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by王三九
王三九  发于:2025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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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才见她?情?绪不明?,鼻尖泛红,指尖刮了下她?的脸颊,眉眼一扬,“怎么了?”
她?喉咙黯哑,不大能正常说得出话来,红唇轻咬,踌躇片刻,“陈祉,我?看到?短信了。”
“谁给?你发的短信。”
“你。”
“我?什么时候给?你发——”陈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破手?机时,霎时顿住。
他曾给?她?的号码充过取之不竭的漫游话费。
只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永远不会停机。
不知道那些短信是有可能被接收到?的,且就在?这个?不起眼的破手?机。
“什么短信。”他明?知故问。
“很多?很多?,都是这几年,你发给?我?的。”她?喉间酸涩,每个?字像是被咬出来,尾音无比缓慢,“我?看到?了,我?都知道了。”
他没法否认。
“那个?女的给?你寄的吗?”陈祉云淡风轻,“她?怎么什么都给?你寄。”
大小姐可能是看到?里面内容。
所?以寄过来让她?知道这些年,是谁一直在?找她?。
南嘉刚开始不喜欢那位大小姐。
但那人又没有恶意,留她?在?莫斯科三年后?,知道她?向往自由,主动放她?去伦敦,给?她?办理入学资格,给?她?资金完成学业。
之前把她?的信寄来,现在?又把她?不知情?的短信送来,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如?果再次和大小姐见面,南嘉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冷淡。
“这个?手?机我?带出国后?一直没用过。”南嘉低声解释,“我?以为丢了,我?不知道你会联系我?……”
原本这手?机以前是用来和周今川联系的。
可周今川一直没和她?打过电话,只让中介传话,南嘉索性和他断绝联系换掉手?机,这破手?机随意丢在?公寓某个?角落。
她?现在?试图告诉陈祉,她?不是故意没有回应的。
她?是真的不清楚。
她?想减轻一些自己的言而?无信的罪行,减轻他对她?的幽怨。
殊不知陈祉从来没怨过她?。
说她?是骗子,其实更像是说她?是笨蛋。
“我?知道。”陈祉将她?的窘迫收归于眼底,“手?机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没有动,慢慢把手?背过去,“你自己发的什么内容你不记得吗。”
“你不也?是。”
她?自己给?周今川写过什么,她?都不太记得。
但陈祉不一定。
“你之前说。”南嘉没给?,小脸倔强,“我?的悲剧不是你造成的,是从我?喜欢周今川开始,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悲剧,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断断续续地问,“喜欢我?吗?”
这些天港岛是冷许多?,把她?声音淬冷得稀碎。
到?这里,陈祉听明?白,她?倔强酸涩的原因。
他视线锁着那张皙白面颊,“你想多?了,我?没有悲剧。”
“怎么不是,你明?明?可以活得更自在?,却?浪费那么多?年来找我?,甚至还……”她?情?绪激动。
他找她?很多?年,踏足世界各个?角落,甚至前往无人区,那个?地方,比西伯利亚要?险恶多?了。
“你可以当做那是我?寻常的一场冒险,和之前不同的是,我?目的是找你。”他轻描淡写,“所?以变得有意义。”
他心甘情?愿做的事,怎么算悲剧。
找她?这件事不痛苦。
只是怜惜于他没找到?的她?,在?世界某个?不为所?知的地方,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迫不及待,是无法容忍对她?的未知。
南嘉喜欢陈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陈祉走向她?的每一步,却?是扪参历井,坎坷多?舛。
所?以这样一个?她?,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她?,苦尽甘来的他们,如?何舍她?去冒生产的危险。
陈祉不想要?什么爱情?结晶,他只想要?她?。
