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瑜,快些去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们今晚趁夜搬家。”晏若兰并没有告诉晏之瑜发生了什么,只是神色匆匆地说道。
闻言,晏之瑜便没有再继续询问。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母亲每次搬家的决定都是不容更改的。于是她立刻转身回房,将自己的物什都收拾了起来。
晏之瑜这般干脆利落倒不是因为她接受能力有多强,而是这些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母亲带着四处迁居的日子,也习惯了被母亲临时通知搬离住所。
晏之瑜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她走回炼丹房,探头探脑地看向还在里面的母亲,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自己的衣角,心下纠结。
炼丹房里的东西不少,不是母亲一时半会能收起来的。她要离开林家村这件事已经注定不会更改,自己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去和人鱼哥哥道个别?
母亲也说晚上才离开,现在出去一会应该不碍事吧……
眉头紧锁的晏之瑜微微抿了抿唇,抬手轻轻摩挲着挂在她颈间的音螺。最后,她咬了咬牙,披上黑袍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院门,奔向北冥海。
人鱼哥哥对她那么好,她至少不能不告而别。
她快去快回就是了。
晏之瑜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北冥海边,还未稍作喘息,她便立刻用双手托起人鱼给自己的音螺,将其放在嘴边,重重地吹出了一股长长的气流。
“嘟—嘟—嘟——”
没错,晏之瑜跟着人鱼学了一年如何用音螺吹曲子,但最终还是没能学会。
不过,能吹出 “嘟—嘟—嘟——”的声音就已经足够了。毕竟,她每次这样用音螺呼唤人鱼的时候,他总会很快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这次——
晏之瑜吹完音螺后,在海边等了整整两刻钟都没有等到她想找的那条人鱼。海风肆虐地吹过她娇嫩的脸,却吹不散她脸上的迷茫和不解。
怎么回事?
这还是人鱼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难道人鱼哥哥没听见?还是人鱼哥哥出了什么事?
晏之瑜一边焦躁不安地在心中胡乱猜测着,一边抱着些许希望又将音螺放在嘴边吹响了一次。
“嘟—嘟—嘟——”
海浪翻涌发出的声音很大,似乎将音螺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但晏之瑜心里很清楚,人鱼在这上面施过特殊的法术,无论音螺的声音多小,他都能听见的。
可是又是两刻钟过去,依旧无事发生。看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晏之瑜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有机会和人鱼哥哥道别了。
她用手紧紧握着那个音螺,深深地看了一眼北冥海,随后不再迟疑地转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埋头赶路的晏之瑜突然隐约感觉到南方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波动。
如果是十八岁的晏之瑜在这里,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股波动的产生是因为有白虎妖族之人在连续使用空间腾挪之术。
但此时只有十一岁的晏之瑜对空间的理解还很浅薄,对灵力的掌握也不够娴熟,根本分辨不出这股让她感到熟悉的波动究竟由何而来。
但她并不蠢笨,没有冒然寻上去一探究竟,反而愈发小心起来。她裹好自己的黑袍,一边努力收敛自己的气息,一边远离那股波动的来源地,朝着家的方向飞快奔去。
一直到进了家门,晏之瑜才放松了下来,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复完自己的气息,晏之瑜一抬头就对上了母亲略显责备的眼神。
晏之瑜自知理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好在,晏若兰似是真的很着急,此时竟没有再说些什么教训她的话,只道:“两刻钟后,等天彻底暗下来我们就离开林家村,瑜瑜不可再跑出去了,听见没有?”
