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犹豫豫又过去二?十分?钟,来不及了,茆七只好挑了身?新点的穿上,又开始纠结扎不扎头发。
平时她都扎马尾, 突然披个?头发会不会刻意?再看窗户光线, 这么?热的天呢……
茆七决定后扎起马尾,拿钥匙出门。
炎热的大中?午,路上没几辆车,一路通畅。
驶入环城路,就离白马咖啡馆不远了。
茆七的车速放慢了些, 方便她对着后视镜照。
淡眉, 浅双眼皮,深棕色的眼瞳,素颜显得?她有些冷漠, 她扯个?笑,眼神还就那样?,不生动。
路途本就不远, 车速慢也很快到了,茆七看到仲夏如站店门口,想?是等了有一会了。
茆七靠边停车,拾整心情,下车。
也就两分?钟的功夫,门口多站了个?人,高高的个?子,手臂举起挥动。
他?穿着休闲短袖t,袖口不经意地滑落,露出成年男性强健的臂膀。
中?午的阳光过于强烈,在他?指尖上方,有一线光晕穿透。
茆七想?起初见他?时的那个?中?午,也是在这样?的夏天。
“仲~翰如。”她说着,声音颤了颤。
“好久不见。”仲翰如笑道。
他?说好久不见,听起来远比她轻松。
“小七,你终于来了。”仲夏如上前拉茆七,茆七看看她,最终又看向仲翰如。
仲夏如恍然,使唤起来,“哥,你去把我?准备的吃食端到9号桌,我?们进去聊。”
“好!”仲翰如转身?进去了。
仲夏如拉茆七进店,到9号桌坐下。
仲翰如来来回回地端了三趟甜品咖啡,茆七注意到他?手臂活动如常。
等他?又进后厨,茆七问仲夏如,“你哥的手好了吗?”
仲夏如不以为然,“早好了,没啥大问题,工作到这个?年纪了,身?体?筋骨有点损伤正常。”
茆七没说什么?了,仲翰如也很快入座。
四人座长桌,茆七和仲夏如坐一边,仲翰如坐一边,和茆七正对面?。
“这是咸松塔,咸蝴蝶酥,咸蛋黄芋泥三明治,还有海盐冰摩卡,都不甜的,你吃吃看。”仲夏如介绍着她亲手准备的下午茶。
仲夏如细心地记下自己的饮食习惯,茆七说“谢谢”,拿起冰摩卡喝。喝了一口,喝两口,也没说出什么?话。
再看对面?的仲翰如,低着视线在滑手机,眉头紧着,像在思考什么?。
仲夏如伸手过去敲桌面?,“哥,休息不处理工作,你也吃吃看。”
“好。”仲翰如放下手机,午饭没吃也饿了,他?拿起个?三明治咬起来。
“对了,你一直定居在左凭市吗?”
仲翰如的话音落在三人之?间。
气氛短暂地安静。
两道目光射过来,茆七愣了两秒。他?们兄妹俩自有称呼,这个?“你”指她。
茆七放下已经化水的冰摩卡,说:“是的。”
因为刚刚沉浸在处理工作问题,仲翰如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略有生硬。他?调整坐姿,使自己更舒适些,轻松地聊天,“我?还听我?妹说你现在是从事艺术工作?挺厉害的呀。”
“是一种手作技艺,不算艺术。”茆七捏紧双手,留在掌心的冰水渐渐生热。
“怎么?不算,都有艺术修养,”仲翰如正说着,放下三明治,突然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茆七,“擦擦吧。”
“谢谢。”茆七接过,因为他?的细致,心里一阵暖。
仲翰如笑了笑,“说起来,我?们很久没见了,有十几年了吧。”
茆七说:“是十三年。”
职场多年,很久没听过这么?确切的话了,仲翰如觉得?新鲜之?余,记忆就像开了闸似的,以前相处的一些片段涌出来。
“对,我?们搬家那年,你才十七岁。你从小就是一个?言行确切的女孩子,现在也没怎么?变。”
“你也没怎么?变。”
仲翰如摸摸自己微微冒出胡茬的脸,“长相变了吧?”