“可是,为什么呢?”她?双眸汪一片困惑,“为什么是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
是什么缘由导致他非要?和她?产生那么深的羁绊。
他们明?明?是不相干,互不相让的两个?人。
她?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她?泼他水,被他注意到?。
“很早。”陈祉几乎不假思索,“从你送我?十一开始。”
他那天采访的话不错。
在?大少爷认知里,就是她?先来撩他的。
他最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那条捷克狼。
次要?原因是沈泊闻。
那年,南嘉送给?陈祉礼物前,陈祉就知道了。
沈泊闻告的密。
他那张嘴想保密的话铁钳都撬不开,不想保密哪怕你不问他都给?抖落出来,一般情?况他没有嚼舌根的必要?。
但这件事不一样。
在?此之前,沈泊闻被南嘉骂说是狗。
倒并不是因此小气记恨于南嘉才没保密。
那次沈泊闻被南嘉骂后?,陈祉嘲笑?他三天。
沈泊闻不记别人的仇,但好兄弟的仇得记。
所?以知道南嘉打听陈祉的喜好后?,他直接把这事告诉陈祉,顺带吹个?耳旁风。
——纪意欢那个?好姐妹,向我?打听你的爱好,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泊闻和纪意欢走得近,自然比陈祉了解南嘉,清楚南嘉没这个?想法。
他故意让陈祉误解。
陈祉和他铁得不行,被这个?耳旁风吹信了。
生日那天看到?自己曾经心爱的狗狗复原回来心情?确实愉悦。
又听说这是送礼的女孩花了很多?心思才搞到?的礼物。
而?那姑娘喜欢他,害羞地躲起来,不敢露面。
——“她?肯定暗恋你。”
沈泊闻没少这样提醒他。
陈祉自小到?大不缺女伴,但没兴致和女孩子打交道,不了解她?们的心思,沈泊闻这样说多?了,难免就放在?心上。
后?来学校开学,南嘉多?次和他偶遇。
于是她?暗恋他这件事,可信度越来越高?。
大少爷没有对好兄弟起疑,追他的女生一大捧,被人暗恋更是家常便饭,看在?南嘉是十一半个?妈份上,他勉为其难多?看她?两眼。
沈泊闻的耳旁风,直到?南嘉那瓶水泼到?陈祉脸上,才终止停歇。
陈祉才意识到?,沈泊闻那狗日的骗人。
南嘉暗恋的,压根不是他。
那段时间大少爷的心理历程自不必多?说,许管家能编故事编得滴水不漏的原因就是出于有草稿的前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泊闻。
他还算有良心,陈祉误认为南嘉暗恋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
不过私底下,沈泊闻偶尔拎出来冷嘲热讽一番,发现陈祉反而?对南嘉上心后?,更是幸灾乐祸。
“原来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才注意我?的。”南嘉听完,心酸又想笑?,“你怎么会信沈泊闻的话,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陈祉眼角一耷,“你说呢。”
不怪他误会,是她?主动示好送礼,又有事没事来高?三楼晃悠。
以为她?会来追他,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瓶水。
那瓶让他空欢喜的水真冷啊。
所?以现在?,能不能多?爱他一点。
再多?一点。

第85章 纸飞机 可我不想报复你,我想和你好好……
南嘉当初不喜欢他就算了,喜欢的是和?他性格恰恰相反的周今川。
还为周今川泼他。
就连一开始她送他的礼物,也?是为了周今川。
她喜欢周今川到能豁出所有的地步,喜欢到敢和?他这种阶层的人对刚。
这次误会是众星拱辰的陈少爷,人生最大一次滑铁卢。
“那你当时知道真相后是什么心情?。”南嘉没有再笑,认真抬眸,“生气?难堪?失落?”
陈祉轻描淡写,“不开心。”
不痛快很久。
糟糕的心情?,当然没撒在?南嘉身上?,也?没找沈泊闻那条狗算账,只针对情?敌周今川。
但他越针对,南嘉越心疼周今川,越会和?陈祉对着干。
恶性循环。
陈祉向来高高在?上?藐视别?人的姿态被南嘉摧毁得干净。
他第一次尝到酸苦和?不甘。
如?果她真的喜欢他,追求他的话,陈祉也?许不放在?眼里,抱着玩玩心态,等腻了就不会关注她。
偏偏她在?他生命里活跃。
漂亮,倔强,不屈的她像一把烈火,他最初不想触碰,只想熄灭她的骄傲,却越靠近越被灼伤。
“按理说以你的性子,发?现我不喜欢你之后,你不应该讨厌我吗。”南嘉思考,“怎么反而对我念念不忘了。”
“嗯,讨厌你。”他说,“讨厌你不喜欢我,讨厌你让我喜欢。”
“所以你讨厌你喜欢我,才欺负我?”南嘉说,“还让我在?雨天跳舞?”