“嗯嗯嗯。”晏之瑜默默看着那几个几乎已经都要空了的房间,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她现在似乎也已经能隐隐感觉到,母亲这么着急带她离开是因为什么了。
当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从视野之中消失,夜色终于降临了林家村,一切喧嚣在此时仿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晏若兰在自己和晏之瑜身上施了敛息术后,便牵上了女儿的手从小路离开了林家村。
像来时一样,女孩牵着母亲的手望着不远处的北冥海。不同的是,来时,女孩满眼好奇;去时,女孩满目不舍。
在晏之瑜跟着晏若兰踏出林家村地界的那一刻,系统的机械音随之响起。
【滴,支线任务结算中——】
【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跟随晏若兰学习炼丹术。恭喜玩家获得永久绑定技能:初级炼丹术(可升级),获得永久绑定道具:人鱼的音螺项链×1】
还站在凌子澹面前的晏之瑜在听见系统结算音时,只觉得有无数的记忆与情感涌入她的脑海中,让她一时之间头痛欲裂。
第15章 十四只鱼
“为什么?”凌子澹清冷而带着些许困惑的声音再次响起,引得晏之瑜不由微微垂首。
她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凌子澹的眼,无法挪开。
相较于八年前,凌子澹早已褪去了那份独属于少年的隽秀,反倒平添了几分冰冷与成熟,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若不是他样貌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若不是晏之瑜才接收完她任务期间的记忆,她怕是也认不出眼前这个清冷孤傲的人鱼王子,竟然就是八年前那个对她无比温柔的“人鱼哥哥”。
呵,系统,你可真会玩。
“因为…我十岁那年曾遇到过一个对我非常好的人鱼哥哥,他说只要我在北冥海边吹响音螺,他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可惜,后来他失约了。”
晏之瑜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小心地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心之中赫然是那条串着音螺的珍珠项链。
在这短短数息内,晏之瑜所接收的是长达一整年的记忆与情感。她没来得及梳理和平复心情,就要面对凌子澹的询问。要知道,他在她那段记忆里留下的可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瞬间,她终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角微微泛红,一行清泪就这样出现在了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
在看到那个音螺之时,凌子澹一脸不可思议地仰起自己的头。他眼中的冰雪在这一刹那忽地消融,双唇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颇有些迟疑地吐出了两个字:“瑜瑜?”
其实,也不怪凌子澹先前没认出晏之瑜。她当初年纪还小,样貌和如今也就只有三分像。再加之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年,他关于她的记忆有些许模糊也实属正常。
“是我。”晏之瑜轻叹一声,干脆撤去了对自己半妖之身的控制。一双虎耳和一条长长的尾巴就这样悄然出现在了的的身上,分外可爱。
晏之瑜在确认凌子澹都看清楚后,便又收起耳朵和尾巴,坐回床畔望着凌子澹。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你又为何……”
晏之瑜问出此话时脸上满是关切,心里却已经默默握紧了拳头。
如果他还跟她当谜语人,不把事情说清楚的话,她就……
好吧,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嗯,不太好。”看着离自己只有一臂之遥的晏之瑜,凌子澹不禁抬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对不起,当年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却出现了一些小状况,所以没能及时回应你。后来再赶去的时候你就已经消失了,我找了你很久都没能找到。我,我还以为你已经……”
凌子澹没再继续说下去,晏之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意,她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他以为她出事了。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感受着凌子澹在她脸上留下的微凉触感,晏之瑜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当时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吹响音螺也只是想找你告别罢了,你不必自责。”
“后来,母皇因为一些原因独自离开大海,从此音讯全无。可是如今,五百年一度的海怒即将来临。唯有人鱼族之皇持有镇海之杖才能化解抵御海怒,否则所有海底生物都会死于海怒。”
“非海皇不可执镇海之杖,若要继承海皇之位则必要接受上任海皇之泪的洗礼,这也就是我为何如此执着于这颗人鱼泪的原因。当我得知混天城要公开拍卖人鱼泪时,我就清楚这是一个陷阱,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来。”
人鱼一族得天独厚,但与之相应的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普通人鱼化鱼尾为人类的双腿上岸后,实力就会被削弱百分之五十,皇族人鱼则会被削弱百分之二十。这也便罢了,最令人痛苦的是,他们将鱼尾化作人腿后走的每一步都会让脚底宛如针扎。
这一行,凌子澹他非来不可,也只有他能来。
“来之前我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在我拿到人鱼泪后幕后之人就算能抓住我,也绝不会立刻杀死我。只要能撑过三日,到时候即使我身死,我也能凭借蓄力好的阵法将泪传送回族中,由我的妹妹继承海皇之位,化解海怒。”凌子澹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语调轻缓地为晏之瑜解答疑惑。
听到这,晏之瑜不由得想起了她所经历的上一个be结局——鱼陨。原来,他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啊……
“只是没想到能遇见你,还被你救了下来。”凌子澹望着晏之瑜的脸,不由轻笑一声,眼中弥漫开来的是她熟悉的温柔。
“谢谢你,瑜瑜。”
“你又为何突然来这混天城?”
