谷的解药吧。制毒者学艺不精,所幸未对羡泽姑娘造成太大伤害——”
“你怕不是眼珠子长在屁眼里看世界,谁学艺不精了?!我只不过是给她留条命罢了!”
一屋子吵吵闹闹中,羡泽缓缓睁开眼来,隔着单薄的床帐,就看到房间中站了不少人。
只有一只眼睛的脉主匣翡,正有些头疼的维持场面。
她一边站着面若寒霜,手持铁剑的江连星,另一边则是叉着腰气的脸色通红的刀竹桃。而江连星手中的铁剑边沿沾着血,刀竹桃肩膀面颊上各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还有一位医修正坐在榻边替她诊脉,显然是刚刚说刀竹桃学艺不精的那位。
羡泽刚一睁眼,江连星就立刻注意到她,如硬铁似的脸色变了,推开刀竹桃快步走过来,半跪在床边:“师、羡泽,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口渴吗?”
屋里其他人看到刚刚沉默拔剑,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的江连星,忽然说了这么多话,都有些惊讶。
那医修都被江连星挤开了,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半步。
羡泽扶着他的胳膊,坐起来几分。
“刀竹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也通过了入门考核?”羡泽有些惊讶。
刀竹桃抱着胳膊,斜眼看过来:“哼,你以为夺走了我的毒和针我便赢不了了吗?你太小瞧人了!我在紫云谷,也是惊世奇才!”
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了。
刀竹桃是最后一个通过洞天的,而且出来的是鼻青脸肿的,连站都站不直了……
羡泽感觉刀竹桃可能确实学艺不精——或者也可能是下手不狠,她除了有点头晕,身上没有太难受的反应。
江连星那张脸,跟个向阳花似的支在床边,她动一下,他便跟着动。羡泽忍不住摸了摸江连星的头发,十分满意的看着他第二阶段的进度条。
刀竹桃脸上一副恶心拧巴的样子,匣翡也感叹了一句:“母子情深啊。像你们这样一同考入明心宗的还是头一回,但也是佳话。”
一说到母子情深,江连星抽了抽嘴角,有些尴尬的在床头跪直了。
刀竹桃瞪大眼睛:“母子?!母子——!她、她都当娘了?这面无表情的小煞星,凭什么他都能有娘?这长得也、也不像啊!”
江连星却没接话。
前世,羡泽走到哪儿都非说他是她亲儿子,结果就导致最后寻仇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找上羡泽,甚至辱骂她什么“子不教母之过”“生了这样的魔头愧对世间”。
这一世,哪怕自己真的再成为众矢之的,江连星也不希望他们寻仇寻到羡泽头上,于是转头道:“不,我是被收养的。在外,还是不要称……母子了。”
匣翡挑起单边眉毛,不太在意这些小事。
羡泽愣了愣,没想到关键剧情竟然被男主角自己否认了,她只好含混道:“也是,你这个年纪真是好面子的时候,谁也不希望让同学知道,咱们在一个班里上学,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就是。”
江连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羡泽的神色,怕自己让她伤了心,没想到刀竹桃怪叫起来:“这年头,还有人想装作自己没娘!呸,你那面子值几个钱,你要是不要,就让给别人啊!”
刀竹桃气冲冲的摔门就走,匣翡也带着医修走了,临走之前道:“你若歇息好了,便可来妙箴峰来参加全部弟子的入门典仪,明心宗十年未有招收弟子,宗主也会参加入门典仪。”
这不就是剧情送的新丈夫吗?
怪不得江连星故意在匣翡面前说什么自己是收养的,难道是怕耽误了师母再嫁?
羡泽匀了口气,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才起了床。
她换上了明心宗弟子的水蓝色窄袖裙,衣裙外还有如雾般的深蓝色罩纱,让明心宗弟子个个都看起来利落肃整。
她篦头发的时候,江连星也去换上了同色系的弟子装束,他打了水走进来。不得不说,江连星穿上很适合这套衣衫,连那苦命小白菜似的脸色,都多了几分静稳端方。
屋子坐北朝南,面积也不小,以屏风隔断开内外两间,家具虽少,但窗明几净,有个简易的梳妆台,也有洁净的帕巾床帐,算得上朴素整洁。门外小院子里有盛放的花草,她已经很满意,夸赞了几句。
江连星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浅浅笑意:“咱们卖符文那些钱,总是有用的,托了童子选下这间,向阳又风景好,也不跟其他人连着墙,最是清净。”
“你呢?你住在哪间?”
江连星似乎没想到羡泽会问她,顿了顿道:“我住得也不错,但我不喜日晒,所以住在了西头。”
羡泽怕他又暴涨数值但自己来不及阻止,道:“你不是在洞天中夺了好些兵器法器?若是将那些卖了换钱如何,还是想与你住得近一些。”
他抿嘴笑了起来。江连星忙活着手里的琐事,笑脸并不是直接迎着羡泽,但反倒让这似乎有些简素的弟子院里有点暖意:“让脉主和长老给下令还了回去。无事,徒儿喜欢那间院子。”
羡泽看着他瘦削的侧影,又看向窗外群山,心境似乎也开阔平稳了许多,真品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