“搞清楚啊,宝宝。”陈祉指腹勾勾她发?丝,轻嗤,“那不是你自己为了周今川选的吗。”
他明明给她一个更简单的选择。
是她坚持选择跳舞。
那天的事出乎所有人预料。
百分百笃定她那样清傲的性子,不可能会在?全校面前跳舞。
没想到她坚决不想和?周今川闹僵,决绝选择雨中跳舞,在?学校的高露台上?从一只骄傲的白孔雀,淋成落败的落汤鸡也?不低头,最后累到昏厥,晕到意?识模糊。
“周今川甚至还不知道。”他眼尾半垂,“还是我送你去的医务室。”
“你送的?你就是那天的好心人?”南嘉诧异。
“除了我,还敢有人抱你吗。”
她昏倒时是上?课时间,周边没什么人。
而陈祉那帮跟班,不可能当着太子爷的面救她。
敢把昏倒的她抱去医务室的男生还没有引起?议论的,只有陈祉。
“我还让周今川妹妹送外套给你。”陈祉说,“但你没有接受。”
他当时以为她和?周今川关系好,和?周今川妹妹关系应该不差,看周音路过就把外套丢给她送进去。
然而周音不知道是送给南嘉的,按吩咐随手往医务室一丢就走。
南嘉不知道陈祉抱她过来,还给了外套,从她视角来看,她醒来后孤身一人,落寞至极。
不知道她看不见的门外,陈祉也?独自伫立很久。
这是他们玩最出格的一次,是她最惨的一次。
也?是这次,他颓败意?识到她对周今川的情?愫有多难破坏,意?识到他超乎寻常在?意?她。
南嘉似懂非懂。
他是喜欢她在?乎她的。
“我感觉你的喜欢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很多不一样。
纪意?欢喜欢沈泊闻时,想方设法给人送好东西,各种嘘寒问暖,明知道他有车接送还想给他送伞。
而陈祉的喜欢,是欺负她后再给一颗糖吃。
“别?人对喜欢的人不是千方百计的讨好。”她掰着手指数,“你呢,一直欺负我奚落我,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你特别?讨厌我,也?瞧不起?我。”
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单纯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喜欢是这样子。
有这么一瞬间,陈祉溺在?她柔和?又温存的眼睛里,酸涩的解释呛在?喉骨间,欲语还休。
他单手轻轻揽过她,“对不起?。”
最开始的喜欢,是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
那时他只想拆散他们,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之前是我混蛋。”陈祉掌心覆过她后脑,垂眸看她微微发?颤的长睫羽,“你要是不爽可以打我骂我,给你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
“随便你,解气就行?。”
就是不能拿以前的事冷战,其他怎样都行?。
南嘉额头隔着薄衬衫感受到他的体?温,仿若听到跨越时空的心跳,她胳膊不由得环抱回去,轻轻叹息,“可我不想报复你,我想和?你好好的。”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和?你,和?十一,和?小白,和?外婆。”她说,“有你们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有爱的地方就是家。
“而且以后。”她抬头,看天空偶尔落单的白鸽,“你不用从外面带我喜欢的东西回家,我最喜欢的,已经在我面前了。”
不用再给她拼拼凑凑,她已经被养得很好很完整了。
时隔七年。
那些不见天日的短信,在?这一刻,每一封都得到了回应。
“大白天的你撩我?”陈祉一把揽过她摁在?栏杆前,温热指腹擦过她尖巧的下巴,“这么会说话?”