茆七点了点脑袋, “嗯,是变了,但我?认得?。”
她看着仲翰如,脸上都是诚恳,话语之?中?还有说不上的亲昵感。仲翰如不排斥这种感觉,倒觉得?熟悉起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制作人形娃娃,日复一日的,说不上好坏。”
“工作和生活要平衡的,不然人太累。”
“嗯……”
仲夏如歪着身?子,一手捏块蝴蝶酥,一手撑脸颊,望着他?们生硬地对话。
她一口吃掉蝴蝶酥,忍不住插嘴, “你们……太生分?了,都认识二?十年了。”
“这样?啊~”仲翰如呵呵地笑,“也是,我?们该更亲些。”
茆七难得?地红了脸。
之?后,仲夏如加入话题,几人之?间确实融洽多。但好景不长,来了个?写字楼订单,她要忙去了。
仲夏如说:“老?坐着也不好,要不你俩到前边森林公园散步,里面?很凉快的。”
仲翰如看茆七,“你觉得?呢?”
茆七没意见,“我?都可?以。”
仲夏如拍掌,“好了!这就达成共识了,哥你领小七去吧,要照顾好她哦。”
仲翰如:“放心吧,她也是我?朋友。”
就这样?,茆七跟仲翰如出了门。
几步路的烈日,不难忍受,一进到植物园,充满青叶气息的湿凉空气扑面?而?来,一下子驱散了皮肤的闷热感。
步道边沿苔藓丛生,阔叶植物鲜绿,树木垂藤不尽,氧量丰富。
仲翰如深呼吸清新空气,说:“这里的气候像从左凭市独立出来的一样?,自有天地。”
茆七认同,“嗯,这里的空气也有一种雨后巷弄的味道。”
仲翰如细想?,“我?来过这几次,总有一种熟悉的安逸感,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住在城中?村的时候,雨季似乎十分?漫长,整个?夏天巷弄里都弥漫着这样?的味道。”
长年孤独,茆七的情绪被引起共鸣的话题带动,她激动地说:“对!宁州县城中?村的巷弄。”
突如其来的高声,惹得?仲翰如侧目,“有时看你,真像以前的小女孩。”
林中?光线斑驳而?落,仲翰如的目光真实而?具体?。
具体?到什么?程度呢?
他?被碎发遮盖的额头,微微的毛孔,眼睫上泛着光亮,鼻尖沁出的汗粒,唇部的纹理,下颌的青色胡茬。
就是一种真实感。还有一种夜晚没有的松弛感。
茆七的注视,让仲翰如闪烁了目光。
她低了脸,也低了声,“仲翰如,我?三十岁了,不小了。”
仲翰如玩笑道:“我?都三十几了,岂不更老??”
茆七被逗笑,又重新看向他?,喃喃道:“老?就老?吧。”
“是呀,谁也别说谁的。”
越深入植物林,体?感越凉爽,蚊虫开始出没。
也不知怎地,那些飞虫专扑茆七,搞得?她没法走路。
仲翰如帮忙驱赶飞虫,提议说:“到这也有一会儿了,要不我?们往回走吧?”
茆七私心想?留久一点,但眼下这状况,执意再留就特意了。
“那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半路,树荫下有长椅,仲翰如问茆七,“要不要歇一会?”
“好。”茆七当然赞同。
坐到长椅上,微风习习,确实舒服,两人都放松地向椅背靠了靠。
这次见面?都是仲翰如和仲夏如在说,茆七在回,其实她也有话想?说。
茆七还在思索该如何起话题,仲翰如的手机短促地响了声,他?掏出来查看。
听着是来信息了,不知道谁发给他?的,他?查看手机时的神情闲适,还带着微微的愉悦。茆七想?,应该是私人信息。
“你还记得?吗?”仲翰如忽然问。
他?眼神移过来,茆七疑惑,“什么??”
仲翰如兴致冲冲的语气,“就是以前你说要去学格斗,我?说是男生学的,最后你去学了吗?”
原来是这件事,茆七摇头,“没有学啊。”
仲翰如好笑道:“不学最好,那不是女孩子吃的苦。”
一些旧事,茆七鼻子一酸,没吭声。
手机又响,仲翰如的注意力离开了。
茆七用余光去瞄,他?聊着聊着,嘴角愉快地弯着。
“谁给你发信息?”茆七未细想?,便问了。问出口后,又暗里懊恼。
仲翰如先是一愣,而?后意识到自己忽略人的行为不礼貌,收起手机说:“一个?有趣的朋友。”
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地一鼓作气,茆七接着问:“女生吗?”