晏之瑜自不会同他隐瞒自己来到混天城的目的,察觉到凌子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苦笑一声道:“想不到吧,我逃命来的。”
来之前,还被你杀了两次勒。
晏之瑜隐去了部分事情,只说身为白虎半妖的自己在成年后,就会被白虎一族得知身份和行踪。而白虎一族极度排外,无法容忍血脉被混淆。白虎族的半血大多或被就地格杀,或被终身囚禁。于是她便在成年前夕来了混天城,妄图在此觅得一线生机。
“再过一个月便是我的十八岁生辰了。”晏之瑜扭头看向窗外,在凌子澹看来满身迷茫。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下来,直到凌子澹如碎玉般泠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如,你同我一起回大海吧。”
“嗯?”晏之瑜猛地回过头来,眉宇间尽是惊讶之色。
在人鱼泪到手、海怒即将来临的情况下,凌子澹定会抓紧时间回到大海。她方才还在思考该找个什么理由跟着他,继续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务。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出让她跟他回大海。
凌子澹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眸中此时盛满了关切与认真,面若夜中之月:“你唤我一声哥哥,我自是当护你的。到了大海之中,别说是元婴、化神修士,便是炼虚期修士来了我也能护你无虞。”
“就给大海一个庇护你的机会吧,等你有了足够的实力,不再会被白虎一族所威胁后,便可以自由留去。你觉得如何,瑜瑜?”
不会吧不会吧,他把她当妹妹看待了?她想让他当的是情哥哥啊喂!
不行,必须得找个时机让他明白,她早就不是八年前那个小屁孩了,不是什么只把他当成“哥哥”的“妹妹”!
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对凌子澹来说他们已经八年没见过了,先用这“妹妹”的身份缓和拉近一下关系也是好的。
“好,谢谢你人鱼哥哥。”她如八年前被他邀去海中赏景时一般笑着应下,满眼信赖。
“唤我子澹吧。”
“嗯!”
…………
三日后。
凌子澹身上的伤差不多都痊愈了,晏之瑜服用爆灵丹所造成的副作用也已完全消失,二人商讨过后便准备抓紧时间启程赶回北冥海。
晏之瑜轻巧熟练地穿上黑袍,并将斗篷的帽子拉低,遮掩住自己异彩流转的眼眸。凌子澹则是简单地带上了一副青铜色的面具,隐去了他那引人注目的容貌。而后他又左手轻挥,灵力波动间便将他那一头长发全然幻化作了低调沉稳的墨色。
二人就这样在黄昏时分,像两道静谧的影子般悄然离开了繁华喧嚣的混天城。
穿过禁飞区后,两人终于可以御剑而行。晏之瑜站在剑身上,身姿轻盈得如同一片落叶,对御剑还不太熟练的她在风中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灵力与身体,时不时还摇晃两下,叫人看着心惊。
相较于晏之瑜,凌子澹则沉稳熟练得多,他长身立于剑上,衣袂飘飘,长发随风而动,整个人似乎已经与长剑合为了一体,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从容。
“明明是海里的人鱼,怎么在天上也这么自在。”瞥了一眼身侧游刃有余的凌子澹,晏之瑜不由得小声嘟囔着。
这话自然被一旁的凌子澹听见了,他看着晏之瑜生疏的模样轻笑一声,暗中施加了一道灵力替她稳住了不太听话的剑身,温声道:“御剑之术并不难,你天资聪颖,在赶路的这段时间里多多练习,定能很快熟练掌握的。”
“哼,子澹你且看着。明日,就明日!我明日御剑飞行时一定不会再晃了!”晏之瑜微扬嘴角,俏声道,“不过你可要好好带路哦,你知道的,我是个路痴。”