她人畜无害,“我只是实话实说。”
“嘉礼小姐撩人比喝水还简单。”
她从一开始就很会撩。
七年前就能为一个不熟悉的他,精心准备一件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
不敢想,她当时要真是来追他,他要承受怎样的热烈。
羁绊是从十一和?沈泊闻制造的乌龙开始,但没人逼着陈祉动心,外界不过是创造他们相遇的机会。
也?许从她骂沈泊闻是狗那时,他就注意?到她了。
只是他不是肯纡尊降贵的人,不肯承认自己先动心,恣睢针对她和?周今川,也?是大少爷自尊心作祟。
南嘉抬眸对上?深邃的视线,额头微微一歪,“你为什么老是叫这个名字,是嘉礼更好听吗。”
“都喜欢。”陈祉把她抱起?来走出风大的露台,唇息蹭过她的鼻尖,“叫小猪也?喜欢。”
她才不让他占口头便宜,嘀咕,“你才是小猪。”
这些年,无人追溯南嘉名字源头。
她的身份证明上?不叫周嘉礼,是周家为了承认她的千金身份,对外这样叫她。
如?果只是这个用意?的话,当初本该只更一个姓,不知谁主张,多一个礼字。
连起?来读像是周家的礼物。
是起?名人意?外之礼。
临近春节这两天,全港温度骤降。
乌云层叠,上?空蒙铅灰色纱布,处处阴沉,疗养院的蒲葵树被几阵不适宜的风吹得没精打采,扇子叶耷拉。
两辆宾利慕尚开道,后方幻影亦步亦趋跟随,徐徐停靠在?停车坪上?。
陈家这位原先来几趟没这么大阵仗,这次整得江院长连同?众多医护人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车门被白手套保镖恭恭敬敬打开,随之下来的太子爷,让人不约而同?集中注意?力。
不提背景,挺拔身形已碾压一众,出奇高挺,黑长衣长裤剪裁精致,浑身气度矜贵儒雅,没有刻意?端架子,在?江院长上?前迎接后,陈祉从容回应。
这座疗养院是人工打造的都市绿洲,入住无一不是高等社?会地位的客人,见惯形形色色,陈家这位却仍能在?一群资本家群体?鹤立鸡群。
太子爷隆重到小护士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很好奇今天是否有大事发?生。
“我们院长面子这么大吗,让陈少大张旗鼓地见他一面。”
“当然咯,院长是陈少朋友的姑父,好歹是长辈,当然不能怠慢。”
接人到待客室,江院长亲自沏茶招呼,客气询问陈太太外婆的状况。
“外婆一切安好,只是闹着要回家。”陈祉说,“她想明天会把外婆送回去,你觉得如?何。”
陈祉不想送外婆离开,港岛医疗全面,万一有个意?外,可以及时救治。
南嘉则觉得外婆留在?不想呆的地方对身体?更不好,想给外婆一个自由的清静。
“可以让她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江院长赞同?,“老人家身体?机能恢复,是时候养一养心病了。”
敲门声响起?,一名护士应声走来,往桌上?递一份报告。
“周老板今天如?何?”江院长问。
护士:“刚打完镇静剂,安静歇息了。”
江院长点头。
“他什么时候闹的自杀?”陈祉随手拿起?报告。
“送过来时情?绪不稳定。”江院长解释,“自杀过两次,一次是用针管差点戳中喉咙,前天又差点溺死?在?浴池中。”
“刚才按病人的要求放了舒缓音乐,应该能消停一些。”护士补充。
陈祉视线粗略扫过那份检查报告。
周今川旧伤重重,这次报告记录详细,足足打印三页。
“周今川身上?十一根毒针眼伤疤——”陈祉粗略扫视报告,“是从哪儿来的?”
“从他的血液分析大概是被强行?注射某种兴奋药物。”江院长说,“他妹妹口述说,他曾经在?戒毒所呆过,我们推测应该是被注射过毒一品,具体?是哪一种我们暂时无法确定。”
除此之外,他的双臂双手基本残废,能自由行?动,但肌肉力量和?可活动度要远低于正常人,平时最多维持日常生活,签字合同?之类的,而长时间的绘画,弹琴无望,重物或者打斗,更是蹇人升天。
“他的肺部?曾遭受过严重感染,说是曾呛过四分二十秒的海水,救治不及时。”
“身上?还有其他零零落落的外伤,时间久远,现在?只留下疤痕。”江院长边说边唏嘘,“年纪轻轻就病弱成这样,可惜了。”
这些事是谁做的。
答案不难猜。
明珠为逼问南嘉的下落,对周今川私下用刑了。
陈祉让人带他去周今川的病房。
不同?于别?人,他的房间简单狭小,为的是防止他找更多方法自杀。
窗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八音盒,反复播放单调的钢琴音。
阴天,没有光透进来,连灯都死?气沉沉。
周今川半靠坐在?病床上?。
看了眼陈祉后,慢慢别?过视线。
终于不必再维持他所谓的天生的温文?尔雅,他失去一切,他伪装成任何模样都无济于事,他可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冷漠无情?。
没人招待,陈祉没坐下,慢条斯理走到窗口,正对着周今川的视线位置,随意?拨弄八音盒,“你很想死?吗?”