仲翰如嗯一声。
茆七低了低眼,转过脸去了。
大自然的声音变得?突兀起来,仲翰如发觉茆七异常安静。他?开始回想?,是不是刚刚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她喜欢你吗?”
“哈?”
你喜欢她吗?这样?问目的性太强,但不问的话,茆七不想?受这种煎熬。
就这样?犹豫,她发现自己太拘谨了,不像在西北区精神病院那样?,可?以很自然地和他?牵手,甚至拥抱。果然,人在生存受限的时候,根本无法考虑太多。
现在这么?平和,反倒是隔着一层距离了。但对于茆七而?言,现实才是她的生命主体?,这里的人和环境,都在牵动她的情感。
考虑良久,于是茆七问仲翰如:她喜欢你吗?
仲翰如感到惊讶,“怎么?会这样?问?”
既然到这地步了,茆七梗起脖子,“问就问了。”
她身?形立直那一下,马尾晃了几晃,几丝发尖搁在颈侧。仲翰如失笑,顺手用手指捋开那些发丝。
茆七彻底愣住了。
“喜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仲翰如说。
茆七如梦初醒,那就是不喜欢。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仲翰如,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仲翰如,你晚上睡眠好吗?”
仲翰如连连说好,好。
回白马咖啡馆的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轻松许多。
平常地聊天,消磨时间,这是在西北区精神病院所没有的奢侈。茆七应该感到庆幸,她在游戏时没有擅自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才能轻易说出: “那仲翰如,下次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见次面?。”
这样?邀请的话。
“好呀!”
仲翰如答应了。
到白马咖啡馆,仲翰如有事先走,仲夏如拉着茆七尝她调制的海盐薄荷鸡尾酒。
茆七喝了两杯,有些微醺,再歇息歇息,就到五点了。
仲夏如开着茆七的剁椒鱼头车,送她回茗都公寓。
送到家后,仲夏如就回去了。
茗都公寓大门口,仲夏如招停辆出租车,上车。
车开走后,露出后面?的一辆黑色小轿车。
驾驶座里,老?许在低头扒盒饭。副驾驶坐着个?瘦高个?,也在埋头吃盒饭,同样?的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手机铃一阵响。
老?许用胳膊碰瘦高个?,“大国,是你的手机。”
“哦哦!”大国含糊不清地应,连忙找手机,接通。
“喂?江哥啊?我?在哪?我?在……”
大国嘴巴包着饭,讲话含混,老?许听不清,只知道是江宁的来电。
老?许放下盒饭到腿面?,向大国打五指张开的手势,示意他?外放。
大国以为老?许觉得?自己边打电话边拿盒饭不方便,于是肩膀一提,将手机夹耳边。这样?吃饭确实方便多了。
老?许看他?那样?,差点气绝,直接上手抢手机,外放声音,放汽车中?控台上。
“喂,江宁,我?老?许。”老?许端起盒饭,朝大国递个?眼神。
大国一乐呵,方便吃饭了。毕竟等会还要值大夜,时间紧迫,能同时做的事绝不能多浪费一秒。
“嗯,大国说已经将茆七的通讯设备和社交账号记录整理出来了是吗?”江宁的声音有条不紊地传来。
老?许:“是的,罗呈呈案的案发时间和分?尸时间,我?们在这两个?区段内查了茆七的所有通讯方式,发现她除了工作必要的社交,根本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江宁:“一个?城市住了十年,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有的!有的!”大国着急地抢话,几颗米粒喷出来。
江宁问:“什么?意思?”
大国一面?将米粒捻干净,一面?解释:“查不到更多的讯息,许叔就说再把日期往前推一周,往后延一周。就这样?查到茆七跟工作外的两名女性联络过,一位是住常华小区的莉莉许,一位是开咖啡馆的仲夏如。不过通讯内容也没有异常的地方。”
“仲夏如?”莉莉许江宁知道,那这个?仲夏如是谁?
“嗯,是茆七小时候的同学和朋友。”老?许已经吃完,收拾收拾垃圾,“对了,我?们现在就在茗都公寓门口。”
江宁:“你们去盯人了?”