“放心,我定会将你好生带到北冥海。”凌子澹的声音温和而笃定,剑光闪烁间他便已御剑立于晏之瑜身前,为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疾风,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在经历了连续三日的御剑疾行后,晏之瑜的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座小城池。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城池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它坐落在一条长长的河道旁,城墙用青石堆砌而成。墙体厚实,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斑驳陆离,看上去并不高大雄伟却显得异常亲切。
第16章 十五只鱼
“子澹,我们去那座城里休息一晚吧,休整好明日才能有精力继续赶路嘛!”看到城池的晏之瑜眼前一亮,欢声提议道。
望着眼前满身疲惫的少女,凌子澹自然点头应允:“嗯。”
“好耶!”对御剑之术已经熟练不少的晏之瑜立刻加大灵力的输出,很快就超过了凌子澹的身影,朝着城池的方向疾行而去。
凌子澹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紧跟了上去。
当二人降落至城门不远处时,已是日暮时分。望着眼前的这座城池,凌子澹和晏之瑜二人对视一眼,在确认了这大概是个凡人城镇后便收敛起了周身的灵气,装作一个普通人来到了城门口。
晏之瑜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口的守兵打了两个哈欠,眼皮子都快黏在了一起。
“喂喂,交入城费啦!一个人交50个铜板!”就在二人要踏入城镇之时,那个守兵伸手拦住了他们,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威胁。
凌子澹抿了抿唇,难得犯了难,他的身上灵石法宝珠玉无数,可偏偏没有凡人用的金银铜钱。他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向了立于他身侧的晏之瑜:“这……”
晏之瑜在一旁捂嘴偷笑,眼眸似是比漫天星辰还要明亮好看。她当然清楚凌子澹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她出言调侃:“哎呀,你居然没带钱吗?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咳咳咳,居然还要靠我养。”
哈哈哈凌子澹,你也有今天!
闻言凌子澹也不恼,他低头含笑望着晏之瑜的眼,轻声应和道:“对,靠你养了。”
这下,倒是晏之瑜自己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她忙将目光移开,转向那个守卫,而后从衣袋里掏出半两银子递给他,说道:“多的你就自己留着补贴家用吧。”
晏若兰常年带着晏之瑜四处奔波移居,储物手镯中自是什么都有。方才晏之瑜意识到这是一个凡人城镇后,便提前取出了些许银钱放在了自己的衣袋中。
“哎呦,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快请进快快请进。”卫兵连忙接过银子,语气立刻变得客气殷勤起来。
晏之瑜和凌子澹一踏入城中,耳边便传来了独属于人间的喧嚣声。只见街道两旁皆是各式各样的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此起彼伏,空气中还弥漫着烤肉、汤面等各色食物混合而成的诱人香味。
“这城中真的好生热闹啊!”晏之瑜环顾了一圈,不禁有些兴奋地说道。
凌子澹并没有像晏之瑜一样激动地看向那些摊贩,他的目光始终淡淡地落在身侧的晏之瑜身上。闻言,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道:“要逛一圈吗?”