对方安详躺靠,语速缓缓,“我死?不是正中陈少下怀。”
“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死?和?活着,哪个对我的影响更大。”
人一旦死?了,怨恨情?仇,就算不一笔勾销,也?会被逐渐遗忘。
人对死?人,有一种莫名宽容。
周今川倏地一笑。
“我之前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看你这么紧张我,让我感觉,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以为他和?南嘉关系临近冰点。
但陈祉的所作所为,能让周今川感知到,他在?南嘉心里的地位不完全没有。
哪怕微乎其微,都可能被陈祉捕捉到,警觉起?来。
他甚至不希望周今川死?。
死?了就成白月光,活着才让人膈应。
“那你能别?挂吗。”陈祉说,“至少别?死?在?港岛。”
别?死?在?让她知道的地方。
周今川没答应。
死?是解脱,对他的解脱,她如?果在?意?的话,那他的死?就更有意?义。
陈祉不仅劝不动,相反,他越不希望,周今川越可能早点把自己玩没。
说不定还想死?在?她眼前。
就像那天那样。
陈祉抬手给周今川丢了个东西。
一个纸飞机。
明信片折叠的纸飞机。
周今川冷白着一张俊美面孔,不以为意?,“这是什么。”
“她在?西伯利亚给你的信。”
很明显地,听到这句的周今川有所动容,眼睛慢慢回温,哑声,“她还给我写过信。”
陈祉长身玉立,轻袅袅蔑视,“她写了很多,你想看吗。”
要是不死?的话,这些信可以每个月给他寄一封。
这本来就是给周今川的信。
陈祉不需要留着,他想留的人,已经在?他身边。

周今川拿纸飞机的动作?缓慢。
文字内容折叠在里,外封是一列老旧的呼啸的火车照片,以上个世纪的某个雪天定格背景,符合俄国凄凉,悲怆的艺术作?风。
周今川没有直接看,镇静剂不起作?用,心湖的涟漪几乎要如同碎裂的陨石,猝不及防,掀起猛烈的水花。
“我怎么?不知道她给我写信?”他问。
陈祉没抬头,兴致全在那八音盒上,懒洋洋应:“给你知道还有我什么?事。”
周今川不怀疑南嘉会给他写信,他怀疑的是陈祉为什么?会把信送过来,还是亲自送来,对方有多不大度,从?对明珠的处理手段他就最清楚,陈祉不给梦长?夜多的机会。
怀揣着百味杂陈的心情,周今川将纸飞机平铺,微凉指腹一点点得抹平皱褶。
对打算送给他的东西,陈祉一点都不珍惜,随意折叠成这副皱巴巴的模样。
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娟秀字迹。
俄文,英文,中文,三种?。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
八个字,很简短,应该是被陈祉挑过,从?一堆明信片里挑出一份最简短最没有内涵的一封送来。
陈祉既想吊着周今川胃口,又不肯让他多想。
挑了一封看似普普通通的信。
可从?周今川的反应来看,送什么?都一样。
只要是南嘉的笔记,写什么?内容,都一样。
周今川垂眸,继续一点点地去平复那抹不去的皱褶,嗓音沙哑得厉害,“西伯利亚没有太阳是什么?意思,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吗。”
黑心中介被捕,没人告诉周今川南嘉在西伯利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拜他那位做尽好事的母亲所赐。
南嘉在西伯利亚呆了一两年?,被王室大小姐送去莫斯科,之后回伦敦调养,再回国时,周今川所看到的她和七年?前无异,最多是瘦了,变沉默了,和他生疏了。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周今川不清楚她经历怎样的心境,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喝水要靠自己砸冰,给他的信是帮邻居打零工所挣来的。
“你自己去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陈祉冷嘲,“体验一下?一个人被丢去陌生国度,在零下?五十?度的地方自力更生。”
他不会和周今川讲细节。
南嘉告诉陈祉的细节都很少,短短几句,概括数百天的酸楚。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她也没有希望。