老?许:“那不至于,副队对你上交的调查报告持待定意见,还没名头盯人呢。我?们只是买饭的路上看到茆七的车经过德天路,就顺道跟了上去,看到是那位仲夏如送她回家。”
德天路和公安局所在的石景路是挨着的,是有几率碰到。又出现一个?新人物,江宁想?,上次他?去宁州县查到的东西太有限。
江宁暂时没说话,老?许支使大国把饭盒扔扔。
手机里车门开关的声音拉回江宁的思绪,“小冬跟我?说,去年中?秋前后的几起交通事故录像都有保存下来,晚上拷贝了发给我?。”
江宁的声音游刃有余,他?似乎已经认定姜馨和罗呈呈认识。老?许想?起他?在得?知罗呈呈也有一把相同的刻刀时,并不意外,他?像是有把握找到茆七与这两起分?尸案有关的证据。
老?许说:“茆七的通讯记录等会我?回局里也一并发你邮箱。”
江宁:“好。”
老?许:“对了,听你那边的环境音,你是在开车吗?”
江宁嗯了一声。
老?许又说:“不对呀,这都下班有一会了,你不应该早到家了?”
江宁:“去趟古城门街。”
“去那干嘛?那么?偏,你也没亲戚朋友住那块。”
“去见一下茆七老?家的亲戚。”
“你这……真有点变态啊……”
大国扔完垃圾回来,听到那么?点尾话,“江哥怎么?变态了?去古城门街干嘛?”
老?许挂电话,手机丢给大国,嘀咕道:“谁知道他?呢?”
即使现在暂停工作,茆七还是不习惯把其他?的味道带到工作空间,因为会影响状态。
开热水洗澡,冲洗掉身?上淡淡的酒味,茆七足足在浴室待了半小时。
一拉开门,热气争先飘出。茆七脚底也像踩了云朵似的,一点实劲都提不上。
三两下吹干头发,茆七就倒床上,闭上眼睛放空。等她再次睁开眼,被刺目的灯光逼得?再次阖眼。
是天亮还是天黑了啊,茆七记得?自己没开灯啊~
可?是灯明明亮着……
茆七猛地睁眼,四肢寒意骤起,身?体?僵了,动不了。她转眸去看周边环境,白墙,铁床,一水的白色床单。
这是西北区精神病院?其他?病患呢?
寒意过后,手脚虽僵但能动了,茆七下床跑出病房,抬头看门号,上面?写着《502》。
她往前走,《503》,《504》,《505》……
走廊上终于有病患了,她真的身?处在西北区精神病院。
那仲翰如呢?他?在哪?
茆七从前走到后,遇见的病患有散步的,有聊天的,有看书的,不像要准备休息的样?子。
时间不对!现在绝对不是晚上十点!
茆七十分?确定,因为这跟以前不同,她没有经历晚上的习惯性作息,而?是很突然地出现在这里。
前边就是520,仲翰如要完成的“真心”在清扫室,他?会不会在那里?
茆七走到清扫室前,门合着,她的手摸上锁。
奇怪的是,锁却是开着的。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会是谁?茆七没有贸然推门,她屈指轻叩三声。
走廊陆陆续续传出人活动的动静,茆七怕错过清扫室里的声音,耳朵贴上门,仔细听。
过了几分?钟,没有接收到回应,里面?可?能没人。
解剖室那边现在不是时候,此?刻进清扫室的时机正好,茆七打算先去找画笔。
正要推门之?际,砰——!!
猛地一声,震得?茆七心脏猛跳!
她还在发懵,不知道哪来的声响,紧接着砰——砰——砰——
接连几声关门的砰响,茆七瞬间惊醒,拔腿就跑!
《519》,《518》,《517》……
门一扇一扇地有序关上,茆七追逐门声。
可?不幸的是,总差了那么?一点点,她跑到哪儿门就关到哪里。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走廊早已不见人影,整个?五层的空间只剩茆七一个?人。
除了关门声,整个?楼层都回荡着她奔急的脚步。
再快一点!必须要快!茆七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追到《506》了,茆七看到了一只手,然后那只手彻底将门关上。
就快了,再快一点点……
再前面?是《504》,茆七猛一提劲,腰胯带腿一跃,她看到了关门的人。
是方明明,她身?穿条纹病服,整个?人被背后病房的灯光包裹着,黑发半遮脸,衬得?面?色煞白。她那乌黑的瞳仁盯着茆七,毫无血色的唇缓缓咧开——以一种冷漠诡异的表情在对茆七笑。
茆七出手去抓方明明,她身?子忽地一闪,快一秒将门用力关上。
同时再砰砰几声,剩下的病房全都大门紧闭。
叮铃——
已经十点了。
茆七没跑进病房。
走廊门框林立,无限地围拢过来,像牢笼的铁栅栏。她仿佛困兽。
茆七站在炽烈的白灯光下,眼中?的景象开始旋转,迷失。
整个五层变得极其寂静, 茆七听到自己的气息声,由缓变急。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茆七的呼吸像是暂停了, 脑门冷汗直冒。
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快!快躲起来!