晏之瑜刚想应下,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
她皱了皱眉,抬手按在额间轻轻地揉动,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怎么了?”凌子澹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异样,又靠近了她几分,关切地问道。
“没事。”
难道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不应该啊……
晏之瑜思考无果,只好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归结于自己来到新环境还不太适应。不过经这一番打岔,她也没了在此地好好逛上一逛的心情。
“只是忽然觉得累了,我们找个客栈休息下吧?明天早些启程离开这里。”
“好。”
二人没有再多作停留,在街上随便转了一圈后,便找到一家门面干净整洁、招牌雕刻精美的客栈。
“吱呀——”
晏之瑜抬手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身材消瘦、脸庞带笑的女掌柜朝他们迎面走来。
“两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裳,头上梳着利落的发髻,干练地招呼着晏之瑜和凌子澹二人。
“住店,一晚,开两间最好的房给我们。”晏之瑜扫视一周,见客栈内环境还算不错,不禁点了点头,对那掌柜答道。
“好勒,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房一晚,共收您十两银子。”
晏之瑜也不含糊,立刻从腰间的细布荷包里抽出十两银子,递给了掌柜的。那女掌柜见状,脸上的笑变得更加灿烂,她一边将银子收好,一边从木质柜台下取出两串古铜色的钥匙递给晏之瑜:“二位客官,请跟我来吧。”
晏之瑜和凌子澹就这样被掌柜领着,轻巧地走过长长的走廊和两层楼梯,很快就来到了三楼。三楼明亮干净,每扇门前都摆放着一盆娇嫩的兰花。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都位于走廊的尽头并且紧挨在一起,一扇房门上刻着翠竹,另一扇房门上则刻着青松。
“这就是你们的房间,”女掌柜指着那两扇木门说道,“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还请随时吩咐。”
说完,也不等晏之瑜再开口,她便很识眼色地主动退下去。
晏之瑜转头对凌子澹露出一个笑,将其中一串钥匙递过去:“子澹,你住一号房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好,有事便唤我。”凌子澹接过钥匙温声应道,他并未急于开门进屋,而是目送着晏之瑜打开房门进去后才转身回房。
二号房的墙壁上挂着山水画卷,青色的窗帘淡雅如云般飘渺,角落里还有一个小书桌,其上整齐排列着笔墨纸砚。
晏之瑜将窗边的纱帘拉上,确定房内没有其他活物后,便开始在四周布置防御法阵。她手指敏捷而精准的掐动起法决,在空气中勾勒出淡金色符文,这些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并相互连接,构成了一张隐形的巨网,笼罩了整个房间。
“总算可以安心休息了。”完成法阵后,晏之瑜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扑到了柔软的床榻上,赶了三日路的她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翌日,天光大亮,晏之瑜从睡梦中醒来后却登时傻了眼。
这…这是哪里?她昨晚不是住在客栈里的吗?
只见,晏之瑜正躺在一个只铺了一层草垫的土炕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打着补丁的老棉被。土炕炕沿上的白灰已经脱落了不少,露出了里面黄土的本色。那条老棉被的被面也早已被洗得发白,边缘处的线头松散,还隐约可见其中灰扑扑的棉絮。
面前的墙壁上残留着曾经粉刷过的痕迹,但大部分已剥落,露出下面粗糙的土墙。墙角还堆积着几捆干枯的秸秆和一些散乱像是锄头、犁铧之类的农具。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农家的卧房吧!?
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晏之瑜忙想用灵力幻化出一面水镜,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感应不到任何灵力了。
好在炕头就放着一把小小的铜镜,晏之瑜发现后急忙将其拿了过来,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感应系统的存在。
她的模样并没有变化,系统也没消失,其页面还停留在她上次存档的地方。
等等,存档?糟糕,她进城忘记存档了!
她没有再次穿越,但不知为何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根本无法动用灵力。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一般。
晏之瑜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怕是已经陷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她这一路上都太放松了,以至于一个档都没存。要是在这个幻境里狗带be了,她不就得从混天城重新开始赶路了吗?!
不行,她坚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再重复赶一遍路她会难受疯的!