周今川感觉喉咙被自己那根没戳透的针管刺痛,断断续续吐落哽咽的字眼,“她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联系我。”
陈祉没有给他回答,眼尾弧度挑着的嘲意快将人淹没。
没有不联系。
现?在的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寄不出去。
她就没想过真的寄出去,周今川送她过来,又说外面有危险,既然把她按死在这里,她就没有特别挣扎的必要了。
事实证明外面确实有危险,但当时的她并不确信,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可最艰辛的时候,她对他仍然抱有不该有的幻想,仍将最后那点卢布,花在明信片上。
陈祉长?指继续拨弄八音盒,估测这不是周今川的东西,很粉嫩的少女色,磨砂方格玻璃上面缠绕一层紫色丝带,里面装置一个精致的舞蹈家蜡像,单足尖而立,舞姿优雅。
像是南嘉很久以前的小玩具,陈旧破烂,但擦得很干净。
“她最后一封信是对你说。”陈祉放下?盒子,淡淡嘲弄,“她没有钱买明信片了。”
他在翻找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封。
应该是最后一封,字迹寡淡,可见不仅没有钱买明信片,连笔墨都抠不出来。
周今川抬头,“她还写了什么?。”
“不知道,想看的话以后再寄给你。”
陈祉今天给他一封,又告诉他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而中间的明信片,需要周今川留着这一条命,等待明信片的寄来。
可能一个月一封,可能一周一封,也可能半年?再寄一封,总之这些信,陈祉可以用来吊着他的性命,让他不那么?早离开。
周今川捂着剧痛难忍的心口,“陈祉,能不能把信全部给我。”
当然不可能。
他没把信烧毁,已是最大的恩典。
“我不会死在你们面前的。”周今川说,“我会带着信离开港岛,不会打扰到你们。”
周今川快要窒息。
从?头到尾,南嘉的所有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他无法想象,她写下?那些信的处境,无法想象她没有钱买明信片的样子,明明刚开始他答应过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她,他食言了,他什么?都没做到,还给她带来最大伤害。
在明珠要求他照顾白思澜之前,南嘉在他这里所拥有的是最特殊待遇,她不用过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唾弃的日?子,他给她买最新版的芭蕾舞裙,带她去庄园里练习射箭,教她学游泳,简单的防身术,跳舞,绘画,弹琴,他们拥有无忧烂漫的日子。
即使?白思澜出现?后,即使?周今川刻意远离,也不曾在物?质上亏欠于她,送她出国不论是伦敦还是莫斯科,都有私人公寓安排,不意外的话,她应该和普通千金一样,学习之余旅游打卡,丰富社交。
怎么会落在那么冷的地方。
怎么?就穷得买不起明信片。
陈祉无动于衷,“每个月可以给你寄一份,三十?年?大概寄完。”
“太久了。”周今川坚持。
“不要就算。”陈祉拿起病床白色被褥上的那一封信,往门口走,“你想死没人拦着你。”
如果死掉,那这一封也别想拿到。
死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次性全部烧给他。
“陈祉。”周今川声?嘶力竭,“信还给我。”
一个病人,语气却铿锵有力。
咣当一声?。
周今川手背上的输液管被扯断,对应的输液瓶掉落,不知磕磕碰碰到那一块铁质栏杆,声?音格外刺耳。
他很虚弱,步伐也踉踉跄跄,却径直朝陈祉走来。
不等陈祉皱眉,门口过来的医护人员和周音大吃一惊。
“哥哥!你怎么?下?床了!”
周音招呼医护人员去把周今川架住。
病房里本?有护工看管,陈祉过来后避嫌退让,因刚打过镇定,大家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两人没说几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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