身随念动, 茆七转身快步跑向茶水间。因着环境黑暗, 起初那几?步踉踉跄跄,逐渐地才利索起来。
十点后清扫室和护士站都?有巡逻者, 她只能?在茶水间赌一赌。
茶水间在走廊中段,有点距离,也幸好没?有门, 投射出淡淡的光亮。茆七直奔过去,保持速度的同时,还?要兼顾脚落地的声响。
一边警惕巡逻者,一边收着动作, 茆七艰难地抵达茶水间门口。
哪知, 巡逻者的脚步猝然而起,连个缓冲都?没?有,根本没?给茆七反应的时间,便纷沓涌过来。
而此时她正站在走廊中央的光源处,暴露无疑。
昏暗里?, 黑影跟随脚步逐渐现出黑雾般的轮廓。
关?上门, 五层的黑夜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窥视孔透出些聊胜于?无的光亮。藉着这?些光亮,眼睛适应后, 可以模糊地看见一些物体的大概轮廓。
茆七迅速后退,将身形隐进黑暗。巡逻者的脚步也紧跟而上,不过事有两面, 这?样她就不用隐藏动静,直接转身就是拚死命跑!
可是走廊不到百米,这?道空间对于?茆七来说是循环的,她跑不出去,但是巡逻者却来去自如。
劣势当?前?,首要就是找个藏身地。走廊笔直一条道,就只有病房能?藏人。
可是反锁了……
茆七跑得气喘吁吁,身后又?有追兵,脑子还?要不停地思考对策,她感到头部和肺腑都?快炸了。
匆急之间,一线线微光钻进视野。
对了!门上的窥视孔!
可以从窥视孔内开门,茆七在六层时就这?样被抓过。
说干就干,茆七没?空管巡逻者离自己还?有多少距离,她直接上手掰住窥视孔,双腿岔开踩住门框往上蹬。
从七层到五层,茆七对这?里?的设施算是了解,她身高不比男人,需要抬高身体探手进窥视孔才能?够到门锁。
爬高后,手臂伸入直接向左下角,锁的位置在那里?。
脚步还?在接近,茆七顾不上害怕,手指摸索着找到一个椭圆型金属小把手。一拧,弹簧锁就开了!
茆七匆忙中不失稳,这?一番操作下来还?不到十秒,她跳下来推门,刚想说可以松口气,但是门推不开。
她侧身用力一撞,门板有反弹的痕迹,但是门却推不开:只有一种可能?,背后有人抵门。
居然有人醒着!
一次两次,茆七才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突发情况,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万分紧急,茆七怒火中烧,操起刻刀就往窥探孔里?狠狠几?下。就听到几?声闷哼痛呼,她抬脚猛踹!
门开了,茆七闪身进入,反锁上门。
刚刚抵门的人不见了,病床上都?躺着病患,茆七扫一眼,闻到了血腥味。她就近走到一个床头柜,打开抽出几?件衣服,挂窗户上挡住光亮。
病房里?一眼看尽,只有床底和门背能?藏,茆七刚躲进门后,门外脚步纷沓而至。她放轻呼吸,背部紧贴墙壁,双手紧握刻刀竖在胸前?。
巡逻者在临近的病房外徘徊不去,被找到迟早的事,茆七也没?期望能?一直躲过去,只有先把眼前?这?关?给过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巡逻者的脚步逐渐错落,像是散开搜索了,一步一顿的声响,真的挺考验人的耐力和定力。
僵持了一会,茆七又?是一个长而缓的呼吸,她稍侧脸,将目光移向病床。
抵门的人,50205,还?有方明明,夜晚危险,五层的白天也都?是牛鬼蛇神。
茆七周身突有一种毛发悚然的感觉,她收回目光,紧紧盯住门。
凝神静气听了会,门外没?动静,巡逻者的步伐也似乎远了。
躲过去了吗?茆七存疑之际,窥视孔上忽地飘过一团暗影。黑色的程度有深浅,即使走廊也一片昏暗,但茆七确定是有什么东西?晃过去了。
茆七收紧身体,微微矮下去,下一瞬一条胳膊甩进窥视孔,从她鼻尖前?打过去!差一点就要碰到了,胳膊甩动的风贴着她的毛孔拂过去。
茆七有一瞬脚软了,太折磨心态了!