一直呆在这里面也不是个办法,自己或许得出去想办法找找破解这个幻境的线索。况且凌子澹昨日就住在她的隔壁,大概率也被拉进了这个幻境,她得尽快去找他会和。
孤军奋战可不是上策。
这般想着,晏之瑜便想下床出去看看。
这间卧房地面上的砖块由于长期的踩踏,已经磨出了一道道沟壑。地面上的尘土和杂物也未曾好好清扫,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陈旧与破败的气息。
而土炕一旁的地上却放着一双精致的红绣鞋,看上去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这双鞋是用鲜艳的大红色绸缎制作而成的,其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细看之下,那花纹似是由扭曲的彼岸花和藤蔓构成。许是那花纹过于复杂艳丽,晏之瑜看久了总感觉那彼岸花仿佛蠢蠢欲动,随时要突破鞋面的束缚一般。
晏之瑜莫名的有些心悸,随后连忙把自己的视线移开。整个房间内只有这么一双鞋,晏之瑜却怎么也不敢穿上它。
拜托,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双红绣鞋的不对劲吧!反正她是宁愿赤脚,也不愿意去穿这双鞋的。
而且,古往今来关于红绣鞋的恐怖传说可不少。她光是在心里想想,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
在这个不唯物的世界里,她晏之瑜还真的有可能撞上所谓的红衣女鬼啊啊啊啊!
晏之瑜不敢再多想,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小心地爬下了炕,绕过那个看上去就很诡异的红绣鞋,赤脚站在地上。
第17章 十六只鱼
晏之瑜并没有贸然走出门去,而是先裸着脚在这间农家卧房内仔细搜寻了一番。她低头细察,指尖轻抚过木质橱柜和壁上斑驳的墙皮。可是,房内除了那些简陋无比、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家具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有用的线索。
看来真的只能出去看看了……
晏之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赤足踏出了这间土房。她走出两步,左右张望着,入目之处皆是由粗犷朴实的泥墙和茅草屋顶构成的农舍。
就在这时,晏之瑜四周突然响起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六个中年男人手持木棍与藤条朝她冲了过来,在地上投下幽长的阴影。
晏之瑜眼神一凛,本能地想要调动体内的灵力,像往常一样通过空间腾挪躲开那气势汹汹的六人。但当她发现自己仍在原地没有分毫移动时,她才猛地记起——自己在这个幻境中根本无法动用灵力!
“生不生?!”粗鲁的声音伴随着恶意满满的笑声在晏之瑜的耳边响起。
男人一边叫喊着,一边挥舞着藤条向她扑来。发现无法再依靠灵力的晏之瑜只好努力侧身闪避,但她如今的速度远不及平日敏捷,根本躲不开六个男人的围攻。
“啪——”
随着沉闷的破空声,带刺的藤条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然后就这样重重拍打在晏之瑜纤细的背部。
嘶,好痛!
藤条上的尖刺毫不留情地穿透了晏之瑜所穿的单薄中衣,在那件白衣上印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很快就浸染整块布料。
随着藤条的抽离,白衣破裂的边缘也翻卷起来,露出了下面早已皮开肉绽的伤口。只见伤口处,衣衫碎片混杂着血液粘附在裂开的皮肤上,可怖极了。
木棍也接二连三地呼啸而至,落在了她脊背上的伤口处。晏之瑜咬紧牙关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而后以最快速度转身拔足欲跑。
“生不生?!”几个男人在晏之瑜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追着,像是猫逗老鼠一般,脸上挂着满是恶意的诡异的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突然步履匆忙地闯入了小院。这人身着红色长衫,手中拿着一个托盘和竹篮。只见那托盘上放着一双素雅的布鞋,而竹篮里则装满了花生和枣子。
是凌子澹!
“要生了,要生了。”凌子澹一边喊着,一边冲到了男人与晏之瑜中间,迅速地从竹篮中抓出一把花生与枣子向那六个男人撒去。
只是这一瞬间,那六个男人就停下了脚步和手上的动作,“哈哈”两声后便弯腰捡拾起几颗散落在地上的花生和枣子。
“早生贵子啊!”其中一个胖乎乎、络腮胡茬儿密布的汉子拍了拍凌子澹肩头,然后就招呼着其他五个人提着木棍和藤条摇摇晃晃离开小院,只留下了一路的哄笑声。
场面总算彻底安静了下来,晏之瑜宛若脱力一般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凌子澹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晏之瑜跟前,无意识地握紧了手,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心疼。