那条胳膊在四周探了探,转而去开锁。
茆七没?有阻止开锁,而是仔细听外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巡逻者。
上次在《609》吃了亏,将人都?吸引过来了,这?次倒不如一夫当?关?,还?能?多点胜算。
锁开了,门缓缓被拉开,有人踏了进来。他没有贸然进入病房,而是站住脚步,也许是对昏昧的环境疑惑。
过了片刻,人才迈步进来。
茆七也因此确定现在只有这个巡逻者。门跟墙壁之中有一道缝,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视线,就见巡逻者从01床走到03床。
顿了顿,他又?走进03与04床间的过道,脚步在那来回,跟在消遣似的。
茆七看得皱眉,难道他想……
果不其然,巡逻者忽然弯下腰,在床底下探寻什么。
茆七心底啐道:变态!
床底没?找到,巡逻者站起身,直接往外去。
是要离开了吗?
人离茆七越来越近,茆七感受到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门后的位置。
昏暗里?只能?大概看到人的轮廓,茆七对人体比例,器官位置还?算熟知。人走到跟前?时,她猛地挥刀刺出去。
茆七对人的视线极其敏锐,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被发现了。
她出刀快又?狠,对准巡逻者面廓中位——眼睛扎过去,如果不是早有防备,黑灯瞎火的,巡逻者根本无法精准地抓住她手腕。
“果然在这?!”巡逻者低声哼道,随后抡起茆七胳膊,用劲将她重重甩撞到墙上。
背部震得胸腔胀痛,呼吸都?不敢用力,茆七咬紧牙关?,愣是没?吭声。
不给茆七喘气的机会,巡逻者又?上手抓她,虎口直逼着咽喉来。她腰一低,躲过去的同时将门推关?上,刚刚摔的那口劲还?没?过去,她顺势缩起身子蜷在门角。
门一关?,环境更暗了。
茆七以为?能?缓一会,谁知巡逻者只愣了一秒,身形便扑上来。茆七侧翻身,他扑了个空撞上门。
门是铁门,撞上去发出不小的声响。
糟糕!早知道不躲了,茆七宁愿被扑中,也不愿意?引来其他的巡逻者。
现在也不是懊恼的时候,刚才翻那一下,由于?地势狭窄,茆七也没?翻多远,她从地面伏身,正要起开,小腿倏地扣上一只大手。
那手正蓄力回拽,茆七被拽动半步,她没?抵抗力道,回身就是一刀!
巡逻者似有所感,收手躲过了。
果然,常年夜间出没?,视力比常人是好。
瞬息之间,巡逻者又?飞身前?跃,茆七刀刃未收,手腕一转横劈向巡逻者脖颈。他腰背一侧,上身后退,又?躲过去了。
茆七趁这?当?口拉开间距,翻进就近的床底。
交手几?回,巡逻者没?出棍棒和匕首,看来五层夜间的巡逻太和平,他居然没?带武器。
茆七在黑暗里?弯出笑,就目前?来说,还?是有利于?她的——虽然她狼狈到钻床底了。
病房本就无多少杂物,床底更是一目了然,巡逻者块头大,他不进去而是用手去抓茆七。茆七从床头躲到床尾,躲不开时,便一刀挥出去。
巡逻者干干脆脆地迎上去,像是认清她的武器不造成杀伤力。可不,仅仅被割破些许皮肉,却也将茆七从床底捉了出来。
又?是猛地一抡甩,茆七侧身撞上墙壁,半扇肩胛碎了般的痛感,手指也差点握不紧。她仍旧不吭声,忍耐剧痛。
肩膀又?被扣押住,茆七整个人又?被扔出去。就在这?时,茆七居然还?能?听出外面走廊巡逻者正在靠近,真是形成肌肉记忆了。
病房里?伸展空间小,为?了防止茆七再钻床底,巡逻者将她逼到门后宽阔的地方,也是为?了